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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库特霍然转头。
“没什么，我说的很清楚，我是跟赤嵘合作，而不是跟你们穹夷，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这里若是打仗影响我的生意，我自然会选择将这边收缩一下，总不好让我的生意受到损失，自然不会再往这边投入什么人力和财力，再有，不论你们将来谁做王，这跟我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跟你们这边做生意的也不是大周，而是我宁馥各人和赤嵘这个个体，是选择流血拼命争些连颗谷子都不生的土地，还是选择休养生息带着全族奔小康一直搞经济，我也不干涉你们的决定，想好就去做便是。”
阿古曼悚然失色，布图沉声道：“就算没有你又怎么样，你又能带给我们多大的好处，我们整个穹夷，难道要把所有身家都押到你一个人的身上，要靠你来施舍？”
“我说了，你们自己想好就去做便是。”宁馥笑吟吟托腮看着他，“你没听说过什么叫渔人之利？你真没听说过？你们替他人做嫁衣这是其一，也许你们自己也心甘情愿，但是穹夷一直都活在大周的阴影下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们这边内战不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大周的铁蹄会不会把穹夷的土地踏个粉碎？”
仿佛得了提醒，阿古曼霍然扭头看向了角落里的克查，道：“大周也未必吧，他们踏到穹夷的土地上来，那些士兵并不擅长马背上的战斗……”
赤嵘冷笑起来，库特不说话了，盯着阿古曼，腮帮子渐渐鼓起绷紧的一块。
“这件事情是真的。”赤嵘突然道，“在大周与我合作的确实是宁馥本人，从始到终大周的皇帝也没有对外公开说起我是来和他谈买卖的，我也就顺势没公开对大周的人表明自己的身份，皇帝的意思很有意思，为什么不以大周的名义和我们穹夷谈生意，而是要让宁馥个人的名义和我个人来合作，这其中的含义我真懒得解释分析，你们自己斟酌吧。”
两国若是通商，这就有了邦交的铁证，而如若穹夷后脚就内乱了起来，大周想要带兵来分一杯羹，就很不地道，这很容易给皇帝的脸上抹黑，就算本国的史官不敢言写事实，别国的史官却是不会给大周留这个情面的。
而若是赤嵘和宁馥分别以个人的名义来进行两地的通商，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你们两个都是个体，想做点往来买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与你们无关，你们也阻止不了，两不相干的事情，大周的铁蹄凭什么不能踏到穹夷来。
几人这时已经如同遭到雷击一般。
宁馥半笑着望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说不上是什么意思――早前她也在疑惑为什么皇帝对他的身份从未向大周的臣子真正表明过，但她直到现在也认为，这是赤嵘本人的意思，而并非是皇帝的意思。
为了他自身往返的安全是肯定的，或者，还有他个人的一些恶趣味？
不得而知，但是宁馥却隐隐觉得，事实绝对不是他现在口中所说的这样。
据她所知，大周现在并没有把太大的注意力放在穹夷的身上，老皇年迈了，过不了几年就要新皇交接，也是不稳定的时候，在这期间，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希望动用兵力去边陲，能多留一分力量在身边就会多留一分，新旧交替时节不可能没有血腥，守住本国的安稳要比侵占更重要。
这一点，这些蛮人就明显不如中原人会动脑子了。
赤嵘却能在这么急迫的时候顺手拿此事捻来大作文章，这心机也是无赖的可以。
看着众人脸色的骤变，赤嵘站起，四顾那些面色犹豫不决的人，众人都躲着他的目光，满场里眼珠子乱飞，有个人畏畏缩缩的躲在人群后，恨不得将自己躲在毛毡里。
“我说阿古曼，你躲什么呢？”赤嵘目光瞥过，森然一笑，突然扬声一唤。
阿古曼僵硬的转过身子。
“阿古曼，你父亲在战场上曾经背后砍过我父王一刀，当时参战的人全都看见了，你父亲的解释是被血蒙了眼没有看清楚，我父王也未曾再有过任何言词，但是那一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也心知肚明，我一族对你们父子也够仁至义尽，要知道这种背后出手的人，在整个穹夷都是被人唾弃的，更别说是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战友挥刀！这么多年来，直到你父亲过世死去，也未曾受过当年旧事半点牵累，到了你这一辈，你还要做这种事？”
阿古曼恼羞成怒，突然一挺胸，大声道：“你杀了我便是！”
“我为什么要杀你？”赤嵘突然止步，一笑负手转身，“脏我的手。”
“各位。”他看也不看阿古曼，冷然道：“我以穹夷王之令，现今剥夺阿古曼的族长身份，逐出王庭逐出穹夷逐出草原，你们当中若有人愿意收留这只丧家之犬，请便。”
一片沉默，阿古曼发出尖锐的嚎叫：“不！不！不能！你不能！你无权剥夺我的族长身份……”
“从现在开始，我是王！”赤嵘转头暴喝，泛着褐色的眼眸幽邃森然，“长生天的乳汁绝不养狼子野心荼毒亲族的人，我们穹夷从本王开始，绝不允许任何一族有内乱扰我穹夷太平的人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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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以死
阿古曼嚎叫着拔刀便往外冲，布图早上前一步，一脚便将他蹬到了丈外，滚在地下爬不起身。
“现在。”赤嵘不再理会那边的动静，缓缓转头看向神色变幻的克查，“该算我们的账了。”
“不要杀他！”蓦然一声娇脆尖叫，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突然冲出，张开双臂就挡在了克查的面前，“赤嵘，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伤到克查一根头发！”
“你还跟我保证过他一定不会谋害我算计我呢！”赤嵘皱眉上前就把她一把推开，“答应和保证这种东西都是狗屁，我今天要是没站在这里把他们一并解决了，明天就是这小子砍我的头！”
“他敢！”哈卓赤着目，“他若是对你下手，我也会阻止他的……”
“你阻止得了他？”赤嵘冷笑，唰的一撩袍子拿开架势，“他若是提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会给你站出来阻止的机会？就算有，你觉得他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饶了我的命？”
“……我会拼命拦着的！”
“怎么拼？”
“……他若是敢伤你，我就……我就死给他看……”
“拉倒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再快能比他更快？他若是不想让你死，你在他面前死一万次也死不成，他若是不在意，你就是在他面前死一万次，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如果当真如此，我哈卓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了他……”
“你觉得他会害怕厉鬼？别天真了哈卓。”赤嵘道，“你心里比我清楚他的狼子野心，今天若是我和他颠倒过来，我绝对没有可能在他的手底下存活，你心里明白。”
“……”
宁馥斜睨着赤嵘――好像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要了克查的命，不然岂会跟哈卓废这么多话。
再看看哈卓，又睨了睨面色阴沉的克查，这二人神色古怪，很不像是单纯的姐弟那么简单啊。
“哈卓，这大帐里没有女人插嘴的资格，我们男人有我们男人解决事情的方式，”赤嵘把哈卓问哑，立即改了先前气势汹汹，温声一笑，道：“你乖乖的，先出去，听话。”
“我才不会听你的！”让她亲身撞上这样的场面，她肯听赤嵘的话才见了鬼，大声道：“我说了，他若是取你的命，我就跟他拼命，反过来，你若是取他的命，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众位叔叔你们看见了，是赤嵘逼我的！”
她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头撞向桌案，力道之大竟然丝毫没留余地，她身后克查惊呼“哈卓！”，伸手要拉她，却是慢了一步，只触到她一片衣角，哈卓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轰隆隆向桌角撞去。
“哗啦。”
桌案突然向后一退数尺，哈卓寻死目标之物失去，收势不住，一头撞在一人怀里。
那人一伸手将她揽住，温和的笑道：“莫冲动，冲动是魔鬼，见着了魔鬼之后可就真阻止不了这两人你死我活了。”
哈卓一抬头，便看见宁馥迷蒙而又深沉的特别眼眸，一瞬间有些不自在，随即嘴角一撇，挣脱她的搀扶，并不谢她的救命之恩，道：“你们中原的人不懂。”
“她用不着懂。”赤嵘翻了一下眼皮，“她就是她，不需要和谁一样，也不需要和任何地域融为一体。”
“赤嵘，我以死明志你都不为所动？”哈卓哭了起来，转向帐中各人，“叔叔们，咱们草原穷了几代了，你们本意也不是非要打仗不可的不是吗？现在你们也都愿意追随于赤嵘了，他若是不肯放过克查，克查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们草原男儿谁也不是那种挨了打咬牙忍的，克查又岂会就此罢休，如此一来不又是一场恶战？既然选择止战，就该一视同仁，能接受得了你们，就也应该接受克查才对，不是吗？”
众人的脸上露出赞同神色，对于他们来说，既然已经决定止战了，本能的就已经在潜意识里开始设想关于以后共同创造经济繁荣的画面来，打仗的事谁也不想，能和平解决他们各部的问题最好不过，而如果赤嵘和克查打了起来，他们做为追随者肯定也是要表示一下的，不站在克查的身边和赤嵘打，就得站在赤嵘的身边跟克查打，两边的实力都不弱，无论谁上，都得有流血和牺牲。
“王。”布图皱眉道：“既然这场仗注定打不起来了，不如就看在哈卓的面子上，也看在我们几位的面目上，就对克查网开一面吧，他孤掌难鸣不会成为后患的，况且还有我们其他各部坐阵，他总不好与整个草原为敌。”
“是啊。”库特也道，“王，做为你的长辈托大劝你一句，能结缘的不要结怨，你今天放了克查一马，咱们草原男子都是血性的汉子，他日定当对你有不小的回报。你放心，今日这决议，是咱们共同的意思，克查敢不遵守，不用你动手，我们替你动手！”
“我看这样好了，克查犯下的罪，就用他的领地和金钱来赎。”布图道，“每年供奉王庭羊万头，金钱若干，并全族远迁三十里，如何？”
远迁现在位置三十里，正是已经被灭族的齐伦部原先的领地，最贫瘠的一块。
族长们纷纷点头，都觉得这个主意最好，保存实力又得了实惠，何必一定要跟克查这个不要命的闹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都七嘴八舌劝赤嵘。
赤嵘立在当地，负手默然不语，脸色森冷，一瞬间王者威仪天生，令聒噪的族长们不由自主渐渐消了声，互相看看有些尴尬，刚刚开口的几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起来。
宁馥在旁看着，心中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情势，想要杀克查已经不可能，赤嵘虽然在这大帐内反败为胜，但是王庭那边韩尘还扣着更多部族的话事人，情势到底如何完全不知，而且现在这边赤嵘才刚刚得了几位族长们的支持，此刻如果不采纳意见的话，只怕难免事情会又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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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和解
赤嵘并不适合在此刻和克查摆弄架势拼死一战，那是肯定的。
只是克查明摆着就是一直操纵着阿古曼的幕后黑手，此人一日不除，赤嵘就一日难以睡的安稳。而就算克查暂时也不会对赤嵘怎么样，那也难保他存着别的野心――等赤嵘将整个穹夷安稳下来并且经济也带动起来之后，再一举发兵造反，捡的更是现成的便宜。
看样子……又得她出面了。
眼光投过去，赤嵘正悄悄看过来，那眼神，鬼鬼祟祟的。
又叹了口气，宁馥心想自己这个和平使者真是不好做啊……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先留下克查的命，也无所谓。
“各位大人说得是。”她微笑着开口，“你们放心，大王不过是顾忌着穹夷政权的安稳而已，克查如何赔偿我管不着，不过哈卓的去处，我却是可以做主的。”
族长们眼前一亮，觉得这位大周的女爵虽然年轻了些，但是有胆有识，又知情识趣，确实，这件事，她还真比他们这些大男人好做主些。
“宁馥。”赤嵘慢吞吞皱眉道，“怎么能让你见笑，来接我这边的包袱。”
装，你接着装！宁馥恨不得瞪他一眼，脸上却只好继续和蔼的微笑，“来面不往非礼也，我们大周送了好些女婢来穹夷，做为交换，你们把哈卓交给我带回大周，也不算不划算吧？”
“这当然没有不合适。”顿时有人就附和，“哈卓向来也喜欢大周的文化的，我看她早就想去大周一游了，在穹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出去长长见识！”
“这不是麻烦人家女爵大人吗？怎好这般送去个人白吃白喝？！”赤嵘横眉竖目。
“当然不能白吃白喝，这笔帐算私人的还是公中的，都由大王来买单就是。”宁馥笑，“大王，您破费了。”
赤嵘垂下眼睛，望着她那双雪色般的眼睛，这是宁馥第一次这般柔情似水的跟他说话，还是在这种必须要做戏的公众场合，虽然明知是做戏，可一霎间心中热潮一涌，险些上前要揽上她的肩头，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最接近她一片温柔的距离里，将许多压在自己心头的话都说给她听。
他眼神一紧，宁馥立即察觉，淡淡笑着，不动声色的转了目光过去，赤嵘望着那飘远的眼眸，隐约间在袖内的手有个挽留的动作，随即却只能恋恋不舍的也移开了目光，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神情一瞬间有点远有点迷茫，似乎还在慢慢回味着刚才那一刻的温柔如蜜，回味着属于看似温柔实则冷淡的宁馥，难得的对他这般轻暖。
宁馥却已经走了开去，扶住哈卓，笑道：“我代表大周的人民欢迎你。”
哈卓望着她，眼神里没有欢喜，倒有些奇怪的意味，克查冷着脸站在一边，目光闪动。
赤嵘没有看他的表情，他讪讪搓着手，给宁馥递眼色，眼色中写满了“姑奶奶辛苦你了谢谢你了给我把这个大麻烦解决了以后你只要开口我这边立即二话不说有求必应”的意思。
宁馥瞟他一眼，露出“我是个生意人干赔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你且把心放进肚子里也不用对我感恩戴德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你清算你到时候别跑单就行”的神情。
众人不知道这二人眼里的机锋，都松了一口气皆大欢喜，最主要的是不用大动干戈的同时，宁馥还肯继续和穹夷做生意，比起让他们联手一起把赤嵘搞下来要容易的多好处也更多。
赤嵘肯退步，很明显这都是宁馥的功劳，布图首先笑道：“恭贺大王，宁姑娘真是女中豪杰人中之楷模，草原有福，您也有福。”
“是啊”，赤嵘立即十分感叹的接上，“但望我这福气能永恒绵长。”
宁馥笑笑，转移话题：“既然此事已定，剩下的就是你们穹夷的家务事了，我们不宜在穹夷滞留太久，明后日休整一番就会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