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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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唐皇-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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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篇完成之后,李潼便即刻吩咐太乐丞白芬送回太乐署,交由太乐令等人赏阅选词,尽快安排入乐。至于效率这么惊人,会不会有些妖异?

    这么说吧,我从识字开始就琢磨怎么拍我奶奶马屁,一个题材你要能不间断的琢磨五六年,你也能有这种效率。至于我学浅才弱,难占联绝?

    那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你根本不知道忠孝达到我这种境界的人,能够爆发出怎样的潜能!

    曲辞上午送出,下午太乐署就有了反应,一名年在三十五六岁的绯袍文官在宦者导引下匆匆行入内教坊,一俟步入直堂,便举起手中诗稿,望着堂内众人急声问道:“这一部《万象》歌辞,何人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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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1 音声细题

    永安王编制《万象》新曲,内教坊、太乐署提供的人力支持,上上下下有两三百众之多。

    对于一项文艺事业而言,这个规模实在不算小。但想到其他大曲排演规模,如《圣寿乐》单纯舞者就有一百四十人之多,类似卤簿乐等军乐、仪乐,所用的鼓吹音声更是不少。

    不考虑眼下还是待宰羔羊的处境,能够把文抄搞成这么大规模,李潼也算是迎来他事业的一个小高峰。

    虽然有这么多的人投入其中,但是各司其职,分目标进行,并不杂乱,好歹他也曾经担任过一个规模不小市政项目的主管,在人事统筹方面,还是有点基础的。

    在将曲辞呈交太乐署审核之后,李潼便来到太乐丞白芬所带领的一个工作小组中。这小组成员主要是太乐署乐官组成,主要负责曲簿的编制,太乐丞白芬之下还有两名乐正、两名太乐博士。

    眼下编曲过程还在散序阶段,对于一部大曲而言,散序乃是音律的精华部分,最能体现一部大曲的音乐水平。

    李潼所拟定的曲目《万象》,本就取意包罗万象,换言之就是大杂烩,无论十部乐还是两部伎,有什么精华都往里边添。

    不考虑其他方面,这一个要求一听就是外行指导内行。音声协律起码要有一个主题,要有一个贯穿全篇的基调,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凑,别的不说,单单各种乐器不同音色便有百十种之多,如果不作专业性的筛选,只能是一团噪音。

    所以,当李潼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一名乐正苦着脸上前言是这要求实在不好达到,历数十部乐,没有任何一种曲式风格、任何一种乐器能够贯穿始终,作为提领。

    “我等历采诸乐,所合唯太簇商《燕乐》《龟兹伎》等数部或能得大王所意一二。”

    听到这名乐正的说辞,李潼便皱起了眉,燕乐不用多说,本身就是中外合璧的大杂烩。至于龟兹乐则是百搭,糅合进哪一种曲风都不突兀,甚至就连最庄重雅致的清商乐,都能将龟兹乐融入其中。

    比如高宗旧年白明达所制《春莺啭》,便是以龟兹乐和为鸟声入乐。话说回来,李潼也是在接触后才知,那个白芬看起来一副士人做派,其父白明达居然还是龟兹人。

    “既然是阔制新曲,难道不能甩开旧部乐窠臼?”

    聊技术,李潼是个渣渣,但是谈概念,还是能够头头是道。至于怎么甩开旧部乐窠臼,你们问我?

    几名太乐署乐官闻言后,俱都面有难色,最终还是一名太乐博士上前说道:“还是先让大王赏听新协几律。”

    说罢,一部音声人已经登场,李潼也已经落座,看到二兄李守礼也抱着琵琶站在这一部音声人当中,便点头鼓励。可见多读书的好处,亲兄弟二人,一个满腹诗华,自为座上客,一个只会玩乐器,只能堂下伎。

    李潼的音乐鉴赏水平,大体也就《逍遥王》那种层次,哪怕现在借了虎皮披上,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提升。

    所以他评价一段曲律好坏,有一个最直观标准,那就是乐器用多少。这跟打架一个道理,人多自然气势足,曲调好坏先不说,登台就能唬住你。

    虽然共事日短,但磨合下来,乐官们也大体了解到永安王这一审美趣味,所以一段曲调谱成之后,能用多少乐器就用多少乐器,近来试演几曲,动辄十几种乐器起步。还真别说,诸多乐器搭配起来,只要还能保证曲调不散,效果真是提升好几个层次。

    李潼闭眼听了一半,然后便抬起手来说道:“羯鼓撤下,夺音!另换鼓奏。”

    这种要求,一听就不是行外人能提出来的,诸如“夺音”“欺声”之类的技术语言,这几天看太乐丞白芬指导工作的时候,他心里也暗记了不少。别管懂不懂,只要能提出要求,你们就必须要给我精益求精!

    之后又陆续调整了几个小处,最终得来的曲调已经降了一个宫位,又加了檀板、笙等几种小乐器,当然,被挪走的羯鼓又被搬了回来。这么多乐器杂奏,音声本就混乱,如果再缺了领音的羯鼓,那更是不能听。

    但李潼还是有些不满意,他品的不是曲调动听与否,而是基本的声理。这一段乐曲中,垫声和音的乐器是胡笳,但胡笳音色浊且黏,一些音色不突出的乐器与之合奏,很容易就会被那浊音掩盖。

    此际台上乐器十三种,刚才他闭目聆听,能够分辨出来的乐器声则只有九种,这就是所谓的欺声了。

    当李潼提出这个问题时,一名乐正上前回答道:“胡笳本易欺声恶器,通常不以群声协奏。但眼下群声群奏,若无此器拢衬,则不免调音更杂……”

    “既然如此,有没有一种声器既能得拢衬,又不混淆诸音?人声如何?”

    说话间,李潼便作哼声示意,曲调旋律居然也哼得七七八八,可见他也并不是完全的外行,跟这些专业人士待久了,是一直在虚心学习的。

    乐正闻言,便面露难色:“散序便入吟唱,这有些、有些……”

    “刚才还说不守旧乐窠臼,先试一试。”

    李潼又笑着说道,并顺手一直李守礼,让他滚出去,再换一个琵琶伎上来。他的鉴赏水平也在与日俱增,眼高手低太容易,李守礼的弹奏技艺已经跟不上他欣赏水平的进步了。

    乐正还在低头思忖永安王提议,旁侧已经响起另外一个人声:“大王所言,应指梵呗。此《西凉伎》部音声所设,内教坊并无存备。”

    场中诸人包括李潼在内,俱都循声望去,首先见到便是米白珠这个糙脸大胡子疾步行来。

    随着鉴赏水平逐日提升,李潼已经意识到米白珠乐技实在马马虎虎,但这又是内教坊最先向他靠拢的一个乐工,不好喜新厌旧,业务上虽然不好用,但还是留下来做个健卒差遣,于内教坊传达他的命令。

    在米白珠身后,一名绯袍官员正从容行来,刚才的话正是此人所说。

    所谓“梵呗”,李潼还是第一次听说,又见其人服色,不好倨傲,便站起身来,待到对方至前便开口问道:“倒要请教,音声梵呗何物?”

    对方上前顿住,先作叉手示意,然后才回答道:“旧魏陈思王曹植感鱼山神制,著制《太子颂》,吐纳抑扬,为呗声之始。后世因法行之,尤齐粱为重,萧氏前后壮大其体……”

    听这人引经据典解释一番,李潼总算明白了,这个所谓梵呗应该就是指的诵经梵唱的声音。这倒给他提了一个醒,此前他就一直在考虑要把《万象》大曲增加一些佛道元素,使其兼具法曲特点。

    只是宗教领域他实在不擅长,一直还没有想好怎样将这些元素不突兀的增加进去,又不能喧宾夺主、破坏了整首大曲的基调。现在看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元素添加。

    “再回太乐署,请梵呗音声几人,协奏新调。”

    李潼转头吩咐那名乐正,然后才又转回头来望着那名给他提醒的绯袍官员,开口问道:“阁下是……”

    “卑职天官署考功员外郎、兼直太乐署选词事,沈佺期,拜见大王。”

    绯袍官员小退一步,再作致礼并自陈身份。

    李潼听到这话,眸子顿时一亮,并上前一步,脸上也露出和煦笑容:“原来是沈员外,沈员外诗名高著,小王虽居大内,但也久闻员外诗名,不意今日于此相逢,真是让人欣喜。”

    沈佺期何人,李潼自然熟悉,别的不说,单单文抄腹诽时流,这个名字便已经在心头掠过许多遍。沈佺期、宋之问,那可是初唐向盛唐过渡诗坛中的代表人物,更被称作初唐七律体制定型的关键人物。

    无论心中臧否、褒贬如何,此际看到沈佺期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潼心中的确是有许多惊喜。更不要说对方刚一露面,便向他提出了一个挺有想法的意见。

    沈佺期少年得志,诗名久传,对于永安王听过自己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见这一位少年宗王对他如此有礼貌,心情大概也是不错。

    他兼理太乐署选词事,自然是知道永安王与薛怀义在内教坊要创制新曲的事情。老实说一开始对永安王没有太好印象,毕竟能跟薛怀义混在一起,想想也知道应是纨绔习性。

    没想到此番见面,永安王给他的印象倒是比想象中好了许多,少王风姿卓然不必多说,难得是能知礼重士。

    双方见礼之后,沈佺期才想起此番来意,抬手扬了扬手中诗稿,开口说道:“卑职兼直乐府选词,所见坊送《万象》曲辞,体正端雅,佳作难得,一时诗趣难耐,想要走访逸才,请教联绝才意,不知大王可否稍作导引?”

    李潼听到这话,笑容转为矜持:“不意区区拙作,能得员外雅赏,倒让小王受宠若惊。”

    听到永安王的回答,倒是沈佺期惊容更盛,乃至于惊呼出声:“这一部《万象》曲辞,竟是大王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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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2 天赋异禀

    看到沈佺期一脸的惊容掩饰不住,李潼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开口作答。

    没办法,担心一张嘴笑出声来,那就太不高冷。

    果然文抄炫技,是要在懂行的人面前显摆,才会有加倍的喜悦。比如此前因颜体笔法事情让欧阳通因此大闹凤阁,虽然至今想来还难免心有余悸,但除此之外,也是有一种得遇知音的美滋滋。

    现在沈佺期又是这样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李潼心内也是暗爽不已,但也在告诫自己要淡定,只要能够保住小命、浪出大内,未来世道士流此类惊喜,必然陆续有来,眼下才哪到哪。

    对于自己一首诗抄引来沈佺期,李潼也不感觉意外,还真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如果换了其他对诗歌艺术表达有着更高要求的诗人,如陈子昂之流,他要说自己的诗作有多高明,那真是要被呸一脸。

    不过就算今天陈子昂来,李潼也不露怯。你诗坛健将又如何,我都在你这条艺术道路的终点趴窝很久了。高手寂寞,一败难求,这种境界一般人还是不好体会。

    至于沈佺期,那就是标准的御用文人,对于诗歌贡献主要还是体现在律诗体例格式的研究探索上面,简而言之形式美。明代台阁体,体制之美那真是无可挑剔,匠意十足。

    同样是拍马屁,你还在路上探索,我已经连自己都拍晕了。在应制诗这个本就个性缺乏的题材范围中,近千年的技术积累所形成的这种境界代差,那不是一两个人诗情才趣能够弥补的。

    就算是偶有诗才勃然的佳作,能够超过这种技术积累的差距,但在水平线体量上,照样能把你秒的渣都不剩。再说谁还没有一两首压箱底的佳作,王维、李杜写起应制诗来,那也是得心应手。

    沈佺期观佳作而心喜,兴致勃勃而来,但在得知这一篇体例之雅正、在他看来自己都隐有不及的曲辞,居然是眼前这位少王写出,惊诧之下,一时间反倒忘记了该说什么。

    双方俱都沉默,气氛便有些尴尬,还是李潼开口请沈佺期入席,态度在礼貌之外也透出一丝亲切。眼下的他,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全都是出于功利,既然沈佺期来到了内教坊被自己看到,心中少不了一番盘算。

    对沈佺期这个人,包括与之齐名的宋之问,李潼都兴趣不大。他就算有什么名人癖,也没时间见人就作攀谈。这样的御用文人,他们能发挥的作用,李潼自己就能打包都干了,在他看来还不如钟绍京的价值大。

    不过还是有一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别的不说,单单沈佺期自陈直太乐署选词事,就足够让李潼对他亲近有加。更不要说此人待制年久,常年充当武则天的御用文人,可以说沈佺期的艺术理念,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武则天的审美爱好。

    “小王久在禁中,不知沈员外仍执乐府事。此前浅才难耐,并受薛师鼓舞,狂念偶发,要制宫商新声一较古旧。如今看来,倒是小王大大的不自量,乐府自有俊才,何须闲人露拙。”

    讲到这里,李潼又微笑着望向沈佺期,继续说道:“但总是情难自弃,趣力一掷于此,总是盼望能得方家一赏。今日员外至此,忐忑请教,请员外不要惜声,良言警我,是否句读不堪,难作示人?”

    “唔……嗯?”

    沈佺期低头沉吟,仍有几分迟钝,闻言后才抬起头来,稍作斟酌之后才开口说道:“大王实在太谦虚,曲辞入案之后,卑职捧卷恭赏,只觉体例正直,章辞典雅,览诸馆阁,实在少有媲美……”

    李潼听到这话,眉梢顿时一扬,他倒是能理解个花入个眼的意思,但仍没想到沈佺期对他这篇曲辞竟有如此高的评价。毕竟文人气酸,难免冷眼相轻。

    不过再一想,他自己除了文人骚情之外,本身还是一位宗室郡王,与沈佺期之间也没有什么竞争的味道。如果这篇曲辞出自宋之问之手,无论体制再美,于沈佺期眼中只怕也要打个折扣。

    “员外谬赞,守义真是愧不敢领。年齿浅幼,旧受学于家,不久制艺内馆,所学尚是微薄,才思不过卑鄙,岂敢较胜馆阁群长。所以斗胆制此雕虫,无非意气有感,情不能耐,发乎于心,雕琢于笔。也知员外雅量高风,美言提携,或不及于所言一二,予心也是喜甚。既然员外嘉言慰我,《万象》此曲应是可奏?”

    “如此曲辞,若还不能入乐,更有何辞可入?”

    永安王态度如此有礼,沈佺期自然也不好端什么架子,于是便笑语回答道。

    他不是不知永安王身份,只是自身不过一介词臣,对朝局纷争介入没有那么深。再说就算没有薛怀义这一层关系,单凭曲辞优劣,沈佺期也觉得足够入乐。

    只是他即便有夸赞,仍只针对曲辞本身,因为内心对于这曲辞是否永安王所作,仍然有所保留。

    他是上元二年进士及第,当时不过年在十八岁而已,可谓国朝少俊翘楚,第一流的文辞人才,自度就连当年的自己,都无法制此华篇,对永安王这宗室少闲的才趣,也就自然难免有所保留。

    听到沈佺期的回答,李潼自是心喜,抬手召来部头康多宝吩咐道:“乐府已经采辞,康部头速取副簿与白丞等协律入乐,传习音声。”

    说完后,他又转对沈佺期笑道:“此部《万象》大曲,是为新年大酺献制,礼期弥近,实在不容拖延,仓皇行事,倒让沈员外见笑了。”

    沈佺期闻言后,也有几分好奇,开口问道:“大酺据此不过匆匆月余,曲章不知定律几番?卑职也是爱此辞丽,犹恐赶制不及辱没曲辞……”

    “倒是忘了,员外久历乐府事,自为此道贤秀。不知员外可有暇趣,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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