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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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中州-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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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钱大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星兰,你不要这样,不要怀疑我,我是大业,你看看我,看看我……”王妃却并不看他一眼,只是道:“我说过,不认识你。”

钱大业轻轻点点头,道:“好,你不认识我。但你总是朝廷的人,现在走过来,把汝阳王交给我。”王妃并没有动,但手中的匕首却握得更紧了。钱大业看不到她的脸,不知她是什么表情,但发现她的身子在发抖,仿佛很冷似的。

“你怎么了?”

王妃突然低下了头,猛的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把他交给你。”钱大业突然涨红了脸,吼道:“为什么?要不是他,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的,要不是他,我怎么会亡命天涯,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心伤欲死,这一切祸根都是他,你为什么不把他交给我。”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脸色红得怕人。王妃又退几步,哭道:“你不要逼我了,我……我……”

钱大业道:“如果你不想交给我也行,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杀他么?以前时机未成,现在可以了。你动手吧,我们就算死在一起,也是心甘情愿的。”汝阳王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可王妃仍在摇头,她的声音更加哽咽:“我不能……不能……”钱大业眼睛几乎喷出血来,道:“你怕死?!”

王妃道:“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杀他……他……他虽然霸占了我,但却……”钱大业怒吼一声:“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禽兽?可他并不喜欢你,他对你好,只因为你生得像他死去的老婆!”他知道现在已没时间再拖下去,他猛然冲前,一手抓向汝阳王。方青龙飞跃而起,半空截击,但钱大业早把他的阻击算在内了,他的手中除了握着自己的剑以外,还偷偷拾了一柄刀,方青龙刚一跃起,就见一道闪电般的刀光飞射而来,他如果不挡,定要被这一飞刀钉死,他只有先救自己。等他的龙爪手拗断钢刀时,已不及抢救汝阳王了。钱大业已到了汝阳王面前。

但他并没有得手,因为原来在汝阳王脖子上的匕首已指住他的咽喉,刀锋那边,是一只正在颤抖的手与一张不敢面对他的脸。钱大业的手僵在半空,离汝阳王只有一尺,但却已伸不过去。

钱大业惨笑:“好,好,好。好一个痴情的女子,你这一刀是为了救你的情郎么?那你就刺吧,刺呀!”王妃已泣不成声:“你……你走吧,我已不认识你……我可以保证他不会难为你们。更不会追杀你们……”钱大业发出一声凄厉的大笑,道:“好,我走,我走!”他突然手一起,剑锋已出,三尺厉芒疾刺汝阳王。

“我走,也要带他走。”

他已不理会咽喉上的匕首,一意要置汝阳王于死地。

血花突现,一人中剑,剑透前心。

汝阳王眼睛几乎要突出眶外,他大叫一声,却不是临死的惨呼,他是在为心爱的人伤悲。

那一剑并没有刺中他,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王妃突然挡在他身前。

匕首掉在地上,并无一丝血迹。

这一剑正刺中王妃。

霹雳一声,电光疾闪,那柄剑也在电光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三尺青锋已有将近半尺没入王妃胸膛。

钱大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放开剑柄,抱住了王妃将要倒下的身子。汝阳王在这一刹那也想从后面扶住她,却被钱大业一腿踢出老远,大吼道:“滚开!你不配碰她。”汝阳王倒在地上,他的护卫们一齐闯上,扶起并护住了他。

钱大业的精神仿佛已陷入狂乱,他喉咙里呜咽着也不知要说什么,一双手上下乱抚,仿佛要为她拔剑,又像是要为她止痛,只是眼睛里泪如泉涌,和着雨水混成一片,一时间连天地都充满了一种悲怆的气息。

场院中除了雷声雨声风声,再无人声。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这对雨中的男女,汝阳王没有下令动手,自然无人敢动。

王妃努力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吃力地道:“我……对不起你……”钱大业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狂吼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替他死?为什么要死在我剑下?你告诉我……”王妃痛苦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我不是替他死,而是要还他一命。因为我曾经害过他三次,而他却救过我三次。生为女子,也要讲信义,这次还他一命,死也安心。只可惜我误了你的国家大事……”

钱大业仰天狂啸,泪水横流:“我不要什么国家大事,我只要你活……”王妃努力鼓起最后的力气,微笑着搂住了钱大业的身子:“大业,我是星兰,我是你的星兰,这一辈子永远都是……现在,谁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你抱……抱我……好冷……”钱大业脱下外衣,裹住了她。

水星兰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抹潮红,仿佛是雨后天边那醉人的彩霞:“大业,我不要做什么王妃,我只要你……对我好……”钱大业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水星兰的声音越来越低,几如蚊语:“你带我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你和我……我要做……你的妻……”

她的话终于没有说完,突然那只手就从钱大业脸上滑落,脸上的彩霞也骤然消失,可是那一双已然失去神采的眼睛却始终没有闭合,仿佛看到了她最向往的东西。

透过这无边的雨幕,她仿佛最后看到了在一处宁静平和的山谷里,一个头戴兰花的女子正倚门而待,而他的情郎脚踏着一路星辰,微笑着向她走来。

直到死,她都沉浸在一种幸福当中。

雨如苦泪般泄下,死一般静的场中突然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

那是小荷,她看着这两人的最后决别,已忍不住失声哭泣起来。而汝阳王背转了身子,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色。但从他微微颤抖的双肩来看,他也正陷入极大的悲痛之中。

他悲得是什么?是悲痛心爱之人的猝然而去,还是在悲痛这个他最爱的人,却始终没有真心爱过他?

钱大业没有号哭,他仿佛呆了一般,跪在大雨中,任天地无情的鞭挞。过了好久,他才轻轻站起身,抱起水星兰的尸体,再也不看任何人,转身缓缓向院外走去。此时门外突然涌进无数手执兵器的御林军,团团将钱大业围住。钱大业脸无表情,一如不见,迎着枪尖走去。

方青龙轻声道:“王爷,王……”汝阳王并不回头,只是轻轻摆摆手,更不说话。方青龙喝了一声:“撤围!”枪尖立时都朝了天,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钱大业抱着他的女人,慢慢消失在风雨里。

没有人知道钱大业去了哪里,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

孙朱雀走到汝阳王面前,禀报道:“王爷,周文的三百死士全部战死,而我们最少也死伤了五百人。”汝阳王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字,他只是仰头看天,任雨水落在他脸上,只是片刻之间,他一下子就已老了很多。

这里是悲风苦雨,而另一边却是狂风暴雨、腥风血雨。

周文与夏凉眉,忠孝旗对无字天书,已然拼出了眼火牙烟,如果说这里是天愁地惨,天悲地戚,那么他们之间就是天翻地覆,天地失色。

战场就在屋顶,天雷暴雨交击之下,王府中最高的千岁殿屋顶。

周文与夏凉眉一左一右,决战在飞檐之上,脚下的龙头水流如珠,他们两人仿佛已在云端。一个是情种,一个是忠臣,一个为私,一个为公,一个为然诺,一个为尽忠,谁对,谁错?

亦或已无对错,只有生死。

天生烟,地起雾,惨雾愁烟升腾在二人之间,世间一片混沌。只有杀气在流窜,飞扬,充塞一切。

周文的忠孝旗舞成漫天白云,而夏凉眉就成了云中的雪龙。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大雨之中,落在二人七尺范围内的雨珠全部变成了强弓硬弩射出的弹丸,将四下的瓦片蕉叶打得纷纷碎裂。

他们已拼过了二十余招。

周文的三十六式“忠臣孝子正气歌”旗法中的“二十四孝”旗法已经用尽,而夏凉眉的无字天书也已变过了四种兵器,刀、剑、牌、扇,兀自不分伯仲。周文突然旗法一变,最后一十二式“忠臣旗”祭出。这是周文的看家本领,这套“忠臣旗”曾将叛国巨寇武汉章连同他手下三大煞神一起送入汉江,葬身鱼腹。此时他一招“击楫中流”挥出,手掌在旗杆上一拍,那旗角突然倒转过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卷向夏凉眉。

忠孝旗三面都用金线缀起,边上满是打磨过的铜钱,斩金断铁,锋利无比,此时雷声电闪之下,大雨滂沱之中,忠孝旗如同一张满是毒牙的大网,碰一碰都要没命。

夏凉眉此时天书正组成一把巨斧,斧扇足有半个车轮大小,他以上代“巨斧书生”易水寒的寒山斧法迎向大旗,“铮”的一声,斧旗相击,竟撞出了灿烂的火花,夏凉眉不等他收旗,巨斧一转,以斧柄横扫而来,周文竟不收旗,一招“投笔从戎”,以旗头上的尖簇向夏凉眉当胸便刺。

他已不顾自己的死活,力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夏凉眉也拼出了邪火,厉叫一声,手中巨斧喀然断成数十片,在电光石火之间组成一盾一钩,盾挡住了周文的攻击,而另一只手一招“峰回路转”,钩向周文的手臂。

周文对眼前如烟花般乱起而又瞬间归于绝杀的变化恍若不闻,忠孝旗的尖簇在盾面上划出一道微痕,金铁相磨之声令人牙口发酸,却是一招“勒石燕然”。周文借着这一挫之力冲天而起,“先天之忧”,而下一招早已顺势而发。

夏凉眉一钩落空,眼前已不见了周文,他向天猛一抬头,正有一道闪电划过,周文大鸟般的身子裹着大旗从天而降,忠孝旗卷成一个黑洞,当头罩落,势如狂风雷暴,猛不可当,正是一招“屈子投江”。夏凉眉竟也不退不避,手中天书又是一变,化做一对水火双轮,迎了上去。

他做对了,这一招是周文旗法中极厉害的一招,如果你向两边闪避,那么他下一招“图穷匕见”,大旗一展之下,人头顿落。而夏凉眉没有退避,而是迎着黑洞的中心窜了上去。他已看准,黑洞中心就是这一招最脆弱的地方。

闪电中,夏凉眉如同一条向天蹿升的狂龙般穿过大旗,风声、雨声、裂帛声,声声入耳,周文的忠孝旗已被水火双轮划开两条大缝。总算边上有金线铁钱挡着,没有裂开。周文却并不慌乱,一招“完璧归赵”,大旗一兜一绕,卷了起来,而那旗杆头上的半尺尖锋向夏凉眉疾刺而上。

“持节云中”。

夏凉眉身子落下,眼看就要被这一枪刺穿,却见他一个风车般的旋身,头下脚上,双轮一铰,“铛”的一声已将枪尖锁住。但却不防周文手中大旗向下力插,轰然一声,屋顶裂开了一个大洞,二人穿透屋顶落向大殿之中。夏凉眉因为头下脚上,眼前飞迸起的碎瓦断砖全部向他脸上打去。夏凉眉双轮一并,护住全身,但此时周文半空出手,大旗一招“留取丹心”扫向夏凉眉心口。

这一旗如果扫实,夏凉眉也要像那柱子一样断为两段,但夏凉眉手中的无字天书竟在这眨眼间变成了一条七截铁蛇,将大旗拦腰缠住。与此同时,周文将大旗用力向怀里一带,将夏凉眉扯了过来,然后他一腿踢在夏凉眉胸膛上。

夏凉眉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向后飞出,手中七截铁蛇力扯之下,断为数段,而周文的忠孝旗也裂成几条,无数铁钱落下,叮铛有声。

周文捂胸后退,他在踢中夏凉眉的同时,也被夏凉眉一掌印在前胸,二人谁也没得着便宜。周文退过几步,突然一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全都喷在那杆忠孝旗上。

旗中本无图案,此时却像开放了无数朵花,血花。

便在此时,大门被一人撞开,那人手中乌光一闪,一张龟鳞盾立起在身前,正是刘玄武,在他身后,涌入上百名军士,最后方青龙与孙朱雀护着汝阳王走进来,将周文围在中心。

一阵风由门外吹进来,吹得周文手中大旗猎猎做响,周文不闻不动,一手执定大旗,昂然而立。夏凉眉亦是负手而立,他的无字天书只剩下半本,但他却并没有败。

方青龙看着周文的背影,喝道:“周文,你已山穷水尽,手下党羽全军覆没,还要困兽犹斗么?”周文哈哈一笑,并不回头,只是道:“乱臣贼子,也配来与我说话。”方青龙怒起,向左右一挥手,数十张硬弓拉开了,只要他一声令下,周文就要被乱箭穿身。

汝阳王却一摆手,阻住了方青龙,他开口道:“朝廷负我在先,今我欲清君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周大人也是忠义之士,亦不想看到奸臣迷惑圣上,以至天下大乱吧,不如与本王一起……”

周文冷冷打断他的话:“既知我周文是忠义之士,又何必废话!”他慢慢转过身来,面对汝阳王,口中还在缓缓流着血丝,他并没有擦拭,而是一字字的对汝阳王道:“你是致乱之首,罪不容诛,与你对一句话,也是污了我的口风。”

方青龙怒吼一声,手已举起,数十张弓都已拉满,箭头对准了周文。

突然,夏凉眉大喝一声:“谁也不能杀他。”方青龙一怔,冷冷地道:“难道你还要救他?”夏凉眉盯着周文,道:“我要杀他,用不着别人插手。”周文大笑道:“夏凉眉,你倒也算条汉子,只可惜,姓周用不着别人可怜,老子要先走一步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一招“鞠躬尽瘁”,身子一伏,手中血旗横扫了一个圈子,将众人逼开,然后大喝一声,忠孝旗化做飞电,标向汝阳王。

“椎秦博浪”,这一招有去无回,刚猛无俦,声势之烈,气势之威,直可比当年刺秦力士。而与此同时,周文的身子也暴跃而起,射向汝阳王。

刘玄武正护在汝阳王最面前,见这一枪来得凶猛,不敢避让,怕伤到身后的王爷,他一立手中龟鳞盾,想将这一枪挡住,但枪势来得太猛,竟刺透宝盾,穿胸将刘玄武钉出去,又一连穿过两个护卫的身子,才力尽停滞。三人一起倒地。

汝阳王痛叫一声:“玄武……”

就在周文飞出忠孝旗的同时,大殿中弓弦齐响,数十支利箭穿空而至,钉入了周文的身子。周文眼睛血红,带着一身血箭飞来,飞到了汝阳王身前,一拳打出。方青龙一声怒吼,迎手一爪,扣住来拳,却觉得这一拳已无多大力道。

此时汝阳王身边的卫士丛中伸出十几条枪,一齐刺入周文身体。

周文再无力气向前一寸,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一口鲜血喷在汝阳王脸上,汝阳王只觉得甚是疼痛,细看时才发现,其中竟有数十粒碎牙齿。

众人再看周文时,见他双眼大睁,遍身枪箭,体无完肤,已然气绝。

一时间,大殿中竟是寂无人声,只听到门外暴雨仍急,风声正劲。

过了好一会儿,汝阳王才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忠臣之心,皓如日月,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方青龙道:“王爷,现在……”汝阳王脸色一正,吩咐道:“将周文枭首,号令高秆,然后同他的三百死士,均以王侯之礼葬之。”

他的话刚说完,眼前就多了一个人,正是夏凉眉,汝阳王看了他一眼,微有不快之色,道:“夏儿,你没有告诉我王妃也是他们的人,但也总算帮了我的大忙,我也不来怪你。你去休息吧。”夏凉眉哼了一声,道:“第一,我并不是你的女婿,第二,我不想休息。”汝阳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太悲伤了,还是去休息一下的好。”

夏凉眉不动:“我要带周文的尸体走,这个人虽然与我有仇,但总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我不能眼看着让他死无全尸。”汝阳王脸色一沉,道:“我必须要这样做,以壮军威,也好出师有名。我以王侯之礼葬他,也正是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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