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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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8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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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病,这太阳永远照不到的地方,就像一条
  噩梦里的蛇,凶猛,快捷,毫不留情,它咬住
  你的血管,轻轻地一撕,就破了,它吸你的血
  这看不见的地狱之王,它碾着你朝着欲望的方向
  彻夜狂奔,最后到达你的破碎的灵魂,如果
  你的手至今还握着一片草的叶,算你走运
  那么,魔鬼,就不能把你毁灭,一片草的叶
  是一道闪电的母亲,最终会生成一道
  闪电,你要大喊,大笑,大哭,还要用
  大力,剖开你的胸膛,一个巨大的雷
  已经在你细小的身体内部生成,神
  已经和你合二为一,至少在这首诗
  就像一只飞翔在白骨里的鹰
  你只管坐上这黑暗中刀锋的
  列车,任随它展翅而去
  
  
  春 天
  
  风包围着我们吹,风吹呀吹呀
  从十八个方向吹,不仅把我们的头发
  吹乱,还把我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
  吹落,就像树叶,但是在风的吹中,树叶
  却一片一片穿在了树的身上,树叶
  在树的身上一片一片变绿变大,然后又
  变出花朵,蜂采了后又变出蜜,蜜又变出甜
  和
  香,这生命中最高最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品尝到的,然而风的力量
  远不止这些,风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想法
  风包围着我们吹,风裹着我们在大路上奔跑
  从高楼上往下跳,在村庄和河流里寻找骨头
  诗歌的骨头,黑夜里鬼一样白森森的吓人
  风把它们从时间的荒冢里刨出来
  一粒一粒,打磨出神的光,种在我们
  沙漠的心里,风就这样吹着
  一转身,就把我们的脸吹皱了
  是马太快了,城市太慢了,还是马太年轻了
  城市太老了,我想,这些都不是城市容不下
  马的理由。城市一匹马都没有。街上堵满汽
  
  
  车
  
  街边塞满人、宠物狗和笼中鸟,还差一厘米距离
  谁也不能前进一步,谁也不能年轻一秒。马
  却
  越活越快,即使是一匹很老的马,已经老得
  不能
  跑了,还有翅膀。一匹马到了晚年即使是忘记了
  飞翔,也还有自己的天堂。一座晚年的城市
  有什么?发电厂废弃的烟囱下一大堆玩扑克
  抽烟的男人,市场街口堆满了垃圾的建筑工地
  露出大腿的女人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
  天还没黑,公共汽车站牌上的字就一个
  也看不清,上面粘满了治性病的广告
  没有站名,没有目的地,没有青春
  就是这样的城市,我也有足够的爱
  然而我更爱马,马一直年轻
  一直保持着大地的悲壮和美
  
  
  故  乡
  
  故乡总是那么远,回故乡的路总是
  那么长,而且,我们每前进一步
  故乡就后退十步,百步,千步,万步
  十万只大雁,再加上十万只大雁,也不能
  把故乡背到我们的身旁。我们只能在梦里梦到
  故乡,我们只能在生病的时候靠近故乡,我们
  只能
  在客死他乡以后回到故乡。那么多的人试图
  把故乡
  揣在身上,那么多的人试图在心里按住故乡
  那么多的人都为思念故乡而死。故乡啊,你
  究竟在什么地方,你究竟要让一个人等到什么时候
  才能看清你的模样。一个人是不是自一出生
  就离开了故乡。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故乡
  一个人除了故乡到底还有没有其它的
  东西值得珍藏。大地很大。天空很高
  火车很快。时间很长。最后,我们看到
  一切事物,都在合谋把一个人
  害死在一个叫故乡的地方
  
  
  白  菜
  
  起风了,下雨了,出太阳了,大地一直
  在忙碌:生殖和抚养。白菜就是大地的
  数不清的乳房:白。圆。鼓。乳汁到处流淌
  所有的青虫都长出了翅膀。她们是蝴蝶的前生
  安静。美丽。单眼皮。倾斜着歌唱。并且容
  易受伤
  一整片的春天的伤。这中国最古老的绸子的衣裳
  出嫁了三十年的母亲从柜子底下一一抖出
  她们就紧紧地贴着生活的表面飞翔,完全像
  穷人的天堂。我这样相信,我这样说
  是因为我看见了大地上的白菜地
  是因为我一直在大地上的白菜地中生长
  是因为我一直和白菜一起燃烧
  白菜燃烧。乳汁到处流淌。真正的穷人的
  天堂。难道你没有看见?难道你没有
  吃过白菜?在冬天,当你吃多了肉
  牙痛的时候,你想没想过要把
  全世界都拔掉,而把白菜留下


诗人白连春
■  老 刀
  时常忆起白连春。
  每次打开他的那本《逆光劳作》诗集,我就对白连春以及白连春笔下的白连春们充满敬畏。我以为真正的诗歌应该是从生活之中拔节出来的。没有生活作为基础就算有高度,那也是被砍伐或是阉割了的高度。
  我与白连春相识在1998年。那是洪水过后不久的8月,他从四川,我从广州相聚在北京朝阳区八里庄的鲁迅文学院。刚抵达鲁迅文学院的当晚,按捺不住兴奋的我去隔壁的房间串门,大家都在热烈地交谈,一个辨别不出身份的同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坐在床沿,留着一头寸发,瘦削的脸上刻着生活的艰难和委屈。之所以说辨别不出身份,说他像农民吧,他的确很朴素,一双平底布鞋简简单单地暖着他的双脚;说他不像吧,骨子里不仅仅有农民的那种憨厚,分明还有一种鄙视粗俗虚伪的知识分子的傲气。这个独坐在喧哗之中,一言不发,旁若无人,默默地抚看着镶在镜框里的照片的同龄人就是白连春。后来我才知道,镜子里那额头明亮的老人并不是白连春的父亲,而是著名小说家汪曾祺。
  一个农民与一个小说大家为什么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呢?
  原来,汪老一直是鲁迅文学院的客座教授,每年都会安排时间给鲁院文学专业的学生们讲课。那时的白连春刚刚从部队复员不久,特别痴迷文学,尤其是诗歌。为了能参加《诗刊》刊授举办的诗会,没有钱,他会偷着爬火车去青岛。想读书,又交不起学费,怎么办?他没想太多,就朝他心中的圣殿鲁迅文学院一路风尘仆仆奔了过去。鲁迅文学院的食堂收留了他,能在这个作家的摇篮做饭白连春也心满意足了,他可以在饭堂干完活,再去听老师们讲课呀。一向勤奋好学的白连春,一边听课,一边开始了创作,他把自己写的诗歌拿给汪老看,汪老被白连春作品里的真情打动,不但邀请白连春到家里做客,还回赠给了白连春一本有着汪老签名的《汪曾祺文集》。就这样来来往往,白连春和汪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998年,白连春在中国诗坛已颇有影响,在《诗刊》和《人民文学》等大刊物一组一组发表了很多诗歌。特别是在《星星》发表的那组《逆光劳作》,不但获得了《星星》诗刊大奖,还荣登上《北京文学》一年一度的中国作家排行榜。首师大教授、著名诗歌评论家吴思敬在给鲁迅文学院的学生讲课时,花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专门剖析白连春的诗歌以及他的创作情况。白连春这个时候在诗坛可以说是小有名气,这段时间也是白连春非常非常焦灼和苦闷的时候,他在寻求新的突破。我记得很清楚,这一时期的白连春在形式上开始使用不建行不用标点的连句,连标题都用一句实实在在的大白话。他在和自己作战的同时,不免长叹短嗟,说诗没办法再写下去了。其实,不是没办法写下去,而是他不愿重复自己,对自己要求太高。这是每一个有成就的诗人必须认真面对的问题。一个出色的艺术家,如果不能将自己的“明天”杀死打倒是不会有新的突破的。白连春有一段时间在沉默,一方面他在充电,另一方面他在思考在寻求突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诗歌之路。
  有人说诗品就是人品,白连春待人非常真诚。
  在鲁院其间,常有一位大爷来找白连春。熟了才知道这个大爷是白连春已经去世多年的祖父的朋友。老人年近花甲,刚从包头钢铁厂退休。老人话不多,来鲁院后就独自呆在白连春的宿舍里。白连春与老人好像是相依为命似的,一遇到自己不愿听的课,白连春就包袱一打,跑到老人所在的河北省定兴县住上几天,每去一次他都会背回来一打诗歌。
  令我终生难忘的是五只丑小的葫芦瓜。
  就读鲁院其间,学院组织去黄崖关游玩,尽兴玩了一天,大家恋恋不舍地回到包来的客车上。这时我看到一位同学手里拿着两只小葫芦瓜,我觉得葫芦瓜丑陋得挺好玩,伸手向同学索要一只,未能如愿。站在旁边的白连春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便愤愤然,“一个葫芦瓜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元钱一个的东西。”
  那是一个寒冷的傍晚。大约八时左右,白连春在走廊里呼我的名字,我从门口伸出头,只见他穿着一条肥大的军用裤衩,抱着一个红塑料脸盆,肩上搭着条毛巾朝走廊的锅炉房走去。经过我们的宿舍时,他拐了进来,边摇晃着脸盆边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我想,我并没有委托他办什么事带什么东西呀?当我看到五只大小不一的葫芦瓜在脸盆内滚动,小的拇指粗,大的如拳头。我激动得快流泪了。我想只有诗人待人才这么真诚。有人说现在的人都没有感情了,其实,在一个虚伪的时代,人们更容易被感动,一粒拇指大的真情,就可以温暖一个人的一生。这些来自定兴县的真情使者,六个年头过去了,我搬了几次家,一些电器都遗弃了,惟独这几个葫芦瓜,还摆在我的酒柜里,时时让我想起白连春,警醒我待人要真诚。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的一生中可能不会遇到第二次。
  那是1998年年尾,学习接近尾声。我不能善始善终,单位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鲁院。临别前那一晚,我和白连春等几个同学在鲁院附近的小店吃饭,聊了很多。怕误了早上的飞机,白连春安慰我说不要紧,他有一个闹钟,早上他负责叫醒我。其实我一个晚上并没有睡,一是归心似箭,离家已有三个多月了;另一方面要告别同学,千思万绪,难以成眠。
  让人又好笑又难受的是,白连春居然怕闹钟给严寒给冻僵了忘记响,不敢入睡,硬是在自己的宿舍坐了一夜。
  六年过去了,白连春不但在诗歌上有了可喜的成绩,在小说创作上也收获颇丰。在广州每每看到他的诗,读到他的小说,就会想起我们一起在鲁院的日日夜夜,想起我们一起去红领巾公园散步,一起去通县探访朋友,一起在路边小摊上吃沙锅的情景。


女儿和澳门(外一首)
■  王明华
  九岁的女儿认真教我唱《七子之歌》
  一个音符都不许唱错
  她说唱错了就是不爱国
  小脸庄严神圣,让人肃然起敬
  女儿翻看着近代史图册
  想要找出澳门丢失的原因
  九岁的她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给她解释却总是无法说清
  女儿用彩笔描绘着澳门的地图
  用红线绿线把澳门与中国紧紧相联
  她说有中国妈妈的牵挂,就不怕有人再来抢夺
  她看着我说,妈妈对女儿的爱,永远不变
  ——澳门是女儿,中国就是她亲爱的妈妈
  “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一九九九年,女儿站在微山湖的千顷碧波上
  笑成白莲花一样的鲜艳
  
  
  1999,澳门回归
  
  我,以一个诗人的敏感
  翻开近代史
  燃尽所有热情和屈辱的诗行
  倾听着,老澳门的诉说
  那过去的一幕幕
  如同时光般不可逆转
  
  从《望厦条约》到《中葡和好通商条约》
  从妈祖庙的香客到三巴寺的父老
  从飘泊在海上偷运出境的劳工到新马路上
  浴血横尸的民众
  听得到枪炮哒哒
  听得到儿唤娘父寻子的呼唤
  澳门丢失了
  闻一多的《澳门》在歌声里汪洋成血色的河
  澳门丢失了
  若有若无、断断续续海风送来的全是唱不尽
  的乡愁
  一遍又一遍
  
  风中飘泊着,雨中摇荡着
  代代人寻觅着回家最近的路程
  代代人固守着心中那片风景
  1999,1999年的那天
  久违的阳光照亮了沉睡了四百年的梦境
  澳门,澳门回归了
  那些诗句翩翩起舞的美丽季节里
  那些“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的呼唤声里
  听那个七岁的孩子唱出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所有的欢笑和血脉一起贲张
  所有的歌声和火炬一起点燃
  而此时我的诗行却显得那样苍白
  单薄的纸笺承受不住老人清泪两颗
  颤抖的手无力举起小小的钢笔
  没有什么比阔别多年的游子回到家园
  更让人感动——我亲爱的祖国!


澳门,你曾经是一道试题
■  林晓风
  澳门,你曾经是一道试题
  无论历史、地理,还是政治课程
  你是每个学生都无须考虑就能答对的试题
  
  但他启发我们,课堂考试是一回事
  给雄狮无限证明,让版图完整
  是更需要智慧和魄力的另一回事
  
  因此当一个女孩用稚嫩的嗓音唱起《七子之歌》
  澳门,每个人都轻声吟唱起来
  让她不再孤单,也让更多的人加入合唱
  
  而领舞者,他,他的手势、眼神
  还有坚定的面容,将我们的创伤抹平
  
  澳门,我曾经绕过你半圈才迫近码头
  在横琴岛眺望,隔着一条小河
  满怀忧戚,因为风烟吹散了曲调
  但汤显祖和卡蒙斯先后朝拜过妈阁庙
  龙的尊严,没有任何赌徒可以取走
  澳门,我又看见湾仔大桥和友谊桥
  跨越了所有条约,当空飞舞
  而夜晚,列队的灯光依偎着波涛呢喃
  
  五年了,我才知去国际港而非国内港迎候你
  我的朋友,你带来了蓝色海洋的气息
  南方优雅的热情,你说他的韬略最为高超
  让小小的音符也汇入了时代的强音
  
  因此当一个女孩用稚嫩的嗓音唱起《七子之歌》
  澳门,每个人都轻声吟唱起来
  让她不再孤单,也让更多的人加入合唱
  
  而领舞者,他,他的手势、眼神
  还有坚定的面容,又教我们学会沉思
  大三巴门将包容越来越多的人
  建筑的经典,也见证了时代经典的建筑
  当南风吹拂,莲花与紫荆花粲然开放
  我知道所有岛屿都将贯通:五年、十年、永远
  每个孩子都习惯母亲喊自己的乳名
  澳门,澳门……节日的盛典已经来临
  你火红的凤凰树点燃了我的激情
  
  因此当一个女孩用稚嫩的嗓音唱起《七子之歌》
  澳门,所有的人都加入了合唱
  而领舞者,他坚定的面容,继续启发我们


习惯
■  马 行
  日子久了,我习惯在房间里
  打开国家地图
  翻看长江和黄河
  
  有些时候,目光会在一些地方
  停很久。
  比如北京、台湾、香港
  
  有些时候,面对一个地方
  比如澳门
  
  我把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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