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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6 祖产 原创-詩憶。》
电视一直播放艾莉台风的走向,从下午两点开始街道就不平静了,风雨很大,瘦小的行道树左摇右摆,有个客人临出门时说:「看样子明天会放台风假。」三点半铁门拉下来的时候风雨就开始咆哮了。
「已经宣布明天不上班不上课了。」经理盯着电视屏幕说,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大家莫不加快动作,早些结完帐就可以早点离开,男同事还叮咛女同事们,小心别被风吹倒了。
「梦君最幸福,不怕风不怕雨。」
这是实话,从我家到银行都有骑楼可走,不过这么大的雨势可能会被淋湿。
我从车库进去,自从搬到父亲的屋子后我就不再从母亲的办公室进出,因为那里必须经过「以前的家」,我不想再看到「大哥」整天躲在书房里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多奇怪的称呼啊!以前我叫他爸爸),人不应该这样的活着,人要对社会有贡献,虽然不愁吃穿,但总要做点什么,「二哥」也到证券公司走动,跟人谈谈话、带动一下经济发展,而不是躲在书房里对着过去的日子作梦。
我全身**,九级强风加上强大的雨势,使得骑楼开始积水。换下衣服后我打室内电话给阿桃说不想去饭厅吃饭。很久以前妈妈就应二嫂的要求在我们的住家装置室内通话机,二嫂说这样连络事情比较方便,妈妈考虑到有时她不便离开办公室,于是答应二嫂的要求,在各家、办公室及阿桃住的地方装上室内电话,我搬进来的第二天母亲就叫人来拉电话线;最常使用室内电话的是二嫂,下雨或是冬天,她常差阿桃帮她送吃的过去。
我不喜欢支使阿桃做事,虽然她在我家帮佣,但她不是7-11,自己做得来的事何必麻烦别人呢?
阿桃说:「我帮妳送过去。」
「不用了,我这里有饼干和泡面。」
「哎!同一个功夫,我也要帮妳二婶、二婶婆还有妳父母亲送,反正都湿了,不差妳一个。」
由阿桃的话里我晓得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世,从今以后我要避免在她的面前称呼家里的人,虽然不是我做的错事,但我仍觉得不光彩。
阿桃穿著雨衣,一手拿伞一手端着方形的盘子,拿伞的手被风吹得左右摆动,我开门接了盘子向她说:「妳赶快回去,会感冒的。」
「不会,等一下冲个热水澡就没事了,妳不要在意下雨,有事的话打电话叫我。」
我向她点点头,并催她赶快回去。
七点左右,室内电话响起来了,谁会找我?
是母亲的声音,她说:「赵小姐要妳过去陪她,菲佣放假回去了,她那里停电,说要妳顺便买支手电筒过去。」
我生气了!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要我过去陪她,并且还要「顺便」买手电筒,我是桑美的替身吗?
「把她的电话给我。」我的声音很不高兴。
电话一通我还没开口她就先说话了:「在生气对不对?明天不用上班,过来这里谈谈我们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嘛,妳说是不是?」
-她说的没错!与其要在家里无聊地转着遥控器倒不如去了解一下我的父亲,虽然我不喜欢这种选择,但是我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叫了出租车,因为我不要使用「以前的父亲」的钱所买的车子。
像上次一样,还没按电铃小门就打开了,客厅里透着各种颜色的亮光,停电的夜晚蜡烛的飘动显得有些吓人,我打开手电筒照着地上,大理石很滑,我小心地走着,我的衣服更湿了。
她拉开白色木门,地上摆着一双上面有小白兔的绿色拖鞋,拖鞋的旁边是百合花造型的雨伞桶,我把雨伞扔了进去。
她仍是穿著吉普赛传统衣服,咖啡色的上衣配绿色的裙子,腰间绑一条黑色宽麻带。她的手上有干净的衣服。
「把它换上。」她指着饭厅旁的洗手间说。
我不讨厌麻布衣服,可是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宁可让身上湿着。
「嘿!妳明知湿的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却又不换上,怕我的东西有毒或符咒吗?」她笑着说,不过眼神很受伤,我拿起衣服走向洗手间,洗手间点着粉红色的蜡烛,我的一举一动都影射在四周的墙壁,乍看之下好像鬼影般的可怕。
「要不要一杯热茶?」她隔着窗户问我。
「好。」我想起阿桃,她会在我被雨淋湿时为我准备一杯热茶。「不要加别的东西。」猛然地我想起茴香酒,她哈哈地大笑两声。
monica拿给我的是一件宽大的连身衣,长长地垂到地上,我接过她的马克杯后两人一同走进客厅。
「那个叫莲欣的女人有没有对妳说些不好听的话?」
「没有。」我老实回答。
外面闪电打雷声不断,映在彩绘玻璃上的亮光让我担心,我想闪电会不会让玻璃破掉,如果玻璃破了有人会愿意在这种天气出来修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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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7 祖产 原创-詩憶。》
「那是强化玻璃,不会破的。」她喝了一口茶说。
我暗暗地吃了一惊,她有读心术吗?
「我的母亲叫anita,妳们管她叫萱丽,为什么要帮她另外取名字呢?她的名字是她的父母亲给她的,他们没有权力帮她改名。」
「这是我们这边的习俗,很多女孩嫁人之后婆家会另外帮她取个名字。」我自以为是的说明着。
「歧视。」她恨恨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点了一支细长、类似雪茄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慢慢地吐了出来,她把烟盒递给我,我向她摇摇头。
「我该怎么称呼妳?」我认为先搞清楚状况才是明智之举。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叫monica。」她白了我一眼,我想她也不喜欢家人帮她取的名字。
「妳晓得simon。。。。。。爸爸的事吗?」
我摇头说家人都不谈他。
「那是当然的。」monica仰起头骄傲地说,「除了他之外有谁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闯出事业的?就说布行好了,那也是业务员出去跑的成绩,其他的人呢?一个玩股票,一个。。。。。。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事。」
「爸爸做什么事业?」
「很成功的事业。」monica微笑地说。
「妳对家里的事很清楚?」
「不是这样说,应该说二十多年来不曾改变。」
又一个闪电下来,亮光使彩绘玻璃的图案看起来有些可怕,我看清楚它的图案了,一个穿白袍的男子伸出双手像要接住上方的太阳,太阳是金色的,有眼睛和嘴巴,嘴巴像切片的西瓜。
monica看了玻璃一眼说:「simon是太阳教的成员,它是世袭制,换句话说我们都可以继承他的地位。」
很直觉地,我问她什么是太阳教?她说:「世界起始都靠太阳,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有了希望就有未来。」她停了一下接着说:「躲着阳光的人必然没有进取心,当然,生病的人不在这个理论之内;想想看,阴暗的角落哪会有希望?」
她说的有道理,「以前的父亲」不就是不肯面对现实而独自躲在阳光照不进去的书房吗?如果我可以批评他,我会说他这辈子是白活了。
「那是什么样的组织?」
「崇拜阳光,把阳光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能量,有了充沛的能量就是无所不能,事业、感情都可以达成目标。」
是邪教吗?可是我不敢问,雷雨交加的夜晚不可以惹主人生气,这是不明智的。
「他有什么事业?」
「特殊的事业,现在由jerome管理,对了,simon帮妳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她站起来拉开矮柜的抽屉取出纸和笔,写下「nida」。
「我为什么要有英文名字?我是。。。。。。」我没有说下去,我要说的是我的血统纯正,并不像她是混血儿。
「nida,我们是一家人,simon喜欢在古老的地方过日子,那个古老的地方不是赵家的大宅院,他要为他的家人创造一个传统,妳没有理由拒绝父亲想要的传统?」
好!我在这里是nida,回到赵家是梦君,我要记住这一点。我闪出一个意念,我和家伶、家柏不一样,以辈份来说我应该叫「家x」,而上一代的辈份是孟字辈,我的身份尴尬,所以叫取和「孟」字辈同音的「梦」!
我早该怀疑了!可是我居然像白痴一样!
「妳知道赵家的传统是什么吗?」monica问我。
「不能分家。」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在想自己真是笨得可以,为什么近在眼前的事情不能提醒我向母亲问明白,或许二伯母不去美国和孩子一起住的因是等我开口问她。
「不能分家。」她重复我的话。「为什么不能分家?因为一家都是败家子。」她自问自答,语气很重,揶揄的意味表露无遗。
「除了妳之外,哪个有正常的工作?就是仗着那块土地生活,祖先以为他做对了吗?我想他是老早就看穿待在那块地生活的人无法养活自己。」
「家柏以后可能会开动物医院或继续读书。」家仁以后会如何生活我不知道,但家柏有他的理想。
「妳看着好了,他们脱离不了靠房租生活的日子。」
黄色的蜡烛熄了,她站起来打开矮柜的另一个抽屉,拿出一支新的点燃它,新蜡烛使得室内稍微亮了一些(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她说得对极了,除了我之外,大家都靠那块地生活。不!二伯母的孩子在美国也有工作,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工作内容,我想问monica,但不是现在。
「simon把财产分成三份。」monica突然这么说。「原来在锡瓦斯s-i-v-a-s的土地都卖了,它在土耳其境内,现在的地产都转到泰北,bytheway,我母亲葬在卡帕多起亚c-a-n-d-i-r。」
我想我该加强我的英文程度了,monica每说一个字都要拼一次字母。
「太阳教的会堂地那里。」
「哪里?是泰北还是钖瓦斯?」
「是卡帕多起亚。」她突然生气了,大力地挥动左手,彷佛要把我们两人沟通不良的道路挥走。
电来了!我偷偷地看一下手表,已经接近十点,我说我该回去了。
「回去哪里?这里才是妳家。e‘on!楼上有妳的房间。」她站起来径自往客厅的入口走去。
「monica。」我叫住她,「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
她转身回答我说:「回去那个没有感情的地方?妳为什么不跟我上来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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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8 祖产 原创-詩憶。》
我跟在她后面上了楼梯,从外面看起来二楼和一楼是等面积的建筑,可是二楼除了一间八坪大的起居室外就只有三个房间,我想房间一定很大。
她朝左边走了两步,打开一扇白色的门,此时我注意到二楼的墙壁和门都是白色的,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这是妳的房间。」
里面有张单人床和一个檀木化妆台,一走进里面就有一股檀木香散发在整个房间,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床单印着几朵粉红色玫瑰,被子也是同样的花色。
「那里是洗手间。」monica用下巴指了指对角的一扇门。
「为什么会有我的房间?」
「因为谨尊先父遗嘱。」monica提高了音调,我不知道她是怨恨还是嘲讽,或是两种都有。
「要不要住一晚?」
外面风强雨大,如果现在出门势必**,回到家也只是转动遥控器打发时间,明天不用上班,加上星期六日共有三天假期,在这里住上一晚是无妨的。想到外面的风雨,住下来的意念越来越强。
「好!」
「妳等我一下,simon有东西留给妳。」
「妳都直接叫他simon吗?」
「我觉得直接叫他的名字让我更亲近他,他的名字代表他的人,我爱我的父母亲,叫着他们的名字就像他们从未离开我一样。」
她走向隔壁的房间,进去时她没有把门带上,房间的大小跟我的差不多,只是她的床单、被子都是鲜艳的条纹,床的尾巴多了一张小桌子和一个圆形坐垫。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雕像,戴着高帽子的男人穿著裙子展开双手,雕像只有五公分高,男人的腰间漆着黑色的腰带。
「旋转舞,骆驼牙雕刻的,旋转舞妳知道吗?它是伊斯兰苏菲教派和上帝沟通的方式。」她把雕像递给我,在圆形的裙子旁边有几个小小的字:for‘my‘sweet‘nida,漂亮的花体字应该是父亲自己刻上去的。
我感动莫名,眼眶热了起来,还是有人care我,抛开辈份、道德、伦理,天上的父亲若看到这个光景必定会开心!二十五年「失散」的女儿终于回到他的怀抱。
我把旋转娃娃放在手上,它晃一下就掉到手掌心。
「两只脚没有共同的支撑点怎么站得住?」monica轻蔑地说。
「好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为什么非要固定起来?」她又开始嘲讽我了,「赵季为应该改名为赵忌讳,妳们那个宅子都把他当忌讳,只因为他离开了那里。」
我不再辩解,因为我不知道赵家的人是冷漠还是真的不想谈论他,不想谈论他的原因除了我之外,他还娶了一个神秘民族的女人当老婆,而且有着自己的产业。
「要看电视的话就到起居室,我不知道妳什么时候才会来这里,所以没有准备。」monica像大姐一样。
「从外面看来二楼应该和一楼一样宽敞,怎么看起来小了些。」
「因为有simon的祭坛。」
我的脸色表现我的怀疑,二楼明明只有三个房门,三个房间应该是我、monica和哥哥的,桑美的房间在一楼厨房的后面。她说的祭坛在哪儿?我很确定这是一栋二楼的建筑。
「在那边。」monica指着我房间的对面,那里是一面白色的墙壁。
monica走过去往中间一推,白色的墙壁闪开后里面是土黄色的,我走上前去,墙壁被漆成岩山的图案,有点类似美国大峡谷的照片。
「这是仿卡帕多起亚的样子,太阳教的集会地点。」
房间的地毯织成黄土样,上面还有一些凹凸的土块,左边是蓝色的,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太阳,太阳有弧形的光芒,同样的,太阳有眼睛和嘴巴,墙壁的四角有令牌、宝剑、金杯和钱币的图案,我知道四个图案是塔罗牌。
壁画的前面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铺着白色亚麻布,桌上有蜡烛、金色摇铃(类似道教的法器)、一个盛满水的方形浅盘和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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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9 祖产 原创-詩憶。》
「为什么要用看不见的门?」
monica慢慢地转过头说:「这是我的自由。」她的眼光充满鄙夷,她说:「妳们那些人不也都住在店面的后面?」
「店面是要出租的。」
「是啊!这样才可以不花体力就有钱花。」
monica对赵家的宅子有很大的敌意。
「桑美回来了。」monica突然冒出这句话。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桑美无声无息地上了二楼向monica说了一声madam。
「nida今晚要住下来,帮她准备水。」
桑美右脚点了一下,又一点声响都没有地下楼。
「祭坛做什么用的?」
「代表我对父亲的追思,我也会在这里祷告。」
「呃,哥哥目前在哪里?」我难为情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