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全身直冒冷汗,眼前的余光中,地上已经躺着好几个人了,其中就有方才还在与他说话的侍卫。那个人身重几箭,鲜血在身下流了一地,人却还没死透,不停地在抽搐。
四周嘶吼声不绝于耳,他吓得全身直发抖,没了反应。
御风将他一把拖进马车,说道:“别出去,我令人保护你。”
说完便一跃出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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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执手红尘,朝朝暮暮(二十六)一举两得
无数箭簇从四周隐密的树丛里漫天射来,这些人占了地利,巧妙利用地势,禁军死伤已经近一半,被射杀倒地的尸首堆了一地。
整个山林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血腥味和肃杀之气。
这样的阵仗不是一般山匪能做到的。
御风心中一凛,挥剑击落凌空飞来的羽箭,纵身一跃到车驾顶上。
密林深处人影绰绰,有数百道身影从隐秘的树丛里冲了出来,手持刀斧直奔众人砍杀过来醢。
他飞身跃起,一挥手将两支箭羽抄在手中,仔细一看,心中暗道不好。这些箭羽铸造得极好,不似出自一般山匪之手,反而像官家的铸造工艺。
柳相行事谨慎,不会留这样明显的破绽。
这批山匪不是那么简单缇。
“保护相爷。”御风扬手指向一架马车,厉声吼道。
这话一出,本来在拼杀的一众人出现了混乱,禁军得令,一小批人纷纷往那辆车驾护卫过去。
山匪中更是乱成了一团,为首的数名匪贼神色震惊,相视对望,其中一人打了个信号,数几十人便边打边往山林里退去;留下的几十人,却分成了两批,一批向柳相的车驾急攻过去,而另一批人却朝他而来。
这样便将这批所谓的匪贼划分清楚了。慢慢撤走的便是真的山匪,他们听到“保护相爷”这话,便恍然大悟自己受骗,伏击的不是商旅,而是官府中人,还是官位极高的一朝国相。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与官府作对,犹豫过后,便选择撤退。
没有撤走的人,分成了两批,朝柳相去的便是他的仇家,极有可能是莫子卿安插进去的人。
直奔他而来的才是柳相的人。
御风执剑立在一辆马车前,斩杀任何冲过来的人。这车驾里的人是皇帝,虽是假的,戏却要做成真的。
柳相听得御风的一声厉喝,心知不妙,却一时也没想到真有一批杀手是冲着他来的。
马车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跟前,他心里隐隐不安,掀起车帘一角,便见外面刀光剑影,血沫翻飞,马车周围已经堆了一圈尸体。
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山匪里也混进去了一批想杀他的人。
他一阵心惊,看向那边的御风。御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也看了过来。
柳相猛地放下帘子,气得心肝直颤,一股浊气憋在心里,怎么也舒展不了,一拳砸在马车上。
那么多年,他与薛家斗得难解难分,未曾想到真正的敌人其实是他一心扶持的人。
没想到,他机关算尽,最终是要折在楚翎风的手里。
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那人才这般年纪,便如此老谋深算,他是过犹不及。
外面的厮杀声愈来愈大,有鲜血飞溅在帘子上,一片猩红。
“老贼,拿命来。”
外面一声厉喝,他吓得猛地一颤,感觉自己死期已近,全身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可,慢慢地,声息渐无。一下寂静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他惊得一哆嗦,却只见马车外的御风冷冷看着他。
“歹人凶悍,惊了相爷,属下失职。”御风将帘子一点点掀起,冰冷地说道,“现悍匪已被尽数伏法诛杀,相爷大可放宽心了。皇上让属下前来询问相爷是否安好。”
柳相视线落在马车外的满地尸首,还心有余悸,他渐渐稳住了心神,目光落在御风身上,回道:“本相无虞。皇上可有被惊扰到?”
柳相慢慢起身,下了马车,视野比在车内更开阔,眼前所见之处皆是惨不忍睹。
黄土几乎被鲜血染透,满地伏尸,支离破碎的,可见方才的厮杀有多惨烈。柳相不曾见识过这样的杀戮和血腥场面,也是一阵毛骨悚然,心里发怵。
有不少禁军在清理尸首,处理伤患。明明死伤不少,禁军人数却比之前多了两倍。
柳相心惊,已然明白楚翎风早已安排了人手在遮云山接应,好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却有些不明白。那批冲着他而来的杀手,究竟是什么人的手笔?若是楚翎风,为何不任由那些人将他杀了?若不是,又是何人?
难道,楚翎风只是为了震慑他?
若真是如此,便更为可怕。说明楚翎风若要对付他,是轻而易举。
他环视四周,见楚翎风站在人群中,傲然而立,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眼神如水冰凉,带着一股威慑之气。
此时的皇帝,明明一样,他却又感觉完全不同。
这一路上,真真假假,他是真的拿捏不准了。
王福贵躬身静立一旁,嘴角带着丝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柳相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掀起长袍跪下请罪,说道:“老臣疏忽大意,未曾料想到这遮云山的山匪竟如此猖獗,青天白日也敢大张旗鼓拦截过往之人,杀人谋财……”
“相爷怎知这伙人就是遮云山的匪贼?”楚翎风并不让柳相起身,反而冷冷反问道。
这一问,惊得柳相冷汗直冒,不敢抬头,迟疑道:“老臣也只是猜想。遮云山地处两大郡县交界,地广人稀,早听闻有不少人在此落草为寇,以打劫过往商旅为生。所以,老臣才会想到是山匪所为。”
“这当地父母官管辖疏忽,相爷何错之有。”楚翎风将柳相轻轻扶起,冷声说道,“这匪贼为祸一方百姓,实在可恶,需好好整顿一番。”
“皇上明鉴。老臣请命整肃以遮云山地界为首的两大郡县,肃清这些为非作歹的匪贼,为两地百姓除害。”柳相急忙躬身上前请命。
逃窜了的山匪是个隐患,必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好,将此事交与相爷处置。彻查两郡大小官员,对遮云山一带山匪有包庇徇私纵容之举者,一律严惩不贷,务必还当地百姓一个安定。”楚翎风目光在身旁的王福贵身上扫过,冷冷说道,“相爷必定也受了惊吓,回京再着手此事吧。”
王福贵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去搀扶柳相,将他带着往马车走去,笑着奉承道:“相爷胆识过人,让老奴好生钦佩。杂家可是吓得腿都软了。”
死神刚擦肩而过,柳相还在恍惚中,只是淡淡敷衍。
禁军行动神速,已经将尸首清理得差不多,启程在即。
楚翎风转身往另一辆马车走去,御风紧跟其后,轻声道:“柳相请命整肃遮云山一带,怕是想借此杀人灭口。”
“遮云山一带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一番。”楚翎风看了一眼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说道,“如若不是,他怎会用心清剿遮云山这一众匪贼。到时候,为了做给朕看,他也会尽心清查整肃两郡县的大小官员。这未尝不是好事。”
御风一想,确实如此,真是深谋远虑。他借着遮云山遇袭,避人耳目将真假皇帝调换回来了,还能借柳相之手清剿一方匪贼,真是一举两得。
“此次突袭,除了遮云山的匪贼还有混有一批杀手,是冲着柳相而来的。”御风沉凝一下,说道,“所用羽箭做工精良,属下怀疑是莫子卿所为。”
楚翎风脚步微微慢了起来,御风接着说道:“这批杀手的意图很明显是想刺杀柳相,可奇怪的是,明明有得手的机会,却又突然撤了手。”
楚翎风停在马车前,微微蹙眉,只是冷冷说道:“即刻启程。”说完便掀开马车帘子,快速进了马车。
帘子一起一落间,御风惊异,没想到这马车里竟还静静躺着一个黑发素衣的女子。即使匆忙一眼,他并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他依然能笃定是林茉儿。
一别之后,不过短短时日未见,他竟觉得似乎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岁月。
他想,此行回宫后,林茉儿的身份在宫里应该会大有不同了吧。
楚翎风将还在沉睡的林茉儿枕在自己膝上,见她眉头轻皱,睡得并不安稳,便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安抚她。
从村子出发,莫子卿从另一边秘密赶回凤临城,他便率领一众人急忙前往遮云山会合。
他不想让林茉儿看到遮云山的死伤惨状,一早便点了她的睡穴。
等她醒来,差不多也到京畿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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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执手红尘,朝朝暮暮(二十七)求生自保
山林深处,有一白衣男子静静看着官道上的一行人渐行渐远。
密林里有急速窜动的人影,转眼间,几个黑色的身影躬身静立那人身后。
那个人转身,却是已经秘密赶回凤临城的莫子卿。红鸢带着一行人回京,他却不放心,要亲眼看了这边情况才安心。
“青云,事情进展如何?”
“进展顺利。”为首的黑衣人躬身上前,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却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醢。
她嘴角微微一沉,突然咬牙切齿道:“我真想就此杀了那老贼。”
“杀了他容易。”莫子卿冷冷一笑,“可是就让他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洛城危急,楚翎风要用柳延庭镇守洛城,此时是万万不会动柳相。否则,就是在逼柳延庭反缇。
他此次刺杀便是要柳相误认为楚翎风想对他狠下杀手。他想逼得柳正彦狗急跳墙,从而扰乱镇守洛城的柳延庭心神,种下心魔。
柳延庭心有旁骛,加上局势的影响,对洛城的守卫怕是就提不上心了。
到时候,他派去洛城的人再从中作梗,扰乱城中局面。洛城的防守,本来简单,就变得复杂了。一旦柳延庭无力镇守洛城,楚翎风便只能兵行险招,起用他去增援或替换。
等他领兵到了洛城,那他的目的便就完成了第一步。
后面,等着柳正彦的就是生不如死了。
莫子卿突然眉头一皱,远处一阵树叶攒动声,疾风横扫过来。
青云一惊,猛然拔剑急转过去,只见一抹碧色身影,身姿轻灵,飞旋而来。
青云迎击而上,却被暴雨一般的钢针逼退。她长剑疾舞,剑影纵横,密不透风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身体,手中利剑击挡钢针,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莫子卿眸色一沉,将其余的人制止住,双手扬起,运气如风,衣袂临风而飘,满地枯叶被疾风卷起,朝碧色身影袭去,将暴雨般的钢针阻挡。
青云被解危急,纵身一跃,退至莫子卿身后。
那碧衣身影破风而出,迎击直上。
树叶飞旋而落,青云见莫子卿身形急速变换,却仍是气定神闲,攻守有度,步法从容,翩若惊鸿,丝毫未让袭击之人讨半分好处。
最后,莫子卿侧身一躲,托住碧衣人的手腕,顺势而上,将此人击退到丈外。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带着面纱,无法窥视真容,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莫将军承认了。”碧衣女子顿住身形,轻声笑道。
“阁下是何人?”此人知道他的身份,又出现在此处。莫子卿也是一怔,冷冷逼问。
“青木楼,木青衣。”木青衣轻声道,“我并无恶意。”
“不知楼主有何事指教?”莫子卿眼神骤然一沉。
青木楼楼主?青云看向眼前的碧衣女子,惊诧不已。青木楼的事她也知晓,惹了大麻烦,青木楼主事之人应该在焦头烂额,寻求自保,怎么木青衣却只身前来此处如此挑衅于他们。
“有一事相求。”木青衣微微上前一步,抱拳轻声道,“想请莫将军助青木楼度过此劫。”
“青木楼从不招惹朝廷,你为何要让我出手帮青木楼?”莫子卿却有些不明白木青云此举是何用意。
“青木楼这次开罪了朝廷中的大人物,非朝廷中人来解决不可。”木青衣看向莫子卿,说道,“再说,青木楼不招惹也招惹了,便也没有顾忌了。”
当日楚兴文找上青木楼,让青木楼替他杀人。楚兴文是什么背景,她自然清楚,也猜到了是与朝廷相关,本不愿蹚这个浑水。可楚兴文以青木令为挟,逼青木楼就范。青木楼立足江湖,青木令所代表的是江湖威信,不能就此毁了。
山隘突袭,她亲自出动,也算给了楚兴文一个交代。不论成败与否,只此一次,青木楼算还了薛家的恩情。
刺杀失败,青木楼突然之间被朝廷清剿,她后知后觉明白是招惹到了朝中大人物。但她木青衣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楚兴文当时要青木楼杀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
若是知道,她是怎么也不会答应楚兴文。
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青木楼这次却触了底线。
事关重大,青木楼怕是要折到她手里了。
事情根源来自朝廷,解决之法也在朝廷。她想起山隘里与她交手的白衣男人,必定也是皇帝身边的重要人物,便彻查那人的底细。
没想到,一查竟是这般精彩。
“青木楼在江湖上根基扎实,却不能自救,说明招惹的是灭门之祸。如此大事,本将凭什么要费尽心力挽救青木楼?”莫子卿语气冰凉,嘲讽之意不明而喻。
楚翎风向来不主张朝廷过多干预江湖之事,可青木楼协同逆犯楚兴文,行刺杀之事,罪大恶极,俨然触了他的底线,他不可能再容得下青木楼。
他虽让御风清剿青木楼,只为断了楚兴文后援,实际上还未对青木楼真正出手。楚夏战争在即,洛城危急,他没空清算青木楼的账,等缓过之后,他若是出手,青木楼便在劫难逃。
木青衣找上了他,看来也是知道自己开罪的是什么人了,也知道青木楼面临了生死存亡。青木楼要在楚翎风出手之前,找寻出路,就找上了他。
“这是青木楼的诚意。”木青衣垂眸,双手捧着一件东西恭敬地奉上,轻声道。
“青木令。”青云一声惊呼,紧盯着她手上那块雕刻着繁复图腾的玉牌。
“青木令出,神魔难挡。”莫子卿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木青衣掌中物件,嘲讽道,“看来青木楼在江湖上也只是空有盛名。你青木楼如今朝不保夕,这青木令拿着有何价值?”
“莫将军还是不要小瞧了青木楼。”木青衣眉头一挑,也没想到莫子卿会如此轻看青木楼,无视青木令。当日山隘初次交手,她便知此人不同一般。年纪轻轻,功夫了得,不仅出言警示,还对她有几分相让,她不禁有一丝好感。可此时仅有的一丝好感烟消云散。
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男人,说道,“青木楼不是不能自保,只是这次惹到的是当今皇帝,必定会损伤极大。本座不愿做太大的无谓牺牲而已。”
“莫将军身负血海深仇,青木楼可助你一臂之力。”木青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紧紧盯着莫子卿,“洛城三教九流,各方势力复杂,莫将军的人混入其中,想搅乱局势成事,怕是没那么容易。那些人在短短时间,恐怕连摸到门路都困难……”
莫子卿眸色一沉,秀中的手呈鹰爪,一把将木青衣的脖子死死擒住。
他厉声道:“你青木楼也知道得太多了。”
“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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