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师娘……郭羊!”燕子猛然转首看见远处倒在血泊中的郭羊,一声尖叫,像兔子一样一跃而起,冲了过去。
“郭羊,臭人,睁开眼睛看着我!”燕子将郭羊轻轻抱起来,揽入怀中,柔声说道。
郭羊惨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却实在无力睁开眼睛,只是含含混混地说了声“燕子”,头一歪,就昏迷过去了。
燕子将郭羊身上的伤探查一番,暗暗心惊,这个臭人的伤势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经脉受损不说,光是五脏六腑就被阉人的那一爪震得差点支离破碎,若非郭羊修真之躯,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燕子慌手慌脚地取出七八个小瓶子,喝令阿酒将其中三个小瓶打开,各倒出一枚丹药,塞入郭羊口中。
然后,双掌抵着郭羊的后心,将一股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郭羊体内。
……
不知不觉间,一天一夜过去了,燕子脸色苍白,异常憔悴,郭羊的伤势却终于有所缓解,虽说仍然处于昏迷中,但不再咳嗽和吐血了。
不过,燕子不敢懈怠,从郭羊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灵石捏在左手里,右手不敢离开郭羊的后心,竟是一边吸纳灵气一边源源不断注入郭羊体内。
阿酒出去了一趟,处理了一些事情,将整个南燕国王宫都控制了起来,这才带了一些酒食回到地宫。
与他同来的,还有阿奴。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以少爷的心性,应该不会轻易吃这么大的亏啊。”阿奴蹲跪在郭羊身侧,关切地看着燕子给郭羊疗伤,皱眉说道。
“是阿酒大意了,出刀不够狠辣,竟然让那阉人存了一口真气,拼尽全力一击,伤了师父。”阿酒跪在郭羊身边,满脸关切和懊悔。
“这不怪你,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那阉人总管的实力太过强悍,估计少爷也是有些轻敌了。”阿奴伸手摸了摸阿酒乱蓬蓬的头发,说道。
正在二人说话时,郭羊悠悠醒转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爷!”
“师父!”
“臭人!”
三人一齐开口,关切地盯着郭羊憔悴异常的脸。
他脸上身上的血污已经被阿酒精心清洗过了,所以,看起来还不是特别狼狈。
“大意了,差点吃了大亏。”郭羊挤出一抹笑容,低声说道。
“什么大意了,我看你就是得意了!你个臭人,脑子一热你拼什么命啊!别人都说你是条老狐狸,我看你简直就是一头蠢猪!”燕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果不是看着郭羊重伤未愈,估计就要照脸几拳了。
郭羊苦笑了一下,看着阿奴问道:“都妥了?”
阿奴点头说道:“妥了,所有的要害衙门有司,军队,以及十三座城的守卫将领都已拿下,换上了我们的人。”
郭羊笑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燕子闻言,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几个人不仅仅钻到这耗子洞里拼死拼活,而是在外面下了一盘大棋!大仇得报,她原本应该欣慰的,可一看郭羊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又恼怒起来了。
“我说你们几个臭人,以后有事能不能也找我商量一下,就算是出点馊主意也行啊。”燕子气狠狠地说道。
阿奴和阿酒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睛瞅着郭羊,不知道说什么好。
“燕子,”郭羊突然睁开了眼睛,凝视着燕子那张憔悴清丽的脸,“给你一个国,要不要?”
燕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要不要,这个国……不要也罢,我只要你活着!”
郭羊笑了笑,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燕子和阿奴左右肩膀上按住了:“别动,先安心养伤。”
“无妨,缓过一口气了,燕子的灵药疗伤效果极佳,我自己调息就好了。”郭羊苦笑着说道。
燕子和阿奴闻言,赶紧将他扶正坐好,摆出一个修炼的姿势。
燕子抓出一大把灵石塞入郭羊手中,这才和阿奴、阿酒等人分坐周围,给郭羊护法。
……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天一夜,郭羊尚在吐纳灵气进行疗伤,阿奴、阿酒二人就地铺设了一张绣毡和数张豹皮,搬来了十几坛好酒,弄了几大盘羊肉大吃大喝。
燕子腹中饥饿难当,可在这遍地白骨的地下宫殿里,却是实在难以下咽。看着阿奴和阿酒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几次就想冲过去,一把掀翻桌子,砸掉酒坛。
“你们两个有点风度行不行?坐在这阴森森的鬼地方,竟然能够吞咽下去,太佩服你们了!”燕子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骂道。
“燕姑娘,就算是坐在死人堆里,只要有酒有肉,我都能吞下去。”阿奴瓮声瓮气地说着,撕了一片羊肉使劲咀嚼,又灌了一大口清酒,说话有点含混不清。
“你!”燕子气恼,又担心郭羊的伤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屁股坐到豹皮上,端了一爵酒,气恨恨地灌了一大口。
“师娘,来,阿酒给您斟满。”阿酒提了酒坛,半跪着就要给燕子填酒。
“谁是你师娘了?啊,谁让你叫我师娘了?你个臭小子,一拳打晕我的时候怎么不叫师娘?!”燕子正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看着阿酒乱蓬蓬的头发就没来由的一阵生气,揪住机会开始找麻烦了。
“这……我……”阿酒憨憨地笑着,挠着后脑勺,不敢看燕子横眉竖眼的凶样子。
“还有你,你个死阿奴,你教出来的这臭徒弟太过分了,竟然在我脸上捣了一拳,还割破了我的腿。回头你得好好收拾他!”燕子看着阿酒尴尬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继续找他麻烦,转而开始寻阿奴的晦气。
“燕子姑娘,我们都错了,回头我打折他们的狗腿,再不让他们喊你师娘了。”阿奴喝了一口酒,黑黝黝的脸膛泛着红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燕子。
“你……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这些粗人计较了,等郭羊养好了伤,我就说你们两个欺负我。”燕子哼了一声,转脸看着正在打坐疗伤的郭羊,眉宇间满是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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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商遗顽民 第九十二章 血玉骨片
就在燕子气鼓鼓坐在一边生气,阿奴、阿酒又是喝酒又是吃肉时,郭羊终于停下了打坐疗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不过,比之前好了不知有多少倍,起码有了些许光泽。
这次的郭羊第二次吃大亏,第一次是少年时候,跟随端木牛去天坑寻宝,差点被异生蜥给拍死。这一次,一个疏忽,差点被那阉人大总管给弄死。
不过,要说凶险程度,这一次就显得更加鲜活了。
“以后还是要更加谨慎呢,不可小瞧了天下好汉!”郭羊心中暗想。
“郭羊,怎么样了?”燕子一看郭羊睁开了眼睛,忙不迭地问道。
阿奴和阿酒,则赶紧扔下手中的酒爵和羊肉,翻身起来,两步就跨到了郭羊身侧。
“少爷。”
“师父。”
郭羊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了,捡回一条狗命。”
三人大喜。
“臭人,真的没事了?”燕子凝视着郭羊苍白的脸,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你的丹药很好。”郭羊一伸手,将一大把失了灵气的石头撒在地上,站了起来。
此次死里逃生,有个意外之喜,却是他体内的灵魔之力刚刚完成融合,若以平常的修炼速度和方式,没有一年半载,是根本就无法彻底炼化的。不料,挨了那阉人总管的致命一击,震裂了大量的经脉和五脏六腑,在配合了丹药疗伤的过程中,竟意外地将体内修真之气给完全炼化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经过这两天两夜的疗伤,郭羊的修为不仅没有倒退,反而精进不少。他自忖,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若对上那阉人总管,可以算是已经有了二三成的胜算了。
郭羊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白麻布衣换上,活动活动筋骨,走到阿奴阿酒大吃大喝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笑道:“怎么还不倒酒啊?”
“是,师父!”阿酒乐颠颠地给郭羊斟满了一爵酒,双手捧了,递给郭羊。
阿奴也走了过来,坐在郭羊身边,给自己倒了一爵酒,同时还给阿酒和燕子也倒了酒:“少爷,燕姑娘,阿酒,来,我们共饮此酒!”
燕子端了酒,撅着嘴,环顾了一下四周数以千计的累累白骨,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你们几位大爷,喝酒吃肉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这地方不错,回头给我收拾出来,偶尔闭关修炼,还真是个好地方。”郭羊饮了一口酒,笑道。
“你……好吧好吧,阿酒,回头把这些骨头都清理出去,整个收拾收拾。”燕子无奈地说道。
阿酒却看着郭羊,不吭声。
“先不收拾了,这些可都是你们的先祖遗骸,怎么着也得体体面面地送他们入土为安吧。”郭羊接着燕子的话头,眼睛却瞅着阿奴,淡淡说道。
“他们不需要入土。”阿奴慢慢喝着酒,似乎有些神不守舍。
“哦?”郭羊微微一愣,看着阿奴,随口问道,“为何?”
“他们不需要,同时,他们也不配。”阿奴淡然说道。
郭羊抓了一大片羊肉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并没有继续追问。倒是燕子和阿酒,却有些意外地看着阿奴。
这个氐人奴隶身份神秘,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看着郭羊和阿奴二人打哑谜般的对话,显然,他身上藏着一些秘密。
“魔族人战死,骨骸只能一把火烧掉,这样,他们的魂灵才能够进入轮回之地,得到永久的遗忘和安息。这些人和兽,都是叛徒,所以,他们的尸骸就应该被散落在大地上,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回去的路。”阿奴看了一眼郭羊,淡淡说道。
阿奴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所以说,他们不需要收拾整理,也不配少爷你去操心。当年,他们做出选择时,早就被诅咒过了,将生生世世不得安息,除非,有一个人拥有那赦免他们的权利,并愿意饶恕这些罪人的魂灵。”
郭羊端了一爵酒,扫视了一眼那累累白骨,隐隐觉得那里有上千个罪人,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就像看见了他们的王。
在被燕白飞魔气灌注之前,郭羊感受不到这些,但此刻,却能够清晰地察觉这一切,这让他有些惊疑。而且,他还发现,让这上千曾经背叛过部族的人和兽的魂灵惊惧不安的,并非他这个修为最高的人,而是阿奴。
阿奴,这个氐人奴隶慢慢吃着羊肉,喝着清酒,对那些惊惧而悔恨的魂灵看都懒得看一眼。
“阿奴,我想借用这地方,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作为一个闭关修炼的好去处。”郭羊突然笑着说道。
“少爷要用,回头我让阿酒他们进来清扫一下,将这些卑贱的骨头都弄出去,撒到那踏满了牛粪和羊粪的路上,或者丢到荒郊野外只有枯骨狼嚎的乱坟岗上去。”阿奴冷声说道。
郭羊骤然听到阵阵悲号隐隐绰绰,整个宫殿骤然充满了惊恐不安的气息,那些魂灵,好像听到了最终的审判,将要坠入永恒的痛苦之中。
郭羊默然了。
这是魔族人内部的事情,他虽说答应了帮燕白飞将那块血玉骨片送回魔族,但目前看来,更加合适的人选好像是阿奴。
虽然阿奴不曾说过他的真实身份,但郭羊心里其实已经当他是氐人部落曾经的大首领。而且,这个氐人部落好像与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则是郭羊根本就不知道的了。
“阿奴,我送你一样东西。”郭羊说道。
“少爷,我不要。”阿奴说道。
郭羊微微一愣,看着阿奴,微微皱了皱眉,笑道:“我还没说送你什么呢。”
“少爷,那是你的命运,不是我阿奴的。”阿奴喝了一口酒,淡然说道。
“那你的命运是什么?”郭羊问道。
“我的命运是跟随着你,侍奉你。”阿奴说道。
“我不是贵族,你也不是奴隶,我们之间只是朋友。”郭羊端了酒,情绪有些低落。
“少爷,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是朋友,但更是主仆。当年少爷曾经问过,大祭司是什么人,我都明白地告诉过你了。”阿奴说道,神情有些肃穆。
“可是……”郭羊还想说什么,阿奴摆手阻止了他。
“少爷,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就行了。来,阿奴敬你一爵酒!”阿奴端起了酒,双手敬上。
郭羊苦笑着摇了摇头,端了酒,说道:“来,大家同饮!”
燕子和阿酒茫然不知所以地端了酒,一饮而尽。
几人沉闷地吃喝着,谁都不说话。
“你们先出去忙吧,外面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郭羊突然说道。
“臭人,你……”燕子想反对,可是一看郭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扔下酒爵,猛地站了起来。
阿奴和阿酒则默默地起身,向郭羊躬身一礼,这才快步离开了地宫。
看着几人都出去了,郭羊倒了一爵酒,慢慢喝着,好像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良久,他终于站起身来,缓步走下了祭坛。
到处都是白骨,到处都是瑟瑟发抖的罪恶的魂灵。
起风了,那是魂灵们纷纷给郭羊让开了一条道路。
灯火明灭,鬼影绰约,郭羊尽量绕开那铺了一地的骨骸,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踏碎了不少。
他听到了一声声叹息,就像来自远方的痛苦,也如来自他内心的忧思。
可能是因为他身体里蕴含了精纯的魔族功法之力,郭羊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哀伤和绝望,以及那深深的悔恨。
他缓步走着,体味着燕白飞,那个魔族叛徒后裔的巨大痛苦,终于明白那个老疯子为什么要将自己一身的魔力,强行灌注给他。
在他得到莫大好处的同时,郭羊其实也被诅咒了,如果他不去完成他所承诺的那件事,他将跟这些魂灵一样,永世不得安息,永远游荡在大地之上,找不到回去的路。
“疯子!”郭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循着那股神秘的感召之力,他很快就寻到了那块血玉骨片。光洁如白玉的骨片上,有一抹惊心动魄的殷红,镶嵌在一具巨大蛇骨的第十二节和第十四节脊椎骨中间。
“第十三节。”郭羊伸手取下那块血玉骨片,凝目望去,却看不到任何神妙之处,只是觉得入手甚为冰凉,再无其他感觉。
血玉骨片就在这地宫里,想必这一千多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南燕古国人搜寻了无数遍,甚至还包括像阉人大总管那样居心叵测的修真者,对此都是觊觎多年。但他们都没有找到过,这让郭羊有些迟疑,自己手里捏的是不是真的血玉骨片。
但转念一想,他就恍然了,想必当初的那个王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不仅对外隐匿了其魔族人的身份,对内也实行了分开掌握秘密的办法。
郭羊猜猜,那个王可能安排男性一脉的王族血亲修炼魔族功法,可以感受到血玉骨片的气息,却并不知道骨片的秘密。那些母系力量则掌握了骨片的秘密,却又没得到魔族功法的传承。
如此一来,秘密是长久地保守住了,但随着岁月流逝,王族和母系力量之间的矛盾爆发了,便出现了各种离奇古怪的宫廷政变,死了很多人,流了太多的血。
当然,这也只是郭羊的猜测,王朝故事从来都是诡谲的,谁都无法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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