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因的胸闷不适前来就诊,明确了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诊断,并通过介入手术在心脏上一根叫右冠状动脉的血管里撑了一个支架。这样看来,这个病人极有可能是老毛病犯了,不过这次他可能没有上次这么幸运了……
屏幕上显示车辆即将到达,经分诊台护士的提醒,医生和护士准备好平车,快步往急诊室门口推去,我和史蒂夫自然也就跟了上去。等了约三十秒钟,急救车到达,车门打开,一个满脸胡渣,身材臃肿的男性正躺在车里焦躁不安。
“Move!”一个人发号施令,四个人同时行动,将患者搬运到移动平车上。
护士和医生各站一边,急救车的工作人员紧随其后,拉起床栏,松开刹车,一起迅速地将患者推至抢救室,我和史蒂夫似乎是多余的,跟在后头,帮不上忙,实际上人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俩确实是多余的。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命悬一线
“Aspirin and clopidogrel have been taken(阿司匹林和氯吡格雷已经吃过了)!”院前急救人员一边帮着推车,一边说着一连串东西,我想他应该是在和急诊科的医生交代病情,“Here's the ecg report from five minutes ago(这是五分钟之前的心电图报告)!”紧接着他又拿出一份心电图报告交给接诊医生。
“OK!”接诊医生简洁干练地回答。
我急速地跟在后面,还不忘踮起脚尖瞄了一眼,一连串导联的ST段都显著抬高了,“AMI?”我朝一旁跟着跑的史蒂夫问了一句。
史蒂夫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急性心肌梗死)。”我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我说的东西,所以又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Extensive anterior MI most possibly(极有可能是广泛前壁心肌梗死)。”走在最前面的接诊医生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并且对我说了一句话。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都没反应过来,更是忘了接上他的话茬,只是状况外地看着前面的背影,不夸大地说,脑子空白了两秒钟总有了。
在此以前,我从未在这家医院找到过存在感。市里医院是都柏林规模最大,接诊量最多,疑难病例最复杂的医疗机构。其忙碌程度并不亚于国内的任何一家三甲医院,只是他们忙碌的方向有着很大的差别。
由于医疗体系的不健全,双向转诊制度落实的不到位,很多患者的小毛小病,家庭医生或者社区医院都能解决问题或者有能力做好疾病初期的鉴别诊断和常规治疗,可老百姓更愿意相信,好的技术好的医生好的机器都在大医院,所以一股脑奔向三甲,奔向专家号。
更有一些人为了常规体检,却不愿意自掏腰包,而佯装不适,只为达到住院指征,使用医疗保险或商业保险报销相关费用。国内医院的医生护士忙到不可开交,没时间喝水吃饭,更没时间去厕所,他们不停地在病房和门诊上拼死拼活地干,看不完的病人,写不完的病程,换不完的补液,开不完的检查单,不停地和病人做各种告知和解释,被要求各种不合理的要求,他们一边遭到质疑和谩骂,一边谨小慎微,步步如履薄冰,有质量的病例因为基数太大而显得少之又少。
国内的医护人员没时间做科研,却被职称晋升论文数量和质量束缚,于是枪手行业应运而生,炙手可热,学术造假层出不穷。医患之间的额关系越发地不信任,大家的忙碌和拼命都特别无奈地加剧了恶性循环的速度。
而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职责,真正做到了以病人为中心。因为医患信任,即便不信任也有合理合法的投诉哪怕司法途径,因为专业的医院管理人才在运营医院,无需专业技术人员操心,因为充足的人力资源配备,医护人员有充沛的时间专注于一个或几个患者,在治疗、护理哪怕科研上,都有时间为之。
在都柏林,我看到并深刻体会到了凡医生说的那种不同和差别。这种由于国情和社会结构而导致的天壤之别让我在市里医院找不到任何自信和骄傲。也许气场这种东西是相互的,当我看不见自己时,也就没有人会在意你。
在这里,我每天跟在他们后面学习,他们也慷慨大方,将能展示给我的东西毫无保留,同时他们也好像并不拿我当回事,客气中透着生疏。直到刚刚一瞬间,只因为急诊医生的一句搭话,却感受到了被在意和尊重,那个自信而骄傲的文彤,好像瞬间被唤醒了。
“hat's your name?”平车被推到抢3床位,又是四个人齐心协力迅速将患者平移至床位上,院前急救医生这才签字离开,接诊的医生似乎对我充满着好奇心,立马问我叫什么名字。
“en tong……“我又一次喜出望外,刚报出名字,护士就匆忙在患者身上操作起来,医生随即被转移的注意力,似乎还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转身去看心电监护上跳出来的信息了。
“Myocardial injury markers detection,and call the cardiologist(急查心肌损伤标志物,并喊心内科医生下来)。”接诊医生迅速地下达医嘱和指令,然后进行问询和查体,无暇再顾忌一旁的我。
患者身边的医护人员忙来忙去,我和史蒂夫很自觉地退后了一些,心内科医生很快地下来,并迅速查阅了患者心电图和血液报告。
连我一个学护理学的人都知道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标准是什么,更何况这这些牛掰的医生,患者主诉、心电图和心肌酶谱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下一步无非就是溶栓和介入手术了,无论是哪个方案,都要迅速决定了。
“here is the patient's family?”果然,心内科医生转身开始询问患者家属在哪里。
貌似没有跟车过来吧……我和史蒂夫四眼相对,耸耸肩,摇摇头。
“Haven't arrived yet!”分诊台的护士示意我们,家属还没到医院。
就在此时患者的心电监护开始报警,发出“滴滴”的刺耳声,众人的目光迅速被吸引过去,发现患者出现了明显的烦躁,心电图上心率加快,早搏频发,这一些都标志着这个中年男人极度不稳定的生命体征,提示着患者不稳定的血流动力学状态,随时随地有生命危险。
“Push him to the DSA no!”心内科医生迅速看一了眼患者,没等患者家属到达医院,就立马示意护士开通绿色通道,立即运送患者到介入手术室,准备为患者进行紧急的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手术,以便了解患者的心脏血管情况,打通闭塞的血管,抢救患者的生命。
护士和护理员得到指定,立马为患者接好了自动体外除颤设备,又迅速将患者搬运至平车上,装好吸氧装置,然后推车就走。没有人在意我和史蒂夫,我们俩也就跟在后面,急匆匆地往手术室跑。
B市人民医院也有自己的胸痛中心和绿色通道,墙上挂着“CPC”牌子,医院门口亮着醒目的LED提示灯牌,从急诊科到手术室被规划了一条最省时间的路,经手术专用电梯,直达手术室,沿途路面上是贴满了醒目的红色箭头,上面标志着“胸痛中心绿色通道”。
我想全世界的胸痛中心和绿色通道都是如此大同小异,都柏林和中国都不例外。但表面相同并不代表内核相同,至少没有哪一个中国医生敢在没有取得患者家属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而选择大义凌然毫无顾忌地为患者手术的。又,但可能极个别,反正我没有遇到,文宏伟应该也不会轻易这么做,我也不鼓励洛绍谦这么做。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死时速
转运病人的过程中,患者的心率不断加快,血氧饱和度逐渐降低,在高流量吸氧的状态下,也只能维持在92%左右,患者胸闷胸痛的感觉持续加重,越发地烦躁起来。这个邋遢的中年男子躺在平车上,不断地试图撕扯身上的导联线和静脉通路,嘴巴里一直不停地在碎碎念,我仔细辨识后,发现好像并不是英语。
医学诊断学并不是我的范畴,依据什么样的症状和体征,结合什么样的检验或影像学检查结果从而确诊或排除某个疾病,大约应该是这样的流程,但不同的医生却有自己的一套的诊断和治疗习惯,这是行医多年的习惯和经验总结,有的大同小异,有的天差地别,有的趋于保守,因循守旧但不至于偏差出错,有些偏好胆大心细,不喜欢固守传统思维,各有利弊,没有对错。
当面对这么一个病情危急,但已有心力衰竭征兆的中年男子,我们的医生会怎么做呢?继续坚持冒最大风险,用最快速度地打通堵塞的血管,但却可能面临人财两空的结局,还是会放弃手术,规避巨大的手术风险,先稳住心脏功能,但这同样无法预期一个生的结局。
怎么选?选择权在谁手上?医生?患者?还是患者家属?在性命攸关的档口,在医生给你讲述了N种治疗方案的利弊之后,大多数患者和家属会反问医生:哪一种更可能活?医生你觉得呢?太多人不明白,生和死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单选题,非此即彼。再专业再一流的医生也不可能是救世主,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和水准与死神赛跑,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次都会跑赢的……
家属迟迟未到,手术室的人员设备已经备齐,一切整装待发。手术室的护士长没有为难我和史蒂夫,为我们配发了防辐射的铅衣,允许我们俩跟台。没有家属的知情同意,这位心内科医生敢动刀子麽?我站在手术室的一角,眼睛盯着主刀医生的一举一动。
医生打开摄像机,在镜头内拿起分机电话,给男子的直系亲属和紧急联系人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电话。医生又寻求患者自己的意见。
“I am your attending doctor,no,I illl ask you some you conscious no?(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意识清晰吗?)”
“yes……”手术台上的男子艰难地回答。
在摄像机的见证下,医生快速地向患者解释了他目前的病情,告知其手术和非手术两种方式可以选择,并言简意赅地告知其冠脉造影的必要性,也将手术风险和并发症讲给他听。患者胸痛一直无法缓解,似乎并不太能全部理解医生的话,但最终仍旧选择了相信医生的判断,同意手术。
在患者自己签字确认之后,手术室内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地站位,消毒工具,手术器械摆放到位,手术电脑显示屏被调到最舒服的位置,医生迅速进行手消毒,在护士的协助下穿好无菌手术衣,转身系带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何主任的影子。患者的衣物被去除,裸露的右手前臂外露,外展在手术台上。医生用碘伏海绵刷为患者消毒,随着一只利多卡因安瓿被手术护士麻利地掰开,发出清脆的声音,麻醉开始。
经右手桡动脉穿刺而进行冠状动脉造影术是指南推荐的,国内也是这样做的,并不稀奇。局部麻醉效果达到后,在B超引导下,医生迅速进行桡动脉穿刺,很顺利地一针见血,接着迅速地送入鞘管和导丝,在造影剂注入的一瞬间,心脏血管像泼墨山水画一样迅速显影,而这一切都显示在手术台上空的显示屏上。
“妈呀,堵这么厉害!”在看到造影结果的一瞬间,我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句汉语。
台上的医生护士自然没有被影响到,反而是身旁的史蒂夫被我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心里肯定是在想:什么鸟文?!
“I……I mean it's too serious……”我怪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呃……过于激动了……过于激动了……
不过这个患者的血管也忒差劲了,简直是一塌糊涂嘛!我侧了个身,以便于更清楚地看到显示屏上的造影结果,导致这次心肌梗死的那根血管已经完全堵死了,除此之外,先前置入的支架内也发生了再次狭窄,几根主要的血管几乎无一幸免。天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有着这样一颗随时会完蛋的心脏啊……
我还在那研究血管情况,主刀的医生又再一次和台上的患者进行了交流,大致就是告诉他造影的结果,他们现在打算抽吸血栓,扩张血管,并安放支架,台上的病人正面色痛苦但仍旧清醒地听取医生的告知,突然就双眼上翻,浑身抽搐起来,监护紧跟其后地报警,室颤了!
几乎都来不及惊讶,一旁的我立马条件反射地开始满世界找除颤仪,还好史蒂夫及时拉住了我,“hat are you doing!”噢……这是在都柏林,这不是自己家……经他一提醒,我才恍惚了回来。
但人家也是无比专业的,患者身上本就连接着自动体外除颤设备,医生下达医嘱,护士大声复述一遍以后,立即150焦耳充电,“clear!”充电完毕,护士提醒大家离开患者,随即放电。300焦耳的直流电瞬间通过患者身体,台上刚刚还清醒的男人因过电而抽搐了一下,而此时此刻,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室颤是心跳骤停的前兆,是鬼门关前的徘徊,如果不能及时纠正,任大罗神仙还是耶稣基督,都回天乏术。手术室里的气氛高度紧张,空气凝结,所有人的心应该都被提到的嗓子眼,一旁的史蒂夫瞪大了双眼,我都感觉到他的瞳孔在慢慢地变大,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看台上的医生和护士在焦急抢救,给药,除颤,观察,给药,除颤,观察……
最终心跳还是停了。
但停跳并不意味着结束,心跳停止,除颤仪就没有了作用,医生立马开始了胸外心脏按压,试图掰回一程。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活了
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台上的患者越来越没有了反应,血氧饱和度持续地下降,面色越来越差,手术室里的两位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
“Have the family arrived(家属到了没)?!”持续胸外按压的主刀医生显然已经即将耗尽最后的力气,万分着急地朝着一旁的护士怒吼。
“Not yet(没有)!”护士无奈地摇摇头,近乎放弃的边缘。
“Prepare for intubation(准备气管插管)!”主刀医生发号施令,但一旁的护士却有点面露难色。
显而易见,抢救的节奏被打乱了,团队里有人质疑了医生的决定。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持续不断的高质量心肺复苏可能是抢回这条人命的唯一方法,在国内,我们的医生几乎不会犹豫,除非患者及家属生前共同要求,放弃创伤性的抢救措施,否则,我们会尽可能快地为患者进行气管插管,使用有创呼吸机维持正常的通气功能和全身各器官细胞的供氧。
“hat happened(发生了什么?)?”我扭头赶忙询问一旁的史蒂夫,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停下进一步的抢救,对患者来说无疑的致命的。
“No authorization(没有授权委托书)。”史蒂夫侧向我,轻轻地对我说。
我恍然大悟,却又瞬间陷入疑惑,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