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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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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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附近村里要来的,趁热吃吧,不吃荤的和尚最难伺候!”

他叽歪着往地上一坐,拿起两块饼,一块丢给薛支,一块递给善缘,口里不住抱怨:“那两小崽子下山这么久怎的还不回来,想把为师的饿死吗?”

善缘咔嚓咔嚓地大口啃饼,包了满嘴,含糊道:“你喝酒杀生又要吃肉,为老不尊,当什么和尚?戒都给你破光了……咳咳。”

释剑佛老哈哈一笑,解下腰上皮囊扔给她:“喝吧,别噎到。”

善缘也不客气,拔了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捶捶胸口,又把皮囊递给薛支,好奇地盯着释剑佛老,至今为止,她所见过的宗院和尚不是浑身戾气就是阴险狠毒,这老头子倒是个异类。

爽气又能侃,看着老不正经,办事说话却都牢靠得很,说奸猾吧他表现的又特别坦直,当然跟什么侠义心肠扯不上关系,只是觉得这老和尚挺好玩。

薛支对他很冷淡,却又不像与师兄相处时那般盛气凌人,总觉得有意在回避。但他对薛支却亲近得很,言语间也多有教诲之意,跟其他对弟子怀抱期望的师长没什么两样。

释剑佛老看她盯着自己猛瞧,笑道:“老衲脸上有金子吗?”

善缘老实摇头:“不,你脸上有褶子。”

释剑佛老被呛到,善缘又问:“我大哥的功夫都是你教的吗?”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衲也就起个从旁指导的作用,免得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善缘看看薛支,本想问他是不是这样,但见他闭目修禅,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也就罢了。

“书画也是你教的吗?”

见他点头,善缘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释剑佛老瞪她:“毛孩子以貌取人,老衲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看不出来。”善缘见他一身武僧装扮,袈裟也不好好披,全卷成一条扎在腰上,也没穿袜子,光脚登着麻鞋,十个脚趾头脏兮兮地戳在外面,说是和尚倒更像乞丐。

释剑佛老抹抹嘴巴,得意一笑:“你可看到外面石壁上【太古龙泉】四字?可是老衲亲自刻上去的。”

这倒是真没意料到,善缘瞪圆眼睛:“别跟我说,这汤泉也是你头一个发现的!”

“没准!老衲早年在江东传经时可从没听人提过这地方,这山中有汤泉也是老衲传给山里人知晓,只是这儿地势太险少有人来,小传言不成气候,遂把这石窟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老衲知道你们在道清观,本还打算亲自跑一趟,谁想你们倒自个儿送上门来。”

善缘一方面暗叹自己运衰,一方面听他说在江东传教又觉得新鲜,忍不住问东问西,释剑佛老也不嫌她烦,能说的都说了。

原来早前佛宗院并不分教宗和暗宗,释剑佛老与现任宗主法满王各为文武两班的执首,法满王接位之后,为了扩大势力,才将宗院划分为明暗两派,暗宗本该由释剑佛老统御,但未免法满王猜忌,自愿与两名师弟执掌三堂,只负责顾守大黑天门和训练武僧,而将执首之位让予法满王的首徒度毗罗来担当。

这些过往,连薛支都未曾听他讲过,在暗宗里,一言一行都不能大意,师徒相处时也从不谈私事,后释剑佛老被遣去北境,见面的机会更少。

善缘听他话中稍许带着些怨气,看来是从未曾像现在这样一吐为快过,想想也多少能体会,原本同是执首,凭什么你能在台面上风光,我却要缩在阴沟里,听他口气,想来三堂佛老对教宗目前的状况都有牢骚,用心栽培徒弟,大概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翻身把歌唱。

善缘真有种冲动,想把颂德太子到江东求援的事告诉他,然后撺掇他跟着一起反,只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不过这天下,胆子肥的不缺她一人,没过多久,窟里来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稀客,见面礼就是被打成猪头的提罗以及灰头土脸的疕刹。

来人气势汹汹,把烧鸡和酒葫芦往地上一扔,开口就道:“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若我输,替你干掉法满王,让暗宗重见日光,若你输,助我宰了法满王,肃清教宗的势力!”

第53章 邪神渡口

杜少凡离开江东之后并没有回西境,而是去定风堂会见侯玉英,再次聚头不是为了喝茶、听琴,而是点收军备。

恒阳湖西岸,太常山三峰明秀,翠柏葱郁,松间岭上多珍兽,谷底暗窟却藏玄机。

由于太常山山铁资源丰富,侯玉英明面上圈地放养珍禽异兽打掩护,暗地里开凿石库,私造兵器,与残人堡之间往来密切,杜少凡则借地开田屯兵。

西境王城格局独特,乃是依据众天法轮的构造。皇宫坐落在法轮中心,佛宗院三大主寺建在宫墙之内,达观院与甘罗院分别盘卧东西两侧,千佛塔则立于中门。护城河环形包绕,沿河又建云海寺、七宝殿、四天门、吉祥寺为护寺,寺内尽是僧兵。

南天门与北华门的守将都是太子党,若发兵攻城,可内外接应,所以重点突破口就在固守南北城门的七宝殿与吉祥寺。

杜少凡集合众将拟定作战计划,决定走水陆两线同时攻城,残人堡位居西北,辖地临江,船工众多,杜少凡便将水路前线战点设在与其相距不远的磐城,已便船粮供应。

他将杜尔娜交给游子楚,希望她能尽快适应陌生的环境,为了取得江东的支持,也为日后结盟打下基础,只有联姻一途是最快的捷径。

杜尔娜并不知道这件事,杜少凡也不打算过早告诉她,虽然是最疼爱的亲妹子,但既然身为公主,就该有为巩固王室政权牺牲的觉悟,这场变故之后,西境更需要强大的盟友来保障整顿和发展的需求。

会带她出宫,一方面是早有此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内心歉疚,想在一切成定局之前让她体会自由自在的生活,曾为了她的心意去撮合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也是认定薛支不会动心,但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希望她能切实感受到寻常少女的恋慕情怀。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至少该体验的没错过,能当上江东王妃也不辱没她皇室的身份。

杜少凡以割地为酬、联姻为保,向江东借兵十万,在境外募兵五万,于境内养兵十五万,又有城中大将做内应,始终隐而不发正是由于僧兵难缠。如今有残人堡与定风堂鼎力相助,只要扫清外层障碍,就可一举直捣黄龙。

而发兵的时机便是即将开办的佛道会,届时法满王不得不离境,杜少凡料想他必然早有防范,

否则也不会招回分散在外的僧兵队,此时宗院的全部兵力都囤积在王城,看似固若金汤,但群龙无首,就算无法轻取也不是毫无胜算,杜少凡赌的就是僧兵与战将在作战方式上的差别。

这次的佛道会由道清观与蓬云寺协力主办,为了能让宗院僧人尽快适应异地环境,会场设在丹木谷,谷地四面环山,气候终年温湿,更接近于西境的湿热。

比之天连决的声势浩大,佛道会却不允许无关人士旁观,因为这场武会比的不仅仅是武力,更是权力相争,所以最大的看客就是两境的当权者。

江东这边自然是圣上亲临,他还特地命人在谷地筑造腾龙壁当看台,以便作壁上观。而法满王身兼国师与宗主双重身份,更是最佳代表人选。

道家若胜,西王朝将南面草原的十德祭堂和三百寺连同土地一并割让给江东。

佛家若胜,则在入天磋赏赠五百宫庙,兴建连山院寺,与道清观分庭抗礼。

比武共七场,每一场的胜方,其所属一派都可得赏银千两以作弘扬教义、扩建庙宇之资。

佛宗院汲汲营营,杜少凡暗中谋动,在得到法满王已过江的消息之后,潜龙出关了……

!!!

虫沼上,一艘小船缓缓漂流,薛支立于船头控制方向,善缘蜷身而坐,以布巾蒙住口鼻,经过万重竹林时,她环目四望:“这就是大哥修炼毒身的地方呀?”说着伸手要去摸竹身。

薛支道:“别乱动,虫沼的毒早已渗透竹中。”

善缘连忙把手揣进怀里,又往船中间缩了缩:“多亏你师父的药,我上次进往生林,还没找到虫沼就被熏得差点没命。”

她的鼻子太灵敏,受不了沼林里的恶气,布巾上的药微带毒性,可麻痹嗅觉,再加上她中毒的那段时期饮了不少薛支的毒血,又喝过雷公虫泡的酒,抗毒能力大有增强,这时虽深入虫沼,倒也没感到任何不适,坐在船上还不忘观赏奇景,更时不时低头寻找沼地里的毒虫,像是来游山玩水一样。

小船在竹林间穿梭,薛支轻踩船头尽量从较大的空隙绕行,蹙眉道:“叫你在林外等,你却偏要跟。”嘴上责难,脚底却不敢放松,尽量保持船身的平稳,水盈香化为白骨的场景还萦绕在脑海中,他不想再多添一桩噩梦。

善缘还有心情笑:“我这个累赘能帮你呀,你虽然厉害,但有些关卡一个人应付不了,你师父又要去参加佛道会,不能陪着一起来壮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薛支偏头瞪了她一眼:“再废话,现在就把你丢出去!”隔了许久重回故地,熟悉的气味让潜藏多时的杀性逐渐攀升,情绪也跟着烦躁起来。

善缘却不怕他,抱着膝低头看小船划过泥沼留下的痕迹,抱怨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外面阳光明媚,足有五百名先锋军打头阵,这妖窟鬼坑却只来我们两个马前卒,我再被丢出去,那就变成你孤军奋战啦。”

薛支沉声道:“你不来倒好,来了也是累赘,还要费心看顾你的安危,十条命也不够赔。”

善缘一听不满了,拉下布巾,挥手抗议:“才不要你看顾,你打你的我站远点还不行吗?如果不小心成了累赘我还可以自杀的,反正不会拖累你!”

“你!”薛支给她堵的没话说,气到极点反觉好笑,这种没胜算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做,一人独挑暗宗,以前从未想过,虽然已经解开金斗芽的药力,但以寡敌众,不知道能有多少胜算。

善缘看出他眼里有担忧,柔声宽抚:“咱们只是打个前锋嘛,在援军来之前帮忙削减点战力,其实……不如我们现在掉头逃跑,反正没人管……”

薛支冷笑:“先不说血毒的解方,真的临阵脱逃了,就等着被四方逼杀吧,得罪宗院有地方躲,得罪光了还有何处可立足?”

善缘垂下肩,苦着脸,连连叹气,不过没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来:“大哥,你不是说过除却三老未尝败果吗?三老都跟去江东了,那你肯定能胜的。”

薛支看她满脸自信,不忍心告诉她所谓未尝败果指的是单打独斗。

小船慢慢驶离沼泽地,泥水渐稀,河道变窄,地势一路走低,进入幽谷地带,深峡夹道斜劈,抬头只见一线天。

暗宗的据点深潜谷底,由这条阴渠贯穿始终,一端与宗院相接,另一端直通大黑天门,入口在峡谷之中,地窟内高手云集,前后共设三堂关卡。

大黑天门之后便是第一堂——药德鬼老所执掌的邪神渡口,此关环境最险,外接虫沼,四面毒獠。由于药德鬼老最擅长使毒,以一双毒手名贯西境佛域,其堂下弟子多以毒掌功见长,这对薛支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善缘小毒还能抵挡,大毒半点沾不了,不敢跟进,只能以轻功跃上天门顶远远观望。

守在渡口的有三十来人,分站在两岸,渠道上五艘小船竖列,每一艘船上都盘坐一名黑衣武僧,这五僧正是药德鬼老座下五大金刚——尼陀罗、跋陀罗、巴迦、洒迦、摩缚多。

见薛支催船而至,五大金刚起身,摩缚多迎上前竖掌行礼,道:“请武座出示通行令。”

薛支亮出释剑佛老交给他的通行令牌,摩缚多看了之后立即让行,待薛支越过他的小船时猛然发难,双掌朝他背后推去。

薛支也不回头,脚上施力,船头向左漂移,他却倒向右侧,避过双掌,反杖自腋下向后伸出,龙头捣在摩缚多的胸口,将他连人带船推出老远。

见四金刚催船横挡在前面,其他僧员也从两岸包绕上来,薛支冷声问:“什么意思?”

摩缚多捂着胸口狠狠道:“执首有令,若见武座,格杀勿——”

话未说完,薛支纵身跃起,跳到他的船上,重重落在船尾,双脚发力,把小船踩的船头高翘,摩缚多弹至空中,顺着下坠的势头出掌朝他天灵盖击下。

薛支旋动龙头杖,杖柄打上他手腕的同时化去掌力,借着翻旋的惯性再转一圈,击在他头侧,横臂朝斜下方挥扫,将他扫下船。

这时尼陀罗四人从四个方向齐攻上来,薛支一杖打在摩缚多后颈上,将他打得趴在水里,踩在他背上,单手往船底一抄,低喝一声,臂上发力,竟将小船横托过顶,他猛然抽手,再朝船头船尾先后击出一掌,小船便打着旋撞向四金刚。他却趁这个空档拧起摩缚多的后领拽到岸上。

摩缚多后颈受到重击,一时半会儿爬不起身,薛支的龙头杖,杖底包钢,便以此为撅,敲击他胸前的璇玑穴,此处穴道关系胸廓内门,只一下便叫他胸骨碎裂,呕血不止。但薛支没下狠手,这一敲虽重,还不至于要他的命。

另外四人也都不是薛支的对手,遭他重击后都被点穴封住气脉,但岸上的僧员就没这么好运了,薛支抽剑出鞘,杖、剑双用,劲风四扫,他出手利落,既狠又准,用剑时,剑穿额心、咽喉,用杖时,杖击百会穴,力求一击毙命,减少体力损耗,不出半个时辰便将邪魔渡口清扫干净。

善缘看的不甚清楚,但听杀声歇止便跳下门来,跑到近前,见河里、岸上横七竖八卧着许多僧尸,薛支正蹲在五大金刚身前。

善缘跳过去,见五人虽受伤不轻,又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但神智都还清醒得很,不解问道:“大哥,为什么不杀他们?”

薛支道:“五大金刚是药德鬼老悉心栽培的弟子,若那老儿与释剑佛老立场一致,杀了他的亲授弟子反为不美。”

摩缚多咬着牙道:“薛支,你残杀同门,以为师父会放过你吗……”

善缘听了大惊小怪:“你们杀我大哥就不叫残杀同门吗?”

“背叛执首,罪该万死!”

善缘瞪他:“什么背叛,我大哥又没签卖身契,就算签了也还有赎身这个说法呢,他今天就是来赎身的……”

薛支在她后脑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胡扯,走了。”拧起她的后领跳到船上。

摩缚多嘶哑的低笑了两声,“你以为进来了以后,还能出的去吗?”

薛支不理会他,催动小船缓缓向山洞里漂移。

第54章 弥陀净土

洞道深邃,两壁嵌有灯台,越深入山洞水渠便越狭窄,船头略有偏移便会触岸,薛支凝神留意脚下的水流缓急,善缘则缩在船尾查看路观图。

再往前便是连接第二堂口的机关隧道,就连暗宗门人也不敢轻易通过,往来需由五大金刚驾船接送。善缘之所以会跟来,主要也是为了应付这些机关。

隧道前筑有铁篱拦路,薛支停下小船,善缘抬头看去,只见铁栏后昏暗阴森,水位陡然下降,两岸石壁上依序雕造巨佛像,一边是本尊菩提相,另一边是与其相对应的忿怒尊,总共三十三对,每一尊都形态各异,如来宝相庄严,菩萨丰盈清秀,明王明妃凶霸丑恶。

而这些栩栩如生的石像内部却是由精密的机括所构成,从头到脚遍布弹条暗门,只要触发一处便会引来难以预料的危机。

薛支道:“每尊佛像上的枢口你都记住了吗?”

这机关隧道里处处设了陷阱,只有中央水渠安全可渡,需由五大金刚在外发讯,铁篱的开合则由第二堂从内部控制,一旦铁篱被强行破坏,就会自动触发机关,每尊佛像上都有一处关闭暗门的枢口,枢口所在的位置各不相同,释剑佛老都一一记在路观图上。

在机关被触发之后,针箭对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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