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风听后御风的禀报,见林茉儿焦急万分,又哭得梨花带雨,才慢慢松开手。
他一松手,林茉儿立刻冲进了人群。
惊惶的人群,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挤进年迈的老人身旁,不顾老人一身的脏污,众人的异样眼光,为一个素不相识,满身脏污又衣衫褴褛的穷老汉救治。
楚翎风见平日温婉可人的林茉儿一脸严肃认真,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吸引力。
林茉儿扯开老汉衣襟,露出大片胸膛,楚翎风微微皱眉,却见她将香囊里随身携带的银针拿出,扎进穴位,握着银针的手却突然停顿,微微颤抖着。
林茉儿眉头紧蹙,面色沉痛,她的手关键的时候使不上力。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借着力给她。
她抬起头,见一个陌生少年含笑凝望着她,见她感激万分的眼神,扬眉一笑,轻声道:“在下也略懂医术,姑娘不嫌弃笨拙的话,在下愿为姑娘差遣。”
“多谢公子。”林茉儿点点头。
御风见林茉儿与一个陌生男子竟在大庭广众面前这样暧昧不清,即使是在行医救人,他心里也微微怒了。他看向皇帝,却见主子只是冷冷看着,眸光暗沉,神色狠绝。
老人病情稳定后,那陌生男子便如风一般消失不见了。
众人将老人被移至医馆,医馆大夫见老人衣衫破旧,叫药童将人赶出去。
林茉儿没想到这行医者见死不救,好言相求,大夫还是无动于衷。
林茉儿身上没有半点银两,楚翎风容忍她做到这样,她实在不敢再开口向他伸手要银两。她将发髻上的白玉簪拔下来递给那个大夫。
楚翎风冷冷一笑,这世上谁人不是唯利是图,就只有她林茉儿纯净简单,一心向善。
他看向御风,御风点点头,快步上前去。
那个人将白玉簪拿在手中仔细研究,见价值不菲,正要收下,却被人一把夺下。
男人顿时大怒,却见眼前的男子冷然看着自己,不敢发作,只好朝着林茉儿发火,叫她赶快把人抬走。
御风一声冷笑,拔剑而出,林茉儿大惊失色,叫道:“御风,不要。”
御风身形一怔,将一旁的木桌一剑劈成了两半。
男人呆吓住,全身瑟瑟发抖,御风一锭金子摆在他面前,冷声说:“收下,把那位老伯照顾好,否则……”
男人连忙收下,吩咐药童将人抬进里屋,连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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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璃山(一)
林茉儿踏出医馆,见流云在楚翎风的耳边低语,不知道在汇报着什么,他神色阴沉。
她心里有些慌乱,回到楚翎风身边,低声说了声“谢谢”,见他面无表情,知道是给他添了麻烦,自然不敢再多言,垂首站在一旁。
楚翎风的目光触及到林茉儿的手腕时,眼神骤冷,心下一疼,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臂。她的目光落在红肿的手腕上,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不疼……”,被冷冷瞪了一眼,她急忙闭嘴。
男人冷冷一笑,怎会不疼,他当时动了怒,手上力道失了分寸,险些就将她的手骨捏碎了,她居然还敢说不疼。所以她那时施针救人手痛得颤抖,使不上力。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傻到如此程度?
他拉着林茉儿上了马车,马车上两人沉默不语。
御风掀帘而入,递给男人一个木箱子,然后快速出了马车。
楚翎风打开箱子,拿出一盒药膏,然后把整个木箱递给她。
“箱子里的东西送你的。”楚翎风小心地替林茉儿上药,似漫不经心的说。
林茉儿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泥人,有花灯,还有一个精致的白色面纱。
林茉儿好奇地将面纱拿出来看,耳边楚翎风的声音冷冷地道:“以后出去带着它。”
他不容许再有任何男人多窥视林茉儿一眼。
方才那个神秘的男人,他本欲不会放过,岂料那人却是个厉害角色,早便察觉到了他的杀意,故趁乱消失不见。
“是。”林茉儿感觉手腕上一阵冰凉,火辣的疼痛顿时消减不少,定是价格不菲的上等膏药。
这一个多月来,他对她算得上宠爱。他对她的好,她不是感觉不到,但这是源于他的占有欲还是感情,她无法判断,更猜测不了。
师傅将毕生所学的医术交予了她,却不曾告诉过她什么是感情。她只知道师傅经受了十多年的痛苦折磨,她不悔,不怨,依旧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情,即使伤,即使痛,终是无怨无悔,甘之若饴。
她却懂,师傅要她明白:情是碰不得的毒。
林茉儿本来还心疼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不在,没人浇灌,现在能存活下来的必定寥寥可数。
结果,还在门外,就见满院子的花草生机勃勃的,无半点衰败之势。
她顿时心下安慰,也心知肚明,这是何人所为?
楚翎风看着眼前在他眼里极其破旧的木屋,眉头紧皱。林茉儿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六年,心里不禁恼火。
他看向林茉儿,见她欢喜不已。
即使宫里锦衣玉食,琼楼玉宇,她也丝毫不觉得这样的地方简陋。
这时,一个女孩从屋里出来,见一大群人,惊异不已。乌黑的大眼睛打量着人群,见楚翎风尊贵俊逸不凡,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楚翎风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心中不悦,板着一张脸,正想让人上前去教训一下,只见那少女明媚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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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璃山(二)
“茉儿姐姐。”少女欢呼着叫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小云。”林茉儿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见了后,哥哥就天天宿在这里,我过来找他……”少女欢喜不已,想起什么,止了话。只见她一边冲进屋子,一边大声喊道:“哥,茉儿姐姐回来了。”
只见一个俊秀少年跌跌撞撞从屋里冲了出来,站在屋门口,深情地看着林茉儿,忘乎所以。
那少年赤*裸*裸的眼神,任谁都看得懂,那是一个男人看深爱女人的眼神。那个男人居然还夜夜宿在林茉儿的家里,楚翎风不禁猜测着两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有过怎样的亲密。他想到那些,脸色慢慢地阴沉起来。那个女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招惹了多少男人?
“段大哥……”林茉儿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愤怒的脸,心想大事不妙,硬着头皮,轻声叫道。
“茉儿……”段亦辰仿佛才从梦幻中清醒过来,疾步朝林茉儿而来。
楚翎风不动声色将林茉儿搂进怀里,冷然看着眼前的段亦辰,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段亦辰眼神骤冷,视线扫过搂在林茉儿腰际的手,看向她,问道:“他是何人?”
“她是我的女人,你道我是她的什么人?”楚翎风冷声道。
林茉儿苦笑,朝段亦辰点点头。
“茉儿姐姐,你不是要嫁给我哥的吗?怎么可以嫁给别人?”段小云突然叫嚷道。
“段大哥,对不起,是茉儿有愧于你……”林茉儿面色愧疚,看向段亦辰,话到一半,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她吃痛,话止在嘴边。
林茉儿的话让楚翎风愤怒,因为那些话里的意思是,她本意是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的。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这些细微的动作,以及两个人的神色,落在段亦辰眼里,心里都是难以忍受的心痛。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是我唐突了你,抱歉。”段亦辰话毕就疾步离去,狼狈不已。
林茉儿的一声“段大哥”呜咽在嘴边,仔细想,如此也好,毕竟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回不去了的。
她看向段小云,只见那个女孩,嘟着嘴,满目怒气瞧着她。段亦辰和段小云都是她亲密的人,在这梦璃山极是照顾她。她无故失踪,也是好找了许久,不然段小云不会说段亦辰夜夜宿在她这屋里。好不容易再见面,却弄成这样,必是恼怒她。
段小云在床边坐着,见林茉儿慢慢整理着屋子,欲言又止,咬咬牙,还是轻声叫道:“茉儿姐姐。”
林茉儿回头一笑,问道:“怎么了,你这丫头,一肚子的话想。”
段小云性子率直急躁,憋了半天,心里着实难受,起身拉着林茉儿在床边坐下,咬咬牙,道:“茉儿姐姐,你和我哥当真没有机会了吗?”
林茉儿摇摇头,段小云拉着她的手,继续问道:“为什么?我哥待你还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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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璃山(三)
“小云,段大哥很好,是我不好。”
“你骗我。茉儿姐姐,你和林大婶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就算哥带我去华阳镇赶集,也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你怎会不好,是不是因为院子里的那个男人?”
楚翎风和御风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她们的谈话早一字不落的落在他们耳里。听到这样的问话,两个男人不由地,心里一紧,等待着林茉儿的回话。
“小丫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我已经十四了。我什么都懂。我哥一直喜欢你,你知道,林大婶也知道。我娘早年就向林大婶提过亲,她也没反对。那时说你还小,长大了,若是甘愿,自然是成的。”
“我哥待你不够好吗?三年前,林大婶过世了,你伤心过度,她的后事哪一件不是我哥张罗的。那时,你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着林大婶的灵柩。我哥也不眠不休地陪着你守孝,劝着你,哄着你,怕你想不开。”
“林大婶入土为安后,你积劳成疾,落下了病,我哥片刻不离地照顾你。之后的三个月里,我哥担心你想不开,一直悄悄地跟着你。终于你不再沉浸丧亲之痛中,我哥却病了,足足病了大半个月……”
“什么?段大哥病了,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段小云苦涩地笑了笑,道:“是哥他不让我告诉你的,怕你心有不安。一年前娘让他向你提亲,他只是笑着说,茉儿还小,不急,他能等。”
林茉儿的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滚落下来。那时,段亦辰确实向她提起过亲事。他说他想早点把她娶进门,只是怕她不能照顾好自己。可是,她却回绝了他,说自己还小。段亦辰笑了笑,只是说没关系,他可以等,他着急,也是因为想能更好照顾她。
段大哥对她好,也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回绝。师傅生前虽没反对,也没同意,只是说看她自己的意思。感情的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遵循自己心里的感觉。毕竟感激不是感情,也不可以因为想回报而嫁给谁。
所以,她心里也不是很想嫁给他,才回绝了他。
“茉儿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嫁给我哥?”段小云摇晃着林茉儿的手臂,质问,“你失踪后,我哥疯了一样找你。他愧疚自责,寝食难安,日渐憔悴。我和我娘不知伤心了多少回。你这好不容易安全回来了,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哥有多伤心?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他?”
“对不起……”林茉儿呜咽着道歉。她辜负了一个男人对她的深情和爱意,却无以回报,只能歉疚。
楚翎风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若是他的一番真心,又有谁能替他控诉?
屋里低沉的说话声里夹杂着林茉儿压抑的低泣声,两个小女人还说了些什么,他已听不进去了。如果那时他没有将她强行带回宫,她会嫁给那个男人,简单幸福的过一生吗?可,那时,对她上了心的人还有莫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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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璃山(四)
那个男人依他的敏锐来看,也非泛泛之辈。多年来的细心守护,林茉儿虽对他有强烈的依赖和信任,但也不是爱意。
林茉儿对他礼数周全,对那个男人敬重有加,惟独对莫子卿不一样,私下里竟会直呼他的名讳。
比起莫子卿,他不明白他输了什么?
只是输了先机?
果然,他还是不该将她带出宫,只该将她禁足在正乾宫,不离自己半步。
段小云走了后,林茉儿坐在床边愣愣出神。就算没有楚翎风,她也不会嫁给段亦辰,以前不更事,不懂男女之情,想着他待自己好,嫁给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现在不同了,她或许也不算懂得了什么是爱,但她至少明白,她对段亦辰的感情绝对只是兄妹之情。
她步出屋门,见楚翎风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有种绝世而立的孤独感觉。
有时候,她想,这个男人其实也是很苦很累的!
幼年继位,独揽狂澜,想来早些年也是吃过很多苦的。现在他将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将盛世慢慢推向繁华,着实不容易。
她眼见过多少的夜晚,他为社稷安危和百姓的安居生活煞费苦心。
她做的是为绝少部分人的健康平安,他做的却是为全天下人的安宁幸福。
她治病救人,他治国平天下。
她的是小慈悲,他的却是大仁义。
他享有着至高不二的权势,却也失去了平常人的简单幸福。
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是帝王的悲哀。
她心底想着他其实也是很累很苦,心下不忍,一阵揪心难受。
暗处的御风见林茉儿凝望着楚翎风的眼神似乎是种悲悯和怜惜。她的自由甚至性命全握在那个男人手中,他的一念之间便可毁灭她的一切。她却对他露出了那种类似同情的眼神。
那个女人是太无知,还是太大胆了,或者她懂得了那个男人的悲哀和孤寂。
只见那个女人慢慢走上前去,不由自主地握上了他的手。
男人的身体一颤,猛然转过身来,女人却惊惶地松开了手,垂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楚翎风却容不得她的畏惧和退缩,一把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中。
林茉儿的那声“皇上”含糊不清地消失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恩。”楚翎风轻轻应了一声,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还有两三日才到师傅忌日。皇上是想宿在哪里?”
“就宿在这儿。你不是已经收拾妥当了吗?”院子里大片的茉莉花在绽放,散发着幽幽清香,很是让人身心愉悦。
“寒舍简陋,奴婢唯恐食宿怠慢……”
“茉儿会做饭?”楚翎风打断林茉儿的话,问道。
“是,奴婢会。”
“那便交由你置办,需要什么吩咐人去办便是。”
“是。那皇上请里屋休憩,奴婢即刻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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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璃山(五)
木屋里,陈设简单,却整齐干净。
楚翎风在屋门口已经一眼将屋里的布局快速扫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林茉儿长时间不在,这屋子却一尘不染。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时日,那个男人帮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时,流云回来,随着楚翎风身后进屋,轻声道:“那个人叫段亦辰,据说是五年前随母亲和胞妹来到这梦璃山的。家中再无亲属家眷,之后一直居住梦璃山,再未离开过。五年来,对茉儿姑娘师徒二人是照顾有加。依属下看,那个男人是个练家子,未曾与他交手过,不知道师出何门何派。”
楚翎风微微颔首,冷声道:“查下去,看看什么来历?”
“是。”
窗外,炊烟袅袅升入碧空,林茉儿在厨灶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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