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也不至于惊动唐律师的。”张海滨清了清喉咙,说。“来,我们聊聊索锁这个事情。”
“好。”彭因坦很认真地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第一呢,她无照驾驶;第二呢,她那车是赃车……”
他们两个都没管在旁边坐着的索锁,一个照着记录本上的记录逐条讲述,一个边听边在手机上做着摘要,简直没把她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索锁吸着鼻子听。
“……总而
言之,扣车、交罚款、交保证金、走人、随时配合调查。事情查清楚之后,会有一个最终结论的。”张海滨把记录本推到一边,讯问的表格拿过来,看了看内容没有问题,让索锁过目。“就是这么个程序。看看笔录里有没有什么是漏了的、多了的,没问题的话,你在这里签个字。”
索锁揉着鼻子看表格,彭因坦就从她手里抽了过去,扫了两眼,说:“行。罚金和保证金没有问题。交了就可以带她走了是吧?”
“在保证人那一栏签下你的字,要是你愿意的话。然后就可以了。”张海滨见彭因坦这么痛快,看看索锁,说。
彭因坦从桌上那破了的笔插里抽出签字笔来,“彭因坦”三个字一挥而就,就把表格推给索锁,说:“你签字,我去交钱。”
索锁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了,张海滨敲敲桌子提醒她,她才低头找自己签字的位置,还要按手印……她头皮有点发麻,印泥沾在手指上,像是新鲜的血液,那味道也怪,她就觉得恶心。
彭因坦拿了她的手指,在签名处按了一下,左右摆了摆。
索锁抽手,瞪着他。
彭因坦照着程序去老警官那里把罚款和保证金都交了。这里不能刷卡,还好他提前想到,带了足够的现金过来。等他把手续办好,带了一沓子票据表格回来,看到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索锁正低了头看着她的脚尖,停了停才说:“走吧。”
他也没等索锁起来,转身对张海滨说:“谢谢张警官。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张海滨点头,拍了下索锁的后脑勺,说:“哎,回家好好反省。可别闯祸了,你这个丫头。”
彭因坦看索锁揉着后脑勺,哼了一声没跟平时似的像个小刺猬样的反抗,不由眉皱的更紧。他走在前头,索锁跟张警官道别跟着出来了。
张海滨抱着胳膊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索锁难得乖乖地跟彭因坦出了大门,啧啧两声,说:“宫哥,你过来哎……这个丫头是不是要转运了?我看这小伙子不错。长的挺俊,说话办事儿都利索,稳重大方。还认识唐锦生,啧啧。”
“你看他开的车嘛,不奇怪。”老宫抱着大杯子也过来,抬下巴指指那辆轿跑驶离,喝口茶,说:“那可不定是好运气。”
张海滨呵呵一笑,想了想,说:“毕竟是个好姑娘,也该遇到个好人了。”
老宫沉吟片刻,也笑笑,说:“就她这什么都憋着自己扛的性格,呵呵,呵呵,呵呵呵……下盘棋嘛?”
“行啊,不出警咱就杀一杀……”张海滨笑道。
……
彭因坦等索锁上车,直接开车把她送回家。
索锁上车后就一个劲儿地吸着鼻子。彭因坦摸了下储物盒,没发现纸巾,从口袋里翻了条手帕给索锁。
“擤擤你的鼻涕。”彭因坦说。
索锁果然擤了擤鼻涕,然后等车停在家门口,才说:“钱我会还给你的。”
彭因坦看看院子里,客厅亮着灯呢,本来不想说什么,听见索锁这么说,他冷着脸说:“你要有钱也不至于连我修车费都还不起。”
索锁鼻子塞住,胸口也塞住似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
“我还有事。你自己进去吧。”彭因坦说。
“好。那我们改天说的。”索锁说。
她下了车,简直还没站稳,彭因坦的车子就开走了。风一样贴着地面就刮到了转弯处,不见了……
彭因坦车开的越来越快,忽然把遮光板一拉,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果然眉头皱的川字纹都出来了,他应该是从接了电话心情就没好过。
本来他也用不着来的。电话既不是她打来求他帮忙的,事情也不是好事,可是他还是过来了。对她的情况完全算不上了解,他的确也没有想过这么一个乖觉滑头的女子品格是完美无缺的。看她和办案警察的熟稔,应该是经常打交道的,也许涉嫌购买赃物是轻的,涉嫌盗窃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所谓的赃物,要是没记错,他是亲眼看着搬到她家里的……他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脚踩下刹车。
停车场入口处的灯亮着,里头的师傅按钮子将栏杆抬起来了。他看彭因坦好一会儿不开动,就推开窗子喊了声。
彭因坦这才开车进去。
他出电梯,往自己办公室走的时候,扫了眼大厅——索锁今天第一次上来,他出来的时候她正在那里看图片。她看的很专注,虽然当时看不到她的眼睛,他站在那里的时候,能感受到她是在欣赏图片里建筑之美的。那让他很得意,尤其是她回过头来时,眼睛果然是明亮的。那是看到美好事物时眼睛里会散发的特有的光彩……他站下。
其实索锁是什么样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清偿欠他的债就可以了。
今天之前的债务已经挺重,今天之后,她欠他的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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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因坦在派出所一别之后的一周里,就没有出现在索家,也没有因为加班而让索锁送餐去他的办公室。
索锁在这一周却连接了三个大单子,单单都是顶级席面,忙的她不可开交。这还是因为那天吹了冷风,她患了重感冒,不得不取消两单又推掉两单。
她把手上的余钱和十天来赚的钱加起来,虽然还是不够还彭因坦垫付的保证金和罚款,但也足够让她在他面前保留点自尊心——她回来之后,想到彭因坦看她的眼神,就不舒服。
她不在乎人家怎么看她,不过彭因坦不行。
她发信息给彭因坦说要还他一半的钱,他只回复了个“知道了、以后再说”,就没了下文。这也让她生气。
也不知道到底是生彭因坦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金小葵终于打电话来说彭因坦晚上会过来吃饭,大约七点到。索锁也就按菜单做好了准备,等着彭因坦过来吃晚饭。
彭因坦这天过来的很准时。
他被专门安排在后面的一间小房间里。这是索锁特别给他安排的吃饭的地方。
小房间里有张小圆桌和供他休息的一张贵妃榻。屋角有古色古香的老柜子,窗子正对的是后院,可以看到小院子里有蔷薇花架、石桌石凳……是很静谧的院落,虽然现在这个季节,看着总有点萧瑟和落寞。
环境还是不错,就是他不太喜欢这个安排。一个人坐在这样的房间里吃饭,感觉就不舒服。
他来了才知道的,索锁今天晚上还要准备一桌宴席。不过小葵通知她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小葵这点。果然那个漂亮帅气的小侍应生小虎带他过来之后,告诉他索锁给他另外准备了晚餐,都是他想吃的菜。这就意味着,她今天是做了双倍的工作。
彭因坦听了,心里有点异样。
他想也许是索锁因为他帮忙的事想对他有所表示。但她是个嘴上不会说的人。而他也确实因为这件事,又赶上真忙,这几天就不想过来。
小虎看彭因坦板着脸站在房间里就不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可以告诉他,他尽量帮他办到。
彭因坦脱了外套,问:“姥姥呢?”
“姥姥去邻居家串门儿了,要等会儿才回来。”小虎回答。他对彭因坦熟稔地提到姥姥感觉又意外又觉得不太舒服。
“那好,让索锁过来下,我跟她说几句话。”彭因坦说。
小虎听着彭因坦的语气,就更有点儿不痛快。但他不卑不亢地拿索锁正在准备晚餐为理由,拒绝了他这个要求。
彭因坦打量了下这个漂亮的小伙子,眉一挑,说:“好。”
他坐了下来。小虎给他倒了茶就出去了。
回到厨房那边,小虎还是把刚才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索锁。索锁正在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听他说完,检查下自己已经准备好的材料,确保已经齐全,摘下围裙和帽子放在一边,说:“你看着汤锅,我马上回来。”
“啊?”小虎吃惊地看着索锁离开。他还没见过索锁在开灶之前离开过厨房……
索锁出去,看到房门开着,彭因坦正坐在餐桌边喝茶,站下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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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田螺姑娘 (二十一)()
心锁;第二章 田螺姑娘 (二十一)
彭因坦看她板板正正地站在门边,又喝了口茶,问:“怎么给我单独安排这儿了?”
“不方便总让你跟我们家人在一起吃饭。”索锁说。
彭因坦点头,说:“没什么不方便,我想跟姥姥在那边吃饭。”
这回索锁皱了眉,看着他,说:“彭因坦……”
“就这么着吧,我也不至于嘴那么碎。你这么安排,姥姥反而会觉得奇怪。对老人家要不别骗,要骗就骗到底。”彭因坦语气淡淡的刀。
索锁看看时间,说:“那好。等会儿让小虎给上菜,姥姥回来,你们就一起吃吧。我得去准备了……这是还你的。先还一半,剩下的我尽快给你。”
索锁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纸包。彭因坦没接,她就放在桌子上恍。
“收着吧,到时候一起还我。”彭因坦说。
“谢谢。”索锁吐出这俩字来。
彭因坦像是完全不在意,继续喝着茶,索锁刚要出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过来,小虎出现在门外,大惊失色地说:“锁锁姐姐,快来看看,那个汤怎么是那样的呀……”
索锁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和彭因坦说,从小虎身边挤出去,就往厨房跑。
彭因坦坐了会儿,走廊上安静的很。他以为小虎和索锁吓的脸都白了的事,会是汤糊了什么的,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反而是越来越浓郁的香气飘荡在一层楼里……他一杯茶下肚,饥肠辘辘了。
他站起来想去餐厅,就看见姥姥那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外头花园里。
她走着,偶尔停下来歇歇。就这么短的一段路,她歇了好几回。
彭因坦看她上了台阶,走出去,顺着后走廊来到后门处,开了门,先叫声“姥姥”,就笑了。
老太太看是彭因坦,也笑着低声说:“是小彭啊……过来吃饭啊?”
“是啊,姥姥。”彭因坦想过来扶她,看她行动还自如,就站在一旁跟她说话。
老太太真和气,跟他闲聊着,无非是问这些天不见了他是不是很忙……彭因坦问她怎么从后门上来。
“客人到了呀。我回来的晚了,要是遇到客人,有礼貌敬老人的免不了还要和我说会儿话。我嫌麻烦。”老太太笑着说。她眼神有点儿狡黠之色,彭因坦就笑了。
他忽然想,老太太要是跟自己家那几位老人在一起聊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不过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吧。
“姥姥,饭都齐了。”小虎也出来,在门口跟老太太和彭因坦说。
“你去忙吧,我们自己过去吃。”老太太说。
“好嘞!”小虎一闪身就不见了影子。
“今天够他们忙的了……锁锁这些天又感冒了,老是不见好,可能是因为没能好好休息。”老太太进了门,说。
彭因坦想,索锁刚刚说话时声音是有点嘶哑。他以为是她心里不痛快呢,原来是感冒了……他等老太太洗过手坐到饭桌边,才开始用餐。
他的手机一响,看是晓芃打来的,跟姥姥道歉之后接了电话。
晓芃就问他在哪儿呢。
他正想吃这碗味道甘美的杂菌煲,随口就说:“我在吃饭呢。”
“在八大关吗?哪家菜馆?我刚刚过来,看见你的车。”晓芃笑着问。她似是捂着话筒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没有出声,晓芃又问:“会不会这么巧啊?你不会也在十七号吧?”
彭因坦刚想说你就吃你的饭吧,忽然想到索锁家的门牌号,皱了皱眉,问:“你是过来吃私房菜的?”
“……哟,这汤怎么回事啊?”晓芃说着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彭因坦倒拿着手机,喝汤的工夫想以章晓芃那刁嘴,不知道喝出什么问题来了。
这碗杂菌汤味道很美,他喝了一碗,头顶就冒汗了……
……
索锁在厨房里,等小虎来告诉她,说客人要见主厨的时候,她说:“没告诉她们骂,我从来不见客人。”
小虎张张口,脸红着,说:“可是不见……万一她们给差评怎么办?那客人喝了汤之后,就说要见你。我在想是不是汤不对她口味,还是……”
“爱给就给。”索锁说。她低头继续忙碌着。
小虎有点着急。
索锁一向是不守她规矩的客人以后是拒接单子的。可是今天这两位女客人……他想再劝劝索锁。
“别烦我。”索锁蹲下身,目光平视着操作台上的盘子。
她对食物造型可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
小虎看她这样,又觉得劝她的话出不了口。
索锁也知道小虎这会儿心里转着主意呢,瞅了他一眼,站起来指着面前这碟椒麻天鹅蛋,“上菜去。把我原话转告客人就行。”
“章小姐。”小虎忽然转身,对厨房外的女客人说
tang。他也板起来脸来,“章小姐,我们老板的意思很清楚了,请您不要这样。”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章晓芃说。
索锁把毛巾拍在桌案上,低头深吸了口气,叫了声:“小虎!”
小虎是拦在厨房重地之外的,听见索锁叫他,他回了下头。
索锁走出来,门外廊上站着两位妙龄女郎。她看到她们,眉一皱。她们两位应该也是认出她来了,一时之间相互看着,章晓芃先出声,说:“虽然听说主厨年纪不大,但是这么年轻我还是很意外……我是penny。”
晓芃伸手过来,索锁示意自己不方便,她笑着说:“是,是我冒昧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当然汤的味道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我们在这里说吗?”
“您可以在这里说。”索锁说。
章晓芃有点意外。不过她是大而化之的女孩子,并不在意。她身后的童碧娅就看定了索锁。索锁也感受到她的注视,扫了她一眼,仍然看着章晓芃——这就是那天晚上在彭因坦的事务所电梯里遇到的那个绿衣女子,那时候看起来就是活泼泼的……
“第一次喝到味道这么特别的参茸汤。应该不像通常的做法要煲超过48小时那么浓,但是这个火候不到的汤,口感更清冽。我觉得很好,想知道是不是主厨小姐独创的,还是制作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才出现口感的差异……”
“你这么问也真是没礼貌。”走廊那头忽然有人开了口。
章晓芃像是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转头就叫:“彭因坦?”
索锁这时候在厨房里,看不到彭因坦的人。初听到他出声,她还想这人管什么闲事……看章晓芃的反应,她心落回肚子里。
那么这两位出现在彭因坦那事务所也不是巧合……
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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