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咧的其实心思极敏锐,这些时日与司徒凝冰混的熟了于她的脾气也知晓几分,方才见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也不等见怜搀扶就快步往府里去了,就晓得不对,他这嫂子平时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子安然闲适的慵懒,走个路那就跟逛花园似的还必定得有人扶着,何曾见过行动如风的样子?肯定是吵架了!
李嘉懿一见他怀里的白虎就来气,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不过两个月你跟她的关系倒亲近不少,原先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儿一口一个嫂子比对我都亲!”
“你别岔开话题!”李嘉责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他,那模样简直跟他怀里的白虎一模一样,“你说,你是不是为了齐王那小白脸跟嫂子置气了?”
在一人一虎的逼视下,李嘉责撑不住尴尬的扭过了头,故作淡定的道:“没有,我不过是问了她一些家里的状况。”
李嘉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还是那么盯着他,眼睛里明显的写着“我不信”三个字。李嘉懿拿他没办法,只得半真半假的交代,“我语气不太好,惹得她不痛快了。”
李嘉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脸上露出一副我看穿了你的神气,“我看是你不痛快了罢?”见李嘉懿倒了杯茶慢慢品着不理他,李嘉责索性抱着小白虎挤到他身边,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你分明是为了齐王的事情生气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嫂子,就装作毫不在乎,可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带了出来,叫嫂子听出来了,所以她不理你了,对不对?!”
李嘉懿拿着紫砂茶盅的手不由自主地一僵,瞧着面前满眼星光的一人一虎只觉又气又囧,想也不想一杯茶水就泼在了李嘉责脸上,连他怀中的小白虎都没能幸免。
一人一虎不约而同的拿爪子去抹脸上的茶水,李嘉责还不忘嚷嚷,“哥,你心虚了!”
李嘉懿趁着他摸脸的功夫,扬声叫来清书玉砚换了自己的马车回别院去了,待李嘉责抱着小白虎从司徒府的马车里下来,哪里还找的着李嘉懿的影子?
“唉!”李嘉责望着原本停着自家马车的空地,摇了摇头道:“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别扭,算了还是让我亲自出马替你把嫂子哄回来罢。”自觉这个主意很妙,得意洋洋的对着怀中的小白虎道:“做弟弟做到我这么尽职尽责的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了!”
小白虎眼睛亮亮的望着他,附和般的,“嗷…呜…”了一声。
李嘉责背后目睹了主子犯傻的小厮雷鸣望了望四周,见没什么人,松了一口气之后不屑的骂了声,“白痴!”
好在李嘉责正想着该如何叫司徒凝冰消气没听见,不过当他抱着小白虎去找司徒凝冰的时候刚说了没两句就被一本厚厚的字帖砸了脑袋,还没来得及喊疼,耳边已传来了司徒凝冰悠闲中透着森冷的声音,“你这么闲,把这本字帖摹写一千遍,七天后我要检查。”
李嘉责很想喊冤,他一片好心还两头不讨好,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一手拿着字帖一手抱着小白虎垂头丧气的正准备离开,冷不防见怜从他手中把小白虎抱了去,理所当然道:“这是我家小姐的。”
“嗷…呜…”小白虎眨着眼睛依依不舍的李嘉责,在见怜怀中不停的挣扎着。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李嘉责自动忽略了它是齐王送的,抱了半日很是舍不得,咬了咬牙冒着被司徒凝冰罚抄一千遍的风险,厚着脸皮挤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司徒凝冰,期期艾艾的道:“嫂子…”
司徒凝冰这回倒没把他怎么样,很大方的挥了挥手,“抱走罢。”
李嘉责大喜,“谢谢嫂子!”一把就从见怜手中将小白虎抱了回来,乐颠颠的跑了。
见怜气得直跺脚,“小姐,那是大公子送的东西凭什么给他?那小白虎那么可爱咱们自己养着多好玩呀!”
“你若是想要,再弄一只就是了,白虎纵然稀罕我要找也不是找不着,杨炎的东西不要也罢。”司徒凝冰心里很清楚哪怕杨炎送再珍贵的东西给自己,想她死的心也不会因此动摇分毫,她也一样!留着他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活物一旦养出感情,动手的时候说不得会心软,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是奴婢短视了。”见怜这才想起自家主子似乎自来不喜欢大公子送的东西,不是束之高阁就是随手送了人。
再说李嘉懿回别院之后才发现载着杜翩翩的马车也跟了过来,他原本心里就有火方才又惹的司徒凝冰动了气正烦躁着,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哪有好气,大门都不让人进就直接吩咐清书,“送到大将军府去,我这宅子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清书有些为难道:“公子,这不太好罢?”把别人送的女人送到岳家去,这叫什么事儿?难道是孝敬泰山的?那泰水大人还不得提着菜刀来找你算账!
李嘉懿一时没想到这层,不耐烦的道:“人又不是我收的,谁收的让她找谁去!”
清书算是明白了,主子这是在跟少夫人置气呢,突然觉得他家公子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嘛,跟自家娘子闹起脾气来还不是跟玉砚他老爷子差不多,一样的幼稚!
为了叫自家主子体会一下人间疾苦,清书决定还是不要提醒他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将杜翩翩送到了大将军府。
“滚。”司徒凝冰随意翻阅着一本山河图志瞧都未瞧清书一眼,优雅的吐出了一个字。她才没那闲工夫替他处理那些个莺莺燕燕。
清书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张口就瞥见见怜满脸笑容的瞧着他,捏着自己那双媃荑般的手发出“咔…咔…”的声音,清书只觉得自己小心肝都颤了颤,乖乖的闭上了嘴,灰溜溜的退下了。
“公子不要,少夫人也不管,这又不是个物件我还能贪污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藏我屋里罢?”清书正垂着头喃喃自语,不想迎面撞上了跟小白虎在花园里撒欢的李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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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序幕
从清书口中知道了原委之后,李嘉责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自告奋勇的要替清书排忧解难,拉了清书带着杜翩翩驾着车就去了暖香阁,用原来一半的价钱将杜翩翩卖回给了老鸨。
司徒凝冰事后听说老鸨笑歪了嘴,而那个倒霉的杜翩翩气得翻白眼晕了过去,不出一天功夫整个长安城都在传,名动京师的花魁杜翩翩被人退货了。坊间传闻大致分为两派,大多数女人倾向于杜翩翩有隐疾这一说法。而男人们则大部分认同李公子忌惮岳家势力不得已而为之的观点。双方各执己见,为此争论不休,有那好事的使尽了浑身解数或向暖香阁打听,或从大将军府和李家别院的下人处探察。一时间,三处打杂的下人倒是捞了不少油水。只是他们并不知内情,瞧在钱的份上都不过胡编乱造两句,除了歪曲事实让争论更热烈之外毫无用处。还是李嘉责看不下去,站出来登高一呼,给出官方说法:齐王太抠门!不仅请客吃饭看不到肉,连送个女人都送自己用过的,换你你要么?
平息了一场争论却又掀起了另一场口水战―要?不要?再次丰富了长安城不同阶层闲暇时的谈资。且使得原本身价最高可达到一万两的杜翩翩现在五千两买家还要左思右想考虑再三。倒是杨炎发了笔横财,这两日来齐王府送礼的官员不少就连宫中都赏了许多东西。
瞧着一叠叠厚厚的礼单,杨炎笑得异常魅惑,“李嘉责你给我等着!”
“你就等着罢!”司徒凝冰拿铜戒尺狠狠抽了李嘉责一顿之后,恨铁不成钢道:“杨炎那性子有仇必报,前次你在齐王府已经得罪了他,碍着我两句浑话他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可这回你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是叫杨辉么?”李嘉责的显然没找到重点。
司徒凝冰揉着额角,有气无力的解释道:“炎是我师父给他取的,我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李嘉责哦了一声,随即才回到重点上,龇牙咧嘴没好气的道:“我管他叫什么!这小子不安好心想撬我哥墙角!他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他呢!”又小声嘟囔着,“最好气死他,三姐就能改嫁了。”
他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可司徒凝冰还是听见了,瞧了眼方才抽完李嘉责扔地上的铜戒尺,捡起来对着李嘉责又是一顿抽!
“我只告诉你两件事!”抽完了,司徒凝冰心气顺了不少,扔了戒尺又恢复了平日里慵懒优雅的模样,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一、淑宁还在他府里;二、他是长笑的主子。”
李嘉责浑身都被抽得火辣辣的疼,脑子却异常清楚,只一瞬便明白了司徒凝冰话里的意思。仔细一想直觉背后已在冒冷汗。随即便是一声怒喝,“居然把气撒在女人身上!他还是不是男人?!”
“哈!”司徒凝冰嗤笑一声,“什么是男人?俗语还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呢!你自己都未必守得住君子之道却要以君子之道要求你的敌人,不觉得很可笑么?”见李嘉责一脸焦灼之色,似乎随时都会冲出去找杨炎拼命,司徒凝冰这才柔声安慰道:“我方才不过提醒你一句,叫你以后行事多些思量,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且不说淑宁是他的王妃背后还有李氏一族,就是长笑跟了他这些年并不只是一个丫鬟,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如非必要他不会这么傻为了一时之气自断臂膀。”
“真的?嫂子你不是哄我?”李淑宁是至亲之人,而长笑…李嘉责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意她,只是本能的不想她受伤害。虽听了司徒凝冰的安慰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司徒凝冰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只微笑的瞧着他。李嘉责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很可笑,嫂子会抽他、讽刺他、吓唬他好像就是没哄过他,松了一口气之余顿觉自己有些可怜……
不过司徒凝冰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变得更可怜,“淑宁和长笑暂时不会有事,你…我就不能保证了。所以从今日开始,你给我乖乖的呆在府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半步!”
李嘉责还想讨价还价一番,司徒凝冰早瞧出他的心思,又闲闲的补了一句,“为了不让你太无聊,自明日起你每日卯时初刻起床跟武师练一个时辰的武,再去孟大家那儿上课,下午练字做功课,晚上考试。”
李嘉责张大了嘴,呆呆的瞧着司徒凝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嫂子你还是再抽我一顿罢…”
李嘉责过了五日起早贪黑的非人生活,终于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因为皇帝一道圣谕得到了暂时的喘息。照常例,中秋节于深宫内院来说也算不得特别重要的节日,比不得民间有许多活动,皇帝若是高兴就来个君臣同乐找一堆人进宫吃月饼――例如先帝。若是嫌麻烦就关起门来一家人吃月饼――例如现在的皇帝。而这个中秋节由于突厥使臣的来访,皇帝为了展现中原泱泱大国的气象,下旨命长安城所有皇亲国戚及二品以上的达官显贵都要在八月十五这一日入宫参加中秋夜宴,还特意说明可携带家眷。
皇帝下了旨,不去那就不是不给面子的问题了,怎么算李嘉责都可以在表叔、姑父还有亲家老爷三个称呼之中任选其一来称呼皇帝,皇亲国戚四个字也称得上名副其实,自然不能不去。
“姑姑、先生、嫂子你们喝茶。”李嘉责倒了三杯茶讨好的一一端到马车里的三个女人面前。因为司徒凝冰深知杨炎个性,不敢叫李嘉责骑马便拉了他与自己一同坐马车,而被当成陀螺似的抽着转了五天,正庆幸能入宫参加中秋宴放松一下的李嘉责也没那么多要求了,不管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只要能去他便心满意足了。
司徒夫人笑盈盈的端起茶杯慈爱的瞧着李嘉责道:“你这孩子就是乖,比我们家那两个不省心的强多了。”李嘉责长得好,嘴又甜,身上还流着独孤氏的血,极讨司徒夫人的喜欢。
“姑姑你这是哄小孩儿呢!”李嘉责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深谙讨司徒夫人欢心之理,“二表哥武功高强又会打仗,正是将门虎子。大表哥就更不用说了,文武双全又稳重干练,连陛下都颇为看重,前程似锦的,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哪能跟他们相提并论?姑姑你再疼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一番话说得司徒夫人心花怒放,指着他直对孟大家笑道:“你瞧这孩子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怨不得连先生你都要收他当弟子。”
孟大家瞧了李嘉责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这才对司徒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凭心而论,他这个小徒弟的资质确实不错,不仅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性子虽然顽劣了些可胜在能吃苦,更难得的是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如同一块璞玉只要细心雕琢,假以时日必定会光芒万丈!她隐隐有些明白司徒凝冰的严苛了。
李嘉责收到先生的警告,下意识的瞧了司徒凝冰一眼,发现她正抿着茶一双眼睛却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只觉得浑身上下皮都紧了起来,忙收起了满脸的谄媚,干咳了两声转头向孟大家问起了此次来访的突厥使臣的事情。
“先生,您说这回突厥突然派使臣出访,不会只是两国交流文化这么简单罢?”
孟大家摇了摇头,“似这等外使来访之事往常都由陛下亲自过问,我久不在朝中,消息多有滞后疏漏只怕判断不准,一时也说不好。”这件事她早就猜测过,除了十七年前突厥派使臣来访求亲,靖成长公主远嫁和亲之后,这些年两国虽相安无事却也再无遣过使臣来往,如今突厥使臣突来长安怎么瞧都有些蹊跷!问过司徒凝冰,只她也不甚清楚,自己就更不好妄下判断了。
其实,于突厥使臣的来访,司徒凝冰并非真的一无所知,至少有一点她很清楚:这件事是杨炎一手主导的!至于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一出,她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反正不可能是因为这些年中秋过得太冷清特意找来几个突厥人热闹一下。而且她总有一种感觉,答案在今夜就会被揭晓!这个中秋宴与其说是皇帝为了突厥人准备的宴会倒不如说这是杨炎精心布置的舞台,他十多年的隐忍,痛苦和不甘终于要在今夜爆发了!她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她的师兄,她不共戴天的对手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向她宣战!
透过车帘望着越来越近的玄武门,司徒凝冰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激动?是惆怅?还是悲伤?十一年前她便是从这里走进去,出来的时候一生的轨迹已经改变!而今日当她再次从这道门走出来,天下的轨迹亦要随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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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凤舞九天
中秋节,赏月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项目,为了突出这一主题,晚宴设在露天御花园的西海边,园中挂满了各式宫灯,远远望去花影树丛之间灯光摇曳,一片辉煌。
因为是露天,座次便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品阶高些的坐的离西海近些,能更清楚的观赏西海中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表演的歌舞。
“嫂子你坐这儿!”李嘉责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早已入座的李嘉懿,也不管旁人如何,生拉硬拽的就扯着司徒凝冰坐到了李嘉懿身边,还背着司徒凝冰偷偷朝他使眼色。
司徒凝冰一来顾忌着场合,二来那日不过一时之气兼有叫李嘉懿认清二人立场身份的考量在里面,火便发的大了些。如今几日过去,气早消了。想着毕竟同坐一条船,闹得太僵有翻船之险,还是给他一个台阶,便顺势在他身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