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嫔笑道:“的确不方便,你安心回家去,这里有我呢,太后娘娘罚归罚,这些年也是喜欢舒嫔的。”
好在数日后,胜在年轻底子强,舒嫔终于退烧了,清醒后也感激愉嫔的辛苦照应,问起宫里的事,才知道她和嘉妃都被皇太后禁足三个月,往后的日子皇帝若是来也罢,若是不来,她连自己的钟粹宫的门都走不出去。
心高气傲的人怎能承受这样的委屈,捂着脸好生哭了一场,倒是这一哭心里也通透些,就算所有的事与她不相干,和嘉妃争吵甚至动手终究是她自己的不是。只是她很不服气,问愉嫔:“姐姐也养育五阿哥,姐姐曾经还是先皇后亲自选的格格,家世也比那金氏强百倍,为什么她在妃位,您却生生矮一截,到底是皇上不公平,还是太后不公平。”
愉嫔如今根本不在这些,只笑道:“她毕竟生四阿哥早些,母凭子贵罢了,我也不屑与她争。”
舒嫔又含泪:“倘若年初我那孩子还在,也能与她平起平坐了,我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对我说话,若有一日越过她”
愉嫔忙劝:“妹妹,算了吧,这样的话,等有一日平起平坐,有一日越过她再说,如今说出口就是是非,你安心养三个月的身体,好的身体任何时候都重要。”
那之后的三个月里,没有了嘉妃到处惹是生非,咸福宫里纯妃也有所收敛,虽然当时宫里闹得很难看,也总算换得一时的太平。且在八月初为大阿哥永璜办了婚事,选伊拉里氏为嫡福晋,帝后在乾清宫接受新人叩拜时,皇后看着一双身着喜服的新人,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永琏未来的媳妇是什么样的孩子,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皇帝自然体恤皇后的心情,整个八月几乎都在长春宫陪伴,有丈夫在身边安慰,皇后才得以缓解,虽然到如今不再像当初那般撕心裂肺,但难免会悲伤心痛,好在丈夫体贴她,很多事自己没想到,他就先做到了。
而大阿哥的婚礼之后,皇帝带着妻子与太后一同商议了公主的婚事,皇帝膝下皇子也不算少,偏偏只有和敬这一个女儿,从皇族收养侄女并不难,但嫡出的公主实在金贵,和敬的婚事必定隆而重之。但统共就这一个闺女,嫁得太远谁也舍不得,太后就最先提出要让孙女留在京城,反正远嫁的公主在京城也都有府邸,那就让和敬与额驸常驻京城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
太后发了话,皇后心就定了,女儿不必远嫁,在京城随时可相见是她一直有的愿望,可就怕有人觉得她仗着失去了皇子,而左右公主的婚事影响朝廷与外邦的联姻,她曾想好最后也要为女儿争一争,如今太后和皇帝都是这个意思,皇后心满意足。
中秋时,宫内摆家宴,皇后娘家的人惯例受到邀请,闲事皇后与红颜、如茵三人说话,就提到和敬的婚事,听说公主不必远嫁,红颜也格外高兴,皇后则叮嘱:“暂时不要说出去,也别让和敬自己知道,到时候随缘吧。”
如茵却问:“那我能不能给傅恒写信告诉他,他一定也欢喜极了。”
提起弟弟来,皇后皱眉:“他怎么不回来了,哪怕过节回来看你一眼也好,皇上本说是暂时把他送过去填补空缺,有了合适的人就调回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如茵何尝不想念丈夫,但很坚强地说:“傅恒有他的抱负呢,我和福灵安在家好好的,他就放心了,他在外头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然而中秋好佳节,人月两团圆,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无不是成双成对地出入宫廷,特别是年轻一辈儿里或有新婚的,如大阿哥与大福晋一般,走到哪儿都十分耀眼,只有如茵独自带着福灵安,丈夫自去年年末去了山西,这一年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虽然没什么大事,可难免有遇到危难的时候,无助时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也曾有过。
这会儿抱着福灵安退出皇宫,看到别人家都是圆圆满满,如茵心中不禁有些难受,举目望月,唯有盼着天涯共此时,盼着丈夫平安健康。
马车回到傅恒府,家丁丫鬟一如既往地在门前相迎,福晋是极好相处的人,府里上下无不尊敬她,如茵也笑问:“你们夜里可都加菜了,今日过节,都自在些才好。”
她抱着孩子一路回房,因福晋要更衣洗漱,乳母们将小公子抱走去照顾,如茵叮嘱了几句便放心让她们带走,自己换了衣裳,忽然想到和敬的事,便在桌边点了蜡烛铺了纸,下人送茶来时见福晋写信,都笑道:“福晋昨儿才给大人写了信,今天又写信了。”
如茵道:“自然有高兴的事要告诉他。”
下人又道:“可是大人难得给您回信,也不知咱们的信是不是都送到了。”
如茵笑:“自然都受到了,他那么忙,怎能像我这般闲着没事儿就写两笔,每每要匀出时间才能写信,虽然不频繁,可每次都厚厚一摞纸,我都怕耽误他休息,有这些时间,多睡会儿多好。”
主仆间念叨几句,说些玩笑话,如茵笔下的信也写成了,因今日过节,不便使唤人,便搁在桌上明日再发。她洗了手来看儿子,福灵安回来的路上睡了一觉,这会儿又精力充沛,闹了大半夜才被哄睡,如茵现在只有和儿子在一起,再累也陪着他,哄睡时乳母却轻声道:“过了中秋,重阳节就要到了,咱们小少爷的生日,不知大人能不能回来呢。”
如茵淡淡一笑,没言语,重阳节也是红颜姐姐的生日,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傅恒当初怎么看待这个日子的。
福灵安睡安稳后,下人就请福晋也回去休息,正是月朗星稀的时候,如茵沿着回廊往屋子走,一阵凉风扑面,怀抱儿子捂出的几分烦热散去,一时没有睡意,说想在院子里看会儿月亮。下人便去为她搬凳子来,如茵便独自走下台阶,站在庭院中仰望夜空。
家里的楼没有宫里多,家里的墙也没有宫里高,后宫里看不到如此开阔的天,宁寿宫里赏月,远不如此刻看到的美,果然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好,却不知傅恒在山西,看到的又是何种光景。
月色如水,佳人如玉,如茵这般美人站在月光下,宛若仙子。傅恒走近院落时,没想到会看见如茵站在那里,一时怔在了门前,而如茵听见脚步声转身来,乍见门前熟悉的身影,竟是慌了一慌。想她妇人家独自在家,突然看到男人的身影必然紧张,可立时就分辨出,那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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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重阳节就别进宫了(还有更新
傅恒便见窈窕美丽的身影扑向自己,他愣了一愣,有意识地张开双臂,一股清香扑在面前,柔软的胳膊将他的腰肢紧紧抱住,带着几分呜咽的声音问:“你回来了,傅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好中秋不回来,说好重阳节也不回来,傅恒说好了只等卸任回京才回来,不论旁人怎么提起这些,如茵都含笑应付,自己心里却明白,傅恒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动摇。
阔别八个月,福灵安将满三岁,傅恒走时还只会喊几声阿玛额娘嗯嗯呀呀,现在能说连篇的句子能清晰地表达要求,身体也长大了好多好多,可是这些傅恒都没看见。如茵拉着他的手便说:“去看看福灵安,孩子长大了,他可想你了,今天进宫的路上还问我,是不是要去见阿玛。”
“如茵,夜深了,明日再看。”傅恒拉住了她的手,妻子一提起孩子,傅恒才意识到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是多辛苦的事,当初商议下来,最主要是因为福灵安太小不宜去远的地方,而他的任期很短,很快就会回来。但其实傅恒心里就没想过要带如茵走,因为红颜好不容易有了如茵这样的朋友,他怕妻子跟自己走,红颜在宫里会寂寞。
这是对如茵极大的不公平,也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心思,可他没有办法不这么想,只能用全心全意待如茵,一辈子都不再有别的女人来报答她。甚至到这一刻,他还以为如茵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的往事。
如茵也希望和丈夫待着,但做额娘的总会先想着儿子,见傅恒这般说便作罢,下人们发现大人回来了,纷纷点亮灯笼迎接,夫妻俩双双进门去,如茵再也不羡慕今日中秋宴上成双成对的美好,她的丈夫到底回来了。
问起傅恒为什么会突然归来,傅恒自然是奉召回京,面对如茵渴望的眼神,他无奈地笑着:“我若说特地为了见你而回来,你一定很高兴是不是可我怎么能擅离职守,自然是皇上召见我,我才会回来。”
如茵微微撅着嘴,扯了扯他的衣衫说:“你骗我我也信,你说什么我都信,难得一次哄我高兴不成吗”
傅恒任由妻子脱下自己的衣衫,一路风尘仆仆,沐浴洗漱,她为自己抿干头发,除了丫鬟们进进出出搬东西送东西,所有的事她都亲力亲为,把匆匆赶路满身狼狈的丈夫收拾干净后,如茵骄傲得将他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地说:“明儿进宫面圣,又能神清气爽的,姐姐常对我说,要提醒你仪容整洁,不能在人前失礼。”
“姐姐”傅恒以为,如茵说的是红颜,但红颜怎么会对她说起自己的事。
“是皇后娘娘。”如茵笑道,“娘娘要我喊她姐姐,如今都习惯了,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那么称呼,我有分寸的。姐姐说,现在要听你喊一声姐姐,实在不容易,她希望能和她多多亲近些。”
傅恒敷衍:“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可是一国之母,我毕竟是男人是外臣。”
如茵知道丈夫在这些事上有些刻板,说多了也没意思,心疼他一路辛苦便催促早些休息,转身将蜡烛一盏盏吹灭,见傅恒已经上了床,她到门前吩咐几句明日一早的事,再掌灯回来时,似乎听见微微的鼾声。
凑近床边看,傅恒果然是睡着了一般,她略有些失望,但能看到丈夫睡在身边已经很大的惊喜,含笑念着:“累了吧,哪儿都没家里舒坦吧。”
她熄灭灯火,悄然上了床,想了又想后,还是抱住了傅恒的胳膊,傅恒十分警醒,虽然只是一瞬的睡眠,却沉得让人毫无意识,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刚才竟是睡着了,都没来得及等妻子躺下,若换做胡搅蛮缠的女人,又该起口舌之争。但如茵总是很体谅他,娶了如茵这样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我很想你。”傅恒说了这句,翻身将娇妻揉入怀中,如茵被贴在了傅恒身上,隔着丝绸寝衣能摸到那结实的胸膛,而傅恒竟然还主动说想她。这一刻坚强的小妇人竟觉得万分委屈,呜咽了声:“我一个人又害怕又寂寞,傅恒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可是丈夫又睡着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如茵听着微微的鼾声,自己擦掉了泪花,无奈地说:“罢了,你回来就好。”
翌日一早傅恒进宫面圣,连皇后听说弟弟归来也十分意外,皇帝那样秘密行事,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而傅恒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三天,公务忙碌之外,其他官员摆了酒请他也请不到,傅恒回了一趟兄长家,其余的时间全都陪伴如茵和孩子。
三天匆匆而过,虽然如茵没有要求,可傅恒尽可能地陪伴甚至带着她上了一趟街,这三天足以抵消八个多月分别带来的辛苦,再次分别如茵没有依依不舍,因为傅恒说皇帝已经定好了日子,明年开春他就要回来了。
被甜蜜的夫妻生活滋润的小妇人,隔天再进宫见皇后和红颜,浑身的气质都有所不同,连和敬都笑问舅母:“舅舅都不进宫看我和额娘,一定时时刻刻都陪在舅妈身边,是不是有了舅妈和福灵安,舅舅就不要我这个外甥女了”
如茵羞羞答答,宛若新婚的小娘子,皇后见她好,就知道家中安宁无事,越发怜惜这个弟妹。只是那日分别时,皇后留下如茵,让千雅拿来锦盒,里头是给福灵安三岁生辰的礼物,她吩咐如茵:“这几日也罢,但重阳节你就别进宫了,带着福灵安去富察府过节,嫂嫂们也都很疼爱福灵安,必然会好好为侄儿过生日。”
“是,如茵替福灵安谢姑姑赏赐。”如茵收下礼物替儿子行礼,聪慧机敏的她如何不明白,那天也是红颜的生辰。
皇后话里的意思,显然是皇帝那天会有所准备,她若进宫去贺喜红颜,岂不是坏了皇帝的好事,而她更感慨皇后有如此心胸。但转念一想,皇后注定是这样的人生,宫里有那么多女人活生生的存在着,又何止红颜一个人,兴许像皇后这样选择退一步,过海阔天空的日子,才是对自己好也对别人好。
时近重阳节,如茵提前将送给红颜的生辰贺礼送进宫,姐妹俩聚在延禧宫,红颜看着她精心为自己绣的手帕,心疼又欢喜地说:“你必然每晚点着灯绣,白日里福灵安缠着你,哪里来的功夫。”
如茵笑道:“反正夜里也睡不着,傅恒不在身边时,我总是大半夜才能睡。”
这种感觉,红颜也明白,她的床榻若空了一半,皇帝必然在别处安寝,不曾拥有时没什么感觉,拥有过那一夜夜的旖旎和满足后,才开始会渴望和想要占有。好在这对她而言只是短暂的心思,并不会成为像宫里其他人那般的怨念甚至恶念,此刻也有心思欺负如茵,笑嘻嘻说:“可富察大人回来那三天,也没睡好吧”
如茵登时双颊绯红,明白姐姐说的是什么暧昧的话,他们夫妻年纪轻轻又阔别八个月,傅恒休息好了自然要有心思行之事,那三天晚上如何颠鸾倒凤岂是能对外人讲的,她轻轻捶了红颜一下:“姐姐几时学得这么坏,我再也不来延禧宫了。”
红颜坏笑:“你不来成,记得把福灵安送来给我瞧瞧就好。”
如茵一心急,笑道:“姐姐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提前把生日贺礼送来呢,还不知有些人重阳节要怎么过。”她别过脸,又偷偷看了眼红颜,红颜已是垂着脑袋,眼中熠熠生辉,含笑道一声:“还不是与往年一样过,有什么稀奇的。”
然而“往年”二字,放在红颜的生日上,颇有些沉重,她出生在重阳节,人生最大的改变也是在重阳节,之后一次次的变故也都没逃过这个日子。一晃这么多年,她的人生总算是走上一条安定的路,但前路必然还会有坎坷,时近生辰,她又要年长一岁,却不知今年能不能安然度过。
每年重阳,皇帝都会到郊外登高祈福,今年亦不例外,清早在寿康宫、宁寿宫向祖母和母亲请安后,皇帝便带着皇后出城去,但这是红颜回宫的第一个生辰,而她成为答应后的第一个生辰,就惹怒太后最后不得不随太妃离开紫禁城,如今想来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到达郊外,皇帝亲扶皇后下辇,皇后却笑问他:“咱们就这么出来了,你不怕宫里又有什么事”
弘历微笑:“若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什么改变,你我还有她,都白白长了年岁。”
皇后大方地笑着:“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带我出来,既然来了,我也有话说,这是她回来的第一个生辰,过去年年都有风波,实在不容易。今年好好陪陪她,不必在乎我。”
皇帝挽过妻子的手往前走,百官宗亲都在等候,他道:“你在朕身边的这个位置,永远无人能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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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岁岁有今朝(三更到
深宫之中,嘉妃与舒嫔依旧禁足,她们连中秋宴都没被允许参加,今日这重阳节自然也不必露面。六宫妃嫔一早随帝后在宁寿宫请安后便散了,此刻只有愉嫔带着五阿哥,与和敬公主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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