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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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西行-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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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弋答应的很快,可九儿一走,羽弋便放下琴,慢慢的穿过那琴阁前的石桥,走进了石桥中间的石板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对面的,石桥,青柳,竹篱,流水,院落,行人。羽弋如同置身于一幅山水墨画之中,羽弋想起了远在长安城外的家,平日推开门一眼望去便是那漫山的青草陌上千丛花,春水桥下万柳家。这样的家,是羽弋梦中的一处纯洁的静地,一处奢望的温柔。

    羽弋的衣衫和发丝被雨水打湿了,身后传来明净空灵,婉转悦耳,悠扬动听的琴音,像是空谷中的鸟儿的鸣叫声,羽弋和着这琴音渐渐的在雨中挥开了嫩白如玉,轻薄如羽的衣袖。在这细雨中屏息凝神的移起了自己轻盈飘逸的脚尖,于青石上清缓的画起一圈圈的水花。浑然不知,雨渐渐的密了。

    兮行看着阁下在雨中起舞的白衣女子,雾雨朦胧,兮行看不清女子的娇容,只觉得手中的琴音已经不在自己的指尖了,而在那细雨之中,在那雨中女子的一起一舞中。

    兮行抚琴抚出了神,连幽一默站在背后唤他都听不得,幽一默往前走了几步,正看到阁下雨中漫舞的羽弋,幽一默双手负在身后,用情的笑了笑,“兮行的心可是不在阁中了”

    兮行手下一顿,指下的琴声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也都立刻随着琴音的停止而勿然静了下来,兮行的手指被未来得及停音的弦渲开了一道血红,因琴而伤及指心,兮行第一次体会到予诀琴给予的钻心的疼痛。

    兮行凝视着指心鲜红的血缓缓的流过指缝,穿过琴弦滴落在琴身上,那一刻,琴前阁下,兮行眉眼中的她也在雨中如画卷一般在风中飘摇着缓缓的倒了下去。任雨水在她的一袭白衣上落下浅浅水滴。

    兮行顾不得身后幽一默脸上的表情,起身放下予诀琴,提起衣摆,穿过幽一默的身边,神色慌张地下了楼。

    兮行手执一把墨梅伞,不顾一切的冲进雨里,信步踏上石桥,穿过流水,轻轻的踏在桥边的石路上。将一路风雨定格在身后琴阁之间。

    兮行走到羽弋的面前,气息不定,深深的喘着气,静静的执伞而立,俯身低首为她撑起一把纸伞。

    兮行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薄如蝉翼的鬓发,简单随意的挽着,一根青琏玉兰簪脱落在发髻的末端,洁如冰雪的肤色将雨中的她衬托的格外的小巧娇弱。淡淡薄薄的眉眼无力的一张一合,似是在看他,面无血色的嘴角淌出的鲜血已经在雨中将她的白衣染成一片淡如桃花的浅红。

    兮行扔下手中的纸伞,轻轻的将她的秀发捋至耳后,兮行温柔清缓地伸手的去为她拂去嘴角残留的鲜红,双手托起她站立雨中。

    兮行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到了似笑非笑的面容,身后的纸伞被雨水浸成了一片梅红。

    怀中的她无力的将头埋在兮行的白衣中,兮行脚步平稳的向前走,与她同沐雨中。

    羽弋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身着一身素衣,将自己从雨中托起的男子,而后神情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兮行轻声听她道:“你执墨梅纸伞打石桥走过,一袭素衣定格雨后人间,而我手中的竹笔一点一滴,墨落堂前,寒水流断余烟,枯树绕指月沿,浮云依稀墨天”

    说完,羽弋又咳了起来,几声音定,羽弋又说:“一样是雨天石桥前,不同的是她遇见了他在那冷清凄凉的燕国之秋,而我……在这……”

    兮行听她闭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跟自己说话,脚下的雨水向四处飞溅出去,兮行也不知为何?仿佛生命中曾经已经存在过的画面在此刻停滞不前了,自己的脚步走向阁楼,几步的距离,兮行仿佛走了很久很久了。如十年一生走的那么长了。

    兮行不懂以前夫子说的话的意思,夫子说,一次初见,就已经遇见了一辈子那么久。兮行这十年中穿过熙熙攘攘,烦烦扰扰,喧喧闹闹的人世,终于为自己寻得了自己内心的一处宁静。

    他不再是漂泊不定,流浪现世的过客,在长安,他找到了自己十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和解释,过了生命中最长的幽静宜人,安定悠然的身心皆定的日子,像一个归人,从那不知过往的遥远,归于平静安稳的现实。

    以前兮行从不知为谁操琴,不谙琴音的人比比皆是,辗转于各种酒街柳巷,兮行未遇见一个真正能懂自己的人,即便是很多琴师,也只是为了生计不得不为琴音所困。一路西行,兮行不解帛,不操琴,不谈音。偶尔一时兴起也只弹给一路寂寞困顿,孑然一身的自己。

    那日,阁下,雨前,兮行的琴空心归自己,一心向他人。兮行自知心为谁所向,血为何而流。兮行也只是沉默罢了,也只是不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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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解毒

    兮行看到幽一默立刻示意他让他将几张琴案拼接在一起,幽一默看他怀中抱着的正是那在雨中起舞的女子,便立刻照做起来。

    兮行将羽弋平放于阁心拼接起来的木案之上,她的衣衫尽湿,全身冰冷,躺在木案上瑟瑟发抖,兮行听她的口中尽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兮行凑近了她些,才听的她一直在叫“九哥哥”。

    兮行想九哥哥应该是她最重要的人吧,可不知为何,兮行的心里却早已是五味陈杂,目光呆滞的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中竟然隐隐作痛。

    幽一默医术不精,这里离城中还有一段路要走,雨下的那么大,就算是要去城中找大夫,也要耽误许久的时间,为羽弋把完脉也只是摇了摇头,只得任她疼痛低吟。

    幽一默只得吩咐兮行先将阁内所有的炭炉取来,放置在羽弋的身边,她身上的衣服尽湿,有没有女婢,无法为她更换干衣,兮行面色凝重,犹豫了很久伸手想去帮她,可手停在半空中却还是收了回来,只得由她穿着冰凉的衣服。

    兮行隐约中听见阁外有男人的呼叫声,兮行示意幽一默帮着照看羽弋,一个人持了伞向阁门外走去,正看到一个男子,破旧的灰衣已经全部被雨水浸过了,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腰间的青白玉佩也露了出来,与他那一身的旧衣格格不入。

    他身上背了把琴,雨伞落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而他急切的在雨中原地大转,近乎所能的叫着“弋儿”,一声一声,真真切切,兮行似乎能够从他的喊声中感觉到他心中近乎狂乱的那种焦急和慌张失措。

    一个在阁内唤九哥哥,一个在阁外唤弋儿,原来她叫弋儿吗?

    兮行撑着伞站在台阶上,“她在这里”

    兮行大声的对他喊,他像是也听到了兮行的喊声,兮行见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兮行,然而停了片刻,却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

    兮行又向他好了一声,“你找的弋儿在这里”

    九儿听到他口中的弋儿,好像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九儿立刻朝着兮行跑了过来,“弋儿在哪?”。

    兮行指给他看,九儿顺着兮行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阁中的木案上有一个穿白衣的人,九儿推开兮行,神色慌张了跑进了阁里,留下了一路的雨水脚印。兮行一时未站得住脚险些被他的力气推下台阶去。兮行收了伞跟在他后面进了琴阁。

    九儿看到躺在木案上的羽弋,头发衣服全湿,浑身发抖,白衣上还有未褪尽的鲜红,九儿叫她的名字,她却丝毫没有回应,听她昏迷不醒中仍然叫着自己的名字,九儿横泪直流,一涌而下。

    有谁知道,他买完伞回来,却不见她身影,雨下的越来越大,他有多慌乱,他有多无措,他好怕她又不听自己的话,偷偷的一个人走掉,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九儿放下羽弋的手臂,一路上为了照顾羽弋,九儿也跟着各地的大夫学了不少的医病之道,九儿也顾不得其他,翻着羽弋的衣服在找着什么。

    兮行看到,立刻上前阻止他,“你这是做什么,对她不敬?”。

    九儿推开他的手,扶起羽弋的头,轻拍她的脸,“弋儿,你的药呢,你放在哪里了?”。

    九儿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弋儿,你快醒醒啊,我找不到你的药”,那是羽弋救命的药,没有药,他怎么救得了她。

    羽弋紧紧的抓着九儿的手,闭着眼睛轻轻的摇头,她想说什么,可她一直在屏息拘气,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兮行听到他说“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兮行又一次拿着伞跑了出去,兮行一路跑到了阁前的石桥上,走上她方才在雨中跳舞的地方,在雨中寻找着什么,终于在另一边石桥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大拇指般长短的白玉瓶。

    “就是它了”,兮行捡起白玉瓶立刻返回阁中。

    九儿一见到瓶子便立刻从兮行的手中夺了过来,打开瓶盖,倒了一粒在手里,九儿犹豫迟疑了许久,却迟迟不肯喂她服下。

    兮行看他手持药丸时不时的摇头,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兮行取过他手中的药丸一闪身便将羽弋扶了起来,端了水,让她就着水服下。

    九儿意识到兮行的动作,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兮行怒喊,“你,你在干什么,你会害死她的”。

    兮行默然的抬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死了算我的”,然后继续喂羽弋喝水。

    兮行放下羽弋,站起身走到九儿的身边,“你拿着药,不给她服下,就能救得了她?”

    九儿对他的言语感到莫名的气馁,“你……先生说,这药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用,否则就是毒药,半颗都能致命”

    兮行反问他:“什么时候是万不得已,等她快气绝身亡的时候?”

    兮行转身翻找幽一默的药箱,从中取了四根银针出来,放在炭火上,一手抓起羽弋的手,用力的掰平她的手指,九儿看他拿着针,又要上前去阻止,却被幽一默拦住,“别打扰他”

    兮行将已经烤红的银针,放在酒中,凉了片刻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扎进了羽弋的掌心,九儿这才发现,羽弋的掌心早已青紫发黑,羽弋的面色惨白,额头细汗密密点点的伏着,一定是她感觉到掌心的疼痛了。

    兮行将她的手掌向下翻,一滴滴暗黑色的血顺着银针流进了水碗中,这只手的黑血流尽,九儿看到羽弋的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血色了。兮行又去看另一只手掌。

    幽一默说:“她中的寒毒真是不浅啊?”

    “寒毒?”这人和之前的先生说的一模一样,九儿这才安静下来听他的话。

    “这毒是她从生下来便有的,没想到传了几代了毒性竟然丝毫不减”,幽一默从他手中拿过白玉瓶,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

    “百夜家的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活着,你们遇了他也算是你们命不该绝”。幽一默把白玉瓶还给九儿,看向了兮行,兮行此时听到百夜也正看着他。兮行没有说话,幽一默却已然知道他要问什么。

    “给你们绝生丸的人是谁?”,幽一默转身问九儿。

    九儿一时犹豫,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弋儿的病的原因,还有这药的主人,九儿如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可念在他们救了弋儿,还是愿意相信他们一次。九儿便说了百一柴的名字。

    果然幽一默听了百一柴的名字居然会心一笑,九儿看他笑的如此自然。

    “果然是这老家伙,这老家伙应该快回来喽”,幽一默轻笑。转身便要走了,兮行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师傅,百一柴是谁?”

    “他也这么说”,九儿看他要走便也搭了句话。

    幽一默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兮行却抓着他的肩膀不放,幽一默肩膀一滑,兮行顺势抓到了他的头发,幽一默一记猛痛转身朝着兮行大喊了一声,指着兮行一顿臭骂。

    “放肆,你你你,你居然敢揪老夫头发”,兮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中抓到的并不是幽一默的衣服。

    兮行猛然放手立刻低头认错。“师傅,兮行不敢,刚才只是兮行无意之失”

    幽一默看了一眼躺在木案上的羽弋,又斜眉瞪眼的看了一眼兮行,“哼,无意之失?你今天心都不在”

    幽一默又站回来原来的位置。

    “六十年前我们相识的时候,可都还是十三四的少年呢,当时他的父亲带着他和他的哥哥百夜明来深山里拜会家父”。

    “百夜明?是百夜升的爷爷”,兮行听到百夜明的名字,立刻联想到了百夜升。

    “百夜升曾说过从他太爷爷那一代百夜家便是一脉单传,怎么百夜明会有一个弟弟百一柴,而且百夜家的人向来以百夜为姓,单字为名,不曾听说过有百字为姓,双字为名的,可是百门子也是百字姓双字名该怎么解释,百夜姓不是百家人?”

    “那是他说谎,或者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百一柴的存在”

    幽一默瞪了兮行一眼。一提起百夜家,幽一默就暗暗生恨。

    “60年前一别我们约好要常会的,可这一转眼50年了都没能再见,我在这长安城中寻了他好久,却被百夜家的人告知他死去了,可十年前在长安,他却突然回来了,从一个十三四的少年一举变成五六十岁的老头了”

    “60年前,又是60年,60年前到底怎么了?”兮行忍不住要问。

    “百夜家从高祖刘邦时在长安长居,成为了刘邦的朝外卿,从此便分为两派,高祖赐了百家百夜姓,愿意留在长安为高祖做事的便用百夜姓,不愿牵涉朝政之事,愿意隐居避嫌的便用百姓,百一柴便是后者”

    “60年前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若是有生之年能见到那老家伙你们自己去问他”。幽一默把话说得够明白了,这下兮行不放他走也不行了。

    九儿还想问什么,却见兮行给他使了眼色,也便没再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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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雨离去

    “百夜家的确山寒水深,日后遇到百夜家的人要万分提防”,兮行一旁照顾羽弋,一边说。

    九儿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才敢答话,“我知道”

    “你知道?”

    九儿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便正身伏在羽弋面前观察她的脸色。九儿对百夜升的回忆也仅仅限于没有去羽弋家之前的日子。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结识百一柴,又为何会出现在琴阁前?”

    兮行对这两个人的来历早已经是疑问满满,幽一默早就暗中示意兮行去看九儿腰间的玉佩,那青白玉佩绝不是民间之物,带在他这一身穷衣旧带的人身上是会出事的,因为那玉佩可是皇家的东西。

    幽一默猜测那玉佩若不是他的便是这姑娘的。

    “我能够信任你吗?”,九儿问他。

    兮行疑惑,为何会这样问?兮行回答“当然”。

    九儿突然在兮行的面前跪了下来,兮行不知他这是何意?却听他道。

    “我和弋儿初入长安,弋儿身患重病,如今居无定所,我是男人,苦累尽受都行,可弋儿是女儿家,跟着我飘无居所,实是于心不忍。若你信的过,就让弋儿在这里暂住些时日,你代我照看弋儿,我便去寻一个生计,将来也可养活弋儿,于我你便是恩人,日后定当重谢之。若你信不过,我即刻带她走,死生由命,我和弋儿相依为命这么久,就算死了也不负当日所托”

    九儿不知为何,有他在,心里便多了一份安心,想他在这里救了弋儿,谈吐举止文雅有礼,应该不是什么道貌岸然的坏人。九儿此刻也无他法了,把弋儿留在这里兴许还能让弋儿过得好一些。等自己在长安安定下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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