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姝担心地看着临倚苍白的脸色,此忍不住为临倚辩驳:“临月公主,请您别这么说,我们公主和您是同父的姐妹,血脉相连呢。”
临月公主转身一口就啐到丽姝脸上:“呸你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没教养,和你主子一样。别说我和她是姐妹。我可没有这么下贱卑微的妹妹。”
说完临月的视线又回到临倚身上,抱着双手上下打量她,眼里几乎喷出火:“你也配穿白衣浣纱衣你哪来的浣纱布”转念一想,她又笑了:“哦,我明白了,你又在太子哥哥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了”
临倚心中有些气闷,可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回答:“姐姐误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子了,这衣服是以前留下的。”衣服确实是太子阮既言给的,可是她很久没见过阮既言也是事实。
“哼”临月一哼:“以前留下的。以前留下的还不都是太子哥哥送给你的。真不要脸,小小年纪,就知道要用美色去迷惑男人。也是啊像你这样的,除了用这样的方法去迷惑别人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宫廷里,你啊是像杂草一样的人,除了这样的手段,你还能怎么办呢。连自己哥哥也要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和你母亲一样,贱货”
听到最后一句,临倚仿佛被人打了一拳,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姐姐,逝者已矣还请你口下留情。”她只能艰难地说出这一句。临月说自己,就算再难听,临倚也可以听而不闻,可是她说自己死去十几年的母亲,这是临倚的硬伤。
从前,临月每一次逮住机会羞辱她,都不曾用她的母亲来说过事,毕竟还是不大的孩子。那一次一次的羞辱也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临倚。可是这一次,临月公主似乎抓住了临倚的弱点,掌握了对临倚最致命的打击方法。
她冷笑:“留情你母亲就是用美色迷惑了父皇,才有了你这贱种。可惜啊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最终还是触怒了父皇,被杀了。是啊这人哪,就是要有自知之明,要不然,你母亲就是下场。”
临倚浑身发抖,她紧紧握紧拳头,咬牙站在临月公主面前。从前的羞辱临倚每一次都默默忍受。可是这一次,临月公主的话仿佛将她的心都要剖开。高傲的看着临倚苍白的脸色和抖得如秋风落叶一般的身体,临月公主得意地笑了。
“临月,注意你公主的身份。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临月还想继续痛打落水狗,不料身后杀出了程咬金。
被教训了的临月公主,气的柳眉倒竖,在这个皇宫里,除了父皇,她还没有怕过谁。只有那个温和的太子哥哥,不知怎的,她却有一丝怵他。她回过头,刚要出口的恶语在看到身后的人后,硬是收了回来:“是你”
阮既言负手步下台阶:“临月,回去吧。里面在表演歌舞呢很好看。你出来久了,母后要找你的”阮既言知道要怎样应付临月公主那刁蛮的脾气。
临月公主不再理会临倚,愉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到凤藻宫里。
临倚仿佛不知道眼前出了什么事,她站在那里沉浸在临月公主给的伤害中不能自拔,心中刀割一样的难受,红红的眼中有泪光,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她都死了,我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侮辱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阮既言负手站在临倚面前,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哀伤的怜惜,看得丽姝也掉下泪来。
他走上前一步,拉过临倚握紧的拳头,慢慢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她的掌心有因为太用力而出现的月牙痕迹。阮既言轻轻地抚过那些痕迹。他的手指干燥而温暖。
他问:“疼吗”
她找回眼睛的焦距,看着他:“疼很疼很疼”如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抽泣。
他的眼中俱是疼痛,他轻轻抱住临倚:“好了,临倚,乖都过去了。临月说的不是真的,相信我,她说的不是真的。”他的声音梦呓一般,临倚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她埋首在他的胸前,如小兽一般呜咽。他抚着她如墨般的发,无声地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临倚抬起头,苍白的唇,红红的眼睛。她勉强地对他笑:“谢谢你是我失礼了。现在没事了,你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声音中是客气的疏离。
阮既言知道她不想与自己又太多牵扯,临月公主,皇后,乃至太后会不喜欢她,会刁难她,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他沉默地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临倚啊要我怎么放心你呢。”
………………………………
第五章:祭奠
他的话,叹息一般,忧伤如水中的波纹,一点一点荡漾开来。临倚忽然有一丝恍惚,似乎很久以前,他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要怎么放心你呢”,叹息一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可是时空却已经回不去了。
临倚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曾经年少的时光,他们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受到伤害就可以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他们之间隔着的,已经不再是身份。
他轻轻牵住她的手,往宫外走去,临倚不明所以抬头看他,他说:“就快是竹妃娘娘的忌日了,我们去城外寒山寺拜祭她吧。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去的。”
突如其来的机会,一个可以了却夙愿的机会,一个可以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的机会,暂时覆盖了临倚心中水一样的忧伤。
可是她还是有一丝犹豫:“可是今天是皇后娘娘的诞辰,你怎可离开”
他拉着她往外走,回头淡淡一笑:“放心。现在没有我也没什么。宴会要持续一天,这会母后要和父皇,和太后说话。在过一会就是看戏的时间。真正的宴会要到晚上才有。所以你放心吧没事。你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
临倚再无顾虑,放下这宫廷的一切,跟着他走向了那个在她心中光芒万丈的梦。
他们改了装扮,只带着一个小太监,还有丽姝,乘着普通的马车,出了皇城门,在城外买了拜祭的烛火,纸钱,朝着寒山寺驶去。
竹妃死后,按照祖制被葬入正南皇帝的乾陵。可是正南皇帝却下旨,在宫中不许设置她的牌位,不许人祭拜她。而且,她虽葬入乾陵,但却只在乾陵西南角拥有一米见方的土地,一个土堆,连墓碑和墓志铭都没有。不知多大的仇恨,他是要她生前死后都摆脱不了他,接近不了他。
从前临倚每年在静草堂偷偷祭拜竹妃的时候,心中都寒凉寒凉的。所以,她求了阮既言,在宫外给她设立了一个牌位,供奉在寒山寺。每年由阮既言在她的忌日为她烧香祭拜。而临倚却一次都没有出宫去看过她,从小长在深宫,她只能在静草堂悄悄地祭拜。
上了寒山寺,穿过一片翠绿翠绿的竹海,临倚和阮既言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到偏室。阮既言对临倚解释:“因为这是抗旨之举,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只能在这简陋的偏室中让竹妃安家。”
临倚点点头:“我明白的,你为了找到这里,煞费苦心了。我也知道,竹妃不在乎是陋室还是华殿。”
他微微一笑,她接着说:“上山时,我看到一片竹海。我明白你的心意。她本就是是像竹子一样孤傲的人。生前她住在潇湘宫,死后又让她有了这一片竹海,能让她在这里安家,我想她必定是喜欢的。其实,你是最了解她的。”
说完,她走到门口,听着山下传来的阵阵风吹竹子的声音,良久,有些惆怅地说:“人生真是奇妙的东西,今日上午,我们还在凤藻宫庆贺皇后娘娘的诞辰,下午,便在这陋室之中,祭奠竹妃不安地亡魂。”
他走到她的身边,看向远处隐约的绿海,点头道:“是啊生死,原来就是这样一线之隔。可是跨过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此时,小太监曹顺已经麻利地打点好一切,走过来躬身道:“太子殿下,临倚公主,可以祭拜了”
阮既言走到竹妃灵位前,接过曹顺递过来的三柱香,拜了三拜,亲自将香插在灵前的香炉里。
临倚照着阮既言的模样,拜过之后。阮既言示意曹顺到外面等候。他知道临倚需要一些时间。她沉默地蜷腿坐在灵前的蒲团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灵前香炉里袅袅上升的烟雾。
良久:“斯慕亚之灵位”临倚看着灵牌上写的名字,感叹道:“真像是番邦女子的名字。”
阮既言在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着,也看着竹妃的灵牌,点头道:“嗯,竹妃娘娘似乎就是番邦人,可是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一个部落的人,奇怪的是宗人府也没她的档案。似乎是让人销毁了。我只查到她叫斯慕亚,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在这里设灵位,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泄露出去,就不好了。”
临倚点头微笑:“这已经很好了,她也许更喜欢做斯慕亚而不是竹妃呢。只是,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办法送她回家了。”
之后,临倚就坐在竹妃灵前默默地看着那个牌位,想起了竹妃。那个还活着,音容笑貌都如此熟悉的竹妃。在临倚的记忆中,竹妃并不常对临倚笑。她也从来没有抱过临倚。她们之间,似乎是很陌生的人。但是,对临倚来说,她又是她唯一的亲人。
陋室里沉默下来,阮既言坐在蒲团上,就那样看着临倚,神色复杂。
日头渐渐西斜。曹顺忍不住催促,他们才起身准备下山。
站在竹妃灵堂之外,临倚心中有一丝不舍,也有一丝茫然,她不知道过了今天,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次到这里来拜祭竹妃。也许,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她转头看着灵牌上陌生的名字,在心里默默地说:竹妃,愿你地下有灵,能帮我找到我的母亲。能帮我看看她,告诉她我是她的女儿,让她也来看我一眼。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阮既言已经打点好一切,他站在马车旁边,安静地看着她。她眼中忽然就涌出泪,她低下头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快步走到马车旁边,轻声说:“我们走吧”
马车缓慢地走上了下山的路,崎岖的山路颠簸不平。
路过寒山寺竹海的时候,临倚让阮既言停下了车。她说想要去竹海里看看。阮既言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进竹海,也跟随她走了进去。
竹海里一片寂静,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黄色的落叶。人踩在上面,绵绵软软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时不时还能看到新冒出头的竹笋,娇俏可爱地隐藏在厚厚的落叶下。临倚和阮既言沉默地走在竹海里,小心地避开那些刚刚冒出来的嫩嫩的竹笋。
微风吹过,竹叶飒飒地响,声音空灵而婉转。临倚扶住一根竹子,回头对阮既言说:“我能听到竹叶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也能听到竹子唱歌的声音。”她的眼睛亮亮的,美好而又纯净。
阮既言笑笑:“我也能听到。清凉的风穿过竹林,就像被拨动了的琴弦一样,声音真美好。”
临倚微笑了,她走回来拉着他的手,他们在竹林里,一直走,一直走。这唱歌的竹林仿佛就是他们的仙境,他们的归宿。流浪了千百年的心,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家的依凭。在这里,失去了时间,失去了世俗,也失去了自我。
………………………………
第六章:约定
当他们走出竹海,已经是夕阳西斜。
阮既言撩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看外面,繁华的帝京街头,仍然人潮涌动。街边的小商小贩依然在热情地叫卖。
阮既言回头问临倚:“你想逛逛帝京吗”
临倚的眼睛瞬间发亮:“我可以吗”
阮既言含笑点头:“我们在这里下车,我去买点吃的。如果在酒楼吃饭,你就没有多少时间逛街了。所以我去买吃的,曹顺去找地方放车,你和丽姝在这里等。”
临倚笑着说:“你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还是让丽姝陪你去吧反正我站在这里等就是了,曹顺一会就能来了。”
阮既言想了想,说:“也好,丽姝就和我一块去。你站在这里等,千万不要走开。”看到临倚点头,阮既言带着丽姝离开。
临倚站在街边的屋檐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平民百姓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她在梦里已经想象了千百遍。可如今这样的生活鲜活地呈现在她面前,她依然对一切感到无比好奇。
她观察街上走过的各样人们,观察路边卖各式东西的小贩。逐一看过去,她的视线停在了街对面一个寻常的算卦摊子。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面整齐地摆了砚台,毛笔和一叠宣纸,还有一个装满签子的卦桶。桌子旁边绑了一根竹竿,竿子上挑着一面半旧的旗子,上面写道“铁口神算”。
这些东西都非常平常,引起临倚注意的是,卦摊的主人。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书生模样,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他穿着藏青色半旧的布褂子,袖口有些破旧。他端正地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临倚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临倚,她发现了他,他也不躲闪,依旧大方地看着临倚。不卑不亢,他的眼神有奇异地柔与安宁,仿佛温暖的春风。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让他整个人立刻就突兀了起来。
他和临倚对视一阵,忽然出口相邀:“小姐站得累了,何不坐下来,小生不才,愿给小姐算上一卦。”
临倚愣了一下,她今天为方便出门,一副男子打扮,没想到他一开口已经识破了她的真身。她也没想到他会出口相邀,看来他对自己也很感兴趣呢。她转念一想,安然走到他面前,缓缓坐下:“先生如何知道我是女子”
他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激赏,一笑答道:“小姐气度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小生没想到,小姐竟是这般爽快之人。”
临倚不理会他的赞美,只是微笑着说:“先生开口相邀,必定有一番高见,小女子这里洗耳恭听。”
他没想到她竟会开口直言,微微一愣:“我看小姐有些特别之气,所以才唐突冒犯。”
临倚挑眉,问道:“什么特别之气”
“杀气”
听到他的回答,临倚一愣:“杀气先生恐怕是看走了眼。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何来杀气。”
他不以为意:“小姐身上的杀气,并非一般武夫之流所有的好勇斗狠之杀气。恕在下冒昧,小姐刚下马车,我就看到你了,除了小姐本身气度不凡之外,吸引我想对小姐一探究竟的,就是小姐身上的杀气。”
临倚回过神,她不动声色,继续说:“愿闻其详”
他似乎并不想让临倚来主导这场谈话,并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你来自何方,我也知道你意欲何往,只是,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小姐切不可太过强求。你心太重,对很多事始终不能释怀,这对小姐你并非好事。”
临倚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冷冷地道:“先生句句暗含机锋,似乎很明白我的心事。”
他依然不动声色:“佛家说万事皆有因,小姐大可不必在意那些因果,只要活着就好。像现在,小姐本是睿智淡定之人,只是看不破,被外因所逼迫,眉宇之间有了杀气。也许小姐极力隐藏,也许小姐自己也未发现。可是终究还是有了这杀气。
太过执拗,只会让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周围,也许并非只有你自己。”
临倚打断他:“我觉得先生不像算卦的。”
他不明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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