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史(十月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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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史(十月 4)-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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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先生说那你就接着往下听。
  “跑回家里,瞎汉从怀里翻出天书,横看竖看书上都没有字,就张口骂道:‘什么破天书,上头连个狗日的字都没有。死南蛮子骗死人不抵偿,还说能去缚什么蛟龙,我看点着烧火还差不多。’正骂着,灶屋里的柴火就着了火。瞎汉一看灶屋里的火,禁不住欣喜若狂,他赶紧合上天书揣在怀里,急急火火地喊着老婆去灭火。
  瞎汉得了天书,开始还瞒着锦官城的人,日子长了就憋不住了。在路上走路,瞎汉看见别人在地里锄地,他就走过去,说你请我喝碗酒,我能让锄头自己去给你锄地。锄地的人一撇嘴,说那样你瞎汉早就成神仙,走路都腾云驾雾了,还用在地上用脚走路。瞎汉从怀里掏出天书来,掀开两页,口里念念有词,那人手里的锄头果然就脱了手,自己锄起地来。
  慢慢地,锦官城人都知道瞎汉手里有了本奇异的天书,刮风下雨的事,开花结果的事,都有求必应,神奇得不得了。整个锦官城的人眼睛都直了,他们盯住瞎汉手里的天书,个个眼红心热,做梦都梦着天书能到自己的手里。弄得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没有几个人能本本分分地种地过日子了。
  崇光寺里的老和尚知道瞎汉害了南蛮子。得了天书,说天书是好东西,但你动了邪念,它就是邪术了。此天书再不毁掉,恐怕锦官城人心就乱了,什么稀奇事都会出来。
  果然,瞎汉在家里一打开天书,锦官城就出稀奇事,不是西家的儿子跳墙睡了别人家的媳妇。就是东家的闺女发了疯,看见男人就痴痴地笑。今天是李家的猫被一群老鼠围住吃了;明天是刘家的母猪下了头长着长鼻子的象猪;后天是胡家藏在粮食缸里的银子统统变成了石头。后来。不是孟铁匠家打的铁器都敲不出刃来,就是范记染坊里的布都染成了花脸。不是乔家织布机上的梭子自己来回地在空飞,就是张屠夫家大年夜里包的肉馅饺子都变成了死蛤蟆。那些以往有过节的人,心怀鬼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收买瞎汉,想利用瞎汉手里的天书去达到目的。
  刚过了年,一群人看完了舞龙灯耍南狮的,闲着没事干,就聚在街上晒着太阳看一个卖糖人的在捏糖人,有人抬头看见村外的小路上走着一个桃红柳绿的小媳妇,胳膊上挎着个花包袱,在扭搭扭搭地走路,就鼓动瞎汉说:“你靠着天书各样的法术都施了,就是没见过让女人当街脱裤子。这回你要是能让那个小媳妇脱了裤子给咱们看看,你瞎汉就真是有本事,以后不管锦官城的地面上有什么事,我们都听你的。”
  瞎汉其实不瞎,因为他一辈子畏惧老婆,看着老婆和庙里的小和尚偷着睡觉都不敢过问,所以锦官城的人都公开地笑话他白是条汉子,连老婆的裤腰带都看不住。现在瞎汉仗着本天书,好容易在众人面前挺直了腰杆子,哪里能再缩回去。就说这还不简单,你们等着。
  瞎汉打开天书,动了动嘴,那个小媳妇就站在原地,放下了手里的花包袱,然后抽下红腰带,把裤子褪到了脚踝上。众人看得开眼,都在那里嘻嘻哈哈地拍着巴掌笑。瞎汉看着众人笑,更是得意非凡,满面冒红光。
  看着小媳妇提上了裤子,瞎汉把天书揣进怀里,又开始看卖糖人的捏糖人。看了半天,听见闺女在人群外头叫他爹,瞎汉回头一看,看见闺女的一身打扮,方明白刚才那个脱裤子的小媳妇竟是他的亲闺女。那群鼓动瞎汉的人一个个地噤了声,也不围着捏糖人的看了,全都悄没声地散了去。瞎汉想起南蛮子说的那句话,觉得这本天书留在手里,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妖事,说不上真就家破人亡了。他缩着脖子一耸一耸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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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没下口似的贪婪,做别的事就更可想而知了。
  “那东西,关他两天是为了他好。现在要是不镇压镇压他,往后保准就是个死刑犯的料。你看他对大材下手下的那个狠劲,纯粹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尚进荣把烟头揿在玻璃烟灰缸里,又在玻璃底上来回地蹭了两下。
  “那个大材现在怎么样了,能走路了吧?”李所长看着尚进荣问。
  “走路是能走,但要恢复到原先那么麻利,恐怕够呛。医生说四傻那一铁棍下去,没把他砸得见了阎王爷,就是大材烧了几辈子高香。”
  “不过,”李所长往前倾了倾身子,“大材那个兄弟也够狠的,一拳差点没把四傻的眼珠子捅出来。要不是他在刘秃子那里先下了手,恐怕也没那么快就能抓住四傻。”
  “你说小顺?小顺在锦官城那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要真犯起横来,两个四傻捆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当年在他岳父的公司里,三个保镖都没弄过他。”尚进荣瞅着李所长晃来晃去的脚,窗子外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在他晃动的鞋尖上来回地荡着秋千。心想这狗日的一肚子肮脏东西,鞋倒擦得锃亮。
  “锦官城这个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有这个小顺?”李所长说。
  尚进荣说:“你这是贵人多忘事了。前几年一趟一趟地跑你的派出所,要求把户口从城里迁回锦官城的那个,不就是这个小顺。”
  李所长摇摇头,说:“那都是户籍员经手的,我还真不清楚。前几年就把户口从城里往农村迁,好像只有广东那些开放的省份才出现过这样的事。这个小顺,是有点特别。”
  尚进东从电脑上抬起眼睛说:“不是一般的特别。这小子到城里去混了几年,回来就跟那些搞传销的被洗了脑似的,整个人都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小顺了。当年跟着我在果仁厂里干活时,多顺手的一个孩子,说谁牛了,就说牛得像一条牛仔裤。现在可好,见世面了,手里也有钱了,回到锦官城来,在谁面前都摆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臭架子。”
  “所以,还是咱爹说的那句话,人到城里待几年,就会跟地里的泥巴被挖起来脱成坯子,放到窑里烧成了砖似的,连形状和颜色都变了,哪里还有泥腥味。”
  “老爷子形容得简直是神了。”李所长看着尚进荣说,“哎,对了,说到土,我倒想起老爷子的手来了,老爷子的手现在还抖不抖?我上回听尚总无意中说了,就找人给讨了个偏方,这两天忙得给忘到脑后头去了。说是挖深一点地里的‘生土’。每天用三钱泡在一壶水里,敞着壶盖子,在露地里露上一夜,第二天早上把沉淀好的水煮开了喝,喝上半年就能治好。这个方子看着不像个药方子,但是他们说很好使。反正深地里的‘生土’没被污染,又不脏,而且还是沉淀了后再烧水喝。我想老爷子的手要是还抖的话,就不妨给试试。”
  尚进东笑着摇晃了一下头,说:“你这个方子是够偏的,从哪个国家讨来的?我孤陋寡闻,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用什么‘生土’治病的,这真成了‘土方子’了。”
  李所长说:“从来都是土方子治大病。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疯跑起来磕破了腿,不都是抓把土捂上,就当消炎粉使了。那腿上的疤照样都长好了,滑滑溜溜的。”
  “行,那就找地方挖点土试试。万一好了,就托李所长你的福了。”尚进荣说。
  “咳,大哥你这么说就远了。老爷子健健康康的,是咱们每个人的福。我自己没老爹了,心里可一直在把老爷子看做我自己的爹。”
  尚进荣看着他不停摇摆着的腿,心里骂道:“狗日的,谁有用都是你爹,你这样的料也配和我们做弟兄。我们老头子要是有你这么个下作的儿,恐怕早就进天堂多少年了。”
  心里骂完了,尚进荣就站起来,踱到窗子前去看楼下的树。楼下的树依然郁郁葱葱的,叶子里似乎包满了夏天的雨水。偶尔有一片叶子直直地落到地上去,也落得悄无声息。尚进荣看了一会,正要收回眼睛来,忽然看见蔡雯和武明从楼里走出去,肩并肩地走到了树下的阴凉里。秋天的天空和阳光都是清澈的,路面上也是一片明净。
  看着蔡雯和武明,尚进荣的心里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第21章
  凤凰塔的效果图,是和大庙以及锦官城旧村改造的小区效果图一块展示出来的。展板就竖在二先生经常坐在那里讲锦官城各种传说的十字街口上。
  二先生坐在路口晒着太阳,等着有人过来听他讲故事。听故事的人没等着,却看见一辆蓝色的卡车停在了路口。车停下来,先是从车上卸下来几个人,卸下来的几个人又手忙脚乱地从车厢里卸下了一些梯子钢管之类的东西。卸完了人和东西,车开走了,留下的人就和钢管梯子的开始在那里忙活。二先生坐在那里猜了半天,不知道他们又在鼓捣什么。这些车和人,成天在锦官城的街上窜来窜去地跑,看得人眼累。二先生听尚连民说过,那都是鼓捣着弄一些广告牌子的人。
  天已经上黑影了,这些人才鼓捣完钢管架子和广告牌,然后又和梯子一起,被上午来卸下他们的车拉走了。他们走了,二先生就和黑狗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想看看这些人忙活了一天,又弄了个什么广告牌子竖在了那里。路灯的光线暗暗淡淡的,二先生擦了擦眼镜,还是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一头画的是楼房。楼下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树和一些走动的大人孩子。另一头的房子矮一些,但三进三出都是飞檐走壁,大致的模样好像跟过去的北大庙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大庙的旁边,又竖起了一座高楼的样子,楼顶被云彩绕着,给人的感觉仿佛是直入云霄。二先生摘下头上的毡帽子摸了把白头发,估摸这是要修大庙了?这么大的事,锦官城怎么就风平浪静的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正猜测着,尚连民的车就停在了二先生的背后。尚连民摇下窗子,对着二先生的背影说:“姥爷,天都黑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二先生转过身子,对尚连民招了招手,说你下来给我看看,这个大牌子上广告了些什么?
  尚连民从车上下来,瞅了瞅效果图,说:“是新建小区和大庙的效果图。以后旧村改造,村子里的人就要搬到这个新建的小区里去住了。”
  二先生往大庙效果图的边上一指,问:“庙边上那个顶上绕着云彩的高楼呢,楼顶都插进云霄里去了,那是个什么去处?”
  “噢,”尚连民指着灵塔的效果图说,“那个呀,那是凤凰塔。”
  “凤凰塔?”二先生看着尚连民,一时有些疑惑不解。
  尚连民说:“咱们锦官城的人不是都把墓穴叫凤凰宅吗,我三叔要把那片墓地迁了,把地下那些人都搬到这个凤凰塔里去。以后锦官城的人去世了,骨灰都要安置在塔里头,不能再埋进墓地里了。”
  二先生木然地点着头说:“倒是取了个好名字。这么说,墓地真的就要没了?”
  尚连民说:“就要没了。凤凰塔一建成就迁墓。”
  “那腾出来的墓地呢,派什么用场?”二先生惶惑地问。
  “用场有的是,我三叔想在那里给职工盖十二幢宿舍楼,建个生活小区。”
  二先生想,这事还真让小顺那个怪物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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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运动来之前,你都能先给自己看好了退路。现在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了?你忘了有句话,说神仙也有治不了的病。”
  二先生把手里的麦粒儿撒给一只鸡,又从头上摘下帽子来,用一个指头弹了弹,扣回去,笑道:“你天天去看墓地,就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咱们现在老了,老了也得跟形势。你琢磨琢磨,就是年轻,管不了的那些事,你我不还是一样阻挡不了。刚解放时分田地,全国哪个地方不跟着分?五八年大炼钢铁吃食堂,全国上上下下,哪里不都在炼钢铁吃食堂。还有文革时期搞批斗分派系,咱们锦官城这个指头肚大的地方,不也和别处一样,跟着轰轰烈烈地搞批斗,分派系。到了今天这个时代,重头戏就是抓钱,你不抓,你就落后,你就受贫。老百姓受贫你就吃不上饭,看不起病。国家受贫你就造不起火箭飞不到天上去。咱就说老百姓看病,你看锦官城的人,谁看病不去找你家进国。找进国干什么,不就是想着把病看得仔细点,还要少花上几毛钱。你瞅瞅报纸上电视上,治一个感冒都要花上几百块钱,这要是长个大病,你没钱,谁给你看去?你老邮差长病,国家还给你报销一部分,我二先生长病,谁给报去?还不得指望孩子们掏腰包。所以,自古至今谁也不愿意受贫寒,都想过富余的日子。我这么说,是说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戏,一出戏有一出戏的戏眼。”
  “你说的是这个理。我不反对他们开工厂挣钱。我就是看着锦官城的地被弄没了,心疼地。人上不了天不要紧,要紧的是老百姓嘴里得有粮食填饱肚子。”老邮差拍拍手上的土,抬头看见尚连民的车开到了门口,就打住了后面还想说下去的话,对着从车里下来的尚连民说,“进屋给你姥爷泡壶茶去,放上两颗烧好的大枣。枣在玻璃瓶子里。”
  二先生摆摆手,仰头看看天,说我还要转转去,窝在一个地方久了,两条腿就抽筋。说着站起来,喊上趴在一边的黑狗,一左一右地走了。
  墙角的一棵榆树上,一只知了趴在树叶里吱吱啦啦地叫着,叫叫停停,跟清水河来锦官城唱戏的人半夜里吊嗓子似的,烦得人难受。这个二先生,还没听他把后边的话说完呢。老邮差瞅着二先生和黑狗拖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看出天色已经晚了,但他打电话叫的三个儿子,一个也没有回来。
  尚连民进屋里泡了一壶枣茶出来,又给老邮差接了水洗手,然后问他豆豆到哪里去了。
  老邮差接过毛巾,侧了脸看着尚连民说:“豆豆找蔡雯去了。你怎么知道豆豆回来了?”
  “我二叔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婶子和豆豆回来了。”
  老邮差点点头,接着问:“这么说,你二叔离婚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二叔离婚的事?谁告诉您的?您肯定听错了,没有的事!”尚连民一愣神,猜测着是谁这么大意,把这件事泄露给了爷爷,心里急急地想着怎么才能先糊弄住爷爷。
  “你就给你爷爷做戏吧。你们都瞒着我,都做戏给我看。我老了,在你们眼里没有用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遮着盖着的瞒哄我。要不是豆豆今天给我说了,我看你们这戏要唱到什么时候。我打了电话叫你爸他们回来,天这么晚了,他们竟然一个也没有回来的。”
  尚连民看着爷爷,轻描淡写地说:“豆豆可能不知道,我二叔他们那是假离婚。”
  “假离婚也是离婚。”老邮差愤愤地说,“你知道,你给我透露点风丝,说说你二叔究竟做了什么怕见天光的惊天大事,到头来要用假离婚这套把戏来欺骗外人的耳目?是不是怕被人家抄了家?”
  尚连民扫了一眼爷爷的脸色,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脸孔说:“我二叔不是在医院里负责购药吗,好像是因为什么药价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敢给您肯定,我二叔现在做的绝对是一件老百姓都拍手叫好的事。”
  老邮差听得更糊涂了,他迷茫着眼神看着孙子,想从孙子笑嘻嘻的脸上找出个答案来。看了半天,没从孙子的脸上看出答案来,他嘴里就不解地念叨起来:“医院里的药价和离婚,这之间又有了什么关系?”
  第18章
  锦官城的繁华路段上开了几十家洗浴城,一家挨着一家,一家比着一家。有纯粹按摩的,也有借着按摩另外搞点有色收入的。这些洗浴城,就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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