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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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求-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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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英淇含笑瞄了她一眼,接过信封,将家书封进去才递给她:“早则半月,晚则一个月,估计便能启程返京了。”

    “当真?”流萤眼睛一亮。

    “当真”乔英淇冲她用力点了点头,甚为肯定地回道。

    看着流萤拿着信轻快地离去的身影,她靠着椅背,唇畔笑意渐深。

    离家将近两年之久,她又怎可能会不想家,不想爹娘兄长幼弟?也不知爹娘如今身子可好?峥儿跟着宁先生学艺学得怎样?大哥每逢雨天都会痛的双腿可有好了些?二哥私底下可还会抱着峥儿四处淘气?

    “乔副帅,外头有位姓苏的副将求见。”正想着往日与亲人相处的种种,便有兵卒进来回禀道。

    乔英淇微怔,姓苏的副将?

    “请他进来。”

    兵卒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一名武将打扮的年轻男子便跟在兵卒的后面迈进了屋里,趁着对方行礼之机,乔英淇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剑眉星目,仪表不凡,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异常坚毅,却又不失温和。

    她在记忆里搜刮一通,肯定自己并不曾见过此人,而她麾下也没有姓苏的副将,一时不解,遂问道:“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是何人麾下,来寻本帅所为何事?”

    “末将苏铭韬,乃新任守城主将麾下,今日来寻乔副帅并非因为公事,而是受人所托,有东西要转交给乔副帅。”苏铭韬拱手恭敬地回道。

    趁着回话的机会,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不让须眉的传奇女子。乔英淇,开国名将镇国公乔正林之女,大齐唯一的女将,十五岁跟随父兄上阵杀敌,至今已是军功累累。

    如今端坐上首的女子,虽只是简单地将满头青丝挽成发髻,也没有多余的发饰,许是久经风霜之故,肤色也不似寻常人家大小姐那般晶莹白嫩,可那独特的气质,仍是能轻易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原来,他心悦的女子竟是这般的模样,难怪难怪,不过也是,也只有眼前这女子,才能让那人甘愿敛下锋芒,放下满身的骄傲,一心一意守护着她。

    “原来是苏将军,不知将军受何人所托,要送何物与我?”乔英淇有些意外地问。

    “末将受宁溪宁先生所托,给乔副帅送所要服用的药。”苏铭韬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锦盒双手呈上。

    乔英淇又是一怔,下意识便伸手接过,打开盒盖的瞬间,便闻到了熟悉的淡淡药香,正是她平日所服之药的味道。

    “苏将军与宁先生乃是旧识?”合上锦盒,将它放在书案上,乔英淇抬眸望向苏铭韬。

    “确是如此,末将早些年便结识宁先生,宁先生隐居时,还是末将每隔一阵子给他送些吃穿用度,别看他表面看来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其实私底下最是个万事不上心的。”苏铭韬笑着回道。

    乔英淇唇畔带笑,可眼中的探究依然,听着对方提及宁溪时的无奈,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前世乔峥提及抚养他成人的宁先生时,言语中也不自觉地提到宁先生有个姓苏的忘年交,莫非便是眼前这位苏铭韬?

    “宁先生医术高明,这些年多亏有他在。”既明白对方身份,她便稍松了防备,噙笑着道。

    “当日若非恒王殿下一片诚心相求,以先生的脾气,估计是打算后半辈子隐居山林,再不过问世事的。”苏铭韬笑笑地接了一句。

    乔英淇笑意一凝,呼吸微窒,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好半晌,她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说是谁谁诚心相求宁宁先生出山的?”

    “恒王殿下,当年恒王殿下长途跋涉往长云山见宁先生,中途还迷了路,还是末将给殿下领的路。恒王殿下请求先生出山,先生那性子乔副帅想必也知道多少,又怎会肯?可殿下偏是不死心,跪请了三日,又劈柴烧火,做饭洗衣地侍候了先生一月有余,先生方点头应允,如了殿下之意,下山投在了平南侯军中。”

    轰的一下,似是有道响雷在她脑中炸响,脸上血色唰的一下褪了干净,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

    怎么可能?那个高傲自大,冷漠无情的永德皇帝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便是他真的做了,又为何独独要让宁先生投到了二哥的军中?

    那一回,宁溪来投军的那一回,她也跟着二哥出征,也是那一回,她身受重伤,陷于塔犁沙漠……

    可以说,若没有宁溪的投军,那时的她,能不能支撑到有人去救她还是个未知数。

    苏铭韬见她脸色难看,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在京城中遇到宁溪时,从他口中听得恒王赵瀚霆这几年为眼前女子所做的一系列事,他不是不感触的。

    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恒王待眼前女子的情深,当年在长云山他便有所察觉。今日此番话,他知道是逾越了,可他却不后悔。

    “殿下本应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最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他有凌云壮志,亦怀不世之才,可为了姑娘,却生生折下双翼,敛下满身风华,甘愿隐于人后,只为护姑娘一世安稳。这样深厚的情意,便是我这个局外人都心有触动,他捧着心到姑娘面前,将自己的姿态摆得不能更低,对着这样的人,姑娘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不能原谅的?”低沉的嗓音在屋内回荡,如同砸落的石子,激起她心湖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将憋在心中良久之话道出,苏铭韬这才感觉松了口气,见她一脸的茫然,略想了想,便静静地行礼告辞离开。

    诺大的屋内,便只余乔英淇一人。

    心跳有些失序,脑子仍是一片空白,苏铭韬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回响,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愿去想。

    她以为,今生今世,她与赵瀚霆便如同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如今她甚至不敢去深想,不敢想这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幸运之事,到底是上天的庇护,还是……

    从乔英淇处出来后,苏铭韬便骑马出了城,一路西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隐于山间的一座简朴的竹楼前。

    “难为你还专程给我送了药来,宁先生可好?”赵瀚霆惊喜地接过苏铭韬递过来的药盒,不由问起为他配药的宁溪。

    “平常瞧来倒还好,就是一提到殿下便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苏铭韬一拂袍角落了座,回道。

    “都这般久了,先生还气啊?”赵瀚霆无奈地道。

    “气,怎么不气?你不听他的嘱咐,偷偷带着人从大明庄跑掉了,还命人易容成你的模样留在庄子里糊弄人,以宁先生的脾气,气你十年八年也不是不可能的。”苏铭韬的声音含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赵瀚霆苦笑地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何时竟也投了军,为何我一点也不知道?既在齐军军中,怎也不来寻我?”

    “当年你离开后,我想了想,人这一辈子总也得干点有意义之事,故而便下山投了军。”苏铭韬呷了口茶,不疾不徐地又道,“至于为何不去寻你,自然是想看看凭自己的实力能走到多远。”

    赵瀚霆笑叹一声,也明白他的意思,故而并不再追问,只道:“若日后有需要我之处,但说无妨。”

    “这是自然,恒王殿下这样的大靠山,不是人人能有的。”苏铭韬戏谑般道。

    赵瀚霆朗声大笑,笑声过后一拍他的肩膀道:“就怕苏将军嫌弃,不愿意靠”

    两人说笑一阵,赵瀚霆方问道:“京城里情况如何?父皇与母后身子可好?”

    “皇上勤政,又有谦王殿下及一大帮能干官员辅助,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文官武将间……不时有些摩擦传出,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至于皇上与皇后,我瞧宁先生的样子,应是无恙。”

    赵瀚霆垂眸沉默,文臣武将间的矛盾,终于还是如前世那般开始慢慢出现了。大齐立国后,受封爵位的多是武将,可如今要恢复生产,多需的却是文官。

    现今只怕只是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文臣武将间的矛盾必会更深,而父皇,想必仍会如前世那般睁只眼闭只眼。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端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努力将心中那点点忧虑压下。

    一切正如乔英淇预料的那般,乔晋延将手上军务悉数移交后,于一月后拔营回京。

    原本对回京对见到亲人的期待,被月前苏铭韬的话打散了不少,乔英淇沉默地骑在骏马上,耳边是行军的哒哒响声,盛夏的阳光投到她的身上,热出她满身的汗,可她却浑然不觉。

    流萤骑着马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这般模样暗暗叹了口气,这一个月来,除非是有公事,否则小姐总是这般一言不发地坐在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军行至雍州城外十数里处,见天色不早,乔晋延遂下令安营扎寨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启程。

    乔英淇一如既往地先带着一队人马四处巡逻一番,行经一条小河旁,见河对面不远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许是出了故障,两名灰衣男子正一左一右地围着检查。

    片刻,其中一名男子拱手向车内人行礼,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很快地,车帘便从里头打了开来,一名中年女子从车跳了下来,而后回过身去,朝车内伸出手,扶出一名着桃红衣裙的年轻女子。

    乔英淇定睛细看女子容貌,一时觉得有些熟悉,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皱着眉想了一会,直到看见女子鬓上别着的绢花,心口一震。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女子不是哪个,正正是当年在京州城郊某处山间种了满地fènghuáng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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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是什么人?

    乔英淇满腹疑虑,眼睛更是一眨也不眨地落到那女子身上,片刻之后,对方许是有所察觉,缓缓抬眸望了过来,正正对上她的视线。

    她犹豫半晌,打不定主意是否该上前问个究竟,正踌躇间,那女子已推开了搀扶着她的中年女子之手,朝着她迈步走来,绕过了小河,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方停下了脚步。

    “多年不见,姑娘风姿不减当年。”轻柔悦耳的嗓音响起,却是那女子含笑而语。

    乔英淇虽心有疑虑,可见对方言行坦荡,故而亦将那满腔的不解暂且抛下,浅笑回道:“确是多年不见,倒想不到在此处能再遇到姑娘。不知姑娘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那女子柔柔一笑,并不回答她的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道:“瞧着乔姑娘此番装束,想必是班师回朝,恭喜姑娘再次得胜。”

    乔英淇怔了怔,迟疑须臾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包括今日,统共也不过是见了两回,为何姑娘却……”

    “为何我竟会知道你?”那女子失笑,“不让须眉的大齐女将军乔英淇,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见乔英淇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女子无奈承认:“不错,我知道你便是乔英淇,并不是……”语气微顿,她才又道:“其实,今日,是我第三回见到乔姑娘你。上一回,是在锦城的净慈庵山路上,那时姑娘陪在……我的一位长辈身边。”

    乔英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陪在她的长辈身边?她与她萍水相逢,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是何处人,又怎会陪在她的长辈身边?

    况且,会由她陪着在净慈庵的,除了娘亲与嫂嫂们,便再无他人,又怎会陪着她的长辈?

    她百思不得解,正想要细问,猛地心头一震,脑子里一下子便闪出早已过世多年的云氏容貌。

    是了是了,除了她的亲人,她只陪过云氏在净慈庵,莫非云氏便是……

    “云婧娘,我唯一的弟弟的生母……”无比轻柔的声音响着,却让乔英淇大吃一惊。

    “你你是……陵径国那位嫡公主?”

    这几年她一直刻意不去打探陵径国之事,可并不代表着她不知道陵径国内能称得上是柳祥均唯一的姐姐的,便只有陵径王苍泽唯一的女儿,也是柳祥均认祖归宗前陵径王室后一辈唯一的血脉。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不错,若是当年你与祥均成亲,如今便应跟着他叫我一声姐姐。只可惜……”女子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几缕茫然的悔意,“当年若我不曾到中原寻他们,或许或许云姨便不会死,你们也不会……”

    乔英淇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着她:“你说什么?当年柳婶子的死,你也曾参与其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二十多年前,父王兵败,带着母后和我逃到了中原,在路上遇到了叛军伏击,父王与我们走散了,母后那时已是深受重伤,可依然带着我一路逃到了京州。”

    “我仍然记得那一日,她将我藏在一处小山洞里,自己却孤身去引开追兵,临走前,她嘱咐我,要我乖乖地藏着不要乱跑,她很快便会与父王一起来接我。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没能等到他们……”

    说到此处,女子声音有些呜咽,她不愿再去回想那段日子,小小的她缩在山洞里,又冷又饿又害怕,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喊着父母,祈盼他们早点来带自己离开。

    “后来我被一对猎户夫妇收养,直到几年前,才等来了来接我回国的人。可当我回到自己的家,才发现那里竟是那么的陌生,没有温柔的母后,只有一个明里温和暗地狠毒的胡王后。这都算不得什么,母后已经过世多年,父王另立王后也是人之常情,可我一直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我与母后四处逃命之时,另娶了他人”

    乔英淇心头剧震,颤声道:“那人,便是柳婶子?”

    “不错,确是她,据父王的说法,当年他以为我们母女已经身死,加之又是心灰意冷,故而娶了救过他一命的中原渔家女子云婧娘。你无法想像当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在中原时的感觉,所以我便偷了父王珍藏着的云婧娘画像,私底下命人到中原来寻她,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父王这般珍视。”

    乔英淇沉默半晌,轻声道:“令尊若真的珍视柳婶子,又怎会让她们母子四处奔波流离,你可知道,柳婶子的身子,便是在长年累月的操劳奔波忍饥挨饿中毁掉的。”

    “父王有派人来找过她们的,只是当时战乱,渔村都毁了,连半个活人也寻不着。”女子低低地道。

    乔英淇轻咬着唇瓣,心中百感交集。良久,她问:“后来呢?”

    “后来,我派出去的人找到她了,我便寻了个机会悄悄到了中原见到了她。只是,我万万想不到,胡氏竟然一直派人跟着我,我前脚与云姨道别,后脚她派来的杀手便到了……”女子眼中渐渐浮现一片水雾,她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痛悔。

    乔英淇袖中双手死死地攥紧,双目通红,云氏的惨死至今仍是她不忍回想的一幕,那样慈爱温和的女子,她根本什么也没做错过,可偏偏卷入了陵径王室的阴谋杀戮当中。

    “……长姐。”低沉醇厚的男子声音中含着无奈的叹息,却让乔英淇一下子便呆立当场。

    这个声音……

    她浑身僵硬,双手握紧了松开,松掉又再握起,直到那声音离得她更近

    “英淇,别来无恙?”

    她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后,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柳柳祥均?”

    “是,是我,英淇,这些年你可还好?”记忆中的憨厚的男子,如今却多了一些让她感到陌生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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