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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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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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老大,这货你要慢慢地一件一件地仔细验,小心有假货。”接着,他转到东
风车前,低声告诉王林:“你提着钱袋坐在驾驶室,注意保护那10多万元钱,不要
出来,外边的事由我应付。”说完,他站到离车3 米远的黑影处,悄悄掏出手枪。

    19时50分,进沟的路上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肖老板一惊:“不好!有车!”
洪涛站在黑影处大声说:“别慌!是农用华川车的响声。”正说着,一辆警车呼啸
着冲了过来。正卸货的“老达县”见势不妙高喊一声:“快跑呀,警察来了!”烟
贩子们顿作鸟兽散。这时副检察长马力、反贪局副局长冯化松带人跳下车边鸣枪边
高喊:“站住,不准动!我们是检察院的!”吓得军车驾驶员忙钻进驾驶室。当他
正准备驾车逃跑时,一支乌黑的手枪顶住了他的脑门。

                 四

    由于天黑,除庞小平和军车驾驶员张德武外,其余烟贩乘着夜色逃掉了。

    经审讯,张德武交代:他是某部队的驾驶员。1995年5 月,为了创收,他驾驶
的车被所在部队以1 年4 万元的价格租给了隆昌县个体老板唐玉成、沈运忠。

    一天,唐、沈二人让张德武帮隆昌农民肖祥荣到福建省云霄县贩假烟。张德武
毕竟是懂得一些法律知识的军人,一听运假烟连连说不敢。肖祥荣一拍胸膛说:
“怕啥,抓住了,我负责!大不过罚几万元钱了事。”见张德武仍摇头,唐玉成劝
道:“别害怕,我们去拉假烟的地方对这种事是持保护态度的,做这种生意的人多
着呢,再说,你开的是军车,我们把假烟装在印有‘航空器材’的集装箱里,谁有
胆量检查?”

    张德武想想也有道理,但他仍不表态。肖祥荣又许诺:“每跑一趟滁工资外再
给你1000元的辛苦费,怎么样?”

    金钱的诱惑力常常是难以抗拒的。张德武这位已有数年党龄的军人终于将自己
的灵魂、良知全部出卖给了魔鬼。他握住肖祥荣的手说:“只要不亏待我,今后一
切都听肖大哥的!”

    张德武的确很听肖祥荣的话。1995年5 月下旬,他同肖祥荣、沈运忠把福建云
霄县一个叫阿福的个体户生产的假“红梅”香烟拉到西藏拉萨卖掉;6 月至10月,
伙同肖祥荣、沈运忠五次将阿福生产的假“红塔山”香烟运往贵州省水城县贩卖,
从中牟取暴利;11月15日,他们又从云霄县阿福处拉着假红塔山、假红梅烟来达县,
勾结当地烟贩一起贩卖,没料想这一次却闯进了检察机关布好的法网……

    11月23日,冯化松副局长带领八名检察干警千里奔袭,直扑隆昌。当天下午便
查明:案犯沈运忠正在县医院护理住院的老婆。为了不打草惊蛇,冯副局长决定将
其秘密拘传,并以此为突破口,抓捕肖祥荣等人。下午5 时,身穿便装的干警高岩
慢悠悠地逛到了县医院外科208 室门口,在与沈运忠对视的瞬间,高岩故作惊喜地
迎了上去,模仿隆昌口音热情地询问道:“这不是沈运忠吗!老伙计,咋个到这里
来了?”

    沈运忠被这个陌生的“老伙计”问得莫名其妙,他警惕地打量着高岩,高岩见
状,马上转过头同病床上的唐打招呼:“这不是小唐吗,怎么生病了?”沈运忠见
来人认识自己并认识自己的老婆,这才同其握手,让座递烟。但这个曾在某公安局
干过的家伙毕竟非等闲之辈,刚闲谈几句,便盯着高岩盘问道:“老兄,你是哪里
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高岩指着沈运忠哈哈一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前
年5 月1 日你同县局领导到我们石碾区检查工作,中午我俩开怀畅饮,我都被你灌
醉了。沈老兄真是海量呀!”

    沈运忠一拍脑袋,尽管他记不起前年5 月1 日是否同这位老兄畅饮过,但他仍
应和道:“啥子海量哟,这两年也不行了。”顿了顿,沈运忠又警惕地问:“老兄,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高岩叹口气道:“说不得了,我有个亲戚病了,想住院,医生说没床位,不知
沈老板你有没有办法?”

    沈运忠放心了,豪爽地答应:“这事包在我身上。”说完,便带着高岩向外走
去。刚行至走廊转角处,两名便衣干警上来左右架住沈运忠,高岩亮出拘传证:
“我们是达县人民检察院的。”

    沈运忠交待:肖祥荣等人仍藏在达县一家招待所里。冯化松马上电告马力,当
马力带人赶到招待所时,服务员说,5 分钟前,肖祥荣刚刚离开。

    1996年元月以后,达县检察院又连续组织了几次追逃,除抓获刘义等罪犯外,
主犯肖祥荣仍然在逃。

    1996年3 月3 日,当人们欢庆元宵佳节之时,马力副检察长、冯化松副局长一
行数人再次直扑隆昌。在当地检察机关配合下,包围了肖祥荣的住宅。但狡猾的罪
犯早已逃窜……

    目前,达县检察院正组织力量准备再次抓捕肖祥荣。罪犯肖祥荣定难逃法网。

           手记之九:成都的票贩子真猖獗

    出席四川法制报96年度通讯工作会议,因故未能订到回达县的卧铺票。4 月30
日上午9 点,我赶到成都北站自己购买。

    售票厅前,旅客熙熙攘攘,拥挤嘈杂,但票贩子们那“要不要票”的询问声格
外悦耳。真怪,“严打”都两三天了,这伙人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报社的一位编辑事先告诉我:千万别买票贩子的票,挨敲竹棒不说,还容易买
到假票。于是,在离大厅不到三十米的路上,我冲出不下于三、四十个票贩子的
“围追堵截”,来到了专售卧铺票的35号窗口。还好,只有30余人在排队,四、五
十分钟内买到票绝对不成问题。

    我花几角钱买份报纸边看边随队伍向前移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才发现买
票的队伍向前蠕动了最多不过两米。原来,窗口被几个票贩子把守着,他们不断把
“自己人”安排进队伍中。三个急着想赶65次的昆明人也乘机“加楔”,却被几个
票贩子抓住衣领揪了出来。其中一昆明人气愤地问:“干吗?你们就可以不排队,
凭什么?”一穿斑马衫的家伙一拍胸膛:“老子们是车站维持秩序的,就凭这个!”
一个光头晃着拳头说:“还凭这个!”其余几个票贩子也捋袖挥拳,骂骂咧咧地围
了上去。见动武的架式已拉开,那个昆明人没了脾气。一小个子昆明人很会来事,
给票贩子们散过红梅烟后乞求道:各位兄弟,帮个忙嘛,我们有急事回昆明。“斑
马衫”放低嗓门说:“先买可以,每人给50元,我马上让你们站到窗口去。”

    也许是急着要回昆明,也许是50元对他们算不了什么,或者是知道这儿的行情,
三个昆明人连价都未讲便交了钱。票贩子马上将三个昆明人送进铁栏内,一番猛推
猛搡,昆明人全被“塞”到了窗口,队伍却被“塞”退了一节。我不由大怒,挤上
前大喝:“干什么,后边排队去!”不料,话音未落,我便被一穿方格衫的家伙揪住
了衣领。他将我抓到铁栏外骂道:”你个瓜娃子,找死呀厂‘“斑马衫”和“光头”
等几个票贩子也呲牙咧嘴地对我指指戳戳:“锤你个狗日的!””弄死你个瓜娃子…
…“

    被这伙人推来搡去,拳脚相加,我真的“瓜”了。但救星很快出现。不远处,
站着几个执勤的警察。我奋力摆脱票贩子,跑过去亮出检察院的工作证,讲明情况
后,头儿模样的警察一摆手:“过去看看。”一腰挎六四式手枪的老兄随我到了35
号窗前。但奇怪的是,“方格衫”一伙不但不抱头鼠窜,反倒嘻皮笑脸地同警察打
招呼,还反诬我想“加楔”。警察老兄威严地喝令:“干啥子,都过去!”喝完,票
贩子们未”过去“,他自己倒先”过去“了。

    我有点不解,更有点快快。但买票要紧,在“方格衫”一伙的嘲笑声中,我重
新回到了队伍中。

    队伍仍无进展,因为不断有票贩子在窗口“加楔”。转眼间到了11点半,而窗
口上方写着:售票时间:8 :30—11:40。 看来,上午是绝对买不到票了。

    正着急时,突然来了个退票的,刚巧是到达县的!我喜出望外,边说我边要掏
钱。但我还是慢了点。刚才推揉我的那个“光头”一把将卧铺票抢了过去。退票人
说他已答应卖给我了。“方格衫”挤过来说:“不准卖给他,否则,哼!”一副凶
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退票了不敢吱声了。

    我愤然退了出来,一女票贩子从“光头”手中接过票追了过来,“师傅,这张
票优惠给你算了,只收50元的手续费,拿去嘛。”我一肚子鬼火冒,哼了一声转身
便走。“方格衫”在背后冲我嚷道:“瓜娃子,这票你不要,回达县就挤硬座去吧
……”

            手记之十:“黑色”备忘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把红、黄、黑三色作了这样的联系:红——权力;
黄——金钱;黑——学问,并按所从事的工作,把人分为三个系统,称之为“三维
社会系统”,即:把官员、军人。警察等称为以红色为帜的权力系统;把商人、企
业家等称作“黄色系统”;把哲学家、科学家、作家、艺术家及学子归为“黑色的
智者系统”,并把培养“智者”的教师称为最有资格的“黑色阶层”。

    同其他“系统”一样,“黑色系统”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孔仲尼这位“黑色
系统”的鼻祖对本“系统”的行为准则早有说道,他主张“黑”、“红”相通,坚
决反对“黑”、“黄”相染——所谓“学而优则仕”,“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孔圣人的理论像一座黑色的金字塔耸立在君子们心间。在两千多年漫长的“黑
道”上,他们或牢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教诲,默默地做着学问;或怀
着“感时思报国,达兼济天下”的远大抱负,脐身仕途,人朝事君,“谋道不谋食,
优道不忧贫”。在金钱面前不越雷池一步者,确也不乏其人。

    然而,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不少人心中的金字塔开始倾斜了。一些孔门弟子
再也顾不得“君子不言利”的古训,一夜之间,在学校这座圣洁的殿堂里办起了商
场,摆出了茶叶蛋。有的把饼干、饭菜和知识搭配在一起销售给弟子,把文凭拍卖
兑换成金钱;有的弃“黑”投“红”,另谋他就;有的汇入“黄潮”,经商赚钱。
“黑色系统”里的个别“红色阶层”与“红色系统”里的见利忘义之徒,伸出贪婪
的黑手在校园趁火打劫……

    黑色本是颜色之王。但在生活的调色板上,却出现了黑黄相染的情况。

                一阴影

    有人说,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但而今,贫困却像阳光底下摆不脱的
阴影,紧紧缠着教师,缠着教育。

    据有关资料记载:中国人口占世界总人口1 /5 多,但教育经费仅占1 /30;
1985年,在151 个国家中,按人口平均的教育经费,我国占149 位。解放近四十年
来,我国教师队伍增加35倍,但教育投资仅比1952年增加7。8 倍;我国中小学教师
的待遇只相当于香港中小学教师的1 %,甚至还达不到抗日战争前中小学教师的1 
/10。 三十年代,一个小学教员月薪45元,警察8 元,政府的科长还比不上小学教
师。

    1986年,小学、中学教师在全国主要行业的工资排列中,列倒数一、二名。后
来,虽明里增加了百分之十,但由于物价上涨,加上其他行业暗中增加工资奖金,
教师的实际生活更加窘迫。

    1992年10月30日《联合日报》载:京城一对夫妇——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中
学教师轮流服侍一位住院的老人。当有人问他们何以如此时,回答竟是:“想为孩
子上学赚点钱!”他们的回答,除反映而今读书费用高,两个知识分子的正常收人
难以栽培一个孩子外,无疑也是告诉人们:教师和其他行业的知识分子的待遇仍然
太低,以致连一个孩子读书的费用也不堪负担!

    处在这样窘困的位置,“不朽之盛事,经国之大业”的教育还神圣吗?“太阳
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还崇高吗?

    1992年教师节前,笔者在攀枝花办案,认识了有10年教龄的刘力。一年前刘停
薪留职外出“跑单帮”当了个体户。

    一天下午,我俩在金沙江边散步。小伙子天南海北滔滔不绝,说话时神采飞扬。
后来,攀钢的大喇叭响了,在播某领导教师节前深人学校慰问教师,某县又有17名
教师搬进新居之类的新闻。我感慨道:“教师的地位还是很高嘛……”

    他眸子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一丝幽怨悲苦的阴云浮现在脸上。

    “每年的教师节都要宣传一番,热闹一番……”我继续说。

    他望着远处的灰云,目光聚成了一口深不可测的潭,“潭”面飘忽着一个悠远
沉重的叹息。

    “教书一定很有意思吧?”为打破难堪的沉默,我没话找话。

    “想知道我为什么停薪留职吗?”他颤抖的声音向我传达出了他微妙的心态。
“我们学校去年应拨14万元工资,11月前,乡财政才拨给1 万多元。学校多次找乡
长批款,他总摊说没有,可他们每月工资、奖金、菜篮子补贴一样不少。更可气的
是:乡长的侄儿经常到我们学校摆摊卖豆皮串,给乡长讲过多次,他理也不理。一
天,他侄儿的摊子挡住了校门,我去干预,乡长的侄儿一拳打得我鼻血直流,并大
骂教书匠又翘尾巴了。有关部门叫他赔医药费,乡长的侄儿道:”赔就赔嘛!这么
多个月没给他们发工资了,就算我可怜他吧!“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发誓:”我也
要赚钱,我会比你这个卖三串豆皮就算不清账的家伙赚得更多……“讲完往事,刘
力仍气呼呼的。

    一种不平在我心中升起:教师为了社会,为了“树人”,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
然而他们的奉献并不为人理解,还要遭这样的凌辱。

    这是教师的悲哀,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

    刘力平静了下来,他将一个汽水瓶像扔烦恼似的扔了出去。“好在我发的誓已
实现。”不等我答话,他冲我一笑,问道:“你猜我每月能赚多少?”我颇有兴趣
地问:“多少?”他笑着伸出五根指头。“五百?”我感到有点吃惊。不料他却摆
摆手说:“不,是五千元。每月贩运三趟钢渣,我就能稳拿这个数。”

    趁他高兴,我问:“还打算回去教书吗?”他使劲地摇头,像要摇掉那不痛快
的往事:“我正准备辞职,就是讨口也不教书了!”

    我愣了愣神,继而道:“教师的社会地位总比讨口的强吧。”没料到却捅响了
他的连珠炮:“人们能为长城、大熊猫捐款,可你听说过有谁给教师捐款吗?奥运
会上运动员得金牌后,国家奖,单位奖,企业奖,奖钱、奖车、奖房子,一个人可
获奖百万元,可参加中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物理、化学比赛金牌得主的教师,有谁
给他们发过奖金?!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竟一掷千金,争着去锦上添花,却不肯
拔一毛,给穷困的教育雪中送炭!”

    我不敢正视他,默默地把目光移向远处那片灰云。我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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