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未松开手,淡淡地说,“过了十年了,我们还是见面了”
羽弋点了点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是啊,刘据哥哥少年时的样子,弋儿还记得呢”
“弋儿还记得那天在梧桐树下刘据哥哥说过什么吗?”,刘据的双眼深沉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如果她回答不上来,她便不是他的弋儿一般。
羽弋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对她这般过分熟络的感情让她觉得她在对他撒一个弥天大谎。
羽弋躲闪掉他的目光,淡淡的说,“刘据哥哥说,每年梧桐花开的时候都会来看弋儿”,“可…”,羽弋停顿了一下,颤抖着声音说道,“刘据哥哥十多年来一次都没有来过”
刘据握着她的手腕,突然低过头莞尔一笑,没错,她说的字一个都没差,这才是他的弋儿,那个温柔似水的弋儿,她这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柔弱之气,是谁也模仿不了,替代不了的。
他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她白皙的脸庞,羽弋下意识的将身子向后倾去,刘据伸出一只手抵在她的后背,不容她退缩。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落在羽弋的额头上,滚烫着散落在羽弋的嘴角。刘据身上的酒气和温热的鼻子如数扑在羽弋的脸上,羽弋伸出手掌抵在刘据的胸口,她想反抗,想躲开,想逃走,一切能够远离刘据的念头都在她的脑海里像走马一般闪过…
羽弋终是没有力气去闪躲,这一切叛逆的念头都在她躺下的那一刻像沉入水底一般消散,羽弋重重闭上眼睛,他是太子,是刘据,是她拜了天地父母的丈夫。她没有理由去逃离他给的一切,不管那是什么。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顺其忧喜。
刘据的深吻一个接一个地落下,额头上,嘴角边,脖颈里,盲目急促,在羽弋的心里骤然涌起一阵阵难以名状的巨大压抑感。
羽弋伸出手覆上了他发烫的脸,像是带着自我毁灭一般的堕落,她的眼底闪过最后一抹凄凉,随后,微微张开了咬的发紫的嘴唇,不顾一切的回应了他的热吻。
羽弋心里的那个声音一直都没有停过,一直在说,放手吧,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没有什么值得坚守的了,没有人会在意了…
庄寒带着羽莺从南门的城墙的暗角里,三下两下的跃下。长安城的南门是防守最弱的门,从这里进出长安城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羽莺跟在他的身后,学着他的样子,轻而易举地在庄寒的帮助下跳出城墙外。
张光惊讶地看着从南门的侧墙出来的两个人,从黑暗中走上前去,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庄寒看到张光的到来顿时察觉到什么,他也一直觉得这一路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长安城内太过平静。
果不其然,下一秒,庄寒和王羽莺二人已被张光带来的手下团团围住。
庄寒巡视了一周,认真的对张光道,“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我不想对你们动手”
张光沉默了片刻,从腰间拿出博望苑的令牌。“庄兄,对不住了,张光有命在身,不得不从”,“给我拿下”
庄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的溟天剑已经架在了张光的脖子上,“都退下”
庄寒靠在张光的耳边说,“日后我定会亲自向太子请罪,今日还请张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光被他挟持在手,明知道他这是威胁自己,可还是深深的为他担忧,“殿下他早已经知晓所有真相,你如此做,无异于背叛殿下,无异于脱离博望苑,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你若是决心要救她,就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庄寒狠狠的将张光推了出去,上了张光的马,带着羽莺扬鞭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张光踉跄着倒在身后士兵身上,站直了身子,伸手摸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脖颈,鲜红的血迹留在指尖上。“也算是报了当年救命之恩,你我互不相欠”
庄寒骑在马背上,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用力的勒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忍着剧烈的撕痛感颤抖着伸出手来向腹部摸去,一把尖刀穿肠而过,鲜血顺着刀尖,一点一点的落在马背上。
没过多久,庄寒便像虚脱了一般从马上摔了下来,羽莺跳下马,摸出庄寒背后的竹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对着庄寒笑了笑。
“我也想要活着,不拿点东西去跟燕王做交换,怎么能保全性命,既然有了这个竹简,这次就放你一次,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互不相欠”
羽莺拿了竹简,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庄寒捂着痛的厉害的伤口,无论心里此刻有多痛恨,有多后悔,也无济于事。她拿走的竹简上是博望苑二百余人的生命。
他终于知道为何刘据这次将他的工作和张光的工作调换,为的就是将他远远地支开,不让他参与到这件事中来,而他却放不下心中执念,毅然拼了命从遥远的百里之外赶了回来,只为带她出来,带她远离刘据和燕王,随便她去哪里都好。而他终究还是忘了,刘据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睿智,多么大权在握的人。这一切都逃不过刘据的打算,庄寒不回来,他和张光能应付一切,他回来,却着实看清了庄寒的底细和忠义。
只是庄寒这次却赌的如此大,一个竹简,二百多条人命。他刚刚给他们送去抚慰金,他刚刚因为固执,让他们面临从天而降的危险和死亡。
………………………………
名正言顺
天微微亮,窗外的鸟叫声便连连传来,羽弋轻轻地翻了下身,刘据背对着她侧躺在一旁,不只是醒着还是睡着,但羽弋紧促的呼吸还是立刻下意识的放轻缓,免得惊扰到他。
新婚第二日,依照规矩,女子当早起,为丈夫准备好梳洗衣物和早茶,之后再一同去向公婆问安。虽说是在宫里,身为太子,自当有宫女侍者代为准备这些,但羽弋仍是想,自己既然已为中人,若他不是生在帝王家,也应当遵从礼仪,便顺了规矩吧。
庄寒靠在有些破损的木门前,这座府邸远离城中,与繁华的城内隔着一道树林,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周围环境却安静,远离人世。
庄寒举起箭,一重重的叩击门上的铜环,如今士兵满城,即便张光昨夜念及私情放了他,但仍然在四处带兵搜捕,不然他如何向太子交代?
过了许久,门终是开了,兮行看到随着开门的动作倒下来的人,灰色布衫尽染鲜血,一时慌了神,但一下便认出了那把剑。
兮行立刻走出门去,左右看了看门外,是否有人。
庄寒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胳膊,“放心,没有人跟来”
兮行紧皱了一下眉,点了点头,将他扶进门去。
兮行一面处理伤口,一面问,“师兄为何伤的如此重,从城中到我这里要走上几个时辰呢”,兮行叹了一口气,“好在止血及时,否则怕是早就没命了”
“这点儿伤,还死不了”,“你听我说,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庄寒从怀中取出一团粗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这是太子殿下交给我的竹简副本,上面的人和地址是博望苑忠良台的家眷所在地,博望苑每年都会给她们一些钱物作为补偿,多日前为让他们脱离与博望苑的关系,避免灾祸我已经领着他们迁到幽冥谷。但幽冥谷为师父所建,非本门弟子无法找到入口,师父他已将毕生所学教给你,你拿着这张地图便可以进去,你现在必须要赶在燕王的人之前去将他们带入谷中。否则二百余口人将尽失性命。”
兮行握着手中的地图,上面的标注地形复杂,机关重重,但庄寒已将他们带到入口附近。兮行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呢,你如今伤成这样,是谁所为,今后又将作何打算?”
“师父他本远离繁世,却因我下山离开幽冥谷而不得善终,他生前有愿,世间无辜之人能救便救,如今我已是负罪之身,太子他在长安眼线重重,如今我负伤在身,想逃过他的耳目,太难了。这件事非你亲为不可。”
兮行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不只是因为他口中的无辜触动了他内心的痛楚还是因为是幽一默的本愿不能有违。
庄寒见他点头,也放下心来,这下也可安心的回博望苑复命了。
羽弋端着宫女沏好的茶,轻声轻脚地走进了偏殿,却发现刘据已经早早的起身,正襟危坐在对面,羽弋心头顿时一紧,她从未在宫中生活,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不自在,她见到的刘据虽然微微一笑,却眉头紧锁,心事万分。
羽弋在他的身边俯下身来,跪坐在一侧,颤抖着手指倒了满满的一杯清茶。
刘据不言半语,端起杯盏,侧脸看她沉下的头,说道:“弋儿你已经是中人了,这些事情让别的人去做便可”
羽弋听了,不敢回话,只默默的将头放的更低了。
刘据放下手中的茶,沉默了很久,才说,“弋儿,难道没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解释吗?”
羽弋听他这话锋一转一口质问的语气,虽然温和轻柔,却让羽弋不知如何作答。
“比如,你与燕王何时相识,昨日又为何同燕王一起乘车入宫,还有,这些年,你去了何处?”
羽弋听了他的话,心底终究是像被落下了一颗巨石般崩塌,她本就是个不会说谎,不善伪装的人,刘据心思那么缜密精明,怎可能察觉不到,想到这里,羽弋自知无理可辩,立刻起身,正跪在刘据面前。
“刘据哥哥”,羽弋的额头紧贴着地面,自是无话可说。
刘据站起身,本就轮廓分明,眉目坚毅的脸上竟丝毫也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你若是从实说来,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你应该清楚,如今我身为太子,朝敌夹背,我绝不允许我身边的人与别人有任何的牵扯。”
羽弋直起了身子,颤抖着声音回答他,“刘据哥哥,弋儿发誓,与燕王绝无任何关系,昨日与燕王一同入宫实在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难道你如此不愿嫁于我?需要找别的人来代你入宫?”
“刘据哥哥你误会了,弋儿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不是一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但绝非刘据哥哥想的那样”
刘据闭了闭眼,即便知道她清白无辜,不懂这其中阴谋,但仍然因为昨夜之事让他思绪大乱。
当他察觉到一直呆在宫里的人是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弋儿时,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让她就在宫中罢了,也好过让弋儿陪着他永居深墙之内。却没想到,她竟然与燕王有如此之多的牵扯,一度要置自己于死地。
燕王自以为聪明,终究还是逃不过刘据的将计就计。大婚在即,假的真不了,燕王带着弋儿进宫,想一手收回自己一年前撒下的网,却是自投罗网罢了。
刘据轻轻缓缓的舒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羽弋自知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辩驳不清了,哪有什么听他说起这便起的气力?
“等乌孙使者离京,你便跟随我去博望苑住吧,这宫里明争暗斗,危机重重,你不如你姐姐那般心思密达,你呆在我身边,我更放心些。”
刘据迈过她的身旁,朝着门帘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大婚已过,你我也是拜过天地父母,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也算是成全了儿时戏言,今后你若能好好地呆在我身边,我必不会负了十年承诺,弋儿你好好记着我今天这番话便可”,说完,刘据大步的迈出门去,随着门吱哑的一声响,走远…
羽弋这才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帘的方向看去,他已经不是年少时的刘据,他对她也不再有儿时的情份,他那一句成全了儿时戏言,终究盖过了一切,只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只因为他那母后的一句据儿喜欢的都会是据儿的,她便将一生都交给了这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谁让他是太子,谁让他是未来天子,谁让他是十多年前的刘据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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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交好
籽玥透过珠帘看着羽弋的背影,深深的笑了起来,心想,太子他既是九儿的叔父,你既然已做了太子的中人,与他可再也不能有丝毫的儿女情长了吧,籽玥想着羽弋的以后,竟不觉笑出声来,嫁给刘据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他整个人早就变了。
这天一大早刘彻便收到了来自西北战场的捷报,说左将霍嬗带领五百余人在危山与匈奴一支2000余人队伍交战,俘获大量兵器和车马,以一敌四,大获全胜。刘彻重拍了一下身前的雕漆木案,大声叫好。“虽说九儿年纪尚轻,却丝毫不舒他父亲当年啊”
殿下群臣,个中人虽然对此不满,但仍然是一一附和刘彻的赞赏。
对刘彻来说,没有什么比听到征战四方,抵御匈奴,大获全胜的消息更能让他欣喜开怀的了。他这一生都把精力用在了武力上,却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刘据对他的武力统治愤懑不平。
羽莺在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周围是一片昏暗,远处传来的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连接不断的惨叫声,让她立刻清醒过来,看到身后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字,这让她坚信,是燕王的私牢。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刘旦的声音,“把门打开”
“我说过你只需要负责监视刘据,把你的仇恨收的紧紧的,你为何不听我话,偏偏派人去刺杀他?”,刘旦扬起手中的鞭子重重地落在羽莺的身上。
羽莺看着向她走来的刘旦,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她丝毫也不畏惧他,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可怜的人罢了,母亲早早死去,虽说是病死,可谁说的准不是被害,留下兄弟二人在朝中无权无势,到处受人排挤,遭人闲言碎语。
“你在我手里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我若不用,随时可以抛弃,一颗棋子却想成精左右主人的决定,你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刘旦狠狠将手中的鞭子扔进了火架上。
“现在好了,刘据他已经知道你我计划的这一切事情了,被他抓着把柄一脚踩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件事情在刘据那里总要有个交代,既然是你的主意,那就让你们烟雨楼的人去替你背这个锅吧”
羽莺听了刘旦的话,立刻像疯了似的挣脱着手上的绳索,“刘旦,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烟雨楼的人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你不能这样毁了我的烟雨楼”
刘旦看着她近乎狰狞的面目,不为所动,“你当初带着你妹妹来我燕王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毁了她呢?你这种心思歹毒,为了一己私利置别人性命于不顾差点让我身陷死局的人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我已经与刘据达成协议,等乌孙使者离京,我便回朔方,过两天你就去刘据那里祈祷让他放过你吧,新账旧账,他可比我理的清。”
刘旦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牢门,他与刘据之前一年多的较量始终还是输了,说起来,他并不是能力输给了他,他这些年治理燕地朔方,尽心尽力,只为能在父皇面前得到肯定,他是野心勃勃,但也并非心机小人,他是想要皇位,但也深知无名五份。他最后想要的只是别人的认可和拥护。
刘旦走在漆黑的长道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明白了许多事,但没有看清许多人,他的自信满满还是让他败于一时聪明,但他也绝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就此放弃,回朔北对他来说也只是一时之计,精心准备的一切不能就此罢休。
只是可惜了一些人,悉心栽培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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