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远处开门的声音,羽弋立刻清醒过来,那人说话的声音让她听了心里霎时一阵惶恐略过。
“把门打开”,灯光一路走来全部亮了,羽弋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紧的固定在木架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张让她无比熟悉的脸已然立在了她的面前,被惊吓到的羽弋脱口而出,“燕王”
刘旦听着她不轻不重的叫着自己的名号,嘴角咧开一抹淡淡的笑,“羽弋姑娘,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羽弋试图挣脱开被束缚在木架上的胳膊,却听刘旦淡淡的说道,“没用的,牛筋质的绳子你挣脱不开”
“你要干什么?”,羽弋看到那只朝她伸过来的宽大手掌,头下意识的朝一边扭去,生怕被触碰到,然而那只手却并未停下,温热的手背落在她的脸颊,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滑过,羽弋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逼得喘不过气来。
“你比你的姐姐漂亮多了,只是…不知道刘据他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对你如对你姐姐那般好?”,刘旦收了手,背在身后,眼睛从羽弋的脸上移开,“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们来聊聊天吧”
刘旦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与她的眼睛平视,“你知道是谁把你送来的吗?”
羽弋没有回答他,而是摇了摇头,但是她心里清清楚楚的记得是阿丁。
刘旦看她摇了摇头,对她竟然有些不知名的感觉,像是内疚,又像是心疼,刘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羽弋没有回答他,她知道阿丁为什么把她送来这里,她想用她来和燕王做交换,换百夜升出去。
“阿丁那个姑娘真是太傻了,居然会相信刘胥的话,她以为刘胥还是多年前的刘胥吗?”,刘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他们的痴傻,笑自己的精明。“你们都错了”
羽弋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能回应他什么,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你们这些人,在背后里说我狠毒,骂我狡诈,其实你们还不都是一样背负着人命,欺骗着彼此,算计着身边的人,说什么信任,说什么忠诚,说什么情爱”,刘旦睁大了眼睛,朝着羽弋说道,“幼稚,虚伪…”
羽弋听着他这些话,竟然有些动容,终于肯抬头看了他一眼,一道眼泪从眼眶流了下来,“那你呢,杀了那么多人,就开心了吗?”
刘旦转过身,看着她脸上的泪,伸出手去,帮她擦掉,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阻碍了我,这世上对于我来说,只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它能让我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曾经我也心存友情,比如百夜升,比如你姐姐”,刘旦看了看对面的牢房,又立刻转过身来,面对着羽弋。“我对他们那么好,可是他们却背叛了我”
“你姐姐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她却不怎么听话,十年前她背着你母亲偷偷地带着你来城北找我,你知道她当时对我说了什么吗?”,刘旦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是不记得十年前去城北的事情了。
“她说,只要你可以帮我进宫,帮我报了杀父之仇,我可以把我妹妹交给你”,刘旦笑了笑,用手比划着,落在自己腰间的位置,“那个时候你才这么高吧”
羽弋听了,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嘴角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刘旦继续说道,“那个时候,连我都被她感动了,一个女子竟然可以为了复仇,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妹妹,你当时还对着我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天真的笑,天真的让我都不敢去看你的眼睛”
“所以,你姐姐从那个时候便成了我忠实的盟友,一直以为她都很遵循自己的本份,做的无比好,然而你姐姐这个人野心太大,她夺走了你的名字,夺走了你的身份,还夺走了你的刘据哥哥”
刘旦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认真地看着她,“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你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有百夜升,他口口声声说恨皇后,恨太子,恨你们楚家人害死了他的母亲,可他呢,还是违反我的命令固执的将你带走,他明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仍然不顾一切的把你囚禁在竹林让你失去自由。还有你心里的那个叫高兮行的人,你怕是已经忘记他了吧,百夜升派他去西巡,估计他现在尸体都已经腐烂在山崖下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难道不好奇你母亲在什么地方吗?”,刘旦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故意的加重了声音,“其实她一直以来都被百夜升关在竹林”
他的那些话,如同银针一般根根刺在羽弋的心脏,“我不信,姐姐和夜升对我那么好,你不用拿这些话来骗我”,羽弋嘴角说着不信,内心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刘旦摇了摇头,“信不信由不得你,有的人即便美丽纯洁,喜欢无比,但不会属于自己,就像你,你此生生是刘据的人,死也是刘据的鬼,没有人可以改变,因为这是天的意思,任何人都不能对你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包括夜升他也不能”
羽弋说,“那你呢,你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都推给了别人,你以为你自己就是对的吗?”
刘旦笑着朝她摆摆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生在皇家,明争暗斗,我不去除掉别人,就会有人要除掉我,没有人喜欢死这个字,我只是想活”
“现在机会来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留在牢里,等到你姐姐和你的刘据哥哥成婚之时,杀了你的刘据哥哥。之后我被诬陷成幕后主使,你,百夜升,你母亲还有我,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刘旦指着脚下的地上。
“第二,你姐姐出宫,你与太子完婚,我杀了你姐姐,放了百夜升和你母亲,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觉得我的主意哪个比较好?”,刘旦认真的看着她渐渐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羽弋苦笑,这是什么选择,无论怎么选,总会有人在她的选择里死去,要么留在牢里大家一起一个个地死去,要么嫁给一个于她来说无比陌生的人,却要装作熟悉的样子呆在他的身边。无论是哪种选择,她都生不如死。
刘旦见她沉默着,不作声,她这么安静的样子让他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刘旦转过身给身后的两位侍从做了一个手势,“把他们带过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将两个身上满是血迹,头发垢乱,衣服破烂的人带了进来,等到那两人将他们的头发拨开,羽弋这才认清面前的两人,一个是楚袹雨,一个是百夜升…
羽弋看到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不顾疼痛的挣脱着束缚在自己胳膊和腿上的绳子,刘旦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缓缓的走向夜升的脚边。
看到刘旦手里的那把刀,羽弋立刻紧张起来,大声朝他喊道,“刘旦,你要干什么?”
刘旦朝着身后的她诡异的笑了笑,毫不留情的将刀子刺进了百夜升的脚后跟。羽弋只看到一股鲜血从百夜升的腿下喷涌而出,片刻便染红了他那月牙白的裤脚。
羽弋在一阵惊恐中还未反应过来,刘旦已经挪动着手中的刀子,移向夜升的另一只脚,朝着羽弋大声地笑,“我要把他变成一个废人,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哪里都去不了”
羽弋听着那一声刀子穿破肉体的声音,像那把刀子深深地插进了心里,羽弋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嫁”
羽弋看着刘旦那张魔鬼般的面孔,朝着她露着恐怖的笑容,拿着那把沾满了百夜升血液的刀子直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羽弋满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从来不向任何人妥协,从来不允许别人违背他的决定,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过心上。他能轻易的毁掉别人的一切,也能让别人成为陪葬品同归于尽。
刘旦把那把刀重新插回了自己的腰间,解开了羽弋身上的绳子,离开了束缚的羽弋,立刻跑到了百夜升的身边,用双手去捂着那仍在流血的伤口,疼痛让百夜升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羽弋已然泪如雨下,她的双手满是血迹,最终全身瘫软在地上,“你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刘旦背对着身后的火光,负手站着,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什么都得不到,但是他失去了全部,还有你,终生都得不到幸福”
刘旦冷笑了一声,走出牢门,消失在灯火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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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
露水重重的清晨,兮行早早的便穿上了官服,站在格尔加的门口等着,过了许久,门开了。
格尔加站在门内,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这一身奇怪的打扮,问他,“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干嘛去啊?”
兮行没有回答她,一脸严肃地说,“把我的令牌还给我吧,今天要进宫面见圣上”
格尔加摸着后脑勺想了想,顿时反应过来,“哦,是那个令牌啊,上面刻有大汉左谏的牌子?”
兮行点了点头,“没有牌子是不能进宫的”
格尔加“哦”一声,说,“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兮行接过令牌,整了整衣服,上了马车,消失在民居拐角处。
刘彻侧躺在龙榻上,闭着眼睛,大概是在休息,苏文拿着扇子站在一边,轻轻的扇着凉风。
刘彻说,“昨天据儿传上来的捷报说九儿他在西北边陲一个月便退敌百里有余,如此说来,这孩子真不愧是我大汉猛将的儿子,有他父亲当年的风范”
苏文收了扇子,转身去倒了一盏茶,递给刘彻,“这是好事啊,自从大将军去世之后,匈奴这些年便肆无忌惮连连进犯我国西北地区,扰乱边陲民生,如此一来倒是给了匈奴重重的打击啊”
刘彻笑了笑说,“九儿他这些年常年在外漂泊,经历的多,自然是对付敌人也有一套他自己的办法,等他此次安定边关回来之后,朕一定重重赏他”
苏文抬眼看了一眼刘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西北有霍九儿和卫伉,北边有燕王,东南又有广陵王,皇上也可安心在这长安城里坐镇江山啊!”
刘彻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大声地笑了起来,“燕王他治理朔北灾害,把手北方要塞,当赏”,“朕这几个儿子中,燕王他也算是敢做敢为的一个了,虽然因母亲身份出身不好,却有朕年少一时的魄力啊”
苏文听刘彻这么夸奖了燕王一番,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如今他与燕王为盟,燕王得到重用,他才能有强大的靠山。
刘彻拿起木案上的奏折,随意的翻了翻,这些都是刘据挑选出来的重要事宜,“三日之后便是乌孙使者来朝贡之日,又是太子婚事之时,宫里宫外都准备的如何了?”
苏文漫步轻声地跟了上去,“回皇上,乌孙使者一事是由太子全权负责的,婚事也有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子在,皇后娘娘和太子做事一向恭谨细致,皇上大可放心”
刘彻握着拳头,轻咳了两声,“与乌孙和亲一事,万不得有任何差池,否则我大汉颜面何存呐?”
常融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苏文走过去,道清事宜,又立刻退出门去。
“皇上,左谏大夫高兮行已经在宫门口了”
刘彻听他说左谏大夫回来了,立刻兴奋起来,“宣”,两月不见,毫无任何消息,刘彻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如今看来他果然遵守了约定。
兮行跟随苏文进了门,刘彻朝着苏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兮行跪下,弯腰,“皇上,微臣之私事已办完,今日依约特来向皇上禀明”
刘彻哈哈大笑起来,“快起来吧,回来了就好啊,难得我大汉寻得一个贤人能士!”
兮行站起身,刘彻便问他,“左谏这一去便是两个月有余,不知是何事令左谏如此挂心”
兮行想了想,“微臣曾经欠了一个朋友人情,此次朋友病重,兮行不得已西巡为她求药,但路途遥远艰险,即便不能留住她性命,也当是兮行还了她这一情谊”
刘彻感叹道,“没想到左谏还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彻道,“既然左谏回来了,那朕便交付你一些朝中之事,三天后乌孙使者来我大汉和亲,如今已经身居长安了,朕命你为大汉首使,迎接乌孙使者一行人入朝,你大可借此机会与乌孙使者们多多接触交流,也为以后两国来往打下基础”
“本来此事应当朕与太子亲自来做,可如今朕这身子大不如从前,太子他又要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如此一来,还请左谏多多担待”
兮行听刘彻这般看重自己,又委以重任,心里倒是有些不自在,“皇上言重了,两国交好自然是为了天下太平,兮行能得到皇上信任,担此重任,感激不尽,定当不负所望。”
刘彻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时时刻刻身怀国家,心系百姓,倒是与刘据相似极了,若是能好好培养,以后定能辅佐刘据治理好国家和百姓。
竹门外,百夜升他被燕王的人送回来之后,便留在了竹院,大夫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他们都说百夜升这辈子双腿怕是废了,百夜升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顶的悬梁,眼泪悄无声息地涌流而下,羽弋不敢走向他,不敢去看他,她这辈子欠他的如何也还不起了!
羽弋转过身疯也似的踉跄着跑出门外,刘旦站在马车一旁,看着从屋里出来的她,竟然有些歉疚。
羽弋双手握紧了自己的衣摆,忍者眼眶里的泪,咬着牙对眼前的人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他此生都站不起来了!”
刘旦沉默着,没有说话,示意身后的人将楚袹雨拉下了马车,羽弋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向她了,即便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
刘旦说,“我答应你,不会再动他们一分一毫,上车吧”
羽弋想起了他昨天说的那句话,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可她们却失去了全部。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狠毒冷酷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冷血无情的人,他难道没有爱的人吗?他难道没有珍惜的东西吗?
羽弋在他的拉扯下不甘地上了马车,听着车轮缓缓地向前滚动的声音,心里疼痛无比。
马车走在闹市之中,喧喧闹闹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切在羽弋的耳边响起,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场景一幕幕袭来,她第一次送姐姐入宫,她在街头被百夜升撞倒,她和阿丁一同来买桂花糕,羽弋不顾刘旦的反对毅然下了马车,她走进了那座静娴居,看着客人来来往往,她只在寻找一个身影。
张静娴从楼上走了下来,站在她的身边,羽弋看着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记得她跟她说过,她与百夜升定了亲,还记得她说过她要让她离开竹林。
羽弋颤抖着声音,对她说,“夜升他回来了,在竹林,他受了很重的伤,你去看看他吧”
阿丁不见了,曲大哥也离开了,除了张静娴,她不知道她还能让谁去看一眼百夜升,至少有一个他熟悉的人陪一陪他。
张静娴似乎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脸狐疑,“那你呢?”
羽弋没有回答她,答应了燕王的事,她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到刘据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也许能够念在往日情分,让她活着,也许忍受不了被欺骗和玩弄,赐她一死。
羽弋转身走出门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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