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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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 落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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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已经扩展了大部分版面。
  电视里说明天依然是高温的晴天。
  '二'
  走出教学楼的人群花了好久的功夫依然没有散开,它与守在校门外的家长汇聚到一起,马路被堵塞得严严实实,司机们频频按着喇叭。
  爸爸和妈妈一起迎上来,妈妈也许终究按捺不住问了声“感觉怎样”,相反爸爸打断她说“不要问啦,考都考完了”,三个人站在马路边,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从拥堵的马路上突围用了不少时间。转头看着窗外,太多的面孔里信息膨胀,不能马上提炼出中心要点。
  宛如蜂拥的呈噪音状的声响。广播指针在沙沙的无数频率中茫然寻找。“那接下来去哪里吃饭?”“说好考完就给我换台电脑的吧?”“今年的题目没有去年的难啊。”“结束啦!”“我明天就去旅游了!”“回去就把书都烧光。”
  “总算……”“解放……”“十几年……”“终于……”
  “拜啦。”“恩,再见。”“回家打电话给我。”“byebye。”
  出租车离考场后,转两个弯,路过就读了三年的高中学校。已经进入假期,好象珊瑚礁那样寂静矗立的建筑,虽然平日里步行从这头走到那头得花上好几分钟,然而在出租车上,转眼便已经要回头才能看见了。
  被角度越切越小的红色的砖面楼房。在视线里,真正如同逐渐闭合的门那样关上。
  于是我开始想象,倘若世界存在着另一个次元,存在着神仙,存在着如同烟雾那样清晰可见的音乐,它们就已经从摩擦着地表的汽车轮胎上,逐渐地,提升温度,从最初隐隐的细微,到随后鲜明的气味。在几年前的七月八日这一天,高考还没有提前到六月的时候,宣告一切都已结束的正午,阳光灼热烘烤,树木投影的外围散发焦味,世界是从绳索上断裂坠落的细小玻璃瓶,迎向不知是软质还是硬土的大地。    
第5节:蜉蝣(2)
  '三'
  七月七日。七月八日。最后一天七月九。
    先是对岸,然后过街,接着近邻,直到过去不知多少年后,它终于从遥远的传闻和认识中敲到了自己的家门。成为学生的第一天起便已经知晓的名叫“高考”的词语,在漫漫十多年中终于出现在“下一站”的标志牌上,而整个车厢里,都是看似轻松实则心虚的说笑声。
  内心的问题并不是出现了犹如塌陷后的空洞,也不是出现了黑灰色的山岩。而是既有空洞,又有山岩,但却不能把它们填合到一起,它们同时存在而又各自为营。每天晚上延长45分钟的自修,或者每个周末都要召开的高考动员大会——学校会议礼堂紫红色的天顶上点缀着好看的灯光,眯起眼睛的时候甚至能联想一些浪漫美好的东西,虽然校长握着话筒所说的内容和浪漫美好没有半点关系。
  它宛如一个不断变化大小的虚蛹,等意识到时已经有什么从里面无可挽回地飞走。班主任宣布说高三生提前一个月放假,为了让考生在家复习,迎接20多天后的考试。
  '四'
  那是每个人都会提,都会问的事情。亲戚来吃饭时,三句里有两句关心着“你把握大不大呀”,妈妈的旧时好友难得拨来电话,“你女儿报的什么志愿”也成了她关心的话题。电视新闻从一周前就开始天天讲述高考相关。从禁止建筑工地夜晚施工以保证考生休息,到今年的题型将以检测学生综合能力为主——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
  或许因此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所不明白的是,究竟是这件事太过重大,还是自己太过渺小,为什么找不到能将它适当对接在自己路径上的方式。连放下书本站在窗前发一会呆的功夫,也不会被妈妈说“干嘛浪费时间”,相反得到“休息一下放松放松也好”这样的肯定。
  连妈妈们都小心翼翼起来的事情。饭桌上多了每两天就烧一条的鲈鱼。掌勺的爸爸说,要把这个菜单一直维持到考试结束。而金施尔康和鱼肝油,已经吃了有半年之久。
  究竟是这件事太过重大,还是我太过渺小,渺小到完全无法适应它的重大。
  '五'
  我在语文考试的最后二十分钟走了很长的神。被安排到陌生学校的考场,每个经过改动的教室里,课桌椅只剩下也许原来的2/3那么多,书桌的一角贴着准考证号码,监考老师会在你填写完姓名后帮忙逐一核对。
  没有在前天夜里失眠。虽然做了与高考有关的梦。但我所记得的梦中的作文题,和现实印在试卷上的终究不同啊。所以说有些真的不过是虚无的寄托,别当真啊也没有人会当真吧…_;…
  从提前放假,离校,到再次聚集到考场,分在同一个教室里的,不巧一个认识的面孔也没有,而即便有认识的,互相也没有聊天,拿了自带的矿泉水一口一口喝而已。
  惟独在考试结束时,看见自己喜欢的男生,从楼梯上走下去的背影而已。
  而后便是七月九日高考完结,连准备的时间也没有给予的告别篇。
  '六'
  几天里结束的生命。
  夏季中名叫蜉蝣的昆虫。微绿和浅黄的身躯和翅膀。在太阳落山前最后看见怎样的世界。
  '七'
  应该有想过更加狗血更加白烂但也的确更加热泪盈眶的终结。带着悲戚而缅怀的表情走过自己在高中时曾经的足迹,关系好的或者不好的都彼此拥抱,然后在爱与友情的升华中得到圆满的句点。但事实上,出租车把身后的景色不断缩小成更微弱的固点,这个时候依然能看到被阳光贯穿的街道有怎样的热度。
  方才由各种声音凝聚的喧哗已经彻底远去,世界是个白茫茫的空壳,在我想象的某个次元,被一根抛物线投向了远方。然后是跟在它之后被扯走的长线,好象将一幅巨大的织画抽丝还原那样,我的过去的所有的,十几年的,明白的不明白的,衰弱的幼稚的,茫然的迫切的,真实的独一无二的,可笑的漆白的,越过边界的,迷路的休息的……
  '八'
  在短短几天里压缩,完结。
  世界是瞳孔中筛网状的柠檬黄。
第6节:糖
  风带来了一些秋天的印象。
  还没有分明起来的凉意,藏在偶尔的几隙空气里,稍不留神就错过。布满紫红色花朵的酢浆草丛,总是会被人与苜蓿混淆在一起。找到四片叶子就找到了幸福,童话般的传说。
  被装在蜂蜜罐子里的过往,在沉暖的黄昏散发出它的香气。然后它被一双手抱起,你看见跌跌撞撞的自己边跑边说“是我的这是我发现的”,转眼就消失在秋天的初雾里。
  那个时候连一罐糖也可以感化了其他的甜蜜。
  爸爸妈妈还在外地为回城而忙碌时,你跟着奶奶过,家里还有叔叔,似乎可以说成一家三口。奶奶是好人,叔叔也一样,只是好人未必做的每一件事也是好的。
  住在上海的旧式里弄,屋子挺大,搭着临空的阁楼,外面有洗澡用的龙头,有一年下大暴雨,大水把放在外的脸盆都冲得漂浮起来,好象一个不干净的池。那时你跟着奶奶一起用簸箕往外盛水。听她说一些爸爸的故事,因为奶奶不喜欢妈妈,所以只是说爸爸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妈妈没有把我生成男孩,成为所有老一辈人都宠爱的“孙子”,所以矛盾总是会得到激化。偶尔爸爸带着妈妈回来探亲,难得的一次也会变成最后的争吵结束,你看着奶奶追着爸爸和妈妈走到弄堂里,手指激动地戳戳点点,用激烈的词句作为“再见”的代替。
  你还留在她身边。
  还不至于有因此处处受气这么小说化的情节,奶奶终究还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给了你钱去买冷饮吃,允许你带路上的野猫回家养,周末的时候让你在床上看动画吃饭。只是偶尔你午觉睡醒,听见她对休息中的叔叔说“那个小娘,懒是懒得来,跟她妈妈一个德行!”把装睡的眼睛睁开一点望向窗外,已经入秋的时节,屋棚上落着几片不知名的花瓣。
  秋天的意义在于那时集中了许多节日,而最盛大的春节也离自己更近了一步。节日的意思是,在汹涌的回城过节人群中,爸爸在,妈妈也在。
  虽然吵架难免,但偶尔回来时,一家人还能过得平平常常。妈妈在包饺子,爸爸在厨房烧菜,奶奶去买酒了,叔叔电话一个个打给亲戚。你坐在妈妈买来的新衣服边,手摸一下,再摸一下,激动地傻笑不知道向着哪个地方。
  日子过得太快。秋天是仅次于春天的短暂的时光。好象叶子只是轻轻摇一摇,那么快地褪了黄色,躲在寂白下面再不肯露面。爸爸妈妈离开的第一天,叔叔喝醉了酒回到家,你拿了作业要他代为签名,结果得到一个巴掌。
  小时候也许什么还不懂,但却记性强。
  你坐在弄堂里,看着远处走来拿着棒棒糖跑来的邻居孩子,冲过去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糖果,抓着他的耳朵衣领踹出一个不怎么地道的乱架。他的父母最后赶来问“你干嘛?你干嘛?”
  大概,你只是突然想要糖。
第7节:与你相逢无声无息
  '一'
  网页收藏夹里固定会拜访的几个地址中,其中之一是某外国摄影家专门为他镜头下的流浪猫所建的图片博客。几乎百分之九十都处理成黑白的照片,记述了在他所住的附近街区每一只流浪猫的生活。但虽说是流浪猫,其实因为当地干净的环境,和相对闲适的生活,它们并没有带上类似“悲惨”的记号,反倒显出一些不知源自何处的主人翁精神,大剌剌地霸占一只废弃的汽车轮胎伸懒腰。
    '二'
  不过想在这里说的,并不是以“猫”为核心的话题。因为那个每周都要去几次的博客,站长是在语言不通的外国,所以一直都只是潜水偷看罢了,尽管偶尔几次也会有突然被某张照片中的猫打动,冒出想要留言的念头,但最后还是由于“语言不通”悻悻放弃。
  另外想要补充说明的一点,虽然这是个在我看来“很棒”的私人站,却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还不为人知,每张照片下的留言谈不上多,甚至寥寥。
  所以在补充完这点后——某一天,突然在一条来自访客的留言上,看到了一个我认识的名字。起先当然也产生过“重名吧”的想法,毕竟在网上连叫“落落”的也有好几千口(还是保守估计),而我只占其中的千分之一。但当我努力看懂他留下的用英语写成的留言后,加上署名前附加的地址写着“shanghai。CHINA”,和将鼠标移动到那个名字上,会显示出对方的E…MAIL地址。所有细节还是吻合到一起,构成这千分之一的可能。
  '三'
  即便曾经在各个文章里写过,但眼下才是真正的,真正的“与你相逢无声无息”。
  啊我不是没有设想过和你的再次碰面会在怎样的背景下,怎么样的地点,甚至你穿着怎样的衣服我挎着怎样的包。
  我想过许多次,不同的场所和时间变换组合。可说真的,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而事实上,你连我曾经这样地与你相逢也不会知道吧。
  网络真是不好:)
  原来你还在上海吗。那个信箱用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换哪:)?
  '四'
  网页有成千上万不止,数亿数十亿也不止。在这里碰见久违的背影。并且这是一次只有我知道的,悄悄的,不乏突然的遭遇。
  淡灰色的页面,白色的留底,黑色的字。就算借助在线词典也只看懂了七成的留言。我在那里逗留过大半年的网页,原来还预备了这样的再会。
  居然是这样的再会。
  '五'
  一个人在家里工作久了,难免觉得生活有些无聊,而相对为了“码字”而必须准备的大量“生活感悟”,也会变得贫瘠起来。于是甚至需要不时到外面转两圈为了让“生活”来“感悟”我。毕竟有人积聚的地方,可以发现许多敏感的点滴。好比说——求我帮忙拍了两张合影的欧巴桑游客,离开前当着我的面检查图象,说了一句“好象不太好”。我该做什么表情呐:)。
  大致就是这样,人越多的地方,因此而产生的各种心绪才会足够丰富,丰富到我可以写下来表达某个中心思想。
  所以总觉得网络上的体验都是有距离感的,看什么都因为不是亲身遭受,所以很难投入。可仔细想过后,又觉得这是很大的错误。
  '六'
  真正要融入一个论坛或某个BBS是很花费精力的,所以没时间的人大都保持“潜水”的姿态。虽然眼下我很少固定几个论坛去蹲点——往往是为了查阅“便秘”之类而守了一个月“中医论坛”——但每天依旧会去两三个小BBS逛两圈。它们常常是出于朋友的朋友推荐,或者在网上搜索相关时的发现,一致沿用“顺藤摸瓜”般的挖掘路线。
  有讨论动漫的——尽管我不迷恋那部作品本身;有讨论声优的——尽管我对那位声优谈不上熟悉;有讨论某个影视角色的——尽管我连这部电视也没看过。可也不罕见吧,产生于某个兴致下的拜访,就这样维持了一天又一天。
  就在我自认为也许永远和对方保持这段距离,互不干扰,她像是开在我邻家的花店,每周总要路过几回,即便没有招呼。依然会有一日,在我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小拜访里,看到里面正在聊着“落落的相关”。又是千分之一的可能,但的确是在谈论我的若干。
  很不好意思,长久以来从不觉得自己已经出名到值得人提及——如果真出名的话早该天天吃甲鱼汤进出全靠劳斯莱斯啦。所以在那个非常小众的以某外国花样滑冰选手为主的论坛里看到自己的名字,曾经很长时间里整理不出当前最合适的想法。
  具体的帖子本身没有点进去看。也很快关了这个网页。毕竟如果对方知道自己随口提及的名字,此刻却正在屏幕前半张着嘴,他们肯定同样要气恼起来吧:“你干什么呀?!偷窥啊?!”。
  网络真是不好:)
  我的擅自潜水得到了一点点当头棒喝。
  '七'
  还不打算习惯这样“无声无息的相逢”,不过后来得出的结论是倘若我在自己的博客上留一千次“周小川”的名字,这位银行行长大人没准也会某天,无声无息地在网络那端与我这样地“相逢”,知道我对他的异常喜欢:)。
  这算是相逢吗。
  它发生得那么悄无声息。
  我长久以为只有面对面,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里的遭遇,即便不用非得彼此招呼,甚至不用彼此发现。可发生在两台电脑屏幕,和无数归根到底不过“10101”的网络上,这样算是相逢吗。
  的确是同样的毫无准备,可是有真实感吗。
  的确是发生在“认识”的双方间,可彼此知晓吗。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在那个有猫聚集的巷尾发现你掉落的钢笔帽吧。
  就好比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像突然开错了一扇门,在发现错愕的事实前只好把门后继续的声音匆匆关掉。
  '八'
  不过这算得上“相逢”或算不上“相逢”,有一点却是类似的——怎样意料外的局面下遇见,寂静的错肩后,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相逢之后无声无息。
第8节:我只想做你们的百万富翁(1)
  '穿金戴银的饿死鬼'
  某些被拿来做笑话的段子,好比“有个欠揍的美术总监说‘我把那五百六十块的香水送人了啊’”,或是“有个臭屁的当红作家说‘衣服如果超过一万块我就会觉得贵了’”,每次听见这种话都怒得我小宇宙很燃烧,一脸“要替第三世界的月野兔们消灭你们”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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