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不了。
扑。
酒香瞬间就扑鼻而来,随即那滴酒液在面部立即渲染开来,宁馥大骇,忙缩身利落一旋,猫到身后的殿柱后方去。
而前方,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人才看清面前相拦的来人身份低微,再转头望向目标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韩尘挑眼看去,只见大门方向,宁馥的身影一闪即逝,他眼光有一瞬的轻滞,举起杯子,轻笑着对这人说道:“这位大人还是坐回自己的位置才好,以免今晚有什么异动再牵连自身。”
夜里一片溘熏,山风吹起宁馥的衣衫,她突然感到有点冷,一路半掩着面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接连闪过几个守卫,装作醉酒休息的样子推开一个偏厢的门猫身进去。
夜风低垂,有青蓝的袍袖在树下随风轻舞,月光皎洁,洒在花树下一身青蓝长衫的男子身上。
宁馥踏进室内不敢点灯,借着月光在镜前比照。
韩尘那一滴酒液差点就将她的易容毁了,心愤也是无用,只好自己动手修饰,所幸为防万一,她与茵妙告别之前带了些简易工具,手才伸到袖口里,顿时浑身寒毛一立。
耳室有人。
宁馥大惊,这一惊,下意识就厉目望了过去,竟忘记自己的易容已经有破损,就见一阵厉风从耳室传来,紧裹着浓重的杀意与冰寒之气迎面就扑了过来。
月光下,祁蘅手持长剑,直刺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宁馥再顾不得其他,甚至于有些急迫,手在袖内一翻,直接将匕首横刺了出来。
这一瞬,她只想真的杀一个人。
祁蘅不比其他,他身份和背景不凡,被他这般看见自己易容潜入宴会,她百口莫辩没有理由!
咣。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撞了开来,电闪之间只见青蓝长袖乱转,宁馥只觉自己被人拥了住,原地连转数圈之下躲过了祁蘅射来的剑花,与此同时,大眼瞪小眼之下,她身体失重往下一歪的当口,那青蓝的男子紧紧揽住她的腰肢往上一提。
扑。
声音不大。
但却让整个冰寒杀气四溢的室内瞬间凝固了下来。
刀锋在这一瞬没了锐气,杀意在这一瞬失了踪影。
明月似乎在这一刻更皎洁了一些,就见窗尾之处,一身青蓝长衫的赤嵘紧紧的拥着宁馥的身体,两人面贴着面……
唇贴着唇。
轰。
宁馥听见自己脑子炸开的声音。
她一动不能动了。
不是被人操控。
是被雷的。
旋即,就见赤嵘很亲密的拥着她转而面向了仍旧还提着长剑的祁蘅。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小两口打情骂俏,扰了王爷休息。”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掐了掐宁馥的腰肢,示意她最好配合。
宁馥立即垂下面做娇羞状,不再言语。
祁蘅提剑上前。
半信不信的看了看她,半晌才将目光转回赤嵘的面上,见他仍旧笑的坦然无愧,刀才缓缓的入了鞘。
门外,赤嵘清晰的捕捉到一抹暗色的身影转瞬即过。
他笑容未改,朝着祁蘅拱了拱手,大大方方的,揽着宁馥的腰肢,跨出门去。
门在他们身后瞬间闭合。
赤嵘已是一层冷汗,笑着看了身边的宁馥一眼。
可这眼神里,哪有什么笑意。
二人就这么拥着,感觉着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僵硬着却看似自然的向花园处走去。
直到身后再无针般的视线,宁馥见面前一座假山,一把就揪了赤嵘猫身进了山洞。
咣咣咣。
啪啪啪。
呯呯呯。
好一顿拳打脚踢的伺候。
赤嵘只躲不攻,硬着头皮嘻皮笑脸的挨着,也不说话。
宁馥打的手都酸疼也没吐出胸口这口恶气来,凶猛的瞪向他:“我真想拧断你的脖子!”
赤嵘笑着正要说话,突然又闻外面有不大正常的脚步之声,这手势立即就直接掩上了宁馥的口,抵着她向山洞深处藏去。
才静下身来,那脚步声就踏进山洞里来,若他们方才慢上半步,立即便就被人看个正着。
二人默契的隐着气息,在暗处将那人看的相当清楚。
斑珀的光线下,就见那男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探入假山的缝隙之中,电视剧中狗血的情节立即就在宁馥的眼前上演了,只闻一阵低沉的机械声响,假山内部的山石缓缓的移出一条一人宽的石缝来,幽深阴暗像是直通地府。
那男子立即猫身钻了进去,假山很快又恢复如常看不出半丝痕迹。
赤嵘与宁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认得他。”宁馥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在那间耳室里,并非只有祁蘅一人,他也在内室,祁蘅发现我之后,他就躲在里面没出来。”
赤嵘早在外面盯过的,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惊讶,哼了一声,道:“就知道这位王爷不简单,关上门,两个大男人,连灯都不开,若说没有什么暗通款曲之事谁也不会信了,就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馥张了张嘴,很想提醒他‘暗通款曲’这四个字似乎不大适合用在这里,然而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撇了撇嘴,忍着没去纠正,宁馥深望了那山石一眼,低声道:“跟进去不就知道了?”
想到立即就做,二人在此时此事上一拍即合,赤嵘比她跑的还快,可见好奇心之盛,上前就扣了那男子先前所拨弄之处,捣鼓了两下那山石就又沉沉的移出一条缝隙来,二人对视一眼,目露一笑,前后钻了进去。
(未完待续。)
………………………………
第448章 泪
一踏进暗室就一路向下,楼梯有些微陡,二人前后相扶着又多少都有些底子,走进来速度也不慢,如此在黑暗之中大约走了十余分钟长久,宁馥几乎以为前方是不是没有尽头的时候,暗道突然渐宽起来,随后偶有微亮不知从何处传来,竟看得清脚下的石阶。
台阶走到尽处之后便是一路的上坡,二人就这么无声的前行着,往日里天天见面,赤嵘有说不完的贫嘴话,今时今日却异常安静。
宁馥在他身后能看得清他的侧面,完全没有任何往日里嬉笑的眼眸。
半晌,她突然开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又怎么不问我来干什么?”
“问,你也不会有真话告诉给我听。”赤嵘一笑。
宁馥抽抽嘴角,心想你倒是不傻。
她紧跟着他的步伐走着,脚下的路这时开始不平了起来,有种攀山之感,赤嵘伸出手来,她望向他毫无杂念的面容,也未做犹豫,握了上去。
她由他这么拉着拽着一同继续往上走,心里也十分复杂的在想等一会儿看到的会不会与自己在寻找的钥匙相关,而赤嵘也在,如果真的有钥匙,他会不会与自己争抢?
“世子,你这次来大周就只是为了两地的邦交?听闻以前穹夷会有使者前来,但是做为世子的身份,还从未有过哪位世子这样深入虎穴的。仅仅是为了两地的邦交,是不是有点纡尊降贵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赤嵘眼光突然掉转过来,目光有些深的看向了她。
宁馥神色如常,由于地势关系,她微微仰着首就这么坦然的和他对望,她这般微微仰头,虽然顶的是他人的容貌,目光却依旧平静清澈,实在让人看不出这双眼睛的背后到底在揣测着什么。
赤嵘眼神微沉几分,十分简短的“嗯”了一声,掉转脸过去有点出神。
宁馥有些不明白他这般情绪的转变,自然是打算再追问下去的,相握着的那只手,立即就拽了拽。
赤嵘皱着眉转过脸来,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另有深意?而别人的每一个深意,你是不是都要揣测个清清楚楚心里才踏实?不论是不是与你有关……”
这话冲口而出,宁馥端的还是先前十分友好的笑容看着他,赤嵘触到这面容这目光,瞪时话又说不下去了。
此时宁馥也已经听了明白,眼神中并没有什么惊讶和不喜,淡淡的收回手,讪讪的笑道:“路已经好走些了,世子请便。”
她微微的笑着,疏离的样子,疏离的想,经过今晚之事,赤嵘想在这里多留也是不可能了,韩尘又怎么可能容许他在大周逗留这么久。
“轰!”
二人还没收拾好心情,还未继续向前走下去,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刹那间乱石在这空间之内崩飞四起,碎石迎面就飞射而来,宁馥下意识抬袖遮面,却见某人更快的以身相挡,牢牢的将她护在了身前。
乱石在四周飞射之时,宁馥在这一刹有些出神,但这不过一瞬之间的事,随后便被黑暗中与碎石一起飞射过来的某血红之物给吸引住了视线。
她一个跃起将那物件精准的握在手中,赤嵘眉一皱,还以为她不愿被自己保护,立即飞身赶至想要再次相护,这时碎石也已停了下来,一片灰烟弥漫中,宁馥只感觉到手里的物件触手柔滑水润,还未来得及摊开掌心瞧个清楚,就见前方一片废墟里突然飞起两条人影,一人宽袍常服面色青黑,正是头前钻入这密道的男子,另一人却不认识,远远看去身材修长,戴着纱笠,天水之青的衣袂在幽暗的光线下发出浅润的青晕,如若流云一般在眼前飘散轻飞。
他身法极其奇异,笔直自烟尘中升起,浑身上下静若凝渊,青幽的微光自指尖流转,天水之青泛出淡淡水色之华,像一尊神迹里被遗忘的玉像。
那一刹宁馥与赤嵘齐齐仰首,两人都看的眯起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之人气质与风神,真不是地上所能拥有。
只是这般被风华所摄的一瞬,那二人就杀打冲到近前来,看样子似是那男子来到这里就是要来寻这位仙人的,但每招都留有余地,而那仙人却恰恰相反,招招都想杀人,却招招都犹豫着并未真下杀手。
并非是因为有情,不想杀人。
看在宁馥的眼里,却觉得他似乎一直在考虑着用什么招法来杀人,才能让他觉得满意。
有一种――选择困难症之感?
那常服男子发现赤嵘与宁馥,“咦”了一声掠了过来,那青衣纱笠男子却如轻烟般紧追他身后,手一搭便搭向常服男子的肩头,常服男子下意识让开,那人居然不改变方向,直冲宁馥的面容抓来。
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竟瞧得清楚这人手指如玉,指尖泛着异常的琥珀般的红。
来人速度快的惊人,宁馥眼前一花间劲风已然逼面,正哀叹自己容貌只怕要不保,身侧赤嵘突然厉喝一声。
这一声厉喝未毕,面前那人衣袖已经迎风掠起,翻飞间就见华光一闪。
这暗室之内忽然之间就亮了亮。
这一闪的亮,如同一道闪电之快猛,宁馥感叹这光亮犹似闪光灯无二之时,努力睁开一线眼缝试图看清状况,隐约间面上突然有柔软布料拂过,天水一般的澄净的浅青,像是饱经慢雨的洗礼过后的华彩,一切都因此润而明澈明朗起来,而那拂面的感觉软而柔,柔而轻,像一场丝绒一般的大梦。
随即又觉得光华一闪,氤氲如梦一般的华彩淡去,一道华丽而有力度的碧色在眼前横曳而过,淡金色的流线自掌心突的浮起,眉心间猝不及防的落下湿烫的水滴。
又见水滴袭面。
感受全然不同。
那水滴自那飞射而来的血玉中浸出,粘在眉间,瞬间入体消失不见。
这些变化统统都在刹那之间,宁馥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她甚至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却突然升起无法抵抗的悲凉。
下意识抚了脸,她惊了。
是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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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不知道
这一刹,宁馥猜想自己可能中了什么药了。
心里的悲凉无法控制的疯涌,泪水更是无法控制的向外流淌,她不停的伸手去拭,只觉得这个世间都那么凶残无情,让人几乎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
就在她才刚刚有这种念头的时候,随即觉得身子一轻,身不由己的被拽了出去。
赤嵘与那常服男子,瞬间消失于视野。
耳边呼呼的风声,有树叶拂面而过,就连这些微痛的刺感也都被她忽略不计,只觉得这放眼望去的天地如此辽阔,却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可供安逸到老,如此疲惫挣扎,不如……
死去。
她无法抬头,此刻也不想去看挟持自己的人的脸,只看见天水之青的衣袂在风中不停的翻滚卷动,很明显,是那个面纱遮面,冲到自己面前不知道想做什么的男子。
这人衣着看起来相当怪异,可她也没有情绪和心情去分析,脑中所想之事,无一不与了断此生有关,然则所幸心中仍旧有一分清醒――她猜测自己中了毒。
男子身上的气息不同于韩尘那般冰冷又华艳,有种淡淡的清淡,让人不由的想起青草,似乎并不能闻到味道,但稍一远些,又让人有些留恋那般微涩又洁净的感觉。
他擒着宁馥――仅用一只手,但掌心牢固又坚定,不像是捉拿,而是让人隐隐有种属于他的感觉。
宁馥苦笑,心想这人抓自己做什么,很明显武功不凡,比赤嵘比那常服男子更要高上几层,早知道进了地道是这样,还不如在花园子里继续骂赤嵘。
身子突然一顿,这停的突然,让她有些头晕眼花,半天才看清,停在了山庄外的树林中。
男子将她放下,旋即伸出一指在她的眉心一抚,然后站定,不动了。
他站着不动,不说话,月光冷冷泊出一弯霜白,他站在那片白里晶莹纯澈,更像一尊雕像。
宁馥仰头看着他,心里怪怪的,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他拐到深山老林里去。
好在能说话,她试探着搭讪:“你……”
那人不动,连头也不转一下,宁馥不气馁,继续喊:“你为什么要抓我……”
那人突然说话了,对着前方的空气道:“还想寻死吗?”
“……”
宁馥这才发觉,先前那些消极的厌世感从心底里不知何时被抽了个干净,顿时想起方才他对自己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一拍眉心,怔怔道:“我刚刚怎么了……”
“你是谁?”
“……”
“你是谁?”
“我叫宁馥……”
“……他们说我叫宇文陌弦。”
“……”
宁馥不知该怎么接话,苦着脸揣测着――这人这话有深意啊,他们说他叫宇文陌弦,意思是他并不确定?是失忆?还是被人强加了个身份?
宇文陌弦静静站着,似乎在慢慢的想着什么,然后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
这是宁馥第一次感觉到他有点‘人’的气质的动作,心中鼓了些勇气,换了个话题问:“宇文陌弦,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抓我出来?”
宇文陌弦这回似乎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答:“玉。”
……玉?
什么玉?
那块血玉?
宁馥的脸青了一半――那血玉不是我的!
她连忙就解释:“你似乎误会了,那血玉不是我的……”
宇文陌弦偏了偏头,月光透过朦胧的笠下面纱,隐约间那眼波亮而静,像一方凝玉,毫无流动。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块血玉不是我的?!
这特么是什么鬼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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