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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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还有多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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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萍有点恍惚,没去听刘主任说什么,只顾看着右手的食指上残留的鲜红的印泥。一到厂里,她便用肥皂一遍遍地搓着手指上沾的印泥,她不想让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留下任何记忆……
  当于大路回来的时候,车间沸腾了,他被车间岳调度等几个人前簇后拥。于大路对众人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可要吸取我的教训,千万要遵纪守法,这蹲班房的滋味可不好受!
  岳调度: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你,哪敢真让你蹲啊?
  于大路:吓唬?好家伙,警察一翻治安条例,还真让我害怕了!猜猜怎么着?就这一脚,劳教个一年半载的,没话说!
  岳调度:那还这么快就放你回来?谁去找的人,这关系可够铁的!
  于大路:这关系啊……是铁!没说的!
  于大路到了李萍的跟前。这个粗犷的汉子,眼睛里燃起了热烈的激情之火。
  李萍很平静地说:于主任回来了。
  于大路:嘿嘿……回来了回来了!真没想到,你会到公安局去承认是我的未婚妻,这个好!嘿嘿,我做梦都没有想到!
  李萍:于主任,你可别认真了,我去厂里找厂长,是厂长非让我这么说的……
  于大路拦住她的话,道:李萍,别不好意思!你都认了,我能不认吗?再说了,你这一认,我就是因祸得福!
  李萍看看围观的众人,不好再解释了,刚要躲开,于大路却猛然上前,把李萍给背了起来,绕着车间流水线奔跑起来。
  车间的职工一片惊愣。
  靳英知道,依李萍那么倔强的性格是受不了这个的,她想做什么却也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在于大路的背上挣扎着。她绝望地捶于大路的背,奋力地扭动着双腿,喊他放下,但是这点力气对于大路不能形成丝毫威胁。终于,于大路停下脚,却没有放下李萍,而是又兴奋不已地背着李萍原地转了几个圈,这才放下了她。
  李萍这时已感觉头脑一片空白,脚一沾地,头就有些晕,腿有些软,摇晃了一下,有些踉跄。于大路就劲将她给扶住了,对着全车间的职工,眉飞色舞地说:喜事新办,我和李萍这就算订婚了,“十一”就请大伙儿吃喜糖!
  职工们稍愣了一下,就有人鼓掌。掌声跟着就越来越响。
  李萍很尴尬。李萍很愤怨。李萍浑身都在哆嗦。
  岳调度就劲鼓噪:于主任,敢不敢背李萍到车间外跑一圈?让全厂的人看看?
  于大路:有什么不敢的?!我还就想让全厂的人看看!
  于大路很兴奋。于大路雄赳赳气昂昂。于大路理直气壮地拉过李萍就要再背。于大路把李萍对婚姻的许多梦想和期盼在那一瞬间击碎了!李萍要保卫自己的梦想!
  李萍挥起手来对准于大路就抽过去一个耳光,很响亮!这一个耳光,把于大路给打蒙了,把全车间的职工给打蒙了,也把李萍自己给打蒙了!
  一车间的人都僵在那里。
  这一天,李萍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终于挨到下班时分,她径自取来二八的自行车,飞快蹬去。夕阳下,转动的自行车辐条,反射出绚丽的霞光。
  靳英喊着她追了上来,道:李萍!李萍……你怎么连于大路都敢打啊?还是当着全车间人的面!
  李萍:他太过分了!
  靳英:我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于大路。可他是车间主任,又是厂里的红人,这下,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他那个犟脾气,非死缠着你不可!
  李萍停下自行车,看着靳英:我好心去公安局保的他,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应该嫁给他于大路?
  靳英说:应不应该放一边!现在你去问问,全厂的人都知道你是于大路的未婚妻,你被贴上标签了。
  李萍:贴上标签了?
  靳英:我这是打个比方!就像一包香烟,贴上标签就等于封死口了!这下你怎么办啊?
  李萍慢慢仰头,望着卷烟厂锅炉房那高高的烟囱。
  那高高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
  李萍气闷似的说:打进烟厂那天起,我就觉得气喘不顺,老是咳嗽,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也没法不咳嗽,你瞧瞧这根烟囱,又粗又高又大,还整天冒着黑烟,真受不了!
  靳英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李萍:我说那根烟囱!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于大路?嫁了一辈子都得咳嗽喘不过气来!靳英,我在公安局做笔录时按了个手印,那印泥比咱车间办公室的那盒印泥好用多了,鲜红鲜红的!可按下那个手印,我就感觉不好,当时就觉得把我自己给抵押进去了。
  李萍和靳英推车走到了卷烟厂大门口,随着下班的人群,走出了厂区。
  两人来到必经的天桥上,停住了。这是一处临近车站的铁路过街天桥。桥下横卧着十几条铁路线。正有一列火车从桥下通过,呼隆隆地震得天桥跟着直颤悠。
  一盏盏伫立在铁轨旁的指示灯在闪烁着,红色黄色绿色,不停地变换着。
  李萍看着变换的指示灯,道:我要想办法离开卷烟厂,离开于大路!
  靳英吓了一跳,说:你要离开卷烟厂?现在多少人想进厂还进不来呢。
  李萍:那也要离开!不单单是因为今天的事,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了!
  靳英:为什么呀?我觉得卷烟厂挺好的。
  李萍:是挺好,对别人来说都挺好,可我在厂里就是感觉不到幸福!
  靳英:幸福?李萍……你老说幸福幸福的,你要的幸福是什么呀?
  李萍望着远去的列车,慢慢道: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我知道有,就在前面等着我!我自己得去寻找。自己要不主动去找,没人会把幸福送给你!
  靳英:那你离开烟厂要去哪儿?有门路吗?

  把缘分交给了香烟(5)

  李萍:没有,没门也没路,但自己闯呗。年轻时候不闯一闯,那等老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黄昏时分,李萍骑着自行车到了自家楼下。刚停下锁好车,李母从楼内出来,提着只篮子。李萍:妈,要买菜去?您歇着,我去吧。
  李母神情有些紧张地:小萍……你哥回来了。
  李萍下意识地抬头向楼上望去,高兴地说:我哥回来了?那还是您受累去买吧,我看看我哥,快两年没见了。
  李萍说着就要往楼里进,却被李母一把给拉住了。
  李母很为难地说:你哥他带着你嫂子还有小河回来的,你爸正生气呢。你上楼劝劝你爸啊。
  李萍一笑,道:妈,我爸看到大孙子了,还生气啊?说完一步两个台阶,很兴奋地往楼上奔去……
  李家是两居室的住宅楼,一个不大的客厅,家具简单。
  李萍开门进家,先是看到一个穿戴有些土气的女人正拿着拖把在擦地。那女人看见李萍进来,紧张而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萍。
  李萍:是大嫂吧?哎呀,你怎么刚到就擦地,快休息,我来我来。
  可桂花却一副怯怯的样子,握紧拖把不肯撒手:我来,我能擦干净……
  李萍:哎呀嫂子,不是怕你擦不干净,是怕你受累,哪能让你刚进婆家的门就擦地……
  听见李萍的声音,李萍的大哥李元从卫生间出来,道:小萍回来了。
  李萍高兴地说:哥!你怎么能让大嫂进门就干活啊?
  李元:没事,你大嫂又不是外人,再说,她闲着会比干点活更难受。
  李萍:我大侄子呢?
  李元:我正给他洗澡呢。
  李萍:我看看,想死我了,还只看见他的照片呢……
  卫生间里,李萍,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胖乎乎的小脸,胖乎乎的手脚甚是可爱。他光着身子站在一只大塑料盆里,湿湿的头发软软地伏在脑袋上。他还认生,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走进来的李萍。李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道:我来给洗,我给大侄子洗澡。
  孩子紧张地蹲下身去。李元道:还是我给他洗吧,小河认生。小河,叫二姑。
  小河蹲在大塑料盆里,玩水,头也不抬。
  李萍:嘿,跟二姑还认生啊!……哥,爸呢?
  李元向另外一间屋子示意了一下,道:正生气呢,骂我没出息。
  李萍一笑:别怕,哥,我有办法劝爸高兴!
  李萍推门走进了卧室屋,李金才正坐在椅子上捧着一只搪瓷大茶缸,脸色阴沉着,直喘着粗气。
  李萍过去,哄劝道:爸,你这么扔脸色,就不怕吓着我嫂子和小河啊?
  李金才哼了哼,道:我能吓着谁?倒是你哥把我给吓着了!
  李金才一说话就粗门儿大嗓,李萍急忙阻拦道:爸爸爸爸,小点声!我嫂子头一回来,你别这么粗门儿大嗓的……
  李元进来了,给李金才的搪瓷大茶缸里添上水,道:爸,有什么不高兴的,您就跟我直说。
  李金才:我是替你担心!你怎么能不经过组织就偷跑回城?还带着媳妇孩子!这连个户口都落不下,以后你怎么办?媳妇孩子又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李元却笑了:爸,这些我还真的都想过了!我连考了两年大学都没有考上,直后悔下乡前没有好好学。你孙子今年三岁了,他该上幼儿园,从小就有个好环境,长大了才能有出息!至于以后,爸,你放心,我虽然没有工作,也能养活她娘俩儿!
  李金才说:可连个工作都没有,你怎么养活?
  李元笑了说:我去搞城乡贸易去。
  李金才说:你搞啥?
  李元说:用鸡蛋换大米、换粮票,倒买倒卖!
  李金才气愤不已,说:我就知道你不惦着走正道,那是投机倒把!
  李元说:爸,十一届三中全会都开了一年多了,邓小平讲话您没学啊?现在没有投机倒把了!“钱广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我要当个自食其力的小商小贩,国家政策不仅允许,还提倡呢!邓小平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爸,你不用为我担心,别人的话你可以不相信,邓小平的话你不能不信吧?
  李金才吐出一口气来,道:可当个小商小贩,那是个正经的工作吗?
  李元:爸,我这也是骑驴找马!您放心,我不会一辈子就当小商小贩,没准有一天我就能成为大陆的李嘉诚!李嘉诚就是从小商小贩起家的,他可是香港的大老板啊!
  李金才刚要再说什么,忽然,桂花带着小河进来。李金才的目光就被孙子小河吸引了,那脸色就有些缓和了。李萍见状,就将小河抱起来,道:小河,来,摸摸爷爷的胡子……对对,把爷爷的下巴托住啊,要不啊,爷爷的脸就快掉下来啦……
  孙子小河摸着爷爷的下巴。
  李金才躲闪了两下,没有躲避开。
  李萍逗弄着小河:叫爷爷,小河,叫爷爷……
  小河仰着小脸,看着李金才,甜甜地喊:爷爷……
  李金才吃不住劲了,扑哧一声乐了,高兴地将小河抱起来,亲着小河,亲得小河直叫唤。这时候,李母也正好卖菜回来,看着这一幕,松了一口气。
  李金才亲完,又装着生气的样子,对李元道:哼,要不是看我大孙子的面,我就把你给赶回乡下去!

  把缘分交给了香烟(6)

  晚饭后,李萍回到自己的卧室,为嫂子桂花和侄子小河收拾床铺。她觉得二哥为了自己,吃了好几年的苦,这一次带着妻儿回家,不管怎么样也得让他们娘俩住得舒服些,自己将就一下就行。过道里有一个行军床,虽然简陋单薄,长久没有人睡了,一压就“吱嘎吱嘎”地响,好在自己比较瘦,正可以睡下。
  桂花不好意思地说:他二姑,还是你睡这屋吧,我们三个在过道里挤一挤……
  李萍:那怎么行?嫂子你可别见外啊,进了这个门,你就是这个家的人!可千万别处处委屈自己!要那样,别说我哥不干,我也不干!
  桂花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李元劝住,道:算啦,别推来让去的,就让小萍在过道睡吧。
  李萍:嫂子,小河都困了,你哄他快睡吧。
  李萍抱起一床被,走出了屋。李萍一出屋,桂花就累得坐在了床头,叹气。
  李元体贴地说:怎么啦?
  桂花:这个家,幸好还有他二姑……
  李萍躺在过道的行军床上,就着微弱的灯光在看着一本书。
  李萍一翻身,那行军床就跟着吱嘎吱嘎地响。
  李元出了卧室,看着李萍,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小萍,让你受委屈了。
  李萍:哥,这有什么委屈?当年要不是你坚持下乡,把顶替进厂的名额让给我,那我就该下乡去了。
  李元:哥是男人,苦点累点应该的。
  李萍想起什么来,道:对了哥……
  李萍从书本里拿出一只小信封,塞给了李元。
  李萍小声地说:我攒的零花钱,你留着用。
  李元笑笑,又塞还给了李萍,道:哥不要!救急不救穷,哥想办法自救。小萍,你帮哥一个忙,去厂里要一张自行车票,二八的,横梁,哥哥好用。
  李萍说:哥,你当真要去倒鸡蛋?
  李元说:是,先干着,骑驴找马!也没准倒上两年,哥就成万元户了!
  李萍笑了,说:哥,你怎么到什么时候都不发愁?
  李元说:以前也发愁过,怨天怨地的,还常常感觉生不逢时。可自从娶了桂花,有了儿子,我一下子开窍了,怨谁啊?又有什么好抱怨的?生活待我不薄啊!下乡的时候我是孤身一个人去的,可回城就变成了三个,有了老婆,有了儿子。这挺好,哥觉得挺幸福!
  李萍说:好多回城的,都把乡下的老婆孩子给丢下不管了。
  李元说:哥不是那样的人,哥就是把自己给丢了,也不会丢下她娘俩儿!
  正说着,里屋传出小河的哭声,李元:你睡吧,我看看小河。
  李元走到里屋门口,又转身小声地叮嘱道:自行车票,二八的!
  李萍点了点头。
  第二天,李萍来到厂里,楼梯上正看见刘主任手里拿着文件向厂长办公室走去。
  李萍打招呼:刘主任。
  刘主任停住:哦,李萍啊,有事?
  李萍:刘主任,厂里正在分自行车票吧?能不能分给我一张?
  刘主任:哦,自行车票啊,都发给车间主任了,你找于大路要啊!对了对了,你和于大路不是那个……都对上相了吗?你怎么还用找我要自行车票?找他啊!
  李萍忧心忡忡。自从她打了车间主任于大路的脸之后,她都避着他走,没和他说过话,这次如果开口要车票,他能给吗?
  在于大路办公室里,摆着长条桌椅,工具柜,电话机。于大路正在做着进度图表,很仔细,图表上的红蓝箭头清晰而又分明。
  李萍和靳英进来,于大路抬头扫视了一眼,看见是李萍,又低下了头。
  李萍迟疑了一下,道:于主任……我想要一张自行车票,二八的,我去找过厂办刘主任,他说已经发到车间了。你能不能分给我一张?
  于大路看看她,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认真地画着。
  李萍和靳英对视一眼,李萍刚要再说什么,电话响了。于大路接听:喂……厂长啊,这个月的任务真要悬了,切过滤嘴的机器坏了三天,还没有修好……
  于大路边接听着电话,边挥手向外示意,让她们俩出去。
  李萍和靳英只好出去了。
  出了车间办公室,靳英道:打完他嘴巴之后,你找过他吗?
  李萍摇头。
  靳英:没跟他道个歉啊?
  李萍:我道什么歉?我又没有错!
  靳英:可你这一个嘴巴算把于大路给得罪了!他不会给你自行车票的!
  李萍:这是两码事!我从进厂还没有分过自行车票,轮也该轮到我了!他是车间主任,办事得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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