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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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全译- 第7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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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既外逼于荣,内逼皇后,恒怏怏不以万乘为乐,唯幸寇盗未息,欲使与荣相持。及关、陇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谓尚书令临淮王曰:“即今天下便是无贼。”见帝色不悦,曰:“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帝畏余人怪之,还以他语乱之曰:“然。抚宁荒余,弥成不易。”荣见四方无事,奏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臣恶其言,已斥遣令去。”荣时望得殊礼,故以意讽崐朝廷,帝实不欲与之,因称叹其忠。
  孝庄帝既然外受逼于尔朱荣,内又受逼于尔朱皇后,因此总是怏怏不乐,并不以自己是皇帝而感到快乐,唯可庆幸的是寇盗尚未平息,希望寇盗与尔朱荣相抗衡。等到关、陇地区已经平定,捷报传到朝廷之时,魏主却并不感到十分高兴,只是对尚书令临淮王元说道:“从今以后天下便无贼寇了。”元见孝庄帝脸色不悦,说道:“我担心贼寇平定以后,才真正会使圣上您多费思虑呢。”孝庄帝怕其他人感到奇怪,赶忙用别的话打乱他搪塞道:“是的,抚慰安定兵荒后残剩的百姓,也实在不容易。”尔朱荣见四方平定无事,便向孝庄帝上奏道:“参军许周劝我取得九锡的特殊荣宠,我很厌恶他的话,已经斥责了他一通,让他离开了。”尔朱荣当时希望能够得到孝庄帝特殊的礼遇,所以故意以此来委婉地向魏主暗示自己的愿望,孝庄帝实在不想给尔朱荣以特殊礼遇,因此只是大加称赞了一番尔朱荣的忠诚之心。
  荣好猎,不舍寒暑,列围而进,令士卒必齐壹,虽遇险阻,不得违避,一鹿逸出,必数人坐死。有一卒见虎而走,荣谓曰:“汝畏死邪!”即斩之,自是每猎,士卒如登战场。尝见虎在穷谷中,荣令十余人空手搏之,毋得损伤,死者数人,卒擒得之,以此为乐,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从容谓荣曰:“大王勋业已盛,四方无事,唯宜修政养民,顺时搜狩,何必盛夏驱逐,感伤和气?”荣攘袂曰:“灵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节。葛荣之徒,本皆奴才,乘时作乱,譬如奴走,擒获即已。顷来受国大恩,未能混壹海内,何得遽言勋业!如闻朝士犹自宽纵,今秋欲与兄戒勒士马,校猎嵩高,令贪污朝贵,入围搏虎。仍出鲁阳,历三荆,悉拥生蛮,北填六镇,回军之际,扫平汾胡。明年,简练精骑,分出江、淮,萧衍若降,乞万户侯;如其不降,以数千骑径渡缚取。然后与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称勋耳。今不频猎,兵士懈怠,安可复用也!”
  尔朱荣喜好打猎,不管寒暑,使军队列队四面围狩,令士卒一定要整齐划一,行动一致,即便遇到艰难险阻,也不得逃避。如果一只鹿逃出去,必定会有几个人因此而处死。有一士兵看到老虎后吓得逃开了,尔朱荣对他说道:“你怕死吗?”当即便将那个士兵斩杀了,从此每次打猎,士卒们便如同上了战场一般。有一次在一条幽僻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老虎,尔朱荣命十几个人空手与那只老虎搏斗,而且不能损伤老虎,死了好几个人,最后才擒获了老虎。尔朱荣以此为乐,他的部下却为此吃尽了苦头。太宰元天穆曾很随意地对尔朱荣说:“大王已经建立了丰功伟业,现在四方安定无事,正应该兴修德政,休养生息,按着季节行围打猎,为什么一定要在盛夏时狩围打猎,伤害自然的和谐之气呢?”尔朱荣挽起袖子说道:“胡灵太后,身为女主,行为不正,推奉天子,乃是做臣子的常节。葛荣之徒,本来都是些奴才之辈,乘时发动叛乱,好比是奴婢逃跑,擒获了就是了。近来我等受国家大恩,却还未能统一海内,怎能说是已建立了功勋业绩!如果听到朝内官员还是松松垮垮,今年秋天想与你整顿兵马,到嵩山围猎,让那些贪官显贵到围子中与虎搏斗。然后再出兵鲁阳,扫平三荆之地,将南方蛮贼一并擒获,向北镇抚六镇之后,回军的时候,再铲除汾州界内的胡匪。明年,挑选精锐骑兵,分道出兵长江、淮河,萧衍如果投降的话,给他一个万户侯;如果不投降,便率数千骑兵直渡江、淮,将其擒缚。然后我与你侍奉天子,巡视四方,这才可以称得上是建立了功勋啊。现在如果不频频围猎的话,士兵们就会懈怠,怎么能够再用呢!” 
  城阳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延之子,帝之姊婿也。徽、欲得权宠,恶荣为已害,日毁荣于帝,劝帝除之。帝惩河阴之难,恐荣终难保,由是密有图荣之意,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亦预其谋。 
  城阳王元徽的妃子,是孝庄帝舅舅的女儿;侍中李,是李延之子,也是孝庄帝的姐夫。元徽、李想得到权力,获得孝庄帝的恩宠,便忌恨尔朱荣,认为他是自己的障碍,于是终日在孝庄帝面前诋毁尔朱荣,劝孝庄帝除掉他。孝庄帝从河阴之难中吸取教训,担心尔朱荣最终难以驾驶,从此便暗暗生发了图谋尔朱荣的想法。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也参与了这一计划。
  会荣请入朝,欲视皇后娩乳,徽等请劝帝因其入,刺杀之。唯胶东侯李侃、济阴王晖业言:“荣若来,必当有备,恐不可图。”又欲杀其党与,发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阳人怀忧惧,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东出,荣乃遍崐与朝士书,相任去留。中书舍人温子以书呈帝,帝恒望其不来,及见书,以荣必来,色甚不悦。子才名劭,以字行,峦之族弟也。时人多以字行者,旧史皆因之。 
  正赶上尔朱荣请求入朝,想照看皇后分娩,元徽等人便劝孝庄帝趁尔朱荣入朝之际刺杀他。只有胶东侯李侃、济阴王元晖业说道:“尔朱荣如果来的话,一定会有所防备,恐怕不好对付。”元徽等人又想杀掉尔朱荣的党羽,派兵去对付尔朱荣。孝庄帝犹疑不定,洛阳城中官民忧虑害怕,中书侍郎邢子才之徒已经跑出洛阳城向东逃走了,尔朱荣于是给朝中每个大臣都写了一封信,表示各人可以随意去留。中书舍人温子将信呈给了孝庄帝,孝庄帝总希望尔朱荣不来,等到看了信后,知道尔朱荣一定要来,脸色很不高兴。邢子才名叫邢劭,以其字相称,他是邢峦的族弟。当时有很多人都是以字相称,所以旧史书都因袭下来称其字。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往来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犹以荣所亲信,不敢与之言情。毅曰:“若必有变,臣宁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 
  武卫将军奚毅,建义初年以来往返传达使命,孝庄帝对他很看重,但又由于他是尔朱荣所亲信的人,因此不敢跟他说实情。奚毅对孝庄帝说:“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我宁肯为陛下而死,也不会去为尔朱荣这个契胡做事。”孝庄帝说道:“朕保证天柱将军尔朱荣不会有什么异心,朕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忠诚。” 
  尔朱世隆疑帝欲为变,乃为匿名书自榜其门云:“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为计,欲杀天柱。”取以呈荣。荣自恃其强,不以为意,手毁其书,唾地曰:“世隆无胆。谁敢生心!”荣妻北乡长公主亦劝荣不行,荣不从。
  尔朱世隆怀疑孝庄帝欲有所企图,便写了封匿名信贴在了自己家门上,信上称:“天子与杨侃、高道穆等人策划,打算杀掉天柱将军尔朱荣。”尔朱世隆又取下这封信呈送给了尔朱荣。尔朱荣自恃自己的力量强大,对此并不在意,亲手撕了这封信,朝地上唾了一口道:“尔朱世隆太没有胆量了。谁敢有这样的想法!”尔朱荣的妻子北乡长公主也劝尔朱荣不要入朝,尔朱荣不听。
  是月,荣将四五千骑发并州,时人皆言“荣反”,又云“天子必当图荣”。九月,荣至洛阳,帝即欲杀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有人告荣云:“帝欲图之。”荣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于是荣不自疑,每入谒帝,从人不过数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帝欲止,城阳王徽曰:“纵不反,亦何可耐,况不可保邪!”
  这一月,尔朱荣率四五千骑兵从并州出发,当时人们都说:“尔朱荣要反叛”,又说:“天子肯定要图谋杀了尔朱荣。”九月,尔朱荣到了洛阳,孝庄帝当时便想杀了他,由于太宰元天穆还在并州,担心成为后患,所以忍住未杀尔朱荣,同时召元天穆进京。有人告诉尔朱荣说:“皇帝想图谋杀了您。”尔朱荣便将这话上奏了孝庄帝,孝庄帝说道:“外边的人也传言说你想害了我,怎么可以相信这些话呢!”于是尔朱荣便不再怀疑,每次入朝拜谒皇帝,随从之人也不过几十,并且都赤手不带兵器。孝庄帝又打算放弃原来的想法,不再杀尔朱荣,城阳王元徽说道:“即使尔朱荣不反叛,又怎么能容忍他这样呢,何况又怎样保证他不反呢?”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恒州人高荣祖颇知天文,荣问之,对曰:“除旧布新之象也。”荣甚悦。荣至洛阳,行台郎中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都督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参军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荣下人皆陵侮帝左右,无所忌惮,故其事皆上闻。 
  这之前,彗星出中台,扫过天王座。恒州人高荣祖对天文历象很通晓,尔朱荣便问他这一现象的吉凶,高荣祖回答说:“这是除旧布新的预兆。”尔朱荣听了非常高兴。尔朱荣到了洛阳城后,行台郎中李显和说:“天柱将军来到京城,怎能不加九锡,何须大王亲自索要,当今天子太不懂事了。”都督郭罗察说:“今年定可以写作禅让的文章,何止加九锡呀!”参军褚光说:“人们都说并州城上空有紫气,不必担心天柱大将军不应此征兆!”尔朱荣的部下对孝庄帝左右之人大加凌侮,无所顾忌,所以这些事都传到了孝庄帝那里。
  奚毅又见帝,求间,帝即下明光殿与语,知其至诚,乃召城阳王徽及杨侃崐、李告以毅语。荣小女适帝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之曰:“我终得此婿力。”徽以白帝,曰:“荣虑陛下终为已患,脱有东宫,必贪立孩幼,若皇后不生太子,则立陈留耳。”帝梦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恶之,告徽及杨侃,徽曰:“蝮蛇螫手,壮士解腕,割指亦是其类,乃吉祥也。”
  奚毅又入见孝庄帝,请求单独说话,孝庄帝便走下明光殿与他交谈,知道他非常忠诚。于是便召见城阳王元徽及杨侃、李等人,将奚毅的话告诉了他们。尔朱荣的小女儿嫁给皇帝的侄子陈留王元宽,尔朱荣有一次指着元宽说:“我最终会得到这位女婿的帮助。”元徽将这事告诉了孝庄帝,说道“尔朱荣顾虑到陛下最终会成为他的后患,如果一旦有了东宫太子,他必然会立幼子为帝,如果皇后生的不是男孩,就会立陈留王。”孝庄帝做梦梦见自己持刀割掉了自己的十个手指,很讨厌这个梦,便告诉了元徽和杨侃,元徽说道:“蝮蛇螫了手,壮士便要砍掉手腕,割掉手指跟这同一道理,这是吉祥之兆啊!” 
  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荣与天穆并从入西林园宴射,荣奏曰:“近来侍官皆不习武,陛下宜将五百骑出猎,因省辞讼。”先是,奚毅言荣欲因猎挟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
  戊子(十五日),元天穆到了洛阳,孝庄帝出宫迎接。尔朱荣与元天穆一起随孝庄帝来到西林园宴饮猎射,尔朱荣奏请道:“近来侍卫之臣都不再习武,陛下应率五百骑兵到外面围猎,正好也可以解脱一下由于处理辞讼公务带来的劳苦。”在这之前,奚毅曾告诉孝庄帝说尔朱荣打算趁围猎之时挟迫天子迁都,因此孝庄帝更加怀疑尔朱荣了。
  辛卯,帝召中书舍人温子,告以杀荣状,并问以杀董卓事,子具道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应至此。”良久,语子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帝谓杀荣、天穆,即赦其党,皆应不动。应诏王道习曰:“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特为荣所委任,具知天下虚实,谓不宜留。”徽及杨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帝亦以为然。徽曰:“荣腰间常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乃伏侃等十余人于明光殿东。其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起出,侃等人东阶上殿,见荣、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辛卯(十八日),孝庄帝召见中书舍人温子,告诉了他欲杀尔朱荣之事,并问他当年王允杀董卓的事,温子从头至尾详细地谈了那件事。孝庄帝说道:“王允当时若立即赦免凉州人的话,一定不会落到最后那种地步。”过了许久,孝庄帝又对温子说:“朕内心的真实情感和想法,你是都知道的。即使冒死也一定要做,何况还不一定死呢,我宁愿象高贵乡公那样死,也不愿象常道乡公那样活着!”孝庄帝认为杀掉尔朱荣、元天穆,然后立即赦免其党羽,那些党羽便一定都不会反叛了。应诏官王道习说:“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等人深受尔朱荣的信任,都很了解国家的虚实,我认为不应留着他们。”元徽和杨侃都说:“如果尔朱世隆被杀,那么尔朱仲远和尔朱天光怎么还会来呢!”孝庄帝也认为他们二人说的对,元徽又说道:“尔朱荣腰间经常带着刀,也许逼急了会伤人的,事发的时候希望陛下起身躲避一下。”于是杨侃等十余人便在明光殿东侧埋伏了下来。这一天,尔朱荣与元天穆一同入朝,坐下来还没吃完饭,便起身出去了,杨侃等人从东边的台阶上殿时,看到尔朱荣、元天穆已经到了中庭,这一次没能成功。
  壬辰,帝忌日;癸巳,荣忌日。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极醉,遂言病动,频日不入。帝谋颇泄,世隆又以告荣,且劝其速发,荣轻帝,以为无能为,曰:“何匆匆!”
  壬辰(十九日),这一天是皇帝的忌日,癸巳(二十日),这一天是尔朱荣的忌日。甲午(二十一日),尔朱荣短暂上朝之后,便到陈留王家里饮酒去了,喝得大醉,于是便说生病了,连日没有上朝。孝庄帝的计划大多被泄漏出去了,尔朱世隆又将这些告诉了尔朱荣,并且劝他赶快启程逃走,尔朱荣对孝庄帝很轻视,认为他不能有所作为,说道:“何必这么着急呢!” 
  预帝谋者皆惧,帝患之。城阳王徽曰:“以生太子为辞,荣必入朝,因此弊之。”帝曰:“后怀孕始九月,可乎?”徽曰:“妇人不及期而产者多矣,彼必不疑。”帝从之。戊戌,帝伏兵于明光殿东序,声言皇子生,遣徽驰骑至荣第告之。荣方与上党王天穆博,徽脱荣帽,欢舞盘旋,兼殿内文武声趣之,崐荣遂信之,与天穆俱入朝。帝闻荣来,不觉失色,中书舍人温子曰:“陛下色变。”帝连索酒饮之。帝令子作赦文,既成,执以出,遇荣自外入,问:“是何文书?”子颜色不变,曰“敕”,荣不取视而入。帝在东序下西向坐,荣、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荣见光禄少卿鲁安、典御李侃等抽刀从东户入,即起趋御座,帝先横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乱斫,荣与天穆同时俱死。荣子菩提及车骑将军尔朱阳睹等三十人从荣入宫,亦为伏兵所杀。帝得荣手版,上有数牒启,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帝曰:“竖子若过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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