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面和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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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面和花朵-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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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堆旁轻轻地鼓掌就不是一种尊敬和鼓励只能被看作是一种反讽和无精打采了──我们当然一方面也是出于内心的激动,另一方面也是想和环境协调,当一人披头士被介绍出来时,我们就响起一阵「嗷嗷」的吼叫和一阵波浪似的欢呼。一下就让我们回到了熟悉的过去的年代。这个时候不但是我们,就是这些似是而非的演员和乐手,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他们的历史了。这个时候粪堆上和粪堆下的气氛是多么地融洽和融会贯通呀。我们上下打成了一片,我们一下就走到了我们共同熟悉的老路上。巴黎在哪里呢?伦敦又在哪里呢?柏林在哪里纽约又在哪里?就在我们的眼前和我们粪堆上。 
  「键盘手小蛤蟆!」 
  「鼓手郭老三!」 
  「吉它曹小娥!」 
  「领唱女兔唇!」 
  …… 
  一阵一阵的欢呼,一阵一阵的波浪,一阵一阵的接二连三的心又往筐里扔。连刚才来这里只是为了观望一阵再说的人,我先看看你们,我先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呢──那些阶级异己分子和隔岸观火的人,现在都受到了波浪和气氛感染,一时激动,也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气氛对于我们是多么地重要呀。你要把我放到床上,你就要注意环境和气氛。一个人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但这样的结果是给你带来了创痛和挫折。小蛤蟆和女兔唇还戴着黑墨镜,在那里一跳一跳地拖着麦克架子唱评剧呢。介绍完人,接着就开始介绍他们怀中的生灵。这时生灵也从他们怀中钻出自己的脑袋亮相了。假如我们在以前的时代还把它们关到和拴到暗无天日的圈厩和红薯窖里的话,现在它们可就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我们的演唱会上。不管这种出现看起来多么牵强、肤浅、不能排除他们中间个别人和它们中间个别生灵有哗众取宠的成份,但是当我们看到同性关系运动因此又往前发展一步时,我们的眼前还是一亮。刚刚趟过一条河,接着就是一重山,看不完的风景呢;刚刚看过一朵花,转眼就是一山坡,让你应接不暇呢;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生灵开始堂堂正正地和人一起登场了。历史的舞台,也有它们的一席之地于是它们也微笑着向我们招手了。当我们感到人之间的交流是面和心不和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和已经到了挖心和拋心的地步,生灵的引入和上场是多么地及时和果断呀──你让我们感到新鲜、刺激和在缺心的时候又有了一颗新心。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为了这个,我们还得感谢我们的同类──把你们引到这里的两男两女和非男非女呢。你们当初是怎么想到的呢?你们当初是怎么背叛的呢?你们当初是怎么转变怎么就和我们想不到一起了呢──和我们想到一起是容易的你们就和我们一起走入岐路和岔路和我们想不到一起是困难的这种意外的出格就把我们带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是历史的继承还是现实的发展呢?也许一开始我们对你们还有些误会,以为你们是一帮男光棍和一帮女光棍在这里胡闹,是因为过不上像我们一样的正常生活才以这样的标新立异来突出和显示自己,就好象某些先锋画家和像小刘儿这样的文人一样,正经的东西他搞不来,于是就开始搞邪的和歪的;正经的调子还不会唱,于是就开始唱花腔;正经的临摹还不会,就开始身子躺在画布上拉死猪,出来就是一个现代派;正经的身子还没有发育好呢,就开始一头跳到污泥坑里装荷花了;以为你们还是和前一辈子一样,正经连一个老婆找不到,于是就开始找生灵凑合着偷偷摸摸地泄一下火罢了;但是到头来我们才知道这种认识是多么地肤浅和不合时宜呀。当你们在上一辈子真是找不到老婆和人的时候,我们这样说你们你们就做出一种现代派的样子说跟我们急就跟我们急了,当你们现在真是现代派而不是到了穷途末路和哗众取宠的时候,我们一时胡涂你们反倒显得稳重大方和不温不火。当我们没有误会你们的时候,你们拼命在说我们的误会;当我们真的对你们误会的时候,你们倒是对我们耐心、微笑起来不跟我们计较了。这时我们就看出了大方和大度的前提。我们就看出真和假的区别。我们就看出我们和你们的差别和时代不同之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必要。时代的变化对于人的升降起落是多么地重要呀。你们微笑着说,我们现在可不是哗众取宠。如果说我们在上一辈子也就是异性关系时代一人怀里抱一头生灵是因为找不到老婆的万般无奈,现在到了同性关系的时代我们就是一种先锋和提倡了。这里一个重要的前提是,在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存在光棍了。光棍已经是一个过去时代的名词了。现在再重提这个名词的本身就是居心不良和污蔑时代。光棍放到过去找不到媳妇是一种耻辱,但是光棍放到现在它本身不就是一种财富吗?现在搞的不是同性关系吗?过去我郭老三和小蛤蟆一人要找一个媳妇才算是正常当然把这样的问题放到我们面前就是一个难题,但是现在时兴的不就是拋弃媳妇我们已经不需要寻找别人我们两个相互找一下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么?我们不相互就有了老婆和丈夫了吗?过去的劣势不都化成优势了吗?过去两个人是单方面的,现在两个人不就成相互的吗?同性关系有什么好处呢?对我们这些前辈子的没落光棍们来说,那就是我们在这个时代如鱼得水地不愁媳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始终不渝地在寻找生灵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在这里和我们心爱的生灵一起给你们开演唱会,本身就说明现在我们不是为了生存生计的需要而是一种超时代的追求和我们一贯的理想了。我们这种理想不但能说明现在,我们就是把我们的过去和过去在异性关系时代的动机也找回来,也看成是一种追求和理想,也追认成一种追求和理想,也是毫不过分的。起码说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是为了今天的一种准备和积累──不管从实践上还是从理论上都是说得通的。要说我们今天这种行动有什么现实意义和历史渊源的话,这也就是它们的全部意蕴了。他们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是频频点头呢。连我们的村长牛蝇.随人也揪着自己因为同性关系已经退化和揪不出的小胡须连连点头说: 
  「他们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哩!这可不能算是牛蝇.随人。」 
  我们都为我们村长的这点幽默,在那里哈哈大笑和认同了。这时我们不但对这帮怀抱生灵给我们带来新生活的表演者十分赞赏,我们对我们的村长能出口成章也感到口服心服了。爱乌及屋。看看我们的村长,一个欧洲人,在我们故乡呆得时间一长,连他的高鼻子和蓝眼睛都同化得变低、变黄和变得模糊不清和一片浑浊了。在时代的新浪潮面前,我们一归堆也承认他了。但这时又有人提出疑问,郭老三和小蛤蟆我们可以承认,但是在表演队伍中,除了他们俩,还有两个女的,曹小娥和女兔唇,她们两个我们也要承认吗?是一种捎带的呢还是一种本来呢?这一点恐怕要搞清楚;郭老三和小蛤蟆现在这么搞固然是对历史的继承,因为他们在历史上就这么搞过──看看,过去这点历史的弱点和污点,现在不就转化成论据和优势了吗?而曹小娥和女兔唇就不同了。她们两个过去在历史上没这么搞过,她们本来和生灵没什么联系她们充其量只是一对混在人群里的骚货,现在她们也跟着别人这么进入生灵关系,看别人怎么搞她们就怎么搞,这是不是一种哗众取宠和我们新时代所不允许的一种投机甚至是割断历史呢?──一部分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这样的疑问一下也把牛蝇.随人给难住了。说起来他老人家村长当的时间并不长,当村长这一段,也只顾自己跟白石头搞同性关系了,并没有替大家考虑什么,现在遇到问题,怎么会不犹疑和没有主张呢?真是领导是群众决定的呀,刚才郭老三和小蛤蟆争气,我们的村长就跟着沾光;现在有了曹小娥和女兔唇,村长就跟着吃了挂落。你给我们一个解释,这时听众中就起了一阵骚动和兴奋。看到好事和新事来了我们高兴和兴奋,看到坏事和历史旧账来了和要重算,我们就不高兴和兴奋了吗?但我们并没有高兴和兴奋多长时间,牛蝇.随人也没有尴尬多长时间,因为曹小娥和女兔唇已经自己站出来给自己作了解答和自己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当然也就捎带着解决了牛蝇.随人的后顾之忧。当一切都解决了你再问村长我们这个演唱会和这个标新立异的披头士是不是可以肯定和可以搞下去呢?这时我们的村长何不顺坡下驴和送个顺水人情呢?他擦着刚才惊出又落下的干汗说: 
  「当然是可以搞下去了──一切都可以实验嘛。当事情久而久之已经搞到平庸的程度我们搞同性关系已经像以前搞异性关系一样搞得平淡无奇和懒慵不动就像下午两三点钟我们对着太阳打哈欠一样的时候,突然来了一股清风和一阵清凉的雨点,对我们有什么不好呢?我们精神能不为之一振吗?这对人对庄稼连对环绕着地球旋转的卫星说不定都有益处呢。在阴阳失调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和一阵强刺激呢。狂风暴雨过后,就另是一番天地。天新地新人也新。这个行动我是支持的。我是不赞成平庸的,我是赞成改变哪怕是捣乱的,这和我过去的历史也是有联系在而不是一种割断吧?」 
  牛蝇.随人的回答,又赢得大家一阵欢笑和又让大家闻到了一股清风。烈日炎炎之下,突然吹来了一股带着湿味和雨味的清风。本来我们对曹小娥和女兔唇是有怀疑的,但是她们自己站出来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我原来看她们──包括我在以前的书里写她们──就是两个头脑简单的泼妇,现在看来简单的还是我了,她们对我在历史上的不良表现和歪曲真相倒是没有计较──当然这种大度和没有计较就是更大的计较,她们的微笑使我感到更加惭愧和缩水。我认错了她们她们倒在那里毫不在乎地看着我。现在看来她们对一切都是有准备和有考虑的,事先一步一步都考虑到了,知道群众会在什么地方跟她们捣乱,于是早就准备好屯这股水的土了。看群众对她们的表演和加入提出了疑问,她们还在台上不慌不忙地打鼓呢。倒是郭老三和小蛤蟆看到事情并不涉及他们他们倒在旁边有些幸灾乐祸──两个走在历史前面的男人,这时倒是在风度上落到了历史上两个后来者的后面。她们对我们的疑问没有作任何语言上的解释,她们只是用行动说明了她们历史的真相和回答了大家的疑问──她们搞这个也不是一种盲从、赶时髦和胡搞,她们搞这个也是有道理和历史根据的。当她们用行动表现出这一切的时候,当我们在她们的预料之中释然和在「轰」地一阵议论中卸下自己负担的时候,她们在那里相互一看地笑了──可见对我们积累了多么长时间的阴谋啊。她们用的是一个什么出我们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不出我们意料也没有这个效果呀──的动作和行动呢?她们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她们该在那里跳舞,还在那里跳舞,就在跳舞之中,突然一下掀开了她们怀中生灵头上的盖头面和披头士。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这纯粹是一种游戏和一种魔术呢,现在看这一切还是有深刻的政治含义和良苦用心的。头布还有转变历史和证明自身的作用呢。我们以为生活都是不经意的随意,原来生活非经过精心安排和化妆才能出来必然的结果呢。当然只有这样我们也才能放心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倒是像刚才一样提出疑问了。当她们掀开怀中动物头布的时候,郭老三和小蛤蟆把自己怀中的头布也掀开了──他们这一点同道配合的觉悟还是有的──当他们把怀中动物的头布一下都掀开的时候,我们一下就恍然大悟和彻底明白了。我们知道在这场披头士运动中曹小娥和女兔唇的加入也是理所应当和毫不牵强的。郭老三和小蛤蟆和历史有联系,曹不娥和女兔唇和历史也有联系,只不过我们在历史上只注意到前两位而遗漏下后两位也就是了──错误并不在她们头上到头来还在我们身上。我们再一次自我解嘲地傻笑了。 
  「傻冒!」 
  我们说。当他们全部把生灵的盖头和披头士掀开的时候,这些生灵也因为一下露出了真相使我们知道了它们是谁而开始兴奋和跳得更加卖劲。个个头上冒着大汗像孩子终于到了大集上一样不是我们看着它们而是它们看着我们觉得眼睛不够用。我们当然也和它们一起又一次开始兴奋气氛又一次达到了高潮。这些怀中的动物和它们归属分别是: 
  小蛤蟆────披头紫花公羊 
  郭老三────一头小公驴 
  曹小娥────一头小母猪 
  女兔唇────一头小母兔 
  …… 
  有这一个亮相,接着连解释都不用作了。但是俺舅姥爷郭老三还是改不了上一辈子的毛病,在台上又开始假装成欧洲教授刘全玉──生怕大家不懂,又自作聪明地给大家解释了一下。看来不管到任何时代,不相信读者、观众和群众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呀。他们从来没有好好地平等地对待过我们。一看到我们迷惑他就高兴,一看到我们不明白他就感到有机可乘,他甚至不惜停止自己的舞蹈来帮助我们,就算我们刚才不明白但是转眼之间我们已经明白了刚才我们犯了认识上的错误转眼之间我们改正了也不行,也过不了让他帮助这一关。就说你是刘全玉,怎么上一辈子在欧洲的毛病一定要带到这一辈子和带到我们故乡来呢?如果说在关系方面你有所谓的继承性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刺激和给我们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那么就一定在理论上也要占我们的上风吗?一点也不给我们留余地和空白吗?生活中我们领教了你的标新立异还不够一定还要让我们在理论上跟上趟吗?生活中形而下的时候我们看你还是挺和蔼的,怎么一到理论上和形而上的时候你就那么地高高在上呢?怎么一下子就对我们视而不见表面上看起来是诲人不倦实际上是对我们更大的不耐烦呢?一定要在我们面前做出踽踽独行和在沙漠里扛着一杆大旗的样子吗?非要让我们在这条路上一条道奔到黑就不允许我们有一点自己思索和探求的余地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说我们活着是为了真理,难道真理的表述就你这一种方式吗?除了此家别无分店吗?看着你们的表演和你们怀中的生灵,我们本来一下子就认识了和明白了,你一定还要强按着我们的头让我们装胡涂吗?你一定还要把握这个机会把这个机会当你另一个表演项目吗?你也真是会抓苗头呀,怎么这个无意之中的机会和动作我们也就是看作一个随意你怎么一下就看出了它的内核是你施展自己又一项本领而这个本领是其它三个表演者所没有的遭遇呢?你一看到大家在那里迷惑的表情就大喜过望,不顾我们迷惑之后马上就恍然大悟的后来,不由分说抓着我们的尾巴拦腰斩断就做起了文章,你抓住我们的前一半胡涂就把我们推向了谬误接着做起了你真理的文章,全不顾我们的后一半明白其实是和你殊途同归。你一下就从表演队伍里长高身子跨出一步,开始指着我们刚才还不理解的曹小娥和女兔唇和她们怀中的生灵发挥起了你的理论,其实我们这个时候已经看明白了呀。我们没有吃过猪肉,我们还没有见过猪跑吗?我们看到你怀里抱着一头小公驴,看着小蛤蟆怀里抱着一头紫花披头羊,我们知道了你们和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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