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兔崽子,居然喂道爷吃狗肉,这是存心要害死我啊!”
“老神仙您先消消气,这锅肉味道不好,大不了我再给您弄一锅去……”
胖子先前见到老神仙出手,早知他必然不凡,这锅狗肉可是专门用来拜师用的,却没想到引得这顶厉害的老神仙发了癫狂,顿时就不知所措了。
“吃吃吃……你个饭桶就知道吃,可怜老头子大半身修为,竟然因为贪图一时口欲被你破了三成……我草,现世报啊现世报!”
老神仙气得跳脚大骂,嘴里的唾沫都喷出去三米远,我和胖子被吓坏了,只能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第六章 我爹本是江湖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所谓的老神仙,其实是个游方术士,道号癫道人,在这中原正道之中也能称得上很牛掰的人物,而像他们这种真修大能,可谓百口不忌,却偏偏不能吃狗肉。
狗血乃是天底下最污秽的几种东西之一,无论对鬼还是对他这样的真修,都有着一定的克制效果。
好在这时的癫道人胃液中的汤汁还没消化完毕,一阵倒腾之后,倒是吐出了大半,否则只怕触怒三清,一甲子修为都要画饼。
这癫道人一阵气苦,如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委屈,竟坐在地上留了几滴猫眼泪,随后才将目光转移向我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道,
“算了,活该我癫道人糟此劫数,此乃天定,倒也怪不得你们,那小子,你快扶老子起来,我要去见你父母。”
这癫道人一连遭受两场打击,尤其心理上创伤颇重,连走路都有些遥遥不稳,却不怪我们,反而将手指向了我,示意让我带他去见我爹娘。
“老神仙,你不会跟我娘告状吧……”
听他说要见我爹娘,我的脸立刻就绿了,回想起我娘为了揍我而特意削出来放在堂屋里的“黄金棍”,屁股立马隐隐作痛。
我的家乡有句俗话,叫做“黄金棍下出好人”,简单点说,这和棍棒底下出孝子是同一个意识,我娘自小揍我揍得勤,基本上三天不打就闲得慌,那两尺长的棍棒威力,可是伴随我整个童年的噩梦。
“放你娘的屁,道爷这是要救你的命,你是为了帮我对付血尸,才会遭上这场噩运,牛鼻子要不救你,只怕以后道心不定,修为再也无法寸进了。”
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胸怀坦荡,倘若内心有一丝牵连,便难以迈向更高的境界,不过小时候的我哪里会懂这些,只知道这道爷保证不会向我娘告状,悬着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
我和胖子小心搀扶着癫道人往山下走,还没进村口,便隐约听到了王二癞子传来的叫骂声,我俩谁都没说话,只顾朝前走,而癫道人却仿佛猜到了什么,一张脸铁了又青。
快到我家的时候,癫道人挥手示意胖子离去,而后者则惴惴不安地望了他一眼,几次欲张口,然而一想起自己刚刚犯下的错误,终于还是没能把要拜师的话给说出来。
回到我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半山腰一抹红轮西坠,而借着夕阳的徐辉,我却在家门口瞧见了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手里执着那根让我又惧又怕的长棍,早已做好了架势。
“妈!”
我惨着脸,朝她低声喊了一声。
“你个死娃儿咯,让我和你老汉好找,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娃娃……”
我娘是地地道道的川人,操着一口土话就要冲过来揍我,然而在棍子撩起一半的时候,瞧见我身后跟着的癫道人,目光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将那棍子落下来,而是一脸疑惑地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这是哪个?”
“妈,这是个老神仙,他在熊……在村口救了我,说是要找我老汉。”
我缩了缩脖子,尽管瞎编排出一些话来骗我娘,不过这内容大抵还算真实。
听完我的描述,我娘将信将疑,不过还是露出了一脸淳朴的笑容,上前招呼癫道人说道,
“原来是你救了我的娃儿咯,来嘛……跟我进屋头嘛,他老汉在屋头的。”
癫道人走南闯北,懂得不少方言,我娘的土话他也能听得懂,于是点点头,黑炭一样的脸上挤出几分猥琐的笑意,学着四川人说话的腔调,嬉皮笑脸地说道,
“要得要得,嫂子你请嘛……”
我娘见他一副无赖相,顿时皱了皱眉头,不过当着我这个救命恩人的面,倒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漠,乡下人本就淳朴,心也善良,也是便将癫道人请进了屋内。
推开门,我爹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正打算往外走出来,一瞄眼,见到我身后的癫道人,原本刻板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极度夸张的表情,两道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你!”
“原来这孩子的父亲是你!”
沉默!
良久的沉默,我感觉平时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在这一刻浮现出了十分难以描述的冰冷,那目光中透露出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阴沉,手掌在一瞬间捏紧,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
“我都已经不问世事那么多年,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告诉你,我陈鸿飞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陈兄,你言重了。”
癫道人脸上的猥琐笑容不再,取而代之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严肃,冲我父亲挽了个道揖,四下里一望,压低声音说道,
“难怪……这孩子生父既然是你,那他身上的禁制也就说得通了,陈兄弟,我此来找你并非为了那些陈年旧事,只是这孩子与我有颇有缘份,关于他命理的事情,老牛鼻子倒是想找你好好聊一聊。”
癫道人在第一眼瞧见我的时候,眼神就和望向狗子和胖子时候的目光不一样,此刻见了我父亲,倒是并无遮拦。
只是,我爹为什么会管自己叫做陈鸿飞呢?他不是叫田建军吗?
“我儿子……”
我爹下意识看了看我,随即悠悠一叹,那语气显得格外深沉,
“我就知道,虽然我能用金针之法,暂时封住他体内的筋脉,不过遇到一流的人物,却还是很难逃脱对方法眼,没想到被你一眼看穿,老牛鼻子,我陈某人前半辈子都卷入到了那些江湖纷争,实在不愿自己儿子重蹈覆辙,你走吧,别来了。”
我娘虽是普通农村女人,这时候也能看出不对,跟我爹使了使眼色,马上拽着我往里屋走,而我爹则坐势欲关门,被癫道人赶紧伸手拦住了门框。
“陈兄弟,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以你的本事,要想保你儿子不难,只不过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难道你打算永远躲下去吗?你应该知道这是没用的。”
癫道人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了一段,随即望了望四周,小声道,
“这里不是争执的地方,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回身望见我娘已经快要把我拉进了里屋,这才退开了几步,示意癫道人进来。
后面的事情我没看清,我娘刚带我走进屋里,就从外面将门栅锁住了,借着走到厨房准备晚饭,而隔着门,我也只能判断出我爹很快带着癫道人进了堂屋,接着便有关门声传来,谈话声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楚。
乡下人到了天黑根本没啥娱乐活动,再加上我娘把我关在了房间里,根本不许我踏出一步,就连晚上的饭食都是从窗外递进来的。
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对待,让我觉着自己此刻的遭遇,比早几年那些被打进牛棚的知识分子还要凄惨,不过我娘拿着棍棒的威严在那里,使我不得不乖乖听话,吃完饭,便直接趴进了被窝。
这时候刚到十月份,秋老虎的余威尚在,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使我感觉异常的燥热。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打量着外面变得越来越深沉的夜晚,隔壁偶尔传来我爹和癫道人的争执声,却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小了下去。
听得出我父亲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激动,连语气也处在一种被刻意压制的暴怒状态下,我猜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我听见,他应该早就吼出来了。
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我从我爹的声音中听出了许多之前从未听到过的话,什么“九阴玄玉并不是我拿的”,“我当时根本就没进玄魔洞”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而癫道人则在一直不停地叹气。
我一开始很疑惑,想不通我爹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人,怎么会和癫道人这种宛如神仙般的人物相识,而且听这口气,似乎对癫道人有点不太客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癫道人离开了,我听到门外传来我娘那些“慢走啊、不送”之类的客套话,到了深夜还赶客人,这行为到底不太好,我似乎隐隐间听到了癫道人离开时候传来的叹气声。
这悠悠的叹息声显得情绪莫名复杂,而我却没有打算去咂摸他的用意,因为此刻正有一股寒气,如同潮水般将我包围。
初秋的天气还很燥热,然而我此刻的感觉,却冷得好似快要冻成了一砣冰,就连我娘给我准备用来过冬的被子都压不住这种寒冷,没过多久,我的四肢就被冻得十分僵硬。
晕得迷迷糊糊,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枕头边朝我吹气,那气流堪比三九天里的严冻,要将我全身的血液冻结,让我在被窝里不停打起了摆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如果就这样让我过一夜,恐怕我爹第二天早晨起来开锁的时候,就只能见到我被冻得僵硬的尸体了。
第七章 阴毒入体()
好在我娘到底放心不下我,在送走了癫道人之后,又跑来我房门前开锁,靠在门框上叫我名字,
“青云,青云……”
这悠悠的呼唤声回荡在我的耳侧,我的意识本来很清醒,却偏偏无法动弹,浑身就像结了一层冰,连动一动手指都分外困难。
吱呀!
房间门被我娘一把推开了,她点着一盏煤油灯,轻轻来到了我的床前。
“青云,你饿了没?这里还有两个鸡腿,你老汉和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根本就没动过,我拿来给你吃。”
若是平时,当我听见有鸡腿可以吃的时候,保不齐早就跳了起来,我家自我打小的时候就穷,只有到我爹干完了农活摸进深山里打猎的时候才会有肉星可以尝。
其他日子,不等到过年是绝对吃不到鸡腿的。
我娘一手盏着油灯,一手递过来一个盘子,原以为我必定会马上跳起来抓鸡腿,却半天不见动静,咦了一声之后赶紧将油灯移到了我面前,在瞧见我那冻得乌青的嘴唇之后,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
啪!
装着鸡腿的盘子被我娘丢在了地上,直接碎成了十几块,而我娘随后立刻捂着嘴巴大叫了起来,
“老头快来,快来看看青云!”
我娘平时揍我虽狠,但心底里却一直把我当宝一样供着,这个时节胖子和狗子都会被爹娘逼到地里收谷子,而我却是全村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自在在家看书的孩子。
我娘这一喊,我爹立刻就跟闪电一样蹿了进来,比起我娘,我爹更疼我,生我的时候我爹都快四十岁了,用我们这里的土话讲,我就是他的“老幺儿”。
我家人丁单薄,我爹可就指着我给他传宗接代呢。
“青云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我爹一把拽开我娘,伸手搭在了我正往外冒着寒气的胳膊上,入手冰凉刺骨,冻得他差点把手指头缩了回去。
我当时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隔着衣服抓一块冰,正常人坚持不了就会马上放手,好在我爹不是常人,指劲一透,却有一股暖流顺着我胳膊传递上来。
“这老疯子,居然把这么危险的活交给青云干!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刚才真应该和他好好算清楚这笔帐!”
我爹一生气,立刻挥着拳头砸在了我床前的桌子上,竟把那实木做成的桌子压塌了一半。
“你这个时候还拿桌子出气干啥子,快想办法救我们幺儿!”
我娘急得直苦,狠狠对我爹骂道。
“秀云,赶紧出去烧热水,越多越好,记得把我们床柜子里的那颗红色药丸先拿过来,你莫着急嘛,我来想办法!”
我爹搭在我命门上的手指一刻也不敢松手,唯恐一松手,我体内的寒气便会将我冻死,一边招呼我娘去拿东西,一边却从怀里取出了银针,扎在我胸前几个重要穴位上。
这几针下去,我的心跳重新变得有力了起来,虽然仍旧浑身僵直,不过心脏那块地方倒没事,反倒变得越来越暖和。
我娘随后匆匆忙忙地取来了一个小瓷瓶,被我爹一把抓过来,用牙齿含着瓶塞拧开,倒出一粒猩红色的药丸,伸手捏开了我的下巴,轻轻一送,药丸边顺着我的喉咙滑进了胃里。
听我父亲讲,这种药丸名叫“护心丹”,只要的作用就是护住受伤之人的心脉,非但类似我这样的寒毒发作,哪怕喝了一瓶毒药,也能依靠药性保证三天不会毒发,在修行圈里的价值很高。
吞了我爹喂给我的药,我渐渐感觉体内无孔不入的寒气有了一丝消停,尽管浑身仍旧冷得发抖,胸口却很快生出了一股暖流,保证我不至于被冻死。
我娘在厨房烧了一大锅开水,趁着水温还不到六十度的时候,我被我爹像死猪一般地扔了进去,然后他自己也跟着跳上灶台,撕开我身上的衣服,抽出一大把银针扎在我后背上。
我爹下针的手法很巧,而且速度极快,一出手,我后背同时便有好几处穴道在发麻,我小时候原本最怕扎针,然而不知怎麽回事,那时我爹将银针扎在我背上的时候,却使我感觉越来越舒服。
我娘小心添加着柴禾,防止水温太烫把我蒸成烤乳猪,同时也要保证水温不能太低,否则便没有驱寒的效果。
后来每每从电视上看到那些利用“火疗”之法替人治病的电影,都让我觉着万分好笑,这世间就算有人再厉害,也没有不怕用开水直接烫的,那种冒着热气儿还在死命添加柴禾的行为,根本不是在治病,简直就是谋杀。
两人这么忙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的时候,我的情况方才有了好转,连续在热水里泡了一夜,我浑身的皮肤都变得通红,被我爹一把捞起来的时候,倒真和被拔了毛的生猪没啥两样。
“好了,崽儿这条命今天算是捡回来了,以后跟老子好好看着他,再敢偷跑出去往死里打!”
我爹这个时候又好气又好笑,因为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我,现在居然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大滩梦口水,滴得他胸膛湿了一大片。
随后我就被我爹抱回了房间,扔在床头裹着被子睡了一觉,辛苦了一晚上,我爹忙得满头大汗,瞧见我暂时没事了,这才想起今天答应了幺婶要出诊,赶紧收拾好家伙什走出了房间。
我娘用锁把我关在了家里,或许是害怕胖子和狗子再来找我,竟然用钉子和木板封住了窗户,然后扛着锄头去到了地里。
我爹主要负责打理草药堂子,我娘就负责地里的活,说到地里的活,两个我爹都比不过我娘,所以在我们那块儿,我娘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妇女劳模。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几天,我爹每天早出晚归,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房间里拽出来,然后倒吊在院子里“放血”。
晚上偷听他和我娘的谈话,我知道我爹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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