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医者交头接耳许久之后，一个年纪尚轻的医者，年过三十，相貌耿介，左右为难的态度，让他撕心不已，向南宫燕深深一揖，十分惭愧，十分歉意地说道：“南宫城主恕罪，程某家有儿女，上有老父需要赡养，……”。
“不必多说了，……”。
南宫燕理解他的心情，舍身取义固然容易，难的是割舍。
南宫燕转过身，看向九山城的方向，深深的吸了口气，缓解一下沉闷压抑的心情，朗声说道：“愿意随本座来的，便是我南宫燕的贵宾，缔结世代交好盟约，不愿来的，我，绝不强求与记恨！”
走过第一道鹿角，身后的人，已经离去了大半。
走过第二道鹿角，身后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走过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层层密密的鹿角，身后的人，除了杜家兄弟，和南宫府的府丁，只剩下两个上了年纪的医者。
南宫燕向他们深深一揖。
医者赶忙还礼。
南宫燕感动落泪，说道：“南宫燕代表九山城的百姓，感谢两位的高风亮节，舍身取义！”
……
南宫燕一行人走过去之后，身后的官兵立刻将鹿角关闭，划清界限，严阵以待，鹿角的尽头，围了好多百姓，更有许多伤者躺在地上呻吟，由亲人、朋友照顾着，还有一些货车，车马狼藉一片，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地上的血迹，沾染了整个路面，像盛开的杜鹃，妖娆更让人心痛。
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械斗。
杜一恒三人无比心寒，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城主大人？”
“杜少？”
在这些受伤的人中，有人一眼认出了南宫燕和杜一恒，他们是行商走货的老板，看到是南宫燕城主和杜家的人从城外回来了，带着困惑，带着希望，带着种种的担忧，纷纷站起身，围了过来。
伤者惨痛，生者凄凉，如此悲哀的一面，南宫燕揪心不已，可恼王仁星，不顾百姓生死，不施予援手也就罢了，竟然公然草菅人命。
“南宫城主，官府为什么封城？”
“他们说城内有瘟疫，……”。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南宫城主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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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禁城令（2）
走入城中，眼前的一幕更不轻松，南宫燕和杜一恒要面对的不单单只有生死，还有民乱，众商客你一言，我一语，愤愤不平。
他们希望离开，他们都有了恐惧……。
“对不起！”
南宫燕深深一揖，身后的杜重和杜一恒深深一揖。面对着这些受伤的商客，他们心中愧对，商客陷入困惑，他们无比想念自己的家乡，那里，却堵了一道厚厚的城门不能越过，其中一名花白胡须，精神硬朗的老者，一脸疲惫诧异的神色，担忧地问道：“南宫城主，他们说九山城中出现了瘟疫，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谣言？”
最让客商不能理解的还是瘟疫，他们从西城的广袤府一路走来，城中太平昌隆，生机勃勃，照常行商做贾，哪里来的瘟疫？
南宫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她的一句求救的信息，将整个九山城沦落了。
南宫燕悔恨，怪病只是偶粒，根本没有扩展的封城的地步，越是气愤，越是压抑，越是压抑，越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爹爹，爹爹，爹爹！”
就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呼唤声，悲戚戚，甚是可怜，南宫燕赶忙上前一步，人群闪开，不远处，有两个人露了出来，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邋遢的布衣，他是一个帮工，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坐在他的身边，十一、二岁，头发毛轰轰，像鸡窝一样梳着两个抓髻，一身尘土，满脸泥污，粉嘟嘟的脸颐，泪眼汪汪，她的衣服非常破旧，布裙勉强可以遮体。
“爹爹，爹爹，你不要死，不要死！”
小女孩的声音非常凄凉，兀自哭着，让人心生怜悯。
南宫燕回头看看县城请来的医者，二人赶忙蹲下身为男子诊病。
医者仔细看了男子手上和脸上的脓疮，成青色，有一股恶臭，超过了湿疮的程度，顿时心惊胆战，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病，吓得冷汗直流，小女孩哭着，哭泣声渐弱，随之变小，变短，最后，晕厥在男子的身上。
“是瘟疫，是瘟疫，大家快闪开！”
医者最后下定了结论，以免传染，惊慌的呼叫起来，与此同时，那男子解脱了昏迷，随着呼吸停止，身体发生了变化，尸身迅速的腐化，可以用肉眼看到，腐化后的黑炭，变成黑雾，杜一恒赶忙将晕倒的小女孩抱走。
刹那间，一副白骨，赫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鬼呀，鬼呀，有鬼！”
不知是谁，惊悚的大叫起来。
随着叫声响起，几个商队，上百人，惊慌逃命！
……
本来是一两个的个例，经过东城门的事后，一传十，十传百，是瘟疫？还是妖怪索命？让九山城的百姓恐慌不已，出不了城，逃不了命，九山城的百姓，动乱了，在这关键时刻，南宫燕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
几经商议之后，杜家出药材，柳家出场地，南宫府和百草神庙的族长出来震慑，颁布命令，必须遵守，传谕各家各户：“城主有令，九山城百姓，凡有发烧，痛痒，长有脓疮的患者，一律聚集到城北附近的临时住处，为了不使瘟疫蔓延，将患病的人隔离，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希望大家理解！”
“如今灾疫逼近，九山城百姓应当齐心合力，共同度过此次难关！”
“莫要恐慌，莫要乱了阵脚，城主，杜家，百草神庙与我们共同抗疫！”
命令严苛，违令处死，再大的安慰，再有效的防范措施，控制不住病情，根本平不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短短十几天，九山城渐渐凋落，失去了从前的繁华，而患病的人，越来越多。
……
瘟疫不能遏制，时间越久，越不能平静，很多人做起了盘算，又有很多人有了共同的期待，等待腊月初一，在九山城，有一个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连接巫山禁地的百草神庙会敞开大门，接受百姓的祈祷，其他时辰若来，会惊动巫山禁地的神，即便有紧急情况，谁也不能破例。
这样的规矩不知道沿袭了几百、几千年。
今天，终于到了初一，
百草神庙的老族长终于打开了百草神庙的大门，九山城的名门望族蜂拥聚集到了这里，商讨办法。城中杜家，城南柳家，城西百草神庙附近那些资格老的前辈，加上广袤府的各大掌柜，医师，等等；几十号人，将老族长家的客厅坐的满满的。
终于到了开会的时间，
老族长是九山城中年岁最长，辈份最高，资历最深的人物，这三高，并不是他最出色的地方，而是他的百草神庙，百草神庙由他来掌管，传说，这位老族长可以和百草神庙中的百草大仙通灵气儿。
便是奔着这个目的，才会有如此之多的人聚集在此。
“将患者隔离，不是最好的办法！”
会议厅中，有一个年岁略高，没高过老族长的老员外哀声说道：
听着他的话，有弦外之意，老族长慢慢的将拐杖放到坐榻的一边，默不作声，心里确实雪亮的。
瘟疫，可不是个小事，
隔离，不是最好的办法，
救命，才是头等大事！
又有人铿锵有力地说道：“大家怎么看？得有个应对的办法！”
和和气气的，先讨论了一阵儿，
交头接耳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说到正题，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看向老族长，说道：“老祖宗，说白了吧，今天来，我们是奔着一个目的来的”。
老族长眯缝着双眼，看向此人，依然不动声色。
今天在百草神庙商讨，不是南宫燕的主意，也不是杜一恒的主意，更不是老族长的主意，而是很多人的想法，包括城南的柳家，说点套近乎的话，柳煦山和南宫府沾点亲戚，南宫燕先逝的夫君柳文忠是他的外堂叔叔。
凭着一点关系，在老一辈儿人面前，也可以‘大放厥词’一阵。
毕竟，有这位外堂婶婶撑腰。
柳煦山着急地说道：“老祖宗，我说的话您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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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剑指请灵
高瞻远瞩的老族长眯缝着双眼已经很久了，这个说话的人始终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唯一肯定的是，他很年轻，老族长老了，都九十岁的高龄，都快期颐了，还能硬朗朗的坐在这里，已经很不易了。
“小贤孙，有话，直接说！”
苍老而又劲拔声音响起，会议厅顿时鸦雀无声。
柳煦山拱起了手，非常坚定，非常虔诚，非常期待地说道：“请老祖宗开天眼，向百草大神求助！”
室内的人终于松了口气，这句话像是憋了很久一样。
老族长眯缝着双眼，露出了一脸反感，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可恼：“他们终于对我下手了！”
柳煦山一语之后，其余的人纷纷响应，在九山城，有这样一个规矩，大行山的百姓，受百草大仙庇护，若有疑难杂症，皆可向百草大仙乞求，百草大仙掌管大行山所有草灵生长，庇护一方，如今诡疫出现，哪有不祈求的道理？却没有人敢，所谓天灾面前，人人平等，此次诡疫太过凶猛，已经超出平常范围，他们都希望老族长使用通灵之术，和百草大仙交涉，看看为何有此大灾，顺便求些仙草、仙药什么的。
“咳咳咳咳！”
听完了柳煦山的话，老族长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突然咳嗽起来。
其他的人，频频点头，非常赞成柳煦山的话，
“是啊，是啊，如今是非常时刻，……”。
“眼下无人能治疫病，病情更在蔓延，……”。
“唯有祈求百草大仙，才能救九山城的百姓！”
“李掌柜说的极是！”
“老祖宗，九山城的百姓，全依仗您老了”。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纷纷地赞同，纷纷向老族长拱手，作揖，千求百拜，所有的目光和希望全寄托在老族长的――通灵之术上。如此受到重视，可能是老族长过于激动了，咳嗽几声后，眼冒泪花，体力不支，心慌意乱，张开大口，喘不过气来。
“药，药，药！”
老族长激动过分，仰起脸，有气无力的呼唤起来。
“药在这儿呢！”
一旁的小侍童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小如绿豆的褐色药丸，老族长拿在手中，一口吞下，小侍童帮着顺顺胸脯，拍拍后背，过了好大一会儿，长长的吐口气，终于缓过气儿来，老族长叹息道：“老了，不中用了，体力不支了，咳咳，咳咳！”
在大家都以为老族长缓过气来了，终身放下了心来，接着商量大事吧？事实上，没那么幸运，老族长突然又瞪起了双眼，长大了口，想咳嗽咳嗽不出，想说话，说不了，就这样张着嘴，让人看了，好不难受。
小侍童更是惊叫一声，“不好了，祖爷爷犯病了！”
在场众人顿时哗然，如滔水一般，甚至有人大声吩咐：“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很多人已经忘了，客厅中有大夫，
老族长的主治医师鬼大夫赶忙上前几步，轻轻捋起他的袍袖，按住他的寸脉，老族长突然大喘一口气，猛然抓住鬼大夫的手腕，再呼出一口长气，像是‘鬼上身’一样，身体不由自己的思想支配。
见老族长如此，一旁的杜一恒微微的笑了。
转身离开了此地，不和他们搀和了。
……
老族长病了，一病不起的那种。
老族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病了？老族长一病，谁来开天眼？谁来请百草大仙？谁来拯救大行山的百姓？
所有的人担心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老族长，族长府挂起了杜门谢客的牌子。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这病一直不见好。
老族长称病不出，南宫城主和杜一恒在乎的不多，关于神鬼之说，特别是杜一恒，对老族长的信任不大，唯一能做的，是分发药材，极力找出病源，控制病情，老族长一直称病不出，有个人坐不住了，他，便是叶少轩。
封城是第一计划，关键在百草神庙。
入夜时分，一顶小轿，出现在清冷寂静的大街上，抬夫加随从，总共才三个人，加上轿子里的人，是四个人，轿子很简单，是一顶普通的蓝布小轿，没有华丽的装扮，没有气派的外观，只要有几亩薄田，都能够拥有。
然而，如此一个小而卑微的轿子，却坐着一个大人物。
轿子停在百草神庙南侧的族长府门口，虽然入夜，却不是深夜，门庭冷落中还有几个行人。
“爷，到门口了！”
随从对着轿门躬身说道：
终于停了下来，叶少轩轻轻的掀起那小而卑微的轿子的布帘儿，向外观看，柔美的月光洒落，霜白皎洁，陪衬着院门口的红灯，给人一种静谧，祥和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叶少轩的盘算颇多。
在叶少轩准备出轿的时候，极其敏锐的耳觉，突然听到有人朝他的方向走来，不只一个，使他赶忙坐了回去，过不多时，果真有一顶小轿子从远处而来，四五个随从，在笔直的大街中走着，过了一阵儿，嘎吱嘎吱的轿杠声响着，临近的人朝族长府门口瞟了一眼，觉得非常奇怪，一顶小轿子，如此低等，为什么停在族长府的门口？
所幸，只是望了一眼，然后便走了过去。
等这些人过去之后，叶少轩突然说道：“走，后门儿进！”
……
如今，九山城疯传着一句话，不知道谁是那个始作俑者，他们都在讨论，若想解除此次凶险的诡疫，唯有请灵，求百草大仙指点，降下灵药；九山城，甚至整个大行山的百姓才会得享安宁。
于是乎，一切的重任落在了老族长的身上。
偏偏，又出了族长府杜门谢客的事。
整个九山城的贵族们都着慌了。
然而，还有一个比他们更着慌的人……。
他，便是老族长，
愁啊，犯愁，不是一般的愁。
“唉――！唉――！唉――！”
长吁短叹的声音，发自老族长的口中，这种声音，久久不能停息，……。
………………………………
第174章 献策
九山城百姓愁不可言，老族长愁不可言，唉声叹气的叹息，从早到晚的叹息，听得身边的人都心烦气躁了；如今刚刚入夜，初更不到，这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已经躺在温暖的小暖阁中又长吁短叹起来。
“祖爷爷，为何如此烦恼？”
小侍童跪在老族长的床榻边伺候着水烟袋，用铜签拨了拨烟锅子，
“唉――，唉――”。
咕噜噜抽口水烟，老族长不说话，
小侍童萌萌之态，不解地说道：“我们请下百草大仙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装病呢？”
最知根知底的，还是老族长身边的小侍童，这些天他看的多了，见得多了，门外有声望，有地位的，不管是不是本家，一大堆的来探望问安，目的只有一个，唯有请灵！请灵有什么不好？百草大仙降世了，指点迷津了，老族长‘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