《屠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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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狗-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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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屠狗觉察到赫连明河不怀好意的视线,扭头看去,不由得咧嘴笑道:“再叫俺病秧子,本都统就一刀剁了你!”

    赫连明河丝毫不惧,反而幸灾乐祸地道:“哎呦,可笑死你家赫连爷爷了!你吞天病虎的名号,京师里已然都传开了,再怎么呲牙,还能让天下人全都闭嘴不成?当日在庄外,若不是看你一副快断气的模样,老子早就用出分生死的第三刀活劈了你了,哪还能让你站在这里叽叽歪歪?”

    然而他嘴上说得嚣张,却终究没再提那三个字,蛮族最是敬重英雄,一次还可以说是调侃,两次就是真的侮辱人了,他赫连明河自然不屑如此。

    于是,这位罴蛮少主大手一挥,很是大度地道:“今日你已大战了一场,老子才不会趁人之危,等哪天心情好,再跟你比划比划。”

    他停顿了一下,又瞪着大眼补充道:“先说好,下回不许让你那几个灵感境的部将帮忙,若是逼急了老子,真当我罴蛮无人不成?”

    这位罴蛮少主形貌虽恶,却当真是个妙人,被他一打岔,龙相堂里原本有些凝滞肃穆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片刻之后,杨焰婵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刘屠狗一眼,赞叹道:“刘都统好霸道的刀意,杨某此来,当真是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了,好在最根本的灵韵尚存,总算不虚此行。”

    他微微点头致意:“承蒙天家优容,教御马监悠游度日了二百年,如今正是百废待兴,所谓八骏,不过草创,精骑二字更是无从谈起,刘都统他日有暇,不妨来指点那些小子们一二,好教他们知晓个天高地厚。”

    于这位御马监总管太监而言,释放这种程度的善意已是极限,至于这份善意能保持多久,只能说诏狱与实际上承继了内务司衣钵的御马监之间,注定不会和睦。

    刘屠狗点点头,算是接受。

    杨焰婵又向汝南王行了一礼:“殿下,奴婢改日再来府上请安。”

    姬天养颔首笑道:“宫中事务繁忙,孤王就不强留了,杨总管请自便。”

    杨焰婵躬身后退几步,才要转身,忽又看向公西小白,妩媚一笑:“公西少主体魄雄健、灵感境界之中罕有其匹,着实让杨某见猎心喜,今后你我两家比邻而居,有机会自当多亲近才是。”

    见此情景,公西小白且不提,诸人却都是浑身一震,均感心中滑腻、头皮发麻,赫连明河更是放声大笑,尖锐刺耳、有若豺声。

    唯有那尊狰狞凶恶的龙相菩萨,始终寂寂无言、怒对众生。

    或生或死、一视同仁。

第一一三章 得见前路() 
正午时分,长空一碧如洗,秋日高悬,灿烂却不过分炙热,正是一年好时节。

    仍旧挂着琅琊郡王府匾额的汝南王府大门外,始终有许多或明或暗的视线在窥探着府中动静。

    这也难怪,汝南王位尊权重、深得圣宠,一举一动历来是备受瞩目。更不消说,黑鸦都统和公西少主竟然在大朝会之后联袂登门了。

    这两位,无一不是近来京师中风头最盛的后起之秀,非但背景深厚、实力高绝,更是跋扈无忌、每每有惊世骇俗之举,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远的不说,单是今日白狼黑鸦数百人当街豪饮的盛况,就不知引得多少道学之士、方正君子捶胸顿足、切齿痛恨,又令多少血气方刚的良家子、游侠儿心生艳羡,直恨不得投身其中、共襄盛举。

    更别提从先前白狼骑与王府侍卫剑拔弩张的情形来看,今日这二位小爷明显是来者不善,要寻汝南王府的晦气,堪称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更加的牵动人心。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入府之后久久未出,随后穿了一袭扎眼蟒袍登门的御马监总管太监杨焰婵倒是干脆利落,才进去不久就在王府老管家的陪同下匆匆出府,神情一如入府时的古井无波,全然看不出喜怒。

    杨焰婵的气定神闲,足以说明那两位小爷进入王府之后,并没有胆大包天地闯出不可挽回的祸事,这让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大失所望。

    又过了片刻,忽有数十甲士从府门中涌出,罗列两侧,以刀锋夹道,虎视眈眈地盯着刘屠狗与公西小白自中门出府。

    只见曾扬言要入府捉拿魔头的黑鸦都统两手空空,那自然是铩羽而归了。

    至于说这位爷连同带一百白狼骑堵门的公西少主能够完好无损地走出王府,恐怕要归功于御马监总管太监的居中调停。

    穿蟒袍高调登门的杨焰婵,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天子的意志,甚至说他是陛下的影子也无不可,这才使得汝南王有所克制,只是将两位小爷灰头土脸地赶出王府了事,而不是恼羞成怒,用那柄传说中的琅琊神剑,在两位小爷身上刺几个前后透亮的血窟窿出来。

    起码从场面上看是如此,至于内情如何,就不是他们这些只负责盯梢报信的小角色可以知晓的了。

    当然了,在外人看来是狼狈,于刘屠狗与公西小白而言,则是闲庭信步。

    他二人出得门来,抬头望了望天色,都是有些唏嘘感慨。

    不过是片刻光景,又有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晴朗舒爽的秋日里,有一位曾经的神通大宗师,默默无闻地死在了这座王府的重重院落之内。

    可叹一世恩仇烟消云散,百年道途戛然而终,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尽数化为两个后辈向上攀爬的垫脚石,除去一具夺舍而来的皮囊,竟是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两人身侧传来一声嘶鸣,只见阿嵬骂骂咧咧、嘴咬蹄蹬,从王府门外的甲士阵中挤开一条路,领着公西小白的坐骑走到近前。

    刘屠狗翻身上马,抬眼四下一望,并没见到窦红莲的身影,心道这小娘皮煽风点火之后竟没亲自赶来看热闹,还真是沉得住气。

    公西小白也跨上坐骑,与刘二爷信马由缰、并辔而行。

    他笑着传音道“想不到刘二爷竟也会给人面子,莫非是见这汝南王乃是亲王贵胄,不免心生了怯意,还是因为方才无旁人在场时,那位殿下纡尊降贵,许诺亲自派人送那具尸身回乡,还贿赂你百坛罗浮春老酒,这才答应演一场刀锋夹道、狼狈而逃的好戏?”

    刘屠狗哈哈一笑,回音道“你这话好没道理,得罪我的是羊泉子,又不是汝南王。这位殿下自始至终以礼相待,虽说是和羊泉子设计谋算于我,却没用什么惹人生厌的鬼蜮伎俩,只是因势利导罢了,反而正中我的下怀。”

    二爷盯着公西小白“入府时那位老管家言辞恳切地求告,盼你我能与这位殿下结个善缘,我之所以没答应,一来那时候还不清楚汝南王是何态度,二来便是要为你打抱不平,如今既然你都不计较这生死大仇了,我自然也没二话。说起来,汝南王不过是表态,愿意出力促成公西氏与朝廷和解,同时帮你与云州妖蛮牵线搭桥,你就轻易松口了?”

    公西小白笑容有些苦涩,摇了摇头,答道“不松口又能如何,寻常时候也还罢了,凭借鹿家老祖的声威和公西氏数万铁骑,徐徐图之,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如今西征已是势在必行,届时猛将云集、强军如雨,平时难得一见的神通大宗师只怕也要扎堆,曹虎头随便寻个由头,就能让公西氏生死两难!汝南王能如此表态,已是很难得了。”

    “他当日设计杀我不成,落在西北的寥寥几颗棋子被我屠尽,若不想错过西征这场盛宴,就只能另辟蹊径。云州妖蛮素来不服王化,赫连明河这步棋祸福难料,我主动送上门来,他私下里怕是早已喜出望外了,否则哪里会有好脸色,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请你我两个恶客喝酒?”

    说到此处,公西小白忆及大朝会上的情形,不由得感慨道“反观我公西氏,在朝中只有一个敖莽为援,却非其嫡系,两方关系既不紧密,也不牢靠,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弃子。说到底,我与汝南王不过是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罢了。”

    听了这话,刘屠狗看向公西小白的眼神中就不免有些怜悯“难为你如此殚精竭虑,我只道与羊泉子死斗一场乃是凶险万分,却不知你入京一趟,同样是步步杀机,连上门寻个仇都要有这许多的算计,不能任情恣意。”

    说罢,二爷猛地一拍脑袋,恍然道“你今日来王府,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是早就存了忍辱负重的心思吧?反倒是我,险些就坏了你的大事了!幸亏这汝南王并非头脑简单的蠢货,咱俩同时上门,他都能迅速想清楚其中利害,定下应对之策,还肯忍气吞声、笑脸迎人。”

    公西小白笑着摇头“他能差一点儿就把我害死,自然不是什么蠢人。至于说你坏我的事,即便今日与汝南王彻底结下化解不开的死仇,也没什么打紧。刘二爷能为小白出头,与我同仇敌忾,小白又岂能不知好歹?公西男儿恩怨分明,绝不会对不起朋友。”

    刘屠狗闻言,不由得心怀大畅“其实从羊泉子身死到现在,我脑海之中始终有一道刀光闪动,这一刀不但将羊泉子从上窥神通的妙境斩落幽冥,也破了我眼前迷障,让我见到了前路。”

    公西小白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神通之路?”

    “神通之路!”

    “别告诉我,我的境界不到,知道了反成阻。”

    “还有这种事?”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惊才绝艳?”

    “这话在理。”

    。

今天无更,明天补上。() 
值了个夜班,精神萎靡,写出来的东西无法保证质量,明天补上,或两小章或一大章。

    呃,多久没因为不能日更请假了?俺老屠断更,历来爽利,何曾低声下气、软语求人?

    这个请假条一发,怕是要念头不通达、甚至跌落境界了,唉。另外,有几位道友看这本书上不了架,可怜老屠,天天拿打赏当签到,这不好,你们不要逼我,我又不是没欠着贺章断更过,欠债一多,没准老屠一心烦,反正也码不过来,干脆给自己放个假、躲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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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虎头军机强项令(上)() 
二人一路闲聊,刘屠狗察言观色,见公西小白似有些心不在焉,顿时不乐意地道:“哎,我说公西少主,你婆娘家里出过大宗师,神通大秘你不稀罕听也就罢了,怎么还走神儿?”

    “对了,匹夫楼分别时,你说只待料理干净一些杂事,就要立即动身返回西北,结果转头就跑去堵了汝南王府的门儿,却不知还有哪些‘杂事’要办啊?”

    公西小白闻言回神,朗声笑道:“实在对不住,小白确实还有些手尾未了,失礼之处,还请刘二爷海涵!”

    他见刘屠狗面露不悦之色,便微微压低声音道:“汝南王这里干系倒还不大,曹虎头那里才是关窍所在,不论人家乐不乐意见我,总归还是要走上一趟的。方才小白想起这件麻烦事,是以有些神思不属。”

    公西小白说罢,见刘屠狗尚有不解,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跟着解释道:“是了,刘兄未曾参与大朝会,想是还不清楚,天子已将西征一事交给曹宪之主持了,难怪我方才提及曹虎头,刘兄就似有疑惑之色。”

    “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日大朝会上,曹虎头就曾代天子向我公西氏发难,百般诘难敲打,若非敖相出来打圆场,小白险些就下不来台了。”

    刘屠狗闻言一愣,当下也是挠头。

    红衣大军机曹宪之在大周军中威名素著,性情更是暴烈,从来是说一不二,当日一声令下,便能驱使万人效死。

    随后这位老爷子高坐城头,任凭金城关下杀成了尸山血海,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屯骑校尉穆狮磐作为天子心腹爱将,受命以区区一千重骑正面硬冲六七位黑狄宗师领衔的一万金狼军大阵,明知是九死一生,依旧不敢违逆,最终数透敌阵、鲜血盈甲,麾下一千红甲更是战死大半、元气大伤,若非金城将军申屠渊给了一个台阶下,只怕就要尽数折在城下。

    战后入城,刘屠狗与穆狮磐打了个照面,却没见那个汉子有任何怨怼愤懑之色,当时只以为穆狮磐耿介直爽、胸无城府,事后回忆起来,才惊觉曹虎头的厉害之处。

    更别提当日刘二爷方立下斩旗之功,正是意气凌云之时,拜见时不肯屈膝下跪,还口出狂言,若不是有军部并镇狱侯的调令在先,这位老爷子差一点就要把他拿下治罪,临了还给了他“野性难驯、飞扬跋扈”的八个字的恶评,是极少数曾让病虎山二爷赔笑脸说软话的人物之一,至今让他印象深刻。

    一想到公西小白日后就要在这位虎头老军机的手底下讨生活了,刘二爷本想偷着乐,一不留神就笑出了声。

    公西小白纳闷地看了一眼刘屠狗,不知这位刘二爷缘何发笑,却也没心思询问,随即说道:“曹虎头奉诏主持西征,此时一定有许多人登门巴结,赶早不赶晚,我这就过去凑个热闹,一刻不知晓他对公西氏的真正态度,这心里就一刻都放心不下。”

    刘二爷罕见地有些心虚,赧颜道:“曹老头本就看我不顺眼,诏狱又是自成体系,跟军部尿不到一个壶里,所幸你此去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我就不跟你同去了。”

    “哦?刘二爷果真好本事,任凭什么人都敢招惹,更难得的是招惹完还依旧能活蹦乱跳。你今后若是万一在中原混不下去了,不妨来我公西氏,小白定当扫榻以迎!”

    公西小白说话不中听,刘屠狗嘴上也是不肯饶人,笑骂道:“呸!要投奔也是你投奔我,白狼裘穿不起了,就来我这儿讨一身黑衣穿穿,总归饿不着你便是。”

    公西小白不由动容,若真有那一天,则公西氏不知已落到何种不忍言的境地,天下之大,真的还能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这一句承诺,虽是刘屠狗笑骂之言,但依着二爷的性情,却必定是说到做到、绝无反悔之理的。

    这于公西小白而言,不啻万钧之重,其中情义,更是弥足珍贵。

    当下,公西少主抱拳一礼,郑重地道:“无论中原、西北,他日有缘,定当再会!”

    刘屠狗跟着回礼,待目送公西小白打马而去,这才开口问道:“何事?”

    一名早就等在不远处的黑鸦策马来到近前,此人是桑源手下的老底子,说起话来亲近之中匪气犹存:“二爷,弟兄们跟随刘旗总去长安、万年两县死牢提人,万年县那边儿一听是咱诏狱南衙办差,痛快得很,屁都没敢放一个,长安县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死活不肯放人,弟兄们当场就要翻脸动手,还是刘旗总开口拦住,说当日二爷在京师城北重伤昏厥,长安令始终护持在侧,于我黑鸦有些情分在,场面上不好做得太难看,所以特地派我来禀报一声,请二爷的示下。”

    “长安令?”

    刘屠狗有些纳闷,他跟长安令于获麟算是有一面之缘,对那位刚刚升迁入京师、以自身精血孕养神兵的官员观感尚可,当日还顺手解了对方被神兵反噬、险些走火入魔的危局。

    更别提随后二爷硬抗了鲁绝哀一刀,说是当日在场的一众官民人等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即便于获麟和法十二对他也有相护之恩,勉强算是两相抵消,也不至于转脸儿就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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