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傻瓜一样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身边的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让自己深受危险之中的。这些她心里都深深的明白。
如今终于知道了一点关于姐姐的消息,羽弋竟然又哭了起来“她现在好吗?”
这次,他却沉默不语了,任羽弋怎样问他,他都不回答。
过了良久他才说,“要救兮行,有两种方法”
羽弋听他打算要救兮行,认真的听他说话,就算以死为代价,她也要把兮行救出来,他不是说了吗?她的命是他的,他要替九哥哥守着她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呢?羽弋的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了,可现在还是止不住眼泪。
“第一种,找太子,太子既然有能力将即将斩首的我从死牢里救出来,也有能力救无罪的兮行出来”,“可这步要是走不好,会毁了太子一生的,太子于我有恩,不可冒这个险”
“第二种,我去劫狱”,“那是死牢,若有幸救出兮行,实属幸运,可我若死了,也算还了师傅一命,不用亏欠任何人”
他起身看向天外的月亮,便已经意识到时间很晚了,他转身对羽弋说,“你安心在这里睡吧,我该回去了,明日我再来”,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
羽弋大声叫住他,“喂,你不要走,我一个人会害怕”
他朝身后瞥了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寒光,“我叫庄寒,不叫喂”
他犹豫了片刻,今日太子回去脸色很不好,若不回去,怕是不好解释,若回去……她怎么办……
庄寒心底一横,朝门后的人道,“你睡吧,我在门外守着”
羽弋这才收回了停在他身上的目光,简单的“哦”了一声。
现在的她没了九儿,没了兮行,没有了一切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羽弋的呼吸越来越重,心力交猝的那种沉闷片刻便在全身爆裂的游走,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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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叹未央
百夜升醉醺醺的回到府中,下人要去扶他,他也是一把把下人推开,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朝着南亭走去,阿丁听说百夜升回来了,立刻去迎他,方才门主久久不见他回来已经发过一通脾气了。
百夜升怕是又如往常一样回了府中却不回房间,先回南亭,阿丁便也径直奔去了南亭。百夜升果然在那里,阿丁打算把百夜升扶回房间,可远远的就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阿丁在亭中听到百夜升时而傻笑,时而又在念叨着什么,百夜升看到阿丁朝他走了过来,又立刻笑了起来,“阿丁,你来啦”
阿丁见他一脸的笑意不禁有些好奇。
“少爷今天为何如此高兴,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百夜升听到阿丁的话,立刻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向阿丁站的位置靠了靠。
“阿丁,我告诉你,少爷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一个长得很清新脱俗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她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为她停留”,说完,百夜升又立刻笑了起来。
“那女子有多漂亮,比烟雨楼那里的舞姐姐还漂亮吗?”
阿丁一向知道,尽管他很喜欢与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的美丽女子打交道,但也从不会和她们有过深的交情,也从未在家中提起过别的女子,可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这么认真的提起一个陌生的女子。
“可是我原本只是想戏弄她一下的,结果却把她给撞倒了,她好像很害怕我,不想与我接近,她的脚因我那一撞给崴伤了,我想去扶她,可是她推开了我,也许她很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吧,弄坏了她的玉,也弄脏了她的丝绢。她肯定是很讨厌我了”,百夜升说着说着便又躺了下去,翻开覆去的扭动着身子,仿佛心中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会呢,少爷心善,长的又非常英俊,又是百夜家的独子,在这长安城中,就算那些王孙贵族也未必比得上少爷啊,少爷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何况是区区一个陌生女子”
百夜升立刻朝他摆手,“你不懂,她和我一往遇见的女子不同,她很不一样,清净似水,冰洁如玉一般,她的一笑一语之间,让我觉得整个画面都静止了一般”
阿丁不再理他,任他一个人在南亭自言自语,阿丁有一种感觉,或许这一次他是认真的,虽然他醉了,可是他也清醒着,他的脑海中频频闪现的是那个白衣女子的模样。
“她有着很好听的名字,她跟我说她叫羽弋,羽衣的羽,矢弋的弋,羽衣的羽,矢弋的弋……”
百夜升就这么在南亭中昏睡了过去,嘴里一直念着的是那句羽衣的羽,矢弋的弋。
卫皇后听闻刘据被刘彻禁足的消息,一时胸中压抑之气无处发泄,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未央宫内,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洆女立刻便赶开了幽弋园告知羽莺,羽莺得知卫皇后因刘据被禁一事病倒在宫中,羽莺心中深深一沉。
羽莺托籽玥打发了洆女,立刻在屋中收拾了妆容,面色慌张地朝卫皇后的宫中走去。
羽莺到了卫皇后宫中时,史良娣已经在那里了,史良娣一看到羽莺便满眼的不顺,自从羽莺来到了宫里,卫皇后对自己的态度立刻变得冷淡了,刘据时不时地便跑去她住的地方,有什么进贡的珠宝珍品也是先送到她那幽弋园中。更过分的他已经一个月不来自己宫里了,就算不来看自己,难道连自己的亲儿子刘进都不愿意看一眼吗?史良娣把这一切对算了在羽莺的头上。
史良娣看到羽莺走了过来,挺直了身子走到了羽莺的身边,狠狠的愣了羽莺一眼。
“羽莺见过姐姐”,史良娣当然没有理她,受她的礼,多难为情啊。
“姑母好些了吗?”,说着羽莺便要向前走去,史良娣一退便挡住了她的去路,两只眼睛像两只利箭一般,仿佛下一秒便要将羽莺的身体穿透。
“好?好什么好?”
“你进宫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从你进宫时起,宫里就没有安生过,太子殿下被禁足,母后晕倒,你来宫里都能做些什么,还不如一个宫女呢,一个宫女也能在母后身边端茶倒水的”
“哼,到现在了,连一声母后都叫不得,姑母姑母的叫,母后留你在宫中有何用?”
史良娣用力将手一甩,羽莺便一个不留神撞在了端着汤药站着的宫女的身上,汤药洒在宫女的身上,羽莺的手指上立刻也红肿了起来,宫女被烫的立刻大声叫了起来,手中的木盘哗啦一声落地,羽莺却忍着已经烫红的一只手去扶那位宫女,籽玥在旁边看的心一揪一揪的却也不敢上前去。
“你们够了”,听到凤纹金丝帏幔里传来的一声怒斥,整个殿中的宫女太监立刻跪了下来,羽莺和史良娣也立刻跪在窗前,卫皇后咳嗽着,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卫皇后声音颤抖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据儿都被禁足了,真是要把本宫气死你们才甘心啊”
史良娣立刻解释道,“母后,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担心母后和太子殿下啊,进儿听说太子殿下又要有很长时间不能去看他,已经在宫中哭了一天了。如今母后也因此事晕倒了,实在是因为担心母后的身体才……”,说着说着,史良娣已经是满面泪光了,卫皇后深叹了一口气道。
“皇后娘娘,丞相来了”,殿门外传来一个太监细小的声音,卫皇后立刻又往前挪了几步,“快请丞相进来”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还有要事要与丞相商议,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诺”,一行宫女和太监退了出去,羽莺和史良娣也站了起来。
史良娣斜了羽莺一眼,转身对侍女说,“梣儿,我们走”。
“籽玥,我们也走吧”,卫皇后眼看羽莺要走,刚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羽莺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姑母多歇息,弋儿告退”,籽玥扶上羽莺离开殿时,正和公孙贺走了对面,羽莺向他行礼,公孙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继续上前走去。
“姐夫,快请坐”卫皇后立刻作势要起身下床。
“使不得,使不得,娘娘的病仍是厉害,还是躺下说吧,不敢劳累了您的凤体啊”,公孙贺立刻阻拦。
“你我本是一家,不必如此拘谨,姐夫倒是快来说说,如今这宫中形式到底如何啊?据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会被突然禁足了呢?”
“唉,不好啊”,公孙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昨日皇上在朝堂上龙颜大怒,怒斥群臣,将李氏一族全部给打入死牢中,李氏一族应罪不至死,可因前朝余孽一事所有的罪都有了处死的理由,朝堂上皇上大怒,包括太子也没能幸免,被禁了足,恐怕是要给我们卫家一次警示啊”公孙贺这一次显然是被皇帝的震怒给吓坏了。
“可为何又牵扯到那前朝余孽一事,多年前的那一次还不够,如今是又要重新来一次吗?”卫皇后深深记得十多年前那一次灾祸让多少无辜之人命丧绝生,如今是要旧事重提吗?
“皇上在朝堂上没有明说余孽一事,可据据儿讲,皇上所说的前朝余孽是与荆轲一族后人幽一默有关,据儿私下里与那幽一默曾有交好,幽一默虽在李延年接任宫廷乐师之后便已经出宫,但还是连着此次李延年的事与太子扯上了关系。皇上这次是暗地里给了太子一个警告。可一直以来暗中负责前朝余孽一事的一直是百夜家。听暗中守在宫门前的探子道,皇上于前日晚上曾召见过朝外卿百夜明”
“哼,又是百夜家,那老头子到底要毁掉多少人才甘心,他自己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前朝余孽呢”卫皇后一只手重重的打在了店内的木案上。怒气将她整个人的脸都憋的变了颜色。
“那伉儿呢,伉儿可有消息”
公孙贺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儿白布来,双手恭敬的递给卫皇后,卫皇后疑惑地看了公孙贺一眼,扯开白布,迅速的看了一眼,将白布又折叠起来。
“伉儿在信中怎么说?”
“情况不好,伉儿受了几处箭伤,边缘地区瘟疫横行,粮草短缺,土地干旱,也无水源,将士死伤惨重……”卫皇后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我已经派书信告知伉儿朝中状况了,令他早日了结了战事,早日返朝”,公孙贺脸上尽带担忧无奈之色。战事向来如太子说的那般,打不得,连累的何止是千万百姓。
“我卫家就剩这么一个将士才气出众的儿子,可如今被这连年战祸折磨的体无完肤,病儿走的早,也是因那瘟疫走的,青儿才走了两年,伉儿便又继续被派去领兵打仗,我卫家真是一生都在为他这大汉朝抛颅洒血。何时才是个头啊?”
“唉,如今这朝内朝外皆是我们卫家的敌对之人,我们卫家在这朝中想要立足真是越来越难了,纵使我们卫家还有据儿和进儿在,可这以后几十年谁知道这朝中变数,燕王刘旦和那广陵王刘胥为同一母所生,若其合起力来,势力不容小觑,史良娣那里将军史孑成,鲁安王刘光一心依附皇上和进儿,若是进儿以后有幸能继大业,也是那史家的人了,到时我们卫家势单力薄,朝中哪里还容得下我们卫家”。
卫皇后听完整个人身体已经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手指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
“有我卫子夫在,我绝不会让我卫家人白白牺牲”,卫皇后摁着木案颤抖着身体站起来,咬紧了牙关,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我卫子夫就算死也要保我卫家后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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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三七
很少有哪一个月,像六月这样,夜风常常沁凉的如同山林里的流水,总是清晨弥漫着淡淡的薄雾。
羽弋醒来的时候,庄寒已经不见了,琴不离手,如今陪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这把古琴了,还有那断掉的半块儿玉。羽弋还记得母亲最后和她说过的话,“去找一个人,完成雩的遗愿”
雩的遗愿是什么?那个很凄美的故事有着怎样的结局,母亲并没有说完,羽弋不禁回想起母亲讲的故事,可最后雩饮下毒酒死去的时候,雩是希望见到庄轲,还是希望见到高渐离?不管是谁,她要找的人现在身在哪里呢?荆轲刺秦的时候死掉了,那高渐离呢?一个百年前的遗愿到底为什么传了这么久,她想让后人知道什么或是记得什么?
羽弋抖掉沾在自己衣服上的几根干草,拿起琴站了起来。如今母亲找不到,姐姐见不到,九儿也不知去了哪里,兮行却因为救了自己而入狱,就算是找到了那半块玉的主人又如何?
羽弋看着手中的断玉,抬起头,簪上的珠链微微一晃,羽弋的神情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无助。羽弋很担心兮行背上的伤,一整夜她仿佛都听到了兮行的低吟声,那是因为痛才有的。
她不能等了……兮行在狱中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折磨,一想到这里,羽弋心中便难受慌张不已。
羽弋想起了幽一默在琴阁说的话,“当然是要你明白他那颗想同你要好的真心”,兮行的心是怎样的?
羽弋从不懂动情,也从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羽弋总是会偷偷的看他,听他的琴声,那时羽弋便觉得轻松,快乐,自足。
而我相信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见到的第一次就注定要羁绊一生,就注定像一棵树一样,生长在心里……
百夜升站在房间里,双手轻轻的抚着窗前的景天三七饱满厚实的叶子,末春已过,当所有的花都已经败去,成为了点点青色的星星一般的硬结,时隔月把,初夏正好,几朵嫩黄的小花又孤零零地正开着。
景天三七的花期很短,只有三天的时间,便会干枯,到今天为止,它已经整整开了11个春末夏初了。百夜升看得出神,全然不知门外的人已经站着看了他很久了。
阿丁站在门口道,“少爷,你醒了”。
百夜升听到声音这才转身轻“嗯”了一声。
在阿丁的印象里,百夜升一个人静静站着的时候并不如平日里那样,似乎总是有些别人不容易透视的落寞。这落寞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也像是他冥顽不灵背后的一处暗伤。
阿丁只听府中的上了年纪的管家说过,十一年前,一个叫小七的女子在百夜升的怀里满身鲜血地死去的时候,百夜升也才仅仅七岁而已,明明百夜升的心中难过悲伤地撕心裂肺的疼,然而他没有哭,只是暗暗的流泪,滴滴泪水落在身下小七白皙的脸上,和小七的泪水融在一起。
百夜升小小的身体坐落于血泊中,在昏暗摇晃的灯光下,不停的颤抖着。百夜升抱着小七的身体,整整在屋中坐了一夜,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那时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从那之后,百夜升的的脸上再也没有过往日里天真活泼的笑容,也许从那时候起百夜升的心里就装着很多的事,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堕落。
很多事他从来不愿意去回忆,从来不愿意去记起。
他便顽劣不堪,风流成性,也便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就算所有的人对他都嗤之以鼻,指指点点,他也仍是一副醉酒卧市君莫笑的样子,无所谓。
他或许是想用纷扰的尘世来守着内心的那一处宁静,他怕他会忘记,又怕会想起,他在那一处宁静之中挣扎了10多年。承受了一个人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的心里悬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