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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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尼+尼!-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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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我嘴巴太碎,到时候你们不要怨我!”
  东尼休息了一天,精神已经完全恢复。第二天一早举行日课,沙尔索首次参加,一切都使他感到新鲜,当时我已升为苦修士,修行人仅有他一个。
  做瑜珈时,因为他个子瘦小,又静不下来,像煞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他不仅学习认真,而且拼命讨好,尽出些点子,举手投足简直让人笑死。且不要说那些高难度的软体动作,仅仅一个单盘趺坐姿势,只见他把那两只又干又瘦的毛腿搬来架去,偏偏就是架不到一块儿去。好不容易给架住了,他的身体又扭成一团,屁股不能着地。
  一到讲经时,那更是热闹滚滚,他浑身难过,连一分钟也坐不住,便一再提出些不是问题的问题。尼奥无可奈何,特准他一个人抽大麻,我们的学习才不致受到干扰。
  晨课完毕,东尼因昨天闷了一天,忍不住要出去溜溜。没过多久,他就怒气冲天地跑回来,一进门就吼道:“这个老巫婆!我要把她宰了!”
  大家闻声都聚到他身旁,只见他额上青筋暴露,眼中喷着怒火:“认得一楼那家黑人吧?因为付不起房租,老太婆逼的太紧,夫妻俩逃掉了,丢下两个小孩。老太婆今天派人来收钱,不但不同情,还说要卖两个小孩偿还房租!”
  “岂有此理!哪会有这种事?”尼奥不信。
  甘格一向很喜欢那两个小孩,他立刻跑下楼去。
  “差多少钱?”我问。
  “不知道,大概是半年的房钱,不管钱多少,怎么能卖人呢?”
  “这对夫妻也实在是荒唐,要逃也得带着孩子逃,怎么忍心丢下亲生子女不管?”尼奥叹息不已。
  “我们把这两个孩子收养下来!”东尼说。
  “不行!”尼奥表示异议:“警察会送他们到孤儿院。”
  “孤儿院?记得我们参观过的那间孤儿院?那些可怜的孩子,连笑都不会笑!”
  “那有什么办法?”
  “不管!我要救他们!”
  “如何救法?”
  “我要收养他们!我要把应该给我亲生儿女的爱分给他们!”
  “不要冲动!在法律上你没有领养的权利。”
  “谁说的?你没有看到那两个孩子绝望的神情!他们不是人?他们难道没有资格享受人生的欢乐?”
  “东尼!世间可怜人太多了!你要救他们,就应该先充实自己,培养力量,找出一条可行的途径!”
  “废话!我们修什么道?充实什么自己?我为了救自己,却把女儿的命断送了!”东尼泪流满面,颓然坐在地上,怒火冷熄了,冒起惨痛的余烟:“我太自私,只顾自己!楼下那两个孩子哭着叫爹叫娘,难道我的孩子没有哭过?没有喊过爸爸?我呢?我和这对逃走的男女有什么分别?我比他们好到那里?”
  沙尔索立刻拿了几支大麻来,他不会说教,却知道及时将烟递到东尼手中。
  我们都默默无言,东尼抽了几口,冷静了些,还在喃喃自责:“我的太太不对,可是儿女却没有过失。我应该争取到他们的!可怜的黛西,她现在有五岁了,乖乖的,从来不多话,她眼看着我们吵架,打架……”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皮渐渐沉重了,嘴角居然有了一丝笑意:“黛西!唱支歌……”
  沙尔索也陪着抽,他望着东尼嘻嘻地笑,东尼把烟屁股递给他,他尖着嘴,刁着短短的烟屁股,任青烟薰着眼睛,还不断地笑。东尼看着他,笑着说:“……你像什么?……”
  沙尔索一口把火星吸个精光,闭着气,挺起小肚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取出一把梳子,卷起汗衫,露出了满肚子上的黑毛,很细心地梳着。东尼哈哈大笑,一把抢过梳子,要替他梳。沙尔索怕□,笑成一团。东尼已经进入幻境,轻轻拍了他一下,微怒地说:“黛西!不要淘气……”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十七节尼奥和我研究东尼的问题,一致认为他必须回里约去一趟,虽然冒着他可能不再回来的风险,却比天天在这里闹情绪好些。
  尤其是尼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认为东尼瞒着女儿的事,显然不够诚实。以一个修道人的立场,长此以往,一定有深重的影响。所以,他所关心的,是用什么方法,去争取东尼的信念,挽救他的灵魂。
  我的看法则不然,由于东尼是个性情中人,感情正是他致命的弱点。他从来不提女儿的事,绝非有心欺骗,而是不敢去碰触,那层薄薄的伪装,一碰就会鲜血淋漓!他害怕孤独,害怕清□,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所以在修行学习之余,到处交结朋友,恣情于声色,目的只是要把自己更严密地包藏起来。可是,今后呢?伤口已经迸裂了,我所看到的,是一场将不知吹向何方的风暴。
  下午贝珍也来了,她也认为东尼该回里约。东尼却坚决反对,他和两个小儿子,很少相处,感情不深。他也受不了太太的脸色,他强调目前的伤感只是对女儿心怀歉疚,并且发誓要在这里追求到幸福。
  我们正在讨论时,有人敲门,我打开一看,是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他要找东尼,我问他姓什么,他说是房东的律师,专门负责在这一带收帐。东尼一听,才想起早该去缴房租的,只得把那位律师请了进来。
  他一进门,脸色就很不好看,东尼带着笑容解释道:“我们用不惯家具,所以没有买。”
  “嗯!既省钱,搬家又方便。”他语中带刺。
  “很抱歉!你知道艺术家记性都不太好,你今天不来,我们还真想不起来。”
  “没关系,现在交给我也可以。”
  “可是……”
  “钱放在银行!是吧?没关系,支票也可以。”
  “这么办好了,明天我一定给你送去。”
  这位律师立时笑容尽撤,冷冷地说:“明天?假如你们今天跑掉了,和楼下那家老黑人一样,岂不是连这一个月的房租都可以省下来?”
  “什么话!又不是多大的数目!”
  “是啊!对你们说来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吧!可是,我的委托人把房子租给你们,四个多月了,却没见到你们缴一文钱!”
  “我是用一幅画交换的!那幅画……”
  “不错,那幅画值一百万。但是,我是律师,我不做梦。对不起,我只认得钱。那些鬼玩意,送我也不要。今天嘛!不见钱我不走!”
  东尼忍不住了,他跳脚道:“钱!钱!你以为我没见过钱?今天就是有也不给你!看你能怎么样!”
  这个律师火候极为到家,他眼皮都不贬,说:“我知道你认识不少人,也知道你是个财神,可是我只认识钱!今天你拿不出来,我要扣东西作担保。”
  “你凭什么?”东尼握着拳头,气势凶凶。
  “法律站在我这边!老实告诉你!没钱还是乖乖去睡马路,别充阔!至于你的钱是骗是偷还是抢的,也都不与我相干,只是我来要钱,没钱可对不起!”
  他愈说愈不像话,东尼咬牙切齿几乎要冲上去,我和尼奥连忙过去把他拉住,东尼一面挣扎,一面骂:“你这个臭‘维亚多’!我要叫你认识谁是东尼!”
  那位律师冷笑着,不屑地说:“声音大没有用,在这个社会上,钱就是上帝,你拿来给我看看,我就服你!老实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有本事到处招摇闯骗,就拿钱出来!”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便问:“多少钱?”
  东尼咆哮着:“今天死也不给他钱!”
  那律师毫不在意,东看看西望望,然后说:“这些破画烂纸全部留下也不值……”
  尼奥也忍不住了,说:“看你不像是学法律的,你学的是替钱做看门狗!”
  “说的对!我们都是钱的奴隶!你不承认也不行!什么自由法治,都是在为钱服务。谁的钱多,谁就有更多的自由,法律就站在他那边!”
  “你无耻!”东尼骂着。
  “谢谢!我只是小无耻,钱多的才是真无耻。但是据我所知,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耻给丢光,只是没那么容易。既然丢不掉,就老老实实,像我一样做个小无耻吧!”
  我再好的性子,也无法自制了,我身边还有一点钱,但是为了替东尼争这口气,我也不便拿出来。灵机一动,我想起有个护身符,那是巴西驻华大使缪勒给我的邀请函,(详见《巴西狂欢节》)以及马诺良州政府的证明。
  我先摆出一点架式,说:“这位小无耻先生,你除了认识钱外,字总认识几个吧?”
  他竟不以为是悔辱:“字我认识,但是字不值钱。”
  “字是不是值钱,我相信你还有这点判断力,同时我相信这区区的房租,总不会在贵国大使先生的眼下吧?”
  他颇吃惊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轻蔑地说:“凭你?你认识谁?”
  “认识谁?请阁下稍待,我去拿个文件来。老实说,我没有必要显露身份,但是我要你了解一件事,狗可以咬人,但不能把人瞧低了!”
  我取出那份文件,在交给他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由马诺良州来此不久,贵州农林厅长曾请我作一个水稻栽作计划,你不信,可以去农林厅打听。”
  “啊?那你为什么跟这些无赖在一起鬼混呢?”他连手都懒得伸出,显然不信。
  “这些无赖?假如你知道英国有个牛津大学,阿根廷有个布宜诺斯艾里斯大学,你敢说这些学校是培养无赖汉的吗?”我也动了火气。
  “我知道你们很有学问,只是学问不值钱!”
  其实这种专门收帐的人,也不真是什么律师,只不过是些跑腿的小角色,但是,他们一句话,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小。再这样扯下去,最后吃亏的必然还是自己,因此我决定跟他玩玩人性的游戏:“不错,现在看起来我们是很穷,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既然是律师,应该知道你们国家的小无耻太多,以致于工作效率非常之差,我们汇来的款项一直在银行转来转去,被他们压榨利息!”
  我这样说其实是有根据的,当我到马诺良州时,由台湾带来的美金支票,就因银行的手续担搁了两个月才领出来。后来与朋友谈起,他们说两个月算是相当顺利了,为了吃利息,拖上一年半载都是常事,这在巴西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他听了,一时摸不清我的底细,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说:“既然如此,你算得上是我们的贵宾了,为什么农林厅不招待你呢?”
  “要人招待?哼!我们今天越苦,将来赚钱时越‘无耻’!老实说,表面上我们是做农业计划,实际上我们在做土地及资源调查!你懂吗?这样才不会受人注意!我不怕你知道,因为你是律师,你了解国际财团的运作技巧,是吧?”
  显然他听得一头雾水,态度更加客气了:“请问你有什么证明呢?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们大使的邀请函,这是马诺良州政府的公文。”
  现实的人世,需要现实的力量,现实的人性,只会屈服于现实的条件。我们有没有钱已经不是重点了,对这种小人物而言,得罪了一个有潜力的人,可是莫大的风险。他仔细地把我的文件看了又看,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机会吧,脸上露出了欣□之色。
  他的态度更友善了,但是仍然有三分怀疑:“农林厅长我也认识,他叫……”
  “费南度博士,他是巴伊亚大学毕业的,今年才五十岁,已经满头白发了。他的秘书是弗洛里昂教授……”由于是事实,我谈起来如数家珍。
  “没错!没错!只是这个房租怎么办?我怎么交差呢?”
  “等钱来了房租当然要付,而且我们打算计划成熟了,就把公司设在这里。当然,如何谈下一步的买卖土地,或者是合作建设,就还得麻烦你们专家了。”
  “啊!那太荣幸了!我们事务所专门从事房地产及投资建筑,保证是第一流的服务。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请尽管吩咐。”他恭敬地把文件还给我,而且递上了名片。
  “我看你工作态度很认真,显然贵事务所工作很有效率,我们会优先考虑的。不过为了商情的保密,在计划成熟之前,我们要维持目前的状况……”
  “你放心,我了解,我了解,我保证一切让你满意。”东尼!东尼!        东尼!东尼!   第十八节律师虽然走了,但风波未息,大家都蹩不下这口恶气。东尼在这一连串的刺激下,原本薄弱的忍耐力,几乎要令他爆炸了。尼奥也动了真火,秀子虽然不说话,却不断地绞扭着手指。沙尔索则完全无动于衷,刚才那一幕,对他不过是场春日的风雨,这时正忙碌地准备大麻烟。贝珍是整个心都悬在东尼身上,好像照顾婴儿似的,亦步亦趋,须臾不离。真正能保持冷静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我一定要去赚一笔钱!给这般势利鬼看看脸色。”东尼咬牙切齿的说。
  “对!我们大家都做些工艺品,赚钱有什么难处?”尼奥也附和着。
  “我早就有一个计划,只是从来没有对你们提起,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去做。但是,今天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我顾不得了!你们不同意我也要干!”
  “你说说看,大家研究研究!”尼奥说。
  “我在里约认识不少大老板,他们早就有意来巴伊亚发展,首先需要的是市场调查资料。这个我会做,我有把握说动几个有钱人来投资,那时我们还怕没有钱?”
  “可是,这一来你就不能专心进修了。”尼奥不十分同意。
  “其实这不必花我们什么功夫,经营的事我们可以不管,只作调查而已。赚了钱,生活不愁,正好安心修行,多余的钱还可以救济那些可怜人。”
  尼奥不是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要能安心修行,就要有安定的环境,以保生活不愁。他原来计划发展组织,按照规定,应有七位长老,每位长老收四位入室弟子,入室弟子负责所有的生计。为了便宜行事,入室弟子还可以在外自由收徒。理论上,以数十人来维持我们的修行,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在巴西这种地方,要实现这种组织,却是事与愿为。嬉皮的观念与组织,发源于后工业时代的国家,社会有钱,人民有□,有识之士才能远瞻未来。而巴西这个地方社□贫困,人民安天乐命,都是天生的嬉皮,根本不需要打扮。
  且不要说是入室弟子,到目前为止,就连修行的长老都找不全,尼奥心里的压力,只是掩蔽在他冷峻的神色后面罢了。
  在这小律师的刺激之下,尼奥即使有理由反对,也说不出来了。为了保持教主的立场,他不置可否,也不表示任何意见。
  其他的人更是无话可说,看来,只有我还可以表示一下,我便说:“东尼的意思是先赚钱,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因为没有钱,才有那些不必要的争执。因为没有钱,那对夫妻只好放弃儿女。因为没有钱,我们今天才会受到这种侮辱。”东尼说。
  “所以推论是,有钱就不会发生这些问题。”我说。
  “至少,问题会少一些。”
  “可是,世上有钱人愈来愈多,为什么人类的问题却愈来愈严重呢?”
  “那是因为有钱人没有助人之心,只是为了自己的享受,我们却不是。”
  “你是说要有助人之心,就能解决问题了。”
  “当然,如果人人都能帮助别人,那还有什么问题?”
  “你打算要帮助哪些人?眼前看到的?或是世上所有有痛苦的人?”
  “只要有能力,我希望帮助所有的人。”
  “你所谓的帮助,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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