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儿唐突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挑起战争?
没有人会喜欢。那人若是喜欢,定是不明白战争会带去怎样的毁灭和伤害。莫子卿沉了声音,淡然道。
林茉儿默然,战争的残酷,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然而边境战事紧张,他出征后第二天,她却收到了他托人送来的书信,却是知会她,他已经差人到梦璃山报平安了,让她放宽心。
信上的字迹刚毅隽秀,就像他的人一样。她将信笺小心收好,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她担忧他,想托人送些伤药,让他珍重,又怕唐突了,扰了他,只好作罢。
心里有了点挂念,日子就过得特别缓慢。她有特别留意两国战事的消息,却听闻不到什么新的消息。
宫里却有了喜事,皇帝新封了一个贵人,办了一场宫宴,热闹不已。
她远远看着那名女子静坐在皇帝的身旁,娇媚可人,俨然是一对璧人。
周遭的祝贺不断,女子微笑礼貌回应,甚是端庄得体。
春兰站在一旁,看向林茉儿,笑道:“也不过如此,和茉儿比起来差远了。”
春香立马一眼瞪过来,骂道:“你这张嘴迟早会惹大祸。”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春兰扁嘴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对不对,茉儿?”
“春兰,春香说得对。若是惹了祸,那时后悔都来不及。”林茉儿看着那两人,微微笑着,“瑾贵人真美。”
“新人笑,旧人愁。”春兰的胳膊碰了碰林茉儿,小声道。
林茉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是曾经最是得宠的两位皇妃,如妃和韵妃。韵妃淡笑着和身旁的人细声交谈,她不远处的如妃就有些太过明显的落落寡欢。
“君恩如水。”春香淡淡道,“抓不住,握不牢。”
林茉儿和春兰都诧异地看向春香,她只是笑笑,再不多言什么。
夜深散了宴,趁着热闹,春兰拉着林茉儿和春香吵要喝两杯。小院子的房间里,三人说说笑笑,林茉儿喝了一口酒,觉得火辣辣的异常难喝,就不敢再喝,和她们说起话来。
春兰醉了莫名其妙地就哭起来,发起酒疯说想家,吵着闹着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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鹬蚌相争
皇帝独宠瑾贵人,那女人虽只是贵人身份,居所却是赐了三面环湖景色宜人清雅的碧水轩。短短的日子,各种珠宝首饰,绫罗绸缎,赏赐不断,让人羡煞不已。
这日阳光温和,韵妃领着玉坤宫的几名内侍婢女在花园赏花。
她静立湖边,看着湖里游得欢腾的鱼发愣。这些鱼儿自由自在,她心里不由地在想,它们这般欢快是因为拥有了赖以生存的水,还是拥有了相互依赖的伴侣?
“娘娘……”突然大宫女紫鹃轻声叫她。
她微微回头就见如妃和丽嫔并肩走来,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大众内侍宫婢,好不壮观。
“哎呀,原来姐姐也在这儿啊。”如妃软绵细柔的声音传来,“不知姐姐也这么有兴致来此闲逛,早知做妹妹的就主动相邀了。”
“如姐,娘娘打理后宫,想来操劳,嫔妾可是不敢贸然打扰的。”丽嫔笑着道。
“那姐姐可要保重身子,断不可将自己累着。”如妃笑得奇怪,甚是担忧地看向韵妃。
韵妃淡淡看二人一眼,不卑不亢,只是轻声细语道:“若是累,那也是命里就该操劳的。皇上既然将后宫放心交予本宫打理,本宫自是当尽心尽力。”
两人顿时黑了脸,如妃冷笑道:“倒是难为姐姐了。难怪皇上这许久不到玉坤宫,还不是心疼姐姐,怕累着姐姐了。倒是妹妹闲散无事,无德无能,只能服侍好皇上,替姐姐分忧。”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嘲讽韵妃就算能代理这后宫,却是得不到皇帝的宠爱,栓不住皇帝的心。
“可不是,嫔妾和如姐也只能如此帮衬着娘娘了。”丽嫔听如妃的话,心里一乐,连忙帮腔道。
“妹妹承蒙盛宠,多番劳累,如今有人能替妹妹分忧,妹妹也就放宽心让新人好好学习怎样服侍皇上,自个便好好休养休养身子。”韵妃微微笑着冷冷反击。
言下之意,就算她没有皇帝的宠爱,她二人便也是如此。如今独占专宠的可是别的女人,她们谁都没资格在此洋洋自得。
如妃咬牙切齿,心知再这样说下去也是讨不到好的,便淡淡一笑,道:“姐姐难得有此雅兴,妹妹就不打扰了,告退了。”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身影,韵妃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慢慢沉了下来,浮上一丝狠色。
“这如妃和丽嫔真是欺人太甚。”紫鹃见主子脸色阴沉,小声嘀咕着。
“她便是欺本宫娘家不如她柳家权势大,其父权倾朝野,她便不服本宫掌管后宫,处处与本宫作对。”韵妃冷冷道。那柳氏便是仗着娘家权势想时时将她欺压,她处处忍让,却得寸进尺。总有一天,她要那贱人好看。
“那丽嫔狐假虎威,二人处处将人欺压,好生可恶。”
“二人是表亲,丽嫔娘家仰仗着柳家,自是为柳氏马首是瞻。那蠢女人迟早要栽在柳氏手上,倒也不足为惧。”韵妃诡秘一笑,慢慢笑出声,道,“二人如今心思不在玉坤宫,只是碰巧撞上,难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
“娘娘的意思,她二人是在忙着对付那瑾贵人……”紫鹃话到一半,自觉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她心里不禁想,那如妃真是胆大包天,那瑾贵人如今正是皇上的心头爱,招惹她岂不是等同于去找皇帝的晦气。
“可不是,柳氏善妒,怎容得下他人独占专宠。好戏在后面。”韵妃慢慢玩弄着丹蔻血染的指甲,轻言道。
紫鹃猛然意识到自家主子的算计,一阵心惊,连忙垂低头。难怪不得,主子刚刚提醒那二人如今最得宠的是何人。
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花阴深处,两个华贵的身影慢慢远去。
“那个贱人,嘴巴倒是利得很。如今不过空有其名,倒是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如姐不必与那贱人一般见识。”
“她……”如妃冷冷讥笑,“姓沈的贱人,本宫何惧她。她只是个老女人,这么多年都无所出,往后还能有什么机会?本宫迟早收拾她。倒是那妖媚子要好生对付。皇上还无子嗣,任谁先怀有龙种都能母凭子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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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榭风波(一)
自从林茉儿开了药方给福贵之后,便时不时提醒他有无按时服药,定时替他瞧脉,调整药方里药的剂量。
这次,林茉儿见了他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未按时服药。原来却是太医院还没送药来,因为药童粗心将几味极其相似的药材弄混了,还没整理出来。
福贵笑了笑,道:“即是这般,今日的药不服也罢。”
林茉儿要求替他再瞧瞧脉,仔细瞧过后,她说:“药方奴婢替公公调整一下。今日的药还是需服用,奴婢无事,就太医院走一趟,可好?”
林茉儿做事向来上心,知是为他好,心里万分感激,只好道:“那便劳烦了。”
“您客气了。皇上近日忧思繁多,茉儿瞧着面色,似心肝郁结。这便顺道太医院讨些药材辅加在膳食了,清热润燥。”
福贵连连点头,林茉儿冰雪聪明,事事观察入微,处事不奉不迎,又懂灵活变通。
太医院一片忙碌,无人理会林茉儿,她久等无用,一看时辰不早,急着赶回去,只得自报来历。福贵是内务府总管,又隶属皇帝,任谁都会给几分薄面。
那药童一听是王总管吩咐的,吓得不轻,不敢再怠慢。毕竟那总管大人做的事,大多数就是为皇帝办的事。
药童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吓得冷汗直冒,拿着药方的手都微微颤抖,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说:“姑娘不若等等,杨大人出诊了,等他回来亲自为你抓这药,可好?”
“为何需劳烦杨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不瞒姑娘,这药方上有两味药和其他极其相似的药弄混了,其他院士也是分不清,只得等杨大人回来。”
林茉儿笑了笑,道:“可否劳烦带路到药房,不若我试试看。”
“姑娘好大的口气,我等都不能辨认,姑娘倒能识别。”一个出诊刚回来的院士,恰巧听到林茉儿的话,心中不忿,连他也分不清这药谁是谁,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女娃就能分清的话,那便是奇耻大辱。这便出言讽刺。
“奴婢造次了,请大人见谅。”林茉儿回身见礼,“王总管这药都是奴婢在张罗,见得多,心想熟悉,兴许能识别。”
那男人眼前一亮,未曾想到只是一个宫婢,竟是这样的姿色。他以为宫里那几位娘娘的姿容算是难得一见的貌美,此刻见了眼前这女子,才明白什么叫倾城绝色。
“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劳烦了。”林茉儿语气谦卑,但态度坚决。
李明清见林茉儿坚定,心想,这女子虽美,但却是不知好歹。这药难分你我,他等都不能辨认,她一个小小宫婢,却不自量力。他朝那药童点点头,心想瞧她难堪,就顺了她。
药童领着林茉儿到药库,几间宽敞的屋子,全是药柜,大堂中间的桌上,也是放着这种器皿。
林茉儿站在屋门口,叹为观止,心想,这里的药材该有多齐全。过来的时候,在回廊,她看那院子里晒的药材,大多都是上等的药草。此时看着屋子里的药材,那才真是艳羡不已。
有好些人在大厅里忙碌着,药童领着林茉儿进里屋,屋里的桌上放着两个药盒,里面的药草是一模一样,难辨你我。
“姑娘,便是这两味药草了,极为相似,连气味也是相同。整理药材的时候粗心,将两个药箱放在了一处,便一时分不清了。”
林茉儿将两种药材拿出来仔细看,认真闻,尝了尝,然后就分辨了出来。
“姑娘你确定你不是胡乱猜测的?药草服食错了,可是会出人命的,还是不要这般笃定的好。”李明清站在一旁,冷冷讽刺道。
“大人教训得是。”林茉儿恭敬道,“还是等杨大人回来定夺。奴婢有急事,就不劳烦了。”
李明清和一众人见林茉儿在房里转悠着,不到片刻就将需要的药材都找齐了。
药童看了一眼还捏在手心的药方,那么多种类的药,他在这呆了三年,如不照着方子上来抓药,是怎样也记不住。
李明清冷笑不已,这女人面上谦卑,却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这药不能让姑娘拿走,若是错了,任谁也是担待不起的。”他见林茉儿要走,便有心刁难。
“奴婢有事,不能再耽搁了。”林茉儿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心里着急,“这药若有错,奴婢一力承当。”
“李大人,这正乾宫事物繁忙,既然姑娘如此说,便不会有何不妥。”药童出来圆场,点明这林茉儿是正乾宫当差的,若是真是耽误了,开罪的可是皇帝。
李明清咬牙,冷哼一声,心想还不知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若是有人撑腰,开罪岂不自找麻烦。
“李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突然一个徐娘半老的宫婢急匆匆冲了进来,跪在李明清面前,就一阵哭求。
李明清不厌其烦,一脚将那女人踹开,道:“谁将这疯女人放进来的,还不拖出去。”
女人伏在地上低声抽泣,自语道:“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她快不行了……”
林茉儿伸手过去扶她起来,她却误以为是要将她赶走的奴才,恼怒地用力将林茉儿推开,吼道,“我不走,我要等杨大人回来,我要等杨大人……”
“如意姑姑,你还是回去。杨大人为碧水轩的瑾贵人请脉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再说,这宫里有规矩,即使杨大人回来,也不能替你家主子诊治。”药童皱眉,好言劝道。
“何必和这疯女人多说,让人拖出去,哭哭啼啼的,烦死了。”李明清冷冷打断道。
“李大人,医者父母心。”林茉儿沉声说道,“您若不愿救人,也不必如此落井下石。”
“你……”李明清气结,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在众人面前数落他,他看众人神色各异,更是怒不可遏,“这是太医院的事,轮不到你一个下贱的女婢指手画脚。”
林茉儿将地上的如意扶起来,拉着往门外走。如意本不愿跟着她走,只因她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她说她有办法救她家主子。然后,她就信了。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求那些人都是没有用,他们都是铁石心肠的。
杨怀仁心善慈悲,却会害了他,她又于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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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榭风波(二)
杨怀仁回来,就直奔药房。他一直惦记着王总管的药还没差人送去。走的时候匆忙,没时间将那混杂在一起的药材分辨出来。
他见药房里屋的桌上的药已经不见了,连忙唤人来问问,才知道太医院发生的那些事。
他心里奇怪,将那两味药找出来仔细辨认,果然没有弄错。于是,他对那个女子更是好奇不已,他心里明白,能这么轻易分辨得出这两味药材,定是医术已经非同一般了。他想起了给福贵开方子的人,听药童说,来人只是个年轻的宫婢。他的猜想,顿时就有些扑朔迷离了,毕竟那样精湛的医术竟是个小女娃,有些匪夷所思。
本着心里的好奇,他急忙往碧清宫赶去。如意是碧清宫的女婢,他见她两主仆甚是可怜,就偷偷给如意那主子瞧病。
碧清宫是冷宫。冷宫里都是失宠或犯错受罚的罪妃。
宫里的规矩,冷宫吃穿用度自有其安排,旁人不得干涉,便是任由着自生自灭。
冷宫只是个变相的牢笼,比起天牢的犯人也好不了多少。那里吃住用虽都有,却四壁荒凉,食不果腹,衣不保暖。
那里的人都享受过荣华富贵,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曾与人结缘也难免惹人嫉妒,到了冷宫,落魄了,便会有无数的人争相恐后来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这样死不死,活不活,折磨着身心,没几年非疯则死。
还没到碧清宫,杨怀仁远远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从里面出来,急匆匆地走了。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冷宫之事不是他一个小小太医可以去干涉的。他虽心里慈悲,却也明白一些浅显的宫里生存道理。
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能多说。
如意的主子是先皇曾经宠幸一时的皇妃,落此下场,涉及当年的宫廷恩怨。
那事,他一直认为,这位失宠皇妃是无辜的,并不是个恶人。
这都是其次,只是这位皇太妃曾给过他帮助,他不能不报。
他进去的时候,那位皇太妃已经睡下。他在门口远远看着,他依稀记得她以前的容颜,娇艳明媚,让人如沐春风。此时,玉颜不复存在,只剩枯槁的残躯,满是凄凉岁月遗留的苍伤和憔悴。
杨怀仁将如意轻声唤出来,仔细问了问情况。
皇太妃的病果是他先前见的那个女子施手的,他看了她开的方子,那字迹他认得,就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他叮嘱如意好生保重,又塞了银两给她。宫里无权无势,便处处需要钱打点。药他会差人悄悄送来,吃穿要想那些内侍不缺少,便只能用银两打点了。
如意道了谢,他又仔细交代了一番,不能再这样贸然去太医院找他,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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