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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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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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狱卒大惊,往后急退,卢云见了这残酷至极的景象,也是忍不住骇然出声。

那大盗笑道:“狗杂碎,胆敢碰你爷爷的,那便是个死字!”说着虎吼一声,托起那狱卒的脑袋,用力往墙上一撞,只听轰地一声,那狱卒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地死下地下。

那大盗转头望向众官差,暴喝道:“还有人想进来么?”

众狱卒大惊失色,当下大叫大嚷,急急向上级回报。过不多时,一名捕快急急来看,待见地下血肉模糊的惨况,吓得魂飞天外,那大盗斜目看了那捕快一眼,冷冷地道:“你们记好了,你爷爷姓常名雪恨,外号叫做‘九命疯子’,你们哪个不怕死,只管再进来吧!”

那捕快吞了口唾沫,一时也不敢进去,只吩咐众人严加看守,明日再等县老爷吩咐。

那大盗见无人敢胆进来对付自己,便自哈哈大笑,向卢云一挥手,道:“小兄弟看了,做人便要这般做法,天地间才无人敢欺侮你。”跟着唱道:“爷爷生在天地间啊,生来最是不怕官,大口吃肉大担金,逍遥世间无人管!”一时手舞足蹈,甚是得意。

众官差低头咒骂,却无人敢过来啰唆。

卢云呆呆听着,想道:“我若有这般武功,这些官差也不敢打我了。”但此时的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如何能与这些饿狼也似的官差搏斗,他叹息一声,只有闷闷睡了。

睡到中夜,忽觉身上一紧,竟有人将他拉起,卢云睁开了眼,只见那大盗竟尔站在他的面前,牢门却已给人打开。

卢云惊道:“你……你怎么脱身出来的?”那大盗哈哈一笑,伸手向后一指,牢门外站着一群黑衣蒙面之人,地下却躺了十来名官差的尸首,原来是有同伙前来劫狱。

卢云瞠目结舌,这几名土匪的手段好不厉害,须臾间便能闯入大牢,正惊叹间,那大盗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小兄弟随我们走吧,看你眉清目秀的,又有这般硬骨气,咱们老大一定喜爱。”

忽听外头有人大喊:“劫狱啦!快来人啊!”

铜锣声当当响起,四下脚步声杂沓,又有百来名官差冲入牢里,人人手中提着灯笼,抄着家伙,都要过来抓人。卢云吓了一跳,连忙往角落缩去,飕飕发抖。

那带头的黑衣人却丝毫不惧,只冷笑道:“贼官差来得好,刚好给我练箭。”他提起大弓,刷刷数声,一箭一个,当头几名官差登时尸横就地。后头官差见敌人武功了得,一时各找掩蔽,躲在牢房外喊叫。

那大盗笑道:“‘火眼狻猊’好厉害的箭法啊,咱们一年不见,你可越来越长进啦!”

那黑衣人道:“别说这些废话了,有话咱们外头说去。”

那大盗哈哈一笑,道:“这几日气受得多了,让我多杀几只狗子!”他从喽啰手中接过钢刀,大剌剌地走了出去,众官差见他敢胆出来,发一声喊,纷纷奔出,后头一人叫道:“抓住他,别给他走了!”却是那师爷的声音。

眼看众官差逼来,那大盗朝地下一滚,砍断当前两名官差的小腿,跟着站起身来,喝道:“死吧!”登时放手大杀,只见牢房中人头乱滚,鲜血横流,其余官差见土匪凶狠异常,吓得手脚发软,纷纷后退。

那师爷大喊大嚷:“大家不要怕!再上!再上!”

那大盗笑道:“你奶奶的,你这人只会吆喝,自己怎么不上?”说着向同伴喝道:“来人,取我兵刃来!老子今天一次杀光这窝狗贼!”

两名喽啰抬过一柄兵刃,见是柄粗重无比的大斧,那大盗单手接过,手持巨斧,乱吼乱叫,朝人群狂劈滥砍,一名官差首当其冲,霎时连人带刀给砍成两截,鲜血肝肠流得满地。

众官差吓得屁滚尿流,叫道:“救命啊!”众官差脚底抹油,逃个一干二净,那师爷见下属四散奔逃,也是惊叫:“完了!完了!”他大叫一声,急忙朝后逃走。

那大盗喝道:“不准走!老子还没杀够!”他追砍过去,当者披靡,点点鲜血洒在墙上,满地都是断手断脚的尸首。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余下满地尸首,一众黑衣人见官差仓皇逃跑,忍不住哈哈大笑,便也要离开。

那大盗正要离去,见卢云自呆立不动,便放下巨斧,回头笑道:“小兄弟快走吧!咱们回到山寨去,大家以后大口吃肉,大秤分金,再也不用烦恼了!”

卢云却只茫然站立,丝毫不见移动脚步。

那大盗嘿地一声,说道:“小兄弟想清楚了,你若恃强不走,等官差过来抓住你,你还想生离此地么?”

卢云一愣,想道:“是啊!等会儿官差若要过来,我可怎么办?”心中害怕,便想随众匪离去,但脚步一动,转念又想:“我……我卢云堂堂正正的人,怎可入伙做贼?我饱读诗书,今日若要自甘堕落,死后怎么对得起爹娘祖先?”想到此处,脚步便又停下。

那大盗颇不耐烦,皱眉道:“你到底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可没法子等你了。”说着便要过来拉扯,卢云猛地一惊,急急向后退开一步,摇手道:“我……我不能做土匪……”

那大盗骂道:“他奶奶的,小小年纪就学得迂腐顽固!”

一旁黑衣人劝解道:“这小子没有福缘,也不必勉强。眼前还是逃命要紧,别让大哥担忧了。”

那大盗见卢云始终不走,只好叹息一声,便随众人走了。

此时官差盗匪都已离去,无人拦阻,卢云心道:“我现下应该怎地?是要逃狱,还是留在此地?”倘若逃狱,那可是畏罪潜逃,罪加一等,恐怕这辈子平反无望了,但若留在此处,只怕明日县官仍会着意陷害,定会给活活打死,一时拿捏不定。

正自犹疑,忽见几名狱卒探头探脑的下来,语带惊恐地道:“劫狱的都走了吗?”

卢云正要回答,忽见那师爷急急走进,在牢中绕了一圈,他见众匪走得干干净净,抱头叫道:“完啦!完啦!这帮土匪全走了,咱们拿什么见县老爷啊?”

这帮大盗出身江东双龙寨,作案无数,乃是钦命要犯,县太爷一心调京升官,指望的全在这件功劳上,谁知犯人竟在这当口走脱,看来自己定会给人重重责罚。

却听一名狱卒道:“启禀师爷,那帮匪徒也不是全部走脱,咱们血战之中,侥幸拿到一名首领,还请师爷发落。”

那师爷喜道:“在哪里了?快押他上来?”

那狱卒朝卢云一指,笑道:“启禀师爷,就是这小子了。”

卢云大惊,急急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眼看手下嘻皮笑脸,那师爷大怒道:“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还在放什么屁!”

众狱卒互望一眼,脸色都颇尴尬。

卢云拍了拍胸口,心下稍安,却见一名狱卒附耳过去,低声道:“这帮贼人大摇大摆走了,咱们找不到人顶罪,可没法对上头交代。”

那师爷心下恍然,暗道:“这话说得是。”当下吩咐道:“这小子看来确是同谋,你给我小心看住。”

卢云闻言大惊,登时魂飞天外,惨叫道:“冤枉啊!”

众狱卒大喜,纷纷叫道:“是啊!这小子正是首谋,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他抓住……”

耳听那几个狱卒还在胡说八道,自夸适才如何英勇无敌,那师爷暍道:“你们还在这里放屁!还不快给我抓人去!”情知县老爷知道此事后,定有一阵脾气要发,连忙率人追出,好歹面子上来个奋不顾身,也好向上头交代。

眼看众人离去,卢云面色惨然,只呆呆坐在地下,心道:“完了,我这辈子什么都完了……”

原本那县官着意屈打成招,要他招认强奸民妇的罪名,那罪责虽然不轻,却还未必是个死字,但这次若要给这帮奸官安上逃狱的大罪,便只剩凌迟处死一条路好走。

卢云泪眼汪汪,惶急间只是悔不当初,要是方才随那大盗走了,绝不会有这般下场。

正哭泣间,忽见牢门尚未关拢,门外也仅一名老狱卒,看来这帮官差实在轻视自己这名文弱书生,竟没加派重兵看守。卢云心念如电,寻思:“这衙门黑暗已极,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言念及此,连忙冲出牢中,便欲向外奔去。

那老狱卒见他奔出,忙拔刀上前,阻住卢云的去路,暍道:“你……你干什么!”

那老狱卒不是旁人,却是大年初一时招待卢云一顿隔年饭的老好人。

卢云跪倒在地,软声道:“老丈,你行个好,放了我吧!我若不走,便死路一条了。”

那老狱卒面色不忍,叹道:“可我……我职责在身,实在不能放你走,你快进牢里去了。”说着连连挥动手上兵刃,却是无意放人。

卢云垂泪道:“老丈啊,你也听到他们的诬陷了,我今日若要进去这牢门,那可是进到鬼门关里啊!”说着便要往外奔出。

老狱卒挥刀拦路,喝道:“不行!你若是走了,我定要倒楣!”

卢云不加理会,掩住了脸,低头便向外急冲,那老狱卒大叫一声:“哪里走!”举刀便朝卢云砍来,也是这人老得很了,出招缓慢至极,卢云虽然不识武功,但只往旁一闪,便已躲开。他一咬牙,便朝门外冲出。

眼看卢云便要走脱,那老狱卒跪倒在地,哭道:“你莫走啊?你这一走,我当差的死罪一条不说,我全家老小可也没命啦!呜……呜!”

卢云站在门口,回头望着老狱卒,想起他那顿隔年饭的恩情,只觉得此人心地不坏,自己若要逃走,不免害了人家满门老小,他心下一软,实在不忍心,不由得一阵犹豫。

那老狱卒伏在地下大哭,恳求道:“这位大哥行行好,可怜可怜老头子吧,别只顾自己逃啊!”

卢云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我卢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便是死了,也是烂命一条。这老狱卒若死了,怕还得赔上他家老小的性命。唉!大丈夫岂可求生以害仁?”

卢云转身走回,俯身扶起老狱卒,温言道:“老丈别哭,我不走了。”

那老狱卒大喜,颤声道:“你……你真不走了?”

卢云点了点头,道:“是,我不能走……”

话未说完,那老狱卒忽地从靴子里摸出把匕首,猛力向卢云刺来。

卢云一惊,忙向旁一闪,跟着伸手用力一挥,将那老狱卒推开。

那老狱卒脚下不稳,立时摔倒在地。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我给你一条鱼过年,你……你竟这样待我……”跟着便一动不动,竟似死了。

卢云忙扶起那老狱卒,只见他胸口上正插着自己那把匕首,已然气绝,想是他滑倒时误伤自己所致。卢云心中一阵歉疚,想道:“这老人其实心地不坏,只因身在衙门,不得不如此。唉……卢云啊卢云,他可是因你而死啊!”他呆立半晌,叹了口气,急忙冲出衙门。

一路闪闪躲躲,天幸没遇上什么官差,想来都已出门抓人了,卢云自个儿奔上大街,只见街上灯火通明,好不热闹,时值元宵将届,年节欢庆,街上挂满形形色色的灯笼,或为花鸟、或作奇兽,好不辉煌。

卢云自知身在险地,无暇驻足观看,急忙躲入巷中,一路奔至城郊,找了处荒凉破庙歇息。是夜寒风凛凛,卢云惊惧之间,有如惊弓之鸟,每逢风吹草动,就吓得面色惨白,只怕官差过来捉拿自己,他受寒受冻,心中复又担忧恐惧,直如炼狱一般。

第二日天未亮,卢云便急急出庙,赶往运河渡口行去,他知道多留一刻,便有一刻的危险,只有急速离开山东,方有活命之机。

行到运河渡口,只见河上帆影往来,虽在年节,交通仍是极盛。卢云寻思道:“我身无分文,若想离开山东,唯有乘船南下了。”这水路一途甚是隐密,官府即便四下追捕,料来也不会查到水路上。

沿岸询问船家,可有缺欠人手,人人脸上漠然,对他如同不视,卢云一路吃憋,好容易见一个船老大蹲在地下吃食,卢云连忙奔上前去,道:“这位大哥,你这儿可欠人手使唤?”

那船老大放下碗筷,上下打量卢云,冷冷地道:“你想找差事?”

卢云忙道:“正是,在下想找份工,还请大哥成全。”

那船老大打了个哈欠,道:“什么在下不在下的,说话这般难懂。”他瞄了瞄卢云,道:“你这小子怎么浑身是伤,是给疯狗咬得么?”

卢云干笑几声,心道:“说得好,那群官差残暴至极,真与疯狗没两样。”当下陪笑道:“大哥说得是,我昨夜遇上一大群疯狗,给他们连连追咬,这才伤成这样。”

那船老大半信半疑,只嗯了一声,道:“好吧!看你这小子生的壮实,想来还能干点苦力!”他站起身来,道:“按我这儿规矩,你平日搬运货物,水浅时下船拉纤,一个月一钱银子,你要么?”

这纤夫自古就是最为苦重的劳奴。先用绳索缚住船身,再上岸苦力拖拉,有如奴隶一般。卢云见工重钱少,这船老大极为苛刻,忍不住皱起眉头,那船老大喝道:“你这小子还想讨价还价么?要就点头,不要便滚,怎么样?”

卢云叹息一声,此时命悬人手,只要能离开山东,便已算得活路了,忙道:“成成成,便一个月一钱银子。”

船老大笑道:“是你自己答应的,可别说我刻薄你!”当下便拉着卢云上船,卢云不敢违逆,只求速速离开此地,便低头跟着走了。

上船不久,船只便已开动,卢云深怕有人过来捉拿自己,只躲在舱中不敢出来。直到远离岸边,方才放下心来。

船行好不快速,过不数日,便已离开了他自小生长的山东。

这一路行来,不见有人前来缉拿,给狱卒打的伤势也逐渐复元,慢慢地卢云也放下心来,想来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县官岂会大费周章的前来追捕?八成是把自己给忘了,念及此处,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每日便随着船工上下搬货,忙里忙外,想起不必再挨人毒打,倒也自得其乐。

匆匆之间,便已过了半月,一夜明月映江,卢云夜不成眠,走到船边,只见远处轻烟薄雾,朦朦胧胧,夜深幽静,唯有河水轻轻拍打船身。

卢云想起自己科考不第,厄运连连,竟然沦落至此,一时自伤身世,泪水滚滚而下,忽地想到了杜甫的旅夜书怀:“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他不知此去南方命运何卜,茫茫然间,竟似痴了一般。

又过数日,那船行到一处浅滩,竟是难以行船,看来须得拉纤。那船老大喝道:“大家给我上岸去,好好干活!”

卢云随众人行到岸上,只见船老大另雇了二十几名纤夫,看来船身沉重,光靠船上几名水手不足济事。

忽听船老大骂道:“他妈的,这几个老头小孩是谁给我雇来的!快快给我赶走了!”卢云定睛看去,只见船老大怒喝连连,正指着几名老人小童狂骂不休。

一名船夫陪笑道:“该死!该死!小的没看清楚,竟给这些人混了进来,这就赶他们走。”当下对着老人小孩喝道:“滚啦!这儿用不上你们!”

一众老弱大惊失色,叫道:“不成啊!咱们好几日没活干了,你们再赶我们走,要拿什么吃饭啊!”

眼看那些老头小孩拼命哀求,卢云也帮着说些好话,船老大耐不住烦,骂道:“他奶奶的,这些废人没半点气力,成什么用?想干可以,工资减半!”

卢云听他刻薄之至,一时心头火起,只想上前指责,但自己也是人家的伙计,人微言轻,又能如何?只有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便随众纤夫脱了上衣,一齐等候拉纤。

此时虽当严冬,但人人无惧寒冷,便是弱小稚童,也是满面坚毅。船老大一声令下:“拉啊!”啪地一响,手上皮鞭挥起,正抽在一名壮汉身上。

霎时众人高声唱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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