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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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啼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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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琢只有苦笑,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信笺上的字迹会是顾云琢的?她自来到这里之后,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写字,哪里会认得出身体原主人的字迹?

    只不知,日后,若是自己亲笔所书,究竟是像顾云琢多一些?还是像云嫣萝多一些?

    “这么说,你到碧桥之前,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到了那里之后,又看见了什么?那个……霍……大哥到底有没有出现?”小琢抬起冰冷的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面颊。

    琉璃从未见小琢用这样无奈又严肃的语气说过话,她在一怔之后,也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想了一想,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通体莹绿的碧玉簪,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将簪子握在手中,直直伸到小琢的眼前。

    一支十分普通的碧玉簪,并不十分名贵,却让小琢忍不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为枯叶寺突然起火,师兄们并未与我一同前往碧桥,我独自去到那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个。”琉璃说道,“当时,簪子就落在桥上,我拾起来,心里还在奇怪,明明让你休息不要出来打水的,怎么那么不听话,又偷偷溜了出来?”说着说着,她笑起来,目光穿过碧玉簪,落在小琢素来温和的目光里,她们都自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丝丝无奈。
………………………………

第九章 琉璃

    无论是小琢还是琉璃都并非是第一次见到这支簪子,在小琢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中,碧玉簪就是其中最有意义的一件。

    据说,顾家的女儿不论嫡庶尊卑,自出生之日起便每人一支碧玉簪,那是代表顾氏之女的标志。

    虽不十分名贵,却也是一种身份的认可。

    只不过,闺阁女子之物,见过的人并不多罢了。

    是以,混乱初起,当琉璃将握在手中的簪子插入发间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当日,众目睽睽,琉璃亲口认下所有罪状,更有信笺、绢帕为证,确之凿凿,谁又会在意女子头上的一支发饰?

    但是小琢却绝对不会这么想。

    她早就猜到,以琉璃的性子,谁又能真的将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嫁祸到她的身上?她承认得那么坦然,完全都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又知不知道?女子一旦背负了偷/情的罪名,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小琢握住琉璃的手,她从来没有想过,当自己什么都有,总是想方设法去帮助别人,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友情时,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如今,自己一无所有,遭亲人遗弃,被身边的人鄙视唾弃,却反而遇到琉璃这样一心为她的朋友。

    她不知道,这是上天的玩笑?还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

    “谢谢你,白姐姐。”她只觉双眼微微发酸。

    一声白姐姐,喊得琉璃一怔,到底有些忸怩,忍不住嗔道:“说了不是为你,我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这鬼地方。”

    小琢眨眨眼,一笑,也不坚持,只道:“这件事既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那么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人躲在背后偷笑呢?”

    这件事,既然处处都是针对自己,琉璃能帮她挡一次,还能挡得下第二次么?

    她总要找出那个背后闹事之人。

    她曾以为,有一种感情,当它出现时,其他的一切便不再重要。为了它可以放弃亲情责任,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

    然而,重活一世,她却只觉得,这世上远有比自身的情感更为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守护自己应该守护的人与物。

    琉璃像是猜到她心里的想法,轻轻抿了抿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琉璃么?”

    小琢摇了摇头。

    琉璃抬起头来,顺着小琢方才的目光,望了望窗外染了雪色的夜,语气里是少有的苦涩意味,“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我母亲只说了一句‘好一个白茫茫琉璃世界’,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说罢,她回过头来望着小琢,自嘲般轻轻扬起了唇,“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不是什么白员外的女儿,我爹爹是山匪!”

    小琢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琉璃一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一个山匪的女儿居然会到尼姑庵里来学规矩。”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母亲。据说我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被父亲掳到山寨,从此名节尽毁。她再不能下山,却也过不惯山上的日子,她终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父亲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使她快活起来。后来,她死了,死前还一心惦念着自身的清白。”

    小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白色琉璃,晶莹剔透,不染尘埃。

    琉璃的父亲其实一定很爱她的母亲吧?他一定懂得她的心愿,希望女儿有良好的教养,知书达理,明净清透,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听到她叹气,琉璃双眉微扬,哀伤的脸上掠过一抹英气,“但我母亲是我母亲,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像她那样过活,把名声气节看得那么重要。活着不就应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吗?”

    她反手握住小琢的手,微微笑了,是真正温暖地笑,“你瞧,这些绢帕啊情诗什么的,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正好可以让落霞庵容不下我,爹爹得知消息,自然会派人来接我回去,寨子里谁也不会为这点事儿看轻我。但于你,可就不同了,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你是‘青河顾家’的女儿,这件事不管查得清查不清,落到你身上,最后都说不清,我可不希望你落得和我母亲一样的下场。”

    怎么是一样呢?小琢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

    琉璃说得没有错,这个世界对于女人,尤其是出生名门的女人来说,是极端苛刻的。那些所谓的名门世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面子,对待自己的亲人可能比陌生人还要冷酷无情。

    “所以呢,”琉璃扬手,将手中的玉簪细细地插入小琢鬓边,“这件事,你不要管,就让我来承担好了。你帮我背了那么多次黑锅,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了。”

    说着,她大声地笑了起来。“小琢,这是我离开庵里的唯一机会,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不对?”

    看着琉璃亮晶晶充满诚挚的双眸,小琢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该怎么做,对琉璃对她才是最好的?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还未等到天明,小琢便被人从慎刑堂丢了出来,按照妙静的说法,她帮琉璃写下信笺就是帮凶,还意图隐瞒事实,更是罪大恶极,虽然不至于被赶出庵堂,但必须不停地干活来赎罪。

    是以,夜色还未褪尽,她便挑起两只木桶,出了山门。

    天雪路滑,小琢一路行来,走得极是缓慢。

    踟蹰复踟蹰,她不明白,这世间为何偏有那么多的取舍与无奈?

    然而,她却也知道,无论如何,琉璃说的话有一点是对的,那便是,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风呼啸而来,扬起她额前散碎的细发,她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碧玉簪,一抬眸,透过层层叠叠被白雪覆盖的起伏山峦,可以看到枯叶寺那高高伫立的佛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随着顾家那位仙女般的小姐而来的,只不知,她又跟这件事到底有何关联?
………………………………

第十章 山路

    山崖上的风一如既往地吹着,寒风肆掠,远比山下更为疯狂、凛冽。狂风卷起地上细碎的雪珠,吹走了半山里腾起的一脉朦朦的烟气,山坡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笔直的身影。

    为首之人全身都藏在黑色的斗篷里,脸上带着一副精巧的黄金面具,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立着八名持剑的黑衣武士,武士们脸上都蒙着黑巾,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站了多久,却仿佛还能永久地站下去,直到成为群山里的一抹黑色剪影。

    良久,才听得为首之人道:“已确定他不在寺里?”声音透过赤金面具,显得冰冷沉闷。

    其中一名黑衣武士恭谨答道:“是,卑职亲自验看过,火起的时候厢房里并没有人。”

    “那么后来,”为首之人似乎是笑了一下,声音不似刚才那么冰寒,但听在人的耳朵里,实在也不怎么舒服。“厢房里烧死的那具尸体是你安排的?”

    黑衣武士立即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卑职只是想拖延一些时日。”

    谁也不会以为仅凭一具在火中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便可以瞒过那些丧心病狂的杀手。但,能阻得一时便是一时,或许还可以趁对方回头查看之际,将他们一举擒获,找出幕后主谋。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此刻不知为何,在主人面前他却失去了这样的自信。

    为首之人却没有说话,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山脚下那一条长长的山路。

    良久,时光随着稀薄的日影一分一分缓慢移动。冷汗自黑衣武士的脸上涔涔而落,被风一吹,粘在发上,冷冰冰地贴着脖子,像一条条僵硬黏腻的蛇,让他十分难受。

    四周站立着的人都不曾开口说话,每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着的,一动不动,如同一株株沉默的树。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一抹小小单薄的身影,挑着两只空空的水桶,一步一挪地走在山下的小径上。

    为首之人终于又淡淡地说道:“他还在这附近?”

    “是。”黑衣武士立刻答道。

    “那么你认为他为何还留在这里?是为了她吗?”为首之人摇摇一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讥讽之意。

    这一次,黑衣武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弯下腰来,身子几乎匍匐进尘土里。

    “愚蠢!”他听见自己的主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尔后,为首之人转过身来,用着凌厉的口吻吩咐道:“这一次,不管你用何种手段,也要把他请回去。”说罢,径自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那顶小乘鸾,入轿,青色的帷帘落了下来,隔绝了天地间的冰冷与肃杀。

    山上发生的一切,对于小琢来说,根本无从知晓。

    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无可奈何里。

    正这样想着,走着,忽然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打在她身上。

    她怔住,仔细一看,竟是一颗石子。

    那石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骤然打在身上,倒有几分疼痛。

    她本以为是狂风吹落了山头的砂石,但转头一看,却是昨晚宿在柴房中的少年。少年倚着一颗大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灿若明霞。

    她不知为何,脸微微一红,只觉得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无处隐藏,似都被那少年看穿一般。

    然而,她微微扬了扬头,便是看穿了又如何?她这一生,不,不止,她的前世今生,都行端影正,不曾害过任何一个人。

    被伤害被背叛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她,是她自己!

    小琢弯腰捡起那颗石子,“这是你扔的?”

    少年笑道,“不是扔,是弹。”他屈指做了一个弹的手势。

    少年的洋洋自得让她皱了皱眉,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发觉每次他一出现,总是能成功的挑起她的怒火。

    她捏着石子的手紧了紧,心头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将石子冲着他那张得意洋洋、满不在乎、骄傲自大的俊容上狠狠扔过去,可是,多年宫廷苛刻的礼仪规范使她做不出这样貌似疯妇的行为。

    她是被父皇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战她的威仪?

    只是现在,她已不是公主了。

    念头才一转,手里的石子便像是有了自主的意识一般划过天际,朝着少年飞了过去。

    少年哇哇大叫着偏头躲了开去,“喂喂,你这是谋杀……”后面两个字被他及时吞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小琢到底是女孩,面子薄,脸上不由激辣地红了起来,索性背过身去,继续朝前走,也不理会于他。“难道就只许你打人不成?”

    少年追了上来,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谁叫你半天不理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喊了你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说到这里,少年像是想起什么来,紧赶几步,走到她的前面,背着身子倒退着走,“说起来,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莫非……”他冲着小琢眨眨眼,“是想着那晚失约之人?”

    话音还未落,紧接着“哎哟”一声,身子被高高扬起的空木桶打了一下。

    少年轩眉一扬,终究是有几分动怒了。“你这丫头,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谁叫你胡言乱语。”小琢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眉。她倒真不是打人打上了瘾,只是忽然觉得,也许正是这些简单的,粗俗的动作,才是心里最直接、最痛快的反应。

    何必一定要端着公主的道德礼仪做人呢?如今,她可不就是一个无人管教的乡野丫头?

    “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少年哼一声,扭过头去。

    “你是好人?”小琢瞟了他一眼,“那我就是神人了!”她哼一声,挑起水桶,绕过他,继续走向前。

    “神人?”少年嗤笑,“怪不得人人都说枯叶寺的和尚能通神,果然如此,只不过,是私通的通。”

    私通神人?和尚?

    小琢心头一凛,霍地转过身来,带着几分希冀几分不可确定,“那晚,你真的见过琉璃?你看见了什么?”

    少年负手在后,唇角一挑,本是带了几分睥睨与得意,如今,却见她,颤巍巍站在寒风里,冷风将她白皙的面容拂上病态的嫣红,小小单薄的肩膀上挂着两只晃晃悠悠的大木桶,风一吹,像是站都站不住了,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样子。

    然而,纵是如此,她却仍然肩背挺直,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清雅淡定,皎若冰月,只在升起希望的那一瞬间,迸开潋滟的欣喜,宛如枝头乍然绽放的寒梅,瞬间夺去了飞雪的风姿。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尔后,是失笑。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有心思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置气?而忘记自己不远千里来到青陵山的目的。

    想到这里,少年容颜一肃,微微点了点头。
………………………………

第十一章 嫁祸

    枯叶寺位于青陵山山岚深浓的山顶之上,寺院四周峻崖穿云,峭壁如削,形成拱卫之势;寺内古木参天,秀树成林。

    林木隐映间,气魄恢弘的殿宇依山而立,肃穆庄严。

    小琢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仅仅因为少年的三言两语,自己便鬼使神差地随了他,偷偷摸到了枯叶寺外。

    枯叶寺因是息风郡最大的寺院,平日里接待的多为达官显贵,是以,寺里的日常守卫也较其他庵寺更为严密,寻常人等是很难随便混入寺中的。

    尤其是前日还发生了放火烧寺这样的大事。

    据说,被火烧掉的还是寺里为香客准备的客房。至于到底有没有烧死人,枯叶寺讳莫如深,小琢也无从得知。

    只是,偏偏,欲嫁祸于她的“情诗事件”与“烧寺事件”凑在了一处,便免不了让人觉得这两件事是有某些关联的,是以,妙善师太才那么急于想知道情诗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

    只不过,往往,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

    “你为何对这里这般熟悉?”正是早课时间,枯叶寺的和尚们都聚集在前院正殿,往后院伙房去的一路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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