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莺不知道弋儿是不是还记得那个陪她一起在树下玩耍的少年,不知道弋儿是否也像刘据爱她那般也爱着刘据。
羽莺迟迟不肯下手,她怕有一天弋儿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会恨她一辈子,也会让自己痛苦一辈子。
“没错,我不喜欢他,永远也不会”,羽莺这一次的态度比以前强硬了许多,以前她会为了保护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可现在她没什么好怕的,入宫快一年了,她在这宫中早已经习惯了各种人,各种语气,各种流语。
“你若不喜欢他,当初为什么入宫来,你可知你霸占的是我和进儿的幸福”,“你知道进儿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吗?”,“我知道他爱你,每次他去看你我恨不得立刻让你去死,可我能做得了什么,我爱他,我若伤了他的东西,他难过,我更会难过”
史良娣带着刘进离开了,羽莺站在雨里站了很久很久,她今天看到的史良娣和以前的史良娣一点儿也不同。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最爱计较得失计较琐事的人,却为了刘据能变得如此大方,如此稳重。她对刘据,十年的感情,为他生子,为他打理东宫琐事,她为刘据付出的远比别的人多得多。
她不仅是一个妻子,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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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遗恨
那些不愿再向任何人提起的牵挂,在百夜升为自己搭建的黑暗的角落里暗暗生长,正如小七的死一样。
哦,你会问,小七是谁?对,就是那个倒在一片血泊中在百夜升怀中死去的女子。
百夜升提着绝生酒来到了百夜府私牢,百夜升说自己渐渐变得可怕,渐渐地会忘记自己,看不清自己。
绝生绝生,了绝一生。绝生酒喝的多了,百夜升便觉得自己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人,内心充满着的只有阴暗与冷漠。
偏偏他十八年来唯一想试着去爱的人是她的女儿,是她楚袹雨的女儿。
他该选择恨她,还是该选择爱她。
可为什么小七却替他做出了选择呢。为什么那么早就替他做出了选择,在他七岁的时候便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这一生只能爱她。
说是私牢,不如说是一处小院,百夜升早就背着卫皇后把她转到这处竹林小院了,清幽僻静,人际罕至,每天只派几个人守着。
百夜升推开了竹门,楚袹雨正在拿着针线绣着衣袖上的玉兰花。
看到百夜升进来,她放下手中的衣服,站了起来。
百夜升把绝生酒扔在了门口,台阶都没上的去,便靠着门口坐了下来。
楚袹雨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会想到他的父亲百夜云。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也总是会喝的酩酊大醉,神智不清的,坐在门口任谁去拉他都不站起来。
这一点儿,他像极了他百夜云。
“起来吧,外面刚下过雨,地上很冷”,楚袹雨去拉他,他却闪身躲开。
他看着,突然问她,“你知道小七是怎么死的吗?”
楚袹雨脑海中闪过小七这两个字,小七,小七,楚袹雨眼中一惊。他真的是小七的儿子?
“没错,小七是因为你死的,是因为你”
他站起来一个箭步逼到楚袹雨的眼前,一只手紧紧的扣着她的喉咙将她摁在身后的竹门上,他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凶狠,像是生生的想要把她的脖子扭断一般。
楚袹雨喊不出话来,不停的用手拍他的手背。她双眼渐渐的迷离,渐渐的沉下去,百夜升才缓缓的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楚袹雨跌坐在地上一直不停的咳嗽,是啊,小七是因为她死的,楚袹雨的秘密便是她一直忘不了的是小七因为她在百夜云的剑下死去的场景。
那天正是黄昏时分,天气十分郁闷,百夜府南亭前的水面飞着许多的红蜻蜓。天上已渐渐起了云,热风把墙角的几排竹篁吹得声音极大。
小七从屋中出来,笑着唤百夜升过去,那个时候百夜升还很小,才七岁。
“升儿,你快来”,百夜升听到她的声音便放下手中在南亭边捡的石头朝着小七跑了过去,百夜升说她的声音最好听了,笑起来像银铃般的。
小七本没有名字,原本是一个在山中采药为生的孤女。百夜云带着楚袹雨去找卫青的时候,正遇大雨,山石松露,百夜云为了救跌倒的楚袹雨,被滑落的山石砸断了一条腿,被路过的小七遇见,便救了他们。
小七是百夜云为她取的名字,因为她的家中种满了景天三七,开了满园的黄色小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密,一样好看。
后来百夜云伤好了,但一条腿却残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是小七。百夜云带小七回了府中。然而小七很爱他,也有了他的孩子,但他们却一直没有成亲。
“你知道我爷爷逼着百夜云和小七成亲的时候,百夜云说过什么吗?”,百夜升猛地灌了一口酒。楚袹雨也只是那么在地上坐着。
“他说他死也不会娶小七的”,百夜升转身轻笑了一声,“他说的话全被我听到了,我那时还不到六岁。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吗?”
“因为他把我抓到小七面前,逼着小七离开百夜府,小七不愿意离开我,自己傻的回到房中喝毒酒自杀了”
“是我把她救了回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百夜云他怎么可能把小七逼到那种地步,我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小七可是我的母亲,他把小七当成了你,酒醉了,生下了我”
从没有人知道,百夜升贵为百夜家唯一的少主,备受百夜明的宠爱和疼爱,没有谁能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别人不知道,并不代表百夜升从不记得或是渐渐忘记。
有的恨一辈子都长在心里,怎么也抹不去,除非自己死去。
楚袹雨一直都没有说话,对她来说她的过去太复杂,复杂到她根本无从辩解,因为事情就像百夜升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一切的悲剧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升儿,你去小七的药园帮我采一株景天三七回来好不好?”,百夜升很高兴的答应了,百夜升知道小七最喜欢景天三七。
小七总是骗百夜升说有了景天三七,升儿就不会被小虫子靠近了,百夜升就信了,百夜升没有回药园采三七,他怕小七等急了,便在百夜府对门一家药铺里张先生那里拿了一株回去了。
百夜升很欣喜的回到小七的住处,却见小七的房门紧闭,百夜升偷偷的搬来了石块,垫在脚下,偷偷的捅破了窗纸往里面看,百夜明在中间站着,房内有的还有百夜云,楚袹雨。还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
楚袹雨全身被绳子绑着,小七也跪在了地上。穿黑衣服的一人站在楚袹雨的后面,一人站在小七的后面。他们两个人各自拿了一把长剑挂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百夜云拿剑指着百夜明,问他,“你为什么要逼我?”
百夜明说,“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一个是与你毫无关系的风尘女子,一个是救你为你生子的可怜女子,我倒要看看我百夜明养了一辈子的人是畜生还是个父亲”
“今天你们就做一个了断,她们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百夜明给身后的两人作了眼色。那两个黑衣人把楚袹雨和小七全部都拉了起来。
百夜云转身眼睛冷冷的撇过楚袹雨,落在了小七的脸上。
小七没有给百夜云选择,因为小七知道他不爱她,她挣脱开身后的人,跑着撞向了百夜云,她拉过百夜云的胳膊,一把长剑穿进了自己的腹中。
小七紧紧的抓着百夜云的衣服,身体颤抖的已经站不住了,汩汩的一抹红顺着百夜云的剑留在了小七的脚边,小七的衣服被灼眼的绯红一点一点的蔓延吞噬,小七跟百夜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照顾升儿”
百夜云拔出了手中的剑,小七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眼睛看向门外的方向,她在等百夜升回来……
百夜明带着黑衣人离开,站在门口道:“从此,你不再是我百夜明的儿子,也不再是升儿的父亲,你立刻给我滚出百夜家”
百夜明负气离开小七的房间,他刚走,一行人便来到小七的房中,将漠然的楚袹雨和百夜云拖了出去,房中留下的只有小七渐渐冰凉的身体。
百夜升拿着那株景天三七走到了小七的面前,小七睁着眼睛看着他,嘴角艰难的咧开一抹笑,百夜升坐在血泊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扶起来,她的头倒在了百夜升小小的怀里,百夜升笑着说:“小七,我把三七采回来了,你看,它的花还开着”
小七说:“升儿好乖”
一个叫小七的女子在百夜升的怀里满身鲜血地死去的时候,百夜升也才仅仅七岁而已,明明百夜升的心中难过悲伤地撕心裂肺的疼,然而他没有哭,只是暗暗的流泪,滴滴泪水落在身下小七白皙的脸上,和小七的泪水融在一起。
百夜升小小的身体坐落于血泊中,在昏暗摇晃的灯光下,不停的颤抖着。百夜升抱着小七的身体,整整在屋中坐了一夜,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那时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从那之后,百夜升的的脸上再也没有过往日里天真活泼的笑容,也许从那时候起百夜升的心里就装着很多的事,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堕落。
很多事他从来不愿意去回忆,从来不愿意去记起。
他便顽劣不堪,风流成性,也便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就算所有的人对他都嗤之以鼻,指指点点,他也仍是一副醉酒卧市君莫笑的样子,无所谓。
他或许是想用纷扰的尘世来守着内心的那一处宁静,他怕他会忘记,又怕会想起,他在那一处宁静之中挣扎了10多年。承受了一个人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的心里悬着一把刀,那把刀如果不是为了伤别人,那就是最后了结自己。
“我想过无数要杀死你的办法,可没有一个是我想要的,你觉得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百夜升慢慢地在楚袹雨面前蹲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
楚袹雨轻笑了一声,“要杀就杀,我没有什么怨言,我死了你也解恨了,我也解脱了”
“你想解脱了?可你死了就解得了我十年的恨吗?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是和小七的骨灰一起睡的,没有它,我睡不着,我在梦中杀了你无数次,可我现在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百夜升的眸子泛着血红,当所有一切恨到此明了,百夜升却怎么也了断不了自己的心。
“我要让你活的好好的,让你看着你最爱的人是怎样被我折磨蹂躏的,百夜云怎么对小七的,我会千倍万倍的加注在你们身上”
她最爱的人,羽莺还是羽弋?他说的是谁?也许他并不知道羽莺的存在。
“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个叫羽弋的女子”,百夜升的表情很自然的笑了。
羽弋?楚袹雨听到她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说的是哪个羽弋,是宫中的羽莺吗?还是?
楚袹雨挣扎着站了起来,“羽弋已经进了宫了,你想和卫皇后还有刘据作对,你尽管去,我若想死,你也拦不住我,我会用我的命解你心头之恨,你不要把对我的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说着楚袹雨已经跑到了屋子的中央,拿了竹篮里的黑柄短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百夜升见她拿着刀,并不慌张,他一脸微笑,双手负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冰冷的掠过她手中的刀刃,“那把琴挺好看的”
他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声音极其的温柔。
“你猜我会怎么对她?”
楚袹雨听到了他的话,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滑落外地,她双目无神,眼睛死死盯着他一身淡蓝色衣摆,她的心里一直默念着那一句,弋儿回来了,弋儿回来了……
百夜升大笑着走出了房门……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她颤抖不已的身子,她绝望愤恨的表情,一切的一切,比让她自己死去都要痛苦千倍万倍……
百夜升颓唐地在坐在那一片景天三七的黄昏里,挨着这迟迟缓缓的朝夕,他是一个疲倦的人,等待着一切终结之后安息。
时间,让深的东西越来越深,让浅的东西越来越浅。
人之凉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一切在百夜升的世界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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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谎言
雨后的青空无止尽地呻吟,去长平候府的路上,小路布满尘埃拘起的泥泞,长平候府周围那高矮不一的树木,在仲夏之际系着暗绿的披风。
锈蚀的墙角看上去慵懒地倾斜着,墙根露出一片一片的青草,轻轻摇曳
九儿已经在这长平候府的门口等了许多天了,这里,没有谁离去,也没有谁来过。每天进出的人只有平时府中的管家。
九儿在附近打听了许多有关长平候卫伉的消息,听知情的人说他不在府中,而是带兵打仗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返朝。
九儿离开琴阁的时候,弋儿还在病着,也不知弋儿现在的情况如何?
经历了这些天,九儿也想明白了,自己现在做的一切或许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对于卫家的人来说,他是一个早已经离开或者生死不明的人,十年不见,现在却又突然回来,有何意义呢?
他不知道这么多年卫家的人有没有找过他,霍家的人有没有找过他。也许他们早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霍九儿的人。
溧娘当年带他离开的时候,卫皇后明明是知道的,为了保住霍家一脉,她不得不狠心让溧娘带着他远走。
此刻,从九儿的眼神里,你看不到一丝温柔的光线,你能感觉到的是他眼神里透着的那一股冷意和孤傲,也许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孤冷。
那些温暖,他从不吝啬,如数给了仅仅的一个人。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就只当是完成溧娘的遗愿吧,溧娘照顾过霍去病几年,受霍去病之托照顾九儿,她带着九儿在外面漂泊了十年,她最后死在了南方一个美丽的梨花村,没能回的了长安,心里怎么也是希望九儿能够回到霍家的吧。
可现在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这玉佩送到卫伉的手中,即使不回霍家,明知也便回不去了,对于几乎将近不存在的霍家的一切,他一点也不想怀念,一点也不在乎。
此生,了了溧娘的遗愿,就算是带着弋儿去哪里,只要能护她一生安好,无论如何不容易,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若再不回去,弋儿也会等得急了。九儿站起身,看着长平候府的朱色大门,长叹了一口气,若是今天再无果,便回去吧。
门缓缓的开了,从中走出了一个年纪偏大的下人模样的人。他就是卫伉府中的管家卫在。
九儿看到长平侯府中的管家出来,立刻便将玉佩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恭谨地迎了上去。
“卫管家,请问卫将军在吗?”
卫在看他一路小跑过来,又听了他的话,似是对他很不耐烦,眼睛一撇便转向一边。也许他早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高挺直立的少年了。
十年了,岁月催人老,那时在长平候府中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中年的模样。
“怎么又是你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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