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了这么多次,终于要在病人身上“实战”,紧张的同时,更多的是笃定,一种坚定的信念,我一定可以的。我呼了口气,戴上手套,从护士手里接过手术刀,用左手食指找到甲状软骨和环状软骨之间的环甲间隙,其余两指固定翼板,瞄准位置后下刀――
“血管钳。”我用血管钳扩大切口,然后接过气管套管插入,套管进入得很顺利,到了这一步骤,我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病人恢复了呼吸,然后我进行固定。
其实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分钟,但是却挽救了一个生命,我念及此,心头一热,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轮床的声音直线靠近,我还未抬头去看,熟悉的声音已经叫住我,“陈之冰,过来!”
我机械性地跑上去扶住轮床跟着跑,床上正躺着一个孕妇,一脸血污,不停地在呻吟,看身形,大概妊娠7个月左右,可她的右肩被什么东西贯穿,像是金属管之类的,管口很平整,应该是救援队切断了金属管救下她。
“出血量大概在1000左右,但病人是rh阴性血。”苏幕沉声在我耳边说。
我心下一凛,医院肯定血源供应不足!但现在即便从别处调血也来不及了。
我正想着,他突然说:“待会我去抽血,杨大夫主刀,胎儿情况不稳定,要做好同时剖腹产的准备,你去做助手。”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瞟了我一眼,“我教你练习过好几次,有信心吗?”
“嗯。”我点点头。
他微笑了下,极淡,起身离开,“待会见。”
须臾,那道隽秀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产科主任,可望而不可及,即便私底下他还是我的大表哥,但也仅止于此。
他不是他,他有自己的底线和顾虑。
我默默地念了一声,“待会见。”我取了手术服去更衣室,杨大夫已经到了,她是个容貌秀丽的江南女人,但在手术台上完全是个冷硬的角色,半点柔骨也不见,她冲我笑了一下,“陈之冰?”
“你好,杨大夫。”
她冲我点点头,“加油。”
我听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又恍悟,不会我和苏幕的八卦还在热烈受到关注吧?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因为之前伤口做过很细致的处理,而且杨大夫拿捏很到位,当我们把钢管取出来的时候,病人出血量并不是很大,幸运的是,上了手术后,胎儿的情况反而慢慢稳定下来,或许是知道了妈妈在手术台上奋斗吧,小小的胚胎也会体贴妈妈的心意。
护士清点纱布和器具,我扭了扭发酸的脖子,正好一抬眼就看到观摩室里坐着的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穿了一身蓝色手术服,抱臂坐在中间,我朝他绽开一个微笑。
出了手术室,正好可以下班了。
苏幕也正好出来,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做得不错。”
“谢谢。”
“今晚来吃饭吗?你姑妈要亲自下厨。”还和从前一样的口吻,哥哥对妹妹,很熟稔。
“待会有事。”
“那别玩太晚,早点回家。”他嘱咐我,杨大夫正好也出来,看见我们打了声招呼,苏幕就和她一道了,我去更衣室换好衣服,然后下班。
春城事故过后,姑妈回家次数也多了,苏幕就搬回去了,我仍旧住在公寓里,结婚前估摸还得搬回陈家别墅。
我待会要去试婚纱,四哥为了整顿公司的事这几天都住在办公室,肯定忙得焦头烂额,我也不想再给他添麻烦,所以就让楚楚陪我去了。
我到了停车场,正好打电话给楚楚,她倒自己找来了,还一脸气愤。
我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我刚刚看到苏幕和一个女医生――”她愤慨地说到一半又抱歉地望了我一眼。
我噗嗤笑出声,“别担心,只是普通同事啦,他一向人缘好。”楚楚说的应该是杨大夫。
“你别逞强了,干嘛这么委屈自己。”楚楚说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楚楚我都要结婚了,他忘记了那一段插曲,也好。”
“什么叫插曲?陈之冰,你也别自欺欺人!那晚你们两个那么幸福,我这个外人都感觉得到,不会是假的!”
“可那个时候他不记得了呀。”我摸着无名指上的tiffany戒指,它透着微微的凉意,不如脖子里系着的那枚温暖。戒指是我事后找回的,很幸运,它们被咖啡店的工作人员捡到了。
“所以呢?他现在把以前的事记起来了,却忘记了你们的那一段,你就要这么平静地接受吗?而且,那个四哥,你压根不喜欢他,你,你是傻子呀――”楚楚越说越气愤,感觉都快被我气哭了。
我赶紧安抚她,“别担心,我和四哥说好了,就是签个婚书而已,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陈之冰,你不要这么傻,那是婚姻,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什么?别人不会想你们之间的协定,他们会看的只是你结过婚这个事实,你还这么年轻,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
如果和他没有可能了,所谓的将来又有什么要紧?
我不在乎了。
我摇摇头,看了下时间,“快走吧,约定好的时间,要来不及了。”
楚楚泄气地看了看我,“他知道你今天去试婚纱吗?”
“不知道。”
“……陈之冰,我真是服你了。”
今天去试的是拍照用的婚纱,婚礼上的婚纱自然出自楚楚之手,也不必我操心。
试完婚纱已经七点多,我试了n套,到最后都麻木了,只有一个“累”字,我们就在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餐。
用完晚餐,我们就在商场逛逛全当饭后散步。
正走着,我蓦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就喊住了他,“闫凛英?”他不是应该在日本吗?
男人闻声转过来,一手摘下墨镜。
俊秀隽逸的男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一身做工精良的西服,嘴角眉梢却全是冷冽。
我见他安静地望着我,我忙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没说话,戴上墨镜就走。
楚楚拉了拉我的手臂,“他是著名珠宝设计师kevin,你别说不知道idore珠宝。”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明星呢。
“我当然知道。”只是太像了,虽然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和他合作过一次,性格还是这么傲冷,不过这个人怎么跑到s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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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饭后,我抱着蔬果沙拉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四哥正好来电话,“不用了,你忙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估计会住在姑妈家,嗯,拜拜。看小说到网”
苏幕下午又多了一台三胞胎剖腹手术,等他回来,我大概也睡了。
姑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我往边上挪了挪,她坐下来。
“看什么?”我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准备给她调台。
她笑了笑,“看你喜欢的。”
“哦,我就随便看看。”我放下遥控,叉了一片苹果放到嘴里。
电视上正在播放idore珠宝的首席设计师kevin的私家八卦,先是一张张他和所设计珠宝的拍摄照片,全都是正儿八经的工作照,一张生活照也没有,然后画面一转,迅速跳转到日前因为董事长逝世而动荡不安的闫氏财团,寓意非常明显,这种八卦新闻一般不会空穴来风,关键是这个闫氏财团,闫,还有这个kevin……都让我不经意想到其中存在的某种联系。
姑妈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从小就很乖,懂得为别人着想,现在也拧不回来了,有的时候我会想,这也是我的失败,女孩就该像公主一样养着,让她首先爱惜自己,然后再照顾别人。”
“冰冰,委屈的时候可以说出来。”
“没有,我觉得这样很好。”我默默地在碗里找玉米粒。
“培源是个好孩子,但姑妈也知道,你只把他当哥哥,你和培源的事我也大概能猜到几分,明义都告诉你了吧。”
我讶异道:“您都知道?”
“我只是听爸爸说过几句。”
我点点头,公司成立最初爷爷投了一大笔钱,爷爷知道些内幕也很正常。
“前些天,他们来找过我,或许是听说明义走了的消息,才打算来看看你。”姑妈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望着我带着某些暗示,如果我愿意,他们都会支持我吧。
可是,我并不想,或者说目前还没有回到那个家的打算,但现在,若是他们来看我,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平静面对独孤这个姓氏的准备。
想了一会儿,我沉吟道:“试试看吧。”
“别太勉强自己。”
“嗯。”
“冰冰,苏幕的事,姑妈很抱歉。”
姑妈选择不告诉他有自己的考虑,作为一个母亲,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既然苏幕都不记得了,告不告诉他也不重要。
我摇摇头,“哥平安回来就好。”
姑妈回房休息,我望着屏幕上晃动的身影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在沙发上躺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却是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手,我睁开眼睛看见苏幕弯腰站在我跟前,埋头在看什么,侧颜如玉,一霎那,我魔怔了,竟然会有一种错觉,然后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干嘛?”简单的三个字却充满了情人间呢喃的味道。
那双眼睛蓦地抬起,幽邃如深海,在空气中和我的视线碰撞,我一下清醒过来,手臂一撑干脆利落地坐了起来,我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你回来啦。”好吧,我说的就是废话。
“嗯。”他在我身边坐下。
“怎么想到剪短发?”
“早就想剪了,进手术室长头发太麻烦。”“短发不好看吗?”
他说:“短发更端庄。”
哈!端庄?我就这么凌乱的一人……哥您可真会夸人。
他瞟了我一眼,又说:“刘海有点长了。”
我微微一怔,然后伸手去摸额前的刘海,头发还是他给我剪的,这种感觉很想让人保留下来,“哥要不您给我动动刀?”我直接登鼻子上脸,眼睛直直地瞅着他。
他微笑一颔首,准了。
我端正地坐直了身体,因为身高原因,我直接坐在了窗前的水平台上,苏幕站着只需稍稍弯腰,这样不会太累。
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剪刀,有模有样,我不禁打趣说:“东台那个病人要是看到你用这双手给我理发,估摸羊水破了也能从病床上跳下来。”
他抿唇一笑,“看来产科的消息传得很快。”语末,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明早得开个会整整风气。”瞬间,boss范又出来了。
我囧,双手合十求饶:“就当我没说,谁叫那个富婆拎了一袋子现金来,还附赠一个lv包包,谁会不知道——”我瞟了瞟他,关键是某人还不买账。
他微微笑,不说话。
我举起镜子对着自己,一边又去瞟那双修长的手,他嘴角一弯突然说:“赵师兄还在产科的时候发生过一件更离谱的事,病人没有现身,秘书和保镖先就位,语言谈判无果,直接把赵师兄架到了车上,我当时年轻冲动,脑子一热还跟上去了——”
我忍不住八卦之情问:“然后呢?”想当年,赵神可是s大医学院的模范金标准,当然,苏幕作为他的直系学弟,又将产科发扬光大了。
“他们不让我跟,师兄就让我打的跟在后面,还说路费报销——”他说到这里,不禁莞尔,“后来事实证明,盲目崇拜是不明智的。”
我噗嗤笑出声,“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钱付账,师兄自身难保,师傅又不肯放过我,还惊动了别墅里的藏獒,于是,我被师傅押在车上听一阵狗叫,再听一阵女主人惨叫,若不是后来尖叫声更凄惨,我可能还进不去。”
“后来呢?”
“师兄接生,我代替他的位置。”苏幕讲到这儿拧了一下眉头。
我炯炯地望着他,好奇,“不是助手吗?”
“不是,产妇只是需要一个医术高明的男人装做她的丈夫鼓励她生产。”
“……”
故事讲完了,刘海也修好了。我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是很端秀,前提是我得很文静。
苏幕坐到我身边,目光倏忽落到我手上,哦,刚才他还在摸我的手,是为何?我现在明白了,戒指。
不过他不会记得这枚戒指的来由。
果然,他说:“你决定了?”
他以为是四哥送我的戒指。
我深吸了口气,“对,今天刚去试了婚纱。”
他的眸光复杂,辗转沉浮,“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我自嘲一下,故意说:“我不嫁他,我喜欢的人会回心转意吗?”
他眼里一片沉寂,我早就知道答案。
“不会,所以嫁谁都一样。”
“不是这样,冰冰,你经历得还太少,以为喜欢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他冷静地和我分析,真的好冷静,他希望我割舍这份错误的感觉,至少在他看来,我喜欢他只是一种感情的错误寄托。
我侧过身正对他,“那么,你以为不喜欢的也有可能是自欺欺人,你不试过怎么知道?”
他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露出些许震惊和无奈。
呵,我现在在干嘛?放下舍不得,不放开又于心不安,我还能再茅盾一点吗?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狡黠地开口:“你想让我死心对不对?那我要试一下,你配合。”我记得某人在春城就是这么认证的。
“闭上眼睛。”
他的手臂有一丝紧绷,我没有放开,他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很头痛,对,我的要求太无耻了……
“闭上眼睛,就当……送我的结婚礼物。”
他眼底一震,我干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唔,此刻,陈之冰就是一只典型的“非礼兽”,目标还是她敬爱深爱的哥哥。
这想法在脑海里蠢蠢欲动。
另一只手慢慢滑下去和他交握,牢牢扣紧,感受他掌心的温暖。
感觉到掌心他的睫毛扫过带来的痒意,我没有松开,仰起身体凑上去,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吻。
那瞬间,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手也一紧,回握住我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够了,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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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囧事
从医院楼到食堂,经过的那条路叫文正路,路两边每隔两米左右种了一棵法国梧桐,秋意渐浓,叶子落了一地。樂文小說|
而我,或许是由于这几天时不时来点低烧的缘故,搞得有点伤春悲秋了。
我时常觉得是那晚打击太深,甚至攻克了我的免疫防线,反正生病总有个原因,生理或心理。
吴起初试那招就大获全胜,而我,这一试倒是把苏幕试得更远了……
虽然我们仍旧会一起吃饭,回家,甚至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我隐约感觉到他在逃避我。
女人这方面的直觉虽荒唐也令人不得不信。
唉,反正我都和四哥订婚了,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嘛?我走了两步,头又开始发昏,忽冷忽热,还想吐。
我扶着树干站定,抬头呼了口气,蓦地看见苏幕的背影,他也正和同事往食堂的方向去。
咯噔一下,我的心倏地一沉,再望向那道挺拔隽秀的背影,腹部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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