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 第51部分

　　　　何佳念也是这样，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平静了许多：“嗯。我听你的。谢谢。”

　　　　“念念又和我客气呢！你说你这样我该怎么罚你才好？”张沐远听她语气轻松了许多，自然又开始日常的要糖吃。

　　　　“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干嘛罚我。”何佳念那边儿隔着听筒，小嘴儿都已经撅起来了。

　　　　“你客气就不对啊。下次见面，再让我亲一下。”剑走偏锋的张沐远，说这话时其实手心冒汗。

　　　　“我挂了。”何佳念听着他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忙捂住了听筒，看周围没人，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伴着最后一缕夕阳，偷偷地笑了。

第117章　越痛越成长（二）（）　
可何佳念刚转过头来，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人，竟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画面里。

　　　　“何佳念！你运动呢？”这是谁，怎么就是高岑。俗话说的好，背后不能说人，说曹操曹操到。

　　　　“啊是。”何佳念和中学时一样，慢热而且通常和班里的同学都有着一些距离，和男生更是如此。所以高岑猛地这么跟她搭话，让她觉得很有点不适应。

　　　　“我也是，一起走走？”高岑又是带着他招牌而亲和的笑容，说实话，这样无一点瑕疵的脸庞，挂着这样的笑，看向任何一个女生，十个有九个都是招架不住的。

　　　　何佳念是第十个。她早从中学就见识过，女孩子们对于假想敌的态度，隐形的刀，却是刀刀致命。虽然吴漾说了好多她不想分享的话，但有一句她说的是对的，她已经有张沐远了，她完全不需要淌这趟浑水。

　　　　“我这就回去了。”她礼貌笑笑，身子却反射性地一退，距离清晰。

　　　　“哦，那好吧，下次碰到再一起呗。”高岑真的像耿嘉嘉说的那样，很是知礼，对于何佳念其实并不算婉转的拒绝，他依旧微笑着回应。

　　　　“哦好。那再见。”何佳念点头。

　　　　“对了，谢谢你肯借给我笔记啊。”高岑却又叫住了已经转身的她。

　　　　“没事。”何佳念笑着摇了摇头。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何佳念无意地想起刚才和高岑相遇的情景，不细想还罢，一细想，好像真的有点像朱雨说的，高岑跟自己说话确实好像，有一点格外耐心和轻声细语似的。

　　　　不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从九班到口腔二，可能因为都是尖子，所以见惯了太多棱角锋利的同学，这猛然看见个谦逊温和的，怎么反倒觉得奇怪了。不要没事自己给自己平增烦恼。

　　　　可晚上洗漱完，四个姑娘躺在床上卧谈的时候。何佳念的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张沐远，刚刚两人已经道过了晚安。

　　　　“何佳念，明天下午下课之后我去你们宿舍楼下取笔记好吗？高岑。”何佳念看到这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信息，有一秒，有点抗拒。可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多虑了，人家借笔记不得取走？可来宿舍就不用了。

　　　　所以她没多想，就回了过去：“哦，我明天上课的时候给你带过去就行了。”

　　　　“那多不好意思，那么多本，我忘了说，我全得要，因为哈哈哈，我这学期就没记过笔记。”高岑怎么也是个自来熟，这第二条信息就“哈哈哈”上了。

　　　　何佳念心里有几个orz，但她还是礼貌回复了：“没事，我都带过去就行。”

　　　　“好的，那多谢了。”高岑回得很快。

　　　　“不客气。”何佳念也迅速结束了和他的对话，然后把一来一往的所有信息全选了删除。

　　　　第二天最后一节思修的时候，何佳念把那些笔记本一次抱给了高岑。又有几个男生围过来，都十分开心地跟何佳念一起道谢。

　　　　何佳念礼貌却疏离地跟他们笑笑，就和耿嘉嘉一起离开了。

　　　　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高岑就又抱着那一摞笔记本出现在何佳念她们宿舍楼底下了。高岑是谁，在整个大一早就出名了好吗，这现在一个人站在小树苗还十分幼嫩而无法挡住一点阳光的女生新楼下面，来往吃饭的、上自习的、打水的、去洗澡的女生，全都得多看几眼才行啊。这是在等谁呢？

　　　　“啊明天还我就行。”看着高岑十分热情地朝自己招手，何佳念觉得这无妄之灾，需快速避开才好，所以她上前接过笔记本，下一秒脚的方向已是要往宿舍门里踏，但好歹得听他说完话。

　　　　“那多沉啊，还得再抱回来。对了，我请你吃饭吧，这么麻烦你。”高岑还是那样温暖而标准地笑着。

　　　　“不用不用，一点小事。”何佳念说这话时都不敢看身旁经过的女生们。仙女们，这人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是无辜的，快让我走。

　　　　“那哪儿行。”

　　　　“真不用。”

　　　　“那我先欠着。你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再管我要啊。”高岑又是一个顺滑的台阶给自己铺上。

　　　　何佳念心里已经是欲哭无泪了，高帅哥，我真是一点关系都不想和你扯上好吗，但再撅人家好像也有点太没教养，所以她很为难地说：“行吧。”

　　　　“太好了。何佳念，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高岑听到她这么说，眼神突然有一丝异样的闪亮。

　　　　“嗯？”何佳念已经站进宿舍大门了。

　　　　“你有男朋友吗？”

　　　　！！

　　　　“有。”何佳念对上他的目光，她很少直视别人，但她现在非常认真地点头，虽然她心里已是惊慌失措。

　　　　“哦。没事，我就问问。”高岑低头时，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漠然，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一贯温暖的笑容，很轻地说了句，“有没有有什么差别。”

　　　　何佳念没有说话，但她的心狠狠地沉了一下，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但她不敢开口问，她怕越错越多。所以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就赶紧离开了。

　　　　一晚上，何佳念的心完全是乱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到底什么地方给了高岑错觉，他为什么会对并不出众的自己感兴趣。虽然被别人喜欢是每个人都应该觉得荣幸的事情，但她的心已全给了一个人，所以这份荣幸对于她，就成了困扰。她恨自己没有勇气，不能一次干脆地跟高岑说明白。但高岑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她若先急齁齁地去拒绝，去划清界限，可能反而才是半点脸面都不剩了。

　　　　何佳念又想跟张沐远说这件事，可是，若他知道了，一定会如临大敌般地过度保护自己，还是先不要说了，别让他跟着过得鸡犬不宁的。

　　　　她这样想着，脑子里乱糟糟地，用了好久才睡着。

第118章　越痛越成长（三）（）　
可没过几天，全班似乎就都知道了。高岑喜欢何佳念，但何佳念是有男朋友的。

　　　　不知这话最初是谁传给谁的，怎么添油加醋。总之，突然从某一天开始，所有男生觉得高岑痴情可怜，所有女生觉得何佳念轻浮惹人厌。大家看何佳念的眼神，都带了一种饶有兴味，同时还有没拿上桌面，但却十分生动的“啧啧”。

　　　　连耿嘉嘉也悄悄问她，高岑什么时候表白的，怎么也没听她说过。何佳念依旧是一句解释说不出来，还是吴漾来找她俩吃饭的时候，帮着顶了耿嘉嘉几句，说这都怪高岑，明明知道何佳念有男朋友，干嘛还来招惹她。

　　　　这两个星期，因为期末考试又下了雪的缘故，何佳念都没有回过家。她过得很委屈，但她不善抗争也不谙辩解。且不知被编辑修改了几版的欲加之罪，你如何辩解？所以她只变得更沉默，她想着听课考试就好，一个人兀自承受了这所有的非议。

　　　　最后一门考完，她实在忍不住这样的难过，还是给张沐远打了个电话。在确认张沐远不会有任何行程上的改变，而依然会来学校接她时，她心安多了。我不和你们争辩，我不和你们交往总可以了吧？反正有人爱我，她负气般地想着，可这样想着，她心里却是更憋屈了。

　　　　下午，大家陆续离校，何佳念提着包坐到了黄叶也即将落尽的银杏之下。望着冬日里日渐萧索的校园，何佳念心里冰凉一片。呵呵，从大一就开始形单影只吗？还好还有吴漾和耿嘉嘉，但在这大学的浪淘中，这一点若有若无的助力显得分外单薄。

　　　　这样想着，最不想看见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挎着北风，又这样呼啸而来。

　　　　“何佳念，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高岑也拿着收拾好的书包，走到了这一片银杏树下。

　　　　“”何佳念想拒绝他，但他温暖又和善的笑容，又让她想弄清楚这突然泥沙俱下的场面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她太委屈了，所以她沉默地点点头。

　　　　“这儿人太多，进楼说吧。”高岑说着就往旁边的实验楼走去。

　　　　微蓝天空，明黄树叶，那两个年轻人的背影，不知道的，必要觉得是一副极美的水彩画。可真相往往平淡得让人心灰。

　　　　高岑也不说话，低着头，直走到动实楼的顶层。何佳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何佳念，对不起。我那天喝多了，就跟我们宿舍的人说了我喜欢你。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他转过身，目光里有一点恳切。

　　　　“我有男朋友，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我不会喜欢别人了，谢谢你。”何佳念摇了摇头，这道歉不知是不是来得有些晚了，但于她已是无意义了。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你又没结婚，还不许别人公平竞争了？”高岑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里又镀了一层金色。本来是寒冷的冬季，可他的额头上，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汗水，让整个气氛突然促狭。

　　　　“需要我结婚吗？我也可以马上结。这样班里的人就不会再这样欺负我了吧。”何佳念觉得心里的忍耐被逼到了一个死角，张沐远一定会同意的，她还有他爱自己。

　　　　“何佳念，你别生气，这事儿都是我引起的。我去和他们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任何多余的话，都是我一厢情愿的。”那恳切里又多了一丝哀求。

　　　　“不用。”何佳念虽然语气淡然，却也坚定。

　　　　“我这点儿事儿都不能为你做吗？”哀求中有一点愤懑。

　　　　“真的不用。”

　　　　“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了，留点余地，对大家都好。”高岑的笑不见了，他突然显现出一种极其可怖的眼神，像是一记螺旋的暗器，随时可能剜下谁一块肉似的。

　　　　“我，并没那么想。”何佳念觉得自己，后背上衬衫里，有清晰冰凉的汗水滑落，“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安静地看书的样子，在早晨的阳光里，没来由地就让人心里软软的。”高岑打断了她，刚刚眼神里的那一层黑雾，也吹散了些许。

　　　　“谢谢你。”可何佳念却想不到再多能够继续风力的话语，只不断重复着被动的感谢。

　　　　所以那消散的黑雾，重又聚拢。眼前忽然一个黑影，高岑已是推了她在墙上。狼狈又匆忙的呼吸，突然在眼前凌乱地掠过。何佳念只觉得胃里有一阵翻腾，她很想咳，但一瞬间的惊恐，好像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喊不出声。

　　　　“高岑，你别冲动。”何佳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可还是无法控制的颤抖。

　　　　“何佳念，我喜欢的人，我没有得不到的。”可高岑却已没了方寸，不但往日那俊朗的面容扭曲起来，他的情绪也是汹涌而无序。

　　　　“你冷静点。”何佳念死死扼制自己的哭腔，绝不能倒下。

　　　　可眼看着他的眼睫垂下，他的唇也压了下来，逼仄的距离让一根一根胡须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你爱我吗？”何佳念心如死灰，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幼稚，在这种时刻，无法救人于水火的，愚蠢问题。可却也是个，真心人才能答的问题。

　　　　“你不是最漂亮的，但你是最特别的一个。”高岑说着，眼睛里有一刻转瞬即逝的黯然的闪烁。

　　　　出人意料地，他突然就松了手。何佳念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已经被攥折了，它们就那么散在身旁，而自己整个人也马上就要瘫坐在地上。但她凭着一股一定要活着见到张沐远的信念，脚下没有一刻犹豫，包也没有拿，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事后，何佳念自己都无法解释，那样的步履参差，她是如何没有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竟一路平安到达了一层。

　　　　跟着，她一口气都不敢喘，一路跑到了平日里最厌烦去的，人最多的，图书馆二层。在忽然变暖的空气里，何佳念过了好久都缓不过来，一直觉得全身冰冷。

　　　　这一场危机，是她一力化解。虽是化险为夷，也精疲力尽。

　　　　“念念，你脸色不好啊。”终于摆脱了堵车的张沐远，在华灯初上的傍晚，才一身风尘的来到她的面前。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说着，何佳念就抱住了张沐远，像一只树懒那样，真的再也不想放开。

　　　　受宠若惊的张沐远，当然温暖地接纳这个小女孩，像所有从前一样，也回手抱住她。可他不知道，在不具名的地方，她已在飞速成长，带着一种裂解的疼痛，也离开童年那座万花筒一般绚烂的城堡。

第119章　越痛越成长（四）（）　
“我今天，不想回家住了。”何佳念拉着张沐远的手，走着走着，突然一顿。

　　　　“好。去我家？不行，我爸妈都在呢。我们订间房。”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何佳念觉得自己的下唇有一阵轻颤，伴着胃里突然的酸楚，所以她使劲儿才抿了住。

　　　　“不问。念念想怎么做，都有她的道理。”张沐远的笑，才是真的温暖，眼神里哪怕一丝黑气也没有。

　　　　何佳念好像被放进一个高压氧仓，所有的明亮和通透让她突然想哭。

　　　　“嗯！我今天就是不想回家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何佳念猛地拼命点头，她的手也用了最大的力去回握张沐远的手。

　　　　“那我们是回城里去，还是先待在这边？”张沐远其实不仅摸不到头脑，而且十分紧张。他尽了最大努力控制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随时想要一口吞下所有最纯净的爱的冲动。他也应该尽最大可能避免和何佳念在深夜来临之际共处一室，但既是何佳念要做的，必得有她的理由。他是绷断了神经也好，咬酸了牙也罢，定要做她所有安定的来源。这样想着，他也竟慢慢坦然了。

　　　　“回去，马上就走。”何佳念听他这样问，突然像回忆起什么最可怕的画面一样，急急地拉了他紧跑两步，赶上了前面一辆已经快要关门的公车。

　　　　这也让张沐远没想到，搁着平时她的性子，这辆车是断不会追了。

　　　　还好，车上人不太多，可能是个完美的时间差，张沐远和何佳念竟然还找到了平时最喜欢的后排座位。

　　　　照例，张沐远要去坐煞凉风的靠窗座位，而把温暖留给他的小姑娘。

　　　　可是今天，何佳念却拉住了他，自己先进去，然后等张沐远坐下来，只一把紧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牢牢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这让张沐远更是错愕不少，这个害羞的小姑娘今天这么反常，一定发生了什么。啊，该不是第一个期末，要挂科了吧？但无论是什么，她作哪种改变，有什么情绪，自己都能承担，也有信心助她复原。

　　　　所以张沐远什么都没有说，只又牵起了她的手，安抚地摩挲。

　　　　何佳念在一片百分百安全的颠簸与喜悦中，眼泪渐渐涌了出来，它们默默落在张沐远的肩膀上，手臂上。

　　　　张沐远当然感觉得到那气息幽咽的一刻，但他依旧没有出声，只继续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光和热，全都无条件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