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母亲说那天很冷,一个陌生的男人唐突地推门进来,她问对方是谁?对方反而问她是谁?她说是孟德的太太,对方说:『我哥哥的眼光很好』。家人都不在,妳母亲为他煮了宵夜,那天孟德也没有回来,于是事情就发生了。季为知道孟德没有跟妳母亲同床时他既生气又懊悔,可是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挽回。
当妳母亲告诉我她和孟德的关系时我也吓了一跳,女人一进门就守活寡,嗐!谁能责怪她呢?她又把事情处理得那么好。」
「不要生下我啊!拿掉孩子不就没事了吗?」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话不是这么说,老三那两个孩子。。。。。。根本不像我们赵家的人,看起来怪里怪气的,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他们将来必定不会规矩的做人,中国人的观念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没有慎终追远的思想,跑到哪里就栖息在哪里,你看,孟仪连她父亲的忌日都不回来拜拜。」
「生下我的目的是要拜三叔。。。。。。我的父亲?」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如果孟德坚持不跟妳妈妈同床,他也算是有个后代。」
「这样的说法太奇怪了,我到底要算哪一辈?我是被人当备用品的。。。。。。forget‘it!」我突然脱口而出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想我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句来形容我的身份、立场。
她没说话,但是我能得到她身体所散发出来的信息,她有抱歉但不后悔传达讯息,她认为决定让妈妈生下我是对的。
「从今以后我该怎么称呼『您』?」为了表达我的讽刺,我用敬语。
「妳是在为谁脱罪吗?」我又问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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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3 祖产 原创-詩憶。》
「随妳高兴,阿君仔,称呼只是一种代表,有时并无太大的意义,美国人也直接叫父母亲的名字,但不表示他们不爱父母、不尊敬父母。」
「可是这里不是美国,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就像妳刚才说的,他们吉普赛民族到处为家,这是他们的天性,不能因此做为理由。」
「好!事实上我跟孟德说了,我跟孟德说如果他愿意跟妙芬生个孩子,那么就把妙芬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如果他不愿意跟妙芬生个孩子,那么妙芬就把孩子留下来。当时孟德说他不可能跟妙芬有孩子,于是我就决定让妙芬把孩子生下来。」
「家柏呢?难道他的父亲也是别人?」
「不是!家柏的父亲是孟德,孟德不知怎么想的,他让妳母亲怀孕了。」
「确定?」我不由得想起每天坐在办公室为房客服务的母亲,她的外表看起来庄重沈稳,可是事实上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以用这样的形容词吗?)
「确定,有做过确认了。」
我想我的神色引起她的注意,她向我说:「不要怪妳母亲,她也挺可怜的。」
「是啊!她为赵家所做的一切可以盖过她所有的不是。」
「当时就只有他们俩人在家,也不晓得妳母亲是不是自愿的。」
「他可是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她可以想办法避开他。」我想我必定遗传到「父母亲」的基因,此刻的我已经平静了,事情的冲击没有预料中来得大,我反而和家柏比较了起来,他是「我以前的父亲」的亲生儿子,而他的待遇跟我差不多,没有受到父亲的关照,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是母亲和阿桃在打理。
(他是什么样的心态?行尸走肉的过一生?)此时我已经把「以前的父亲」的形象彻底的转换了,他真是一个既懦弱又无能的男人,无法对生活中的两个女人有所交待,就是一天混着一天,混到李英樱或他自己死亡。
「是monica要妳把事情说出来的!」
「本来就打算找适当的时机告诉妳,她出席家伶的喜宴让我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季为留了一份遗产给妳,文件在妳妈妈那里,我怀疑是不是萱丽知道妳的事情而对老三不利,吉普赛人敢爱敢恨,何况妳父亲说他的成就都是靠萱丽的吉普赛牌为他预测的,萱丽可能不甘心!」
「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孟仪打电话来说是因病过世,我们问她什么病,她也说不出来。」
「那间房子的钥匙在哪里?」我把头向右边偏了一下。
二伯母(我决定以后这么称呼她)站了起来,走向多宝格的抽屉拿出两把钥匙,她说:「本来是三把,一把给阿桃打扫用。」
「阿桃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除非莲欣大嘴巴。我想妳也别说,事情止于智者,我们把对大家的伤害减到最低好不好?」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被伤害。他们都为自己的事乐在其中,或许说不定因为事情敞开来了,大家变得没有隔阂。」
二伯母点点头,她大概也是这么想。我想大家看我走进二伯母家一定都松了一口气,谜底终于要公布了。
拿了钥匙我便离开,虎头茉莉的香味还是不断地飘过来,我不讨厌它,我不会因为得知一个重大消息后就改变行为。(我才不要像李英樱那么傻,让冲动毁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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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4 祖产 原创-詩憶。》
我打开「我的家」,它的布置跟二伯母家差不多,因为没有人住,所以就没有人会使用、更换家具。家具像挺直的僵尸,静默得令人可怕,可是当我踏进客厅时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消失了,阿桃把屋子打扫的很干净,屋子里没有陈腐味,也没有潮湿的霉味,我向屋内走了进去,正中央是客厅,两边是卧室;共有四间房间,我逐一打开来看,每间各有一张单人床,单人床旁边放着老式矮柜,矮柜的两扇门刻着看不懂的图案,说是龙凤却也有点像云彩,铜制的圆形拉环醒目的突出着,我把它拉了开来,里面空无一物,但却有着木头独特的香味,我深深地吸它一口,好香的味道。
房间里有古老的化妆台和衣柜,我想它们的年纪应该和二婶婆(不!二伯母)家的一样,其中一个房间是书房,书房里的书柜大部分是空的,阿桃把空的书柜擦得很干净,我想阿桃是个认真的女人,她连空着的屋子都不马虎。
后面是厨房和卫浴设备,厨房除了流理台外之外空空如也,浴室也只有一个洗脸台,厕所则是古老的蹲式便器。我抬头看天花板,几十年前的圆形灯崁在上面,开关也是旧式的上下扳动型的,我用食指扳了上去,电灯亮了,看着它的亮度我想是需要更换的。
绕了一圈后我走出大门但我没有关上它。
经过信道走回原来的家,「以前的父亲」在打电话,他和对方用日文交谈,我想他是在跟李英樱讲电话,他的语气很温柔,时而低声的笑着。
(我以前怎未察觉到他讲电话时是那么地开心和温柔?)
经过他的书房时我向里面望了一下,他没有抬头看看经过书房门口的是谁,他一向如此,不会对书房外的事物感兴趣。我突然讨厌起他来,真如二伯母说的,他是一个没有魄力的人,不敢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而独自懦弱地生活在十坪大的屋子,他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
拉开办公室的拉门,母亲坐在办公桌看账簿,在我去二伯母家时她有没有坐立难安?
母亲抬头看了我一下后立刻再埋首于账簿中。
「二伯母告诉我了。」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带一些恨意。
「喔。」
(只有一个「喔」字?妳难道不该跟我说些抱歉之类的话?)
我有股冲动想问她,她的生活就看着十个阿拉伯数字在那边变来变去吗?她的生活中有「**动物」存在吗?
「我要搬过去住。」
「那得买冰箱、微波炉还有床单什么的。」
我怀疑我的耳朵,母亲想到的只是这些事?
「当时他留了一百万现金给妳,我帮妳存了定存,滚了二十多年也不少钱,妳在这边等我,我去拿。」母亲说完站了起来,她连表情都没变。
我在藤椅坐了下来,双脚没有发抖、心脏没有踫踫跳,一个早上的时间我从这个时空跳到另一个时空,此时的我平静异常,我知道我好胜的个性其来有自,想要达成的事一定做到;像是银行特考,我第一次就上榜了。高中时体育课上跨栏,0。7公尺的木栏有点吓人,我是第一个试跑的人,虽然没跨过,但我仍试着跨完十个,有的同学怕得要命,她们尚未起跑就认为铁定跌个狗吃屎。
这不是「以前的父亲」的个性,它是「现在的父亲」的因子。
妈妈拿了一个破旧的牛皮纸,从里面拿出存折印章,喜孜孜地翻开存揩折给我看,她说:「滚了将近三倍。」她再拿出一份所有权状,说是赵小姐住的那块地是我们兄姐妹三人共同持有。
「现在我把这些交还给妳。」母亲慎重其事地把牛皮纸袋放在我的大腿上。「喔,他曾说国外的妳也有一份。只是我不知道在哪里?这可能要问赵小姐。」母亲说完话后有无事一身轻般地清爽。
「家具的事情。。。。。。」
「我自己处理就好。」我不等母亲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想想这二十三年来家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我突然想脱离他们独自生活,就像monica一样,别人怎么看她,她都感受不到,或者说别人怎么想她都不在乎。
趁着假日的下午我赶了好几个地方买足了生活用品,今晚我就要搬到我自己的家,我觉得心中有股怒气慢慢地在扩张,我对以前的父亲生气。若不是他如此的没有担当,我今天绝对不是这么尴尬的角色;人不管富有还是贫穷,只要能活得光明磊落就值得喝采。我该如何定位我的身份及立场?**之下的产物?我理智的想不能这么解释它,或许母亲可能屈就于暴力,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她虽然嫁给赵孟德,她的地位却如同布行的会计一样,她的丈夫并不把她当妻子看,对女人来说,情何以堪?母亲想必指望终有一日她的夫婿回心转意,等待的日子是种煎熬,永远没有止尽的等待更是像地狱的炼火一般。
傍晚时分我开始搬东西,二婶(不,她已经降级为二嫂了)从后面的信道探头出来看,我装做没看见她,但我没忽略她的眼神,她的眼神说:梦君终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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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5 祖产 原创-詩憶。》
我神色自若的搬东西,阿桃看见我在信道里来来回回,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咦?妳要搬到这里住啊?」她很惊讶地问我,她的表情似乎很高兴,她打扫的地方「终于」不再是做白工了。
「哎。」
「房子缺很多东西。」
「我去买了。」
「要不要等吃过晚饭我帮妳的忙?铺床抹桌子什么的。」
「不用了,我自己来。」听到阿桃的声音我突然想哭,我想她是我最亲近的人,以前偶尔忘记带东西到学校,只要一通电话她一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即使向她说下午才用到,她也是马上拿到教室给我,同学说:「她是妳妈妈喔?」
「不是,她是家里的员工。」不知怎地,我就是不会说她是佣人。
小时候难免半夜发烧,阿桃一定陪着母亲带我到医院,妈妈说永成还小她可以不用去,阿桃说永成只要睡着了,不到天亮是不会醒来的。母亲去挂号,阿桃抱着我坐在她腿上,她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然后用她的手帕在饮水机打湿,在我的脸上手上来回擦拭,阿桃的手帕有肥皂的味道,有时难过极了我就会推开她的手,她向我说:「梦君乖,擦些凉水比较舒服。」母亲挂完号就坐在阿桃的旁边,我仍旧坐在阿桃的腿上,阿桃从她的布包拿水出来问我要不要喝?我要是头痛就会开始又哭又闹,母亲狠狠地说:「安静一点行不行?又不是三岁小孩,妳已经上学读书了,行为却像幼儿园的孩子。」
阿桃听了就要我坐她旁边,她说:「梦君,坐到塑料椅比较凉。」
印象中我除了住在原来的家外,陪我成长的是阿桃,母亲只负责签我的联络簿和学校的缴费;联考也是阿桃陪我去的,发榜时也是阿桃兴奋地在报纸找我的名字,她很关心我。母亲关心她的房客。
「妳等我一下。」阿桃在围裙上擦干手,快步地跟到我的旁边。
「什么事?」
「我记得浴室的电灯好像不会亮,因为没人住所以就没跟妳妈说。」阿桃走在我的前面说,她试了试开关,「还真的不会亮。」说完就匆忙地往外走,边走边说要叫永成过来换,永成要今晚八点才收假,他吃完晚饭才会离开。
「不用了,等一下再找人来修。」
「今天是星期天,谁会出来换灯泡?我叫永成去买个灯泡应急,改天妳有空去挑个电灯,那种圆灯管已经很少人在用了,说不定已经买不到灯管了。」
阿桃走到门口,她稍微大声地喊永成,我用跑地出去,拿了一千元给永成,我不要阿桃向母亲报公帐,我也不要用「以前的父亲」的钱,他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付了我的读书费而心疼?(后来看母亲给我的账簿才知道我读书的钱是由「三房」支出的,我的父亲支付我读书的费用,我没有占「以前的父亲」的便宜。)
我是在这间屋子被制造出来的吗?我想是!对于这间从未踏入的房屋我没有陌生或胆怯的感觉,这是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就像婴儿在子宫里那样的安全与舒适。
我把屋子仔细地看一遍,只有几个老旧的碗盘和碟子,其他的柜子都是空的。客厅有个老式的拉链发条时钟,对照我的手表,它居然一分不差地走动,我上前一看,拉链有油光,阿桃除了打扫屋子外也为这个古老的时钟上油,我真的好感动,难道她预知(或盼望)这间屋子将会有人居住?
吃晚餐的时间到了,我轻声地叹口气,我将面对我的亲戚,而其中大部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我的身世,而我却在今天早上才被告知。
场面可能会尴尬,我决定以坦然的态度面对(像monica一样不在乎众人的眼光),这不是我的错,主事者都可以若无其事的生活二十多年,我为什么不行?
除了二嫂外大家都很平静,我冲着她笑笑,她反而有点不知手措地低下头,看!胜利是属于勇敢面对的人。
我很快地吃完饭,然后向在座的人说:「人家要送冰箱过来,也要顺便装冷气,所以我先回去了。」
除了「以前的父亲」外,所有的人都一脸错愕。
我要电器行从车库那边卸货,穿过车库就直接到门口了,至于婚纱店和林小姐的好奇心就由母亲去应付,她是始作俑者。
阿桃帮我把床单和凉被洗好并且烘干,她拿到屋子说:「我顺便帮妳铺上。」于是这间没有人住的屋子热闹了起来,我选择前面靠近车库的房间当卧室,阿桃帮我铺床,再把房间里的柜子擦拭一次,她说其他的地方明天她会打扫好。我忙着把我的衣服、化妆品搬过来,工人则装冷气、放冰箱、微波炉等。
十点半,我躺到床上,在我入睡前一刻想到的话是monica说的:啊哈!我的牌很准,它告诉我今天将会有个愚人启程来此,果然没错!
(过两天我要找看看吉普赛牌中的愚人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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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系列之26 祖产 原创-詩憶。》
电视一直播放艾莉台风的走向,从下午两点开始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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