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的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那样的爆炸,那样的大火,尸首早七零八落了吧到哪儿查去啊
可皇帝既然吩咐了,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刑部尚书唯恐皇帝再盘问这件事,忙岔开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是。火灭之后,臣在逸王府中发现了一处暗室。暗室中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其中一间小室中仍留存着一副药炉,并大量的已制成的丸药和未制成的药剂。臣不敢擅动,皆都封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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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姻缘
“药”宇文睿心念一动,问道,“现在哪里”
刑部尚书忙回道:“一应证物,臣都收封了。不过,几样成药倒是带了来,请陛下过目。”
“你想得倒是周到。呈上来”
刑部尚书闻言,心内一松:逸王府这件大事,眼下还不知道皇帝要如何处置。一场责罚是逃脱不掉了。但如何责罚,这其中可是大有门道。被皇帝训斥、罚奉,这是最最轻的,只要不被削官,一切责罚都算不得什么。
他知道皇帝极是关切此事,亏得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带了证物入宫。如此,定会在皇帝的心中多少博得一些好印象,等到责罚的时候,那板子落得自然也会轻些。
宇文睿侧头打量着申全端过来的盘子里,两个细瓷小瓶。她探手拿了一个,就要拨开塞子。
“陛下小心”刑部尚书慌忙道。
宇文睿手中的动作一滞,拧着眉头看他。
刑部尚书被她眼中的锐利目光盯得不自在,下意识地躲闪,道:“这药到底是何成分,是否有毒,臣匆忙之中还没来得及请教太医院的供奉,陛下小心着些。”
宇文睿面露不快,“朕又不是三两岁的孩童”
刑部尚书哑然。
被他抢了风头的京兆尹在心里默默冷哼:让你出风头当陛下是你家里的小娃娃呢
谁不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平生最烦恶的,便是别人当她是个小孩子
宇文睿倒出两粒药丸在托盘上,打量了一瞬,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你们且下去吧。”她对二臣道。
二臣知道皇帝必然自有主张,便不敢多言。何况逸王府事件的后续凌乱着呢,皇帝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问话,这几日啊,谁都别想合眼了。
直到二臣的脚步声远去,渐渐听不到了,云素君才从屏风后闪出身来。
“可有哪里不舒服”云素君疾步走到宇文睿的面前,端详着她的脸色。
宇文睿笑道:“阿姐太过紧张了,我身子骨结实着呢哪里会有什么不舒服”
说着,还特意挥了挥手臂,以示自己壮得很。
云素君脸一沉,按住她:“还胡闹”
宇文睿嘻嘻一笑,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皇帝的寝宫,君臣尊卑有分,云素君向来是守礼的,又是当着下人的面,她哪里肯坐下
“让阿姐坐,阿姐便坐难道阿姐教养我之恩,还抵不过什么宫规俗礼了”
云素君无奈道:“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皇帝,也不可随意乱了啊”
见宇文睿的笑意渐去,云素君只好暗叹一声,搭着边儿坐了。
宇文睿不容她再多说什么教导自己,抢先道:“阿姐瞧瞧这个。”
云素君无法,只得凑近了,细看托盘内的药丸。
她察看了许久,眉头大皱。
宇文睿见她如此表情,就知道这药丸不是寻常物。
云素君又取出随身的小荷包,从里面掏出两只鹿皮指套,套在右手食指和拇指上。随后,分别捏起两粒药丸,微微用力,捻碎,凑到鼻端细细闻了闻,心中已是了然。
“可是毒药”宇文睿问道。
云素君抿了抿唇,没做声。
宇文睿会意,吩咐申全道:“你去,让何冲候旨待见,朕有话要问他。”
申全巴不得这一声呢天家隐秘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应承着离去,刚走了两步,又被宇文睿叫住。
“太后她回坤泰宫了”
申全一顿,恭敬回道:“是回坤泰宫了。”
“你一会儿去御膳房,让他们备些夜宵”宇文睿话说一半,突地滞住了,沉默一瞬,泄气道,“算了别去打扰了”
申全心内疑惑,却也不敢多问,答应着退下了。
云素君已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收入眼中,试探着问道:“陛下担心太后”
宇文睿神色一黯,“阿嫂陪着我忙碌了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那怎么又”怎么又不让申全去了
“让她休息吧。”宇文睿恹恹的,声音透着疲惫。
云素君想了想,道:“陛下该多体谅太后的处境。她很是不易”
宇文睿拧头看向她:“阿姐想说什么”
声音淡然,却带着隐隐的威仪,似乎那帝王之威早已经渗入了她的骨子里。
云素君凝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曾经那么一丁点儿的孩子,忽的生出些许陌生感来。
“太后是太后,皇帝是皇帝。”她迟疑一瞬,终于说出了口。
宇文睿挑眉,只觉得她这话语中大有深意。可是,她却不愿去细想,因为她很清楚,那个答案,只会让她心中更加的烦躁。
于是她故意笑道:“阿姐自家还待字闺中,倒关心起我的姻缘来了。”
云素君蹙眉。她根本不是在关心什么“姻缘”好不好
宇文睿拉过她的手,抢道:“阿姐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我大周的女子,虽倡晚嫁,阿姐也算是晚中之晚的了”
云素君情知她要说什么,张口便要说那药丸之事,却不防又被她抢走了话头儿。
“曾经,也问过阿姐心中可有中意之人,阿姐说并没有。阿姐对我有抚养之恩,就是阿姐情愿一生不嫁,我也甘愿供养着阿姐。可如今,我私底下瞧着,阿姐的心意似乎有了变化”
明明是在说你和太后的事,为什么引到了我的身上云素君暗恼。
宇文睿续道:“说心里话,我心疼阿姐,实不忍心让阿姐孤老一生,总想着有个知疼知热的人,陪伴着、呵护着阿姐”
云素君听得心中一阵酸软。
“悦儿是景家的后人,家世是没得说的。且我也刻意让她在沙场上历练,多建些战功,自然就有了立身的资本。她如今还年轻,但我已有意让她以后袭了英国公的爵位”
女子袭爵,这在大周是闻所未闻的事。云素君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宇文睿又道:“不仅女子袭爵,将来,我还打算让女子出仕为官呢这天下,既然女子可以坐得,出将入相、参决朝政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话锋一转,又道:“悦儿虽然眼下性子跳脱些,但她是个内心火热赤诚的人。她既然倾心于阿姐,定会一生一世守着阿姐,对阿姐好的”
你这是在撮合我和景嘉悦吗云素君无语得很。
“我知道阿姐顾忌的是什么。悦儿确是女子,可谁又敢说女子与女子不可以做夫妻不可以长相厮守佛说三世因果,前世、来生,我们谁晓得自己会是男是女、是人是兽,或是草木山石不过是,今生倾心之人,恰与我同为女子罢了我倾心于谁,这是我自己的事,谁人又有资格置喙”
云素君被她一席话惊得愕然。
宇文睿知道她素来守礼惯了,一时定然接受不了自己的“惊世骇俗”之语,宽慰道:“阿姐别慌日子长着呢咱们并不急在这一时做决定。只愿阿姐多想想这件事,莫因为同为女子便错过了一场好姻缘。”
云素君默然。
哪个少女没幻想过自己未来的良人她亦是从少女时走过来的。曾经她想象着自己的良人该是位谦谦君子,知书达理,彼此间志同道合,琴瑟和谐全然不是景嘉悦霸道、缠烦的模样。可是,人就是这样怪异,明明不喜欢那样的人,几日未见,却还是忍不住挂念。虽然,这件事,云素君绝不会承认。
罢了还是先顾着眼前事吧
云素君想着,强迫自己从想象中景嘉悦的脸上转开了注意力,盯着小几上的托盘道:“陛下可知这是何物”
宇文睿也不再纠缠于方才的问题,道:“我虽学过些医术皮毛,但对药剂一道却是陌生得很。”
云素君也不啰嗦,指着左边的道:“若臣的判断无错,这个,应该是一种毒药。”
“真是毒药这些人好大胆是要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宇文睿怒道。
“陛下别急。臣以为,这药并不是用来害人性命的。这药是慢性毒,短时间内并不会对人体有什么影响,但若假以时日,就不好说了”云素君顿了顿,下结论道,“用药之人,怕是想要用这个来控制想控制之人。”
宇文睿一凛。她联想到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突地意识到,那起子人远比她设想的还要阴毒,其所谋者,恐怕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
难怪,达皇兄要以死相拼
“至于这个,”云素君一指右侧被捻碎的丸药,“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阿芙蓉”
见宇文睿一脸茫然,云素君续道:“这东西不是中土所产,因为它有安神、止痛的功效,所以古医师多以其入药,但后来却被人所用,成了操纵人心神的东西。”
“也是以毒控制吗”
“不,”云素君摇了摇头,肃然道,“比毒药还要阴毒。毒药可能要人性命,可是这东西却能够让人不成其为人它能夺人心智,服用时,有无上的快感,使人产生幻觉,仿佛所有想象中的美好之事都会瞬间变成真的。于是对它欲罢不能。而实际上,这药一旦上瘾,便再难戒掉,只会日思夜想那种美妙滋味,不能自拔。时间久了,再好的底子,也会因之而亏空。”
宇文睿不由得一抖,脑中倏忽划过宇文达消瘦的样子。
所以,达皇兄是被他们偏服了这药,才
“这药还叫做福寿膏,虽名福寿,实则无福无寿,只会害人性命。”
宇文睿惊住:福寿福寿之祸原来,还应在这里
霎时间,她明白了宇文达的苦心:他情知自己深陷于这霸道药上无法自拔,又无法说出真相,唯恐那些人害了吉祥。于是以“福寿”为喻,不仅指明自己是为救幼女而与歹人性命相拼,更点出了祸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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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迟早
“什么相王府”宇文睿一掌拍在小几上,闷响声回荡于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
何冲一凛,忙道:“陛下息怒”
“朕怎么息怒潜出逸王府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肇事者,却被黑衣蒙面人追杀到了城外,这伙黑衣人又有偷回相王府的这不是杀人灭口,又是什么这还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呢就敢如此猖狂何爱卿,你倒是来教教朕,如何息怒”
何冲听得头皮发麻。见皇帝盛怒的模样,他不敢反驳,却又不得不开口,道:“陛下明鉴臣所禀报之事,全都是据眼线所见。但究竟真相若何,目前尚不清楚。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宇文睿长出一口气,盯着跪拜在地的何冲,半晌没言语。
什么“杀人灭口”,什么“肇事者”,那都是说来障人耳目的。她知道,逸王府一案的所谓“肇事者”,就是宇文达自己;那伙溜出逸王府后门的,定然是宇文承吉的手下,说不定宇文承吉就被护卫在其中。
坏人没那么容易死。宇文睿从小喜读话本子,这个道理她是最最清楚的。所以,宇文承吉及其手下还活着,并且逃走了,这些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最最骇人的是,竟然有人追杀他们,且这伙追杀的人还是来自相王府
这事儿可就值得玩味了。
宇文睿依旧盘坐着,脑中却转得飞快:能够驱动那么多杀手的,定然不是个普通人,还是来自相王府
相王吗那是个大草包。别看他话。
前日,父亲命他随着常啸,带亲兵飞奔周国苍茫山山口,说“有一股逆周奸细要算计大郑,其中恐有高手,我儿速去,替父除了这心头之患”。
战宇来也来了,打也打了,杀也杀了,可是他心头的疑惑更深
那些“奸细”为什么后有追兵是被逆周追杀而来的吗可他们明明就是要为逆周做事的啊那些追兵到底是何人
还有那个中年汉子,武功极是高强不说,居然知道自己一行人来自太尉府,并说什么“尊主”“少尊主”的。
那人一心护主,显然不像是奸诈之辈。
还有那个被中年汉子护在身前的垂垂老者,他为什么对着自己挣扎着手战宇内功深厚,纵离得远,也听得见他虚弱的呼唤,“庆儿”是谁为什么他看着自己,会叫“庆儿”或是因为自己同那老者熟识的人长得像
战宇并不知道周国是否有同自己相像之人,他只知道,从小到大,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夸他极像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并奉承他“雏凤清于老凤声”。
想到那老者惊见护卫之人惨死在面前,跌落马下狂喷鲜血,用最后一丝力气吼出的话语,战宇莫名地心痛难过
“可叹老夫一生为你谋划,到头来竟不如可怜达儿那般对他,忍了多少年才对老夫下杀手宇文庆畜生你这畜”
逸王府一案既出,朝野震惊。虽然尚未结案,但有司透出信儿来,真凶直指北郑。逸王宇文达素有勇武之名,性子又旷达豪迈,大周尤其是习武之人,崇敬他的大有人在。因为这,不止北郑边关起了几场小冲突,大周民间主张征讨北郑的呼声一路高扬,更时时有人至逸王府旧址废墟上祭拜。
大周自高祖年间便尚武,如今这股子武道热忱又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由这件事而生发的,最最让满朝文武看不明白的,就是今上的处置。一应职官罚奉的罚奉,斥责的斥责,倒真没什么伤筋动骨的大板子打下来。
可是,相王府却被莫名地牵扯了进来。皇帝连着几道旨意,流水价地颁下来。先是以“惫懒怠慢、救护宗族不利”的名头褫夺了相王的宗正之职,并降亲王爵为郡王爵;接着,认命相王世子宇文克勤为宗正,享郡王奉。
群臣于是看不懂了:今上这是打压相王府,还是捧相王府呢
有脑子灵光的,惊忆起十年前的往事:先帝驾崩,新君即位前夕,曾经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不就是把前宗正宇文承吉给褫夺了吗如今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大事要发生的前奏啊
更有人传言,前段日子今上悄悄离京,据说是去了漠南,领回来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可不是个普通的,据说是昔年先帝幸漠南时,与漠南长郡主两情相悦留下的血脉。
这还不算,接下来的,更让他们大跌眼镜。因为逸王宇文达薨,其无子嗣,故皇帝下旨,命新宗正宇文克勤刚出生的幼子过继为逸王嗣,承袭逸王香火。并且,赐名为宇文楷,抱入宫中抚养,只等长大成人。
这一举动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意味深长得很。
宇文克勤长子名宇文斐,从“文”字旁。次子自然也该循着这个规律,可他却被天子赐名从“木”字旁,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诸臣工无不想起那位据说是先帝血脉的小姑娘,似乎叫做宇文棠也是个从“木”字旁的。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如今,他们这位皇帝的心思是越发的难猜了。只是,不知道今上领回个先帝的血脉,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是要让其认祖归宗吗还是今上对这个小姑娘有所忌惮毕竟,现今的天下是皇帝的,将来的天下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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