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挑了一小块尝,说比御膳房呈上来的香甜,却听红颜笑道:“是和公公亲自晒的,刚才送了些过来。”
皇帝的神情显然有些不自然了,故意避开了红颜的目光,红颜却追着她,温暖的手握住了皇帝的手指,认真地说:“皇上,那件事算了吧,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将来我们都不在了,若是有人把这事儿翻出来说,岂不是可怜了那孩子也可怜了她的子子孙孙,那时候谁能庇护她们。”
弘历微微皱眉,红颜更道:“若是把臣妾的家人也搭进去呢?皇上,百年之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可安歇无辜的孩子们,却可能为我们一时的安逸付出代价。”
皇帝问:“老和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红颜颔首,道:“和公公也是为了臣妾好,何必执念于一个自己生的孩子呢,何况根本不是自己生的,得到旁人一时的肯定又如何,自己心里一辈子都不踏实。反不如抚养佛儿这样堂堂正正,反不如舒妃姐姐那样抱了外甥来养还有几分血亲,皇上和臣妾何苦呢?皇上,您总说臣妾没什么求您的事儿,那就这件事成不成?咱们放弃吧,什么五年之约十年之约,要紧的是一生一世相伴对不对,您可别将来嫌臣妾年老色衰,就丢开手了。”
弘历动了情,将红颜搂入怀中,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面颊,渐渐便是唇齿交融,红颜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皇帝将她的身体紧紧地箍在双臂中,又恨又心疼:“为什么就不行呢,是朕做错了什么,还是你做错了什么?太后当年给你灌下的一定是绝育之药,华嬷嬷那些话一定只是为了保全母子情分。红颜,必是太后伤了你,是朕没能保护你。”
“大正月里的,可不能着急。”红颜自己抹掉了眼泪,伸手解开了弘历脖子里的扣子,温柔如水笑意妩媚,“皇上别生气,臣妾依了你还不成,可你要温柔些才好,前阵子太急了。”
弘历知道她是故意拿这些暧昧的话语岔开话题,不仅没有把持不住的**,反而更冷静地说:“不论有几个忻嫔,不论她生出什么来,朕绝不会让太后动摇你的地位,朕不愿再和她吵架,朕只要让她看着你风光,看着你幸福,看着你比谁都过得好,那就足够了。”
红颜故意诱惑皇帝的心思被看穿,面上的妩媚散去,取而代之是释怀与安心,腾起身子在皇帝唇上轻轻一啄,“这么多年了,红颜知足了。”
五年之约,在红颜的一再恳求下,皇帝终于决定放弃,和公公那里也松了口气,毕竟混淆皇室血脉,哪怕是个女孩儿,没事的时候没事,一旦出了事,多少人要跟着搭上性命。和公公这把年纪早已不怕死,但他觉得,令妃娘娘放弃这个念头,往后的人生反而会更精彩,何必提心吊胆的养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孩子,为百年后的事压抑一生。
但这事儿连樱桃都不知道,红颜只等福康安百日时如茵进宫,再告诉她好消息,而如茵这次分娩吃了很大的苦,孩子在宫里她很安心,便老老实实在家养足百日才敢出门。
对傅恒虽是报喜不报忧,但傅恒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福康安百日这天,也是傅恒送捷报回京的日子,如茵进宫来看望孩子,对红颜说朝廷传捷报她同时收到了傅恒的家信,傅恒信里言语很急躁,满是对妻子的心疼。
然而一个不是皇子的孩子的百日,竟然在宫里风风光光地摆了宴席,皇帝更是亲自赐御膳到钟粹宫为舒妃庆贺,好像真的是自己儿子百日一般。加之富察福晋曾与皇帝有暧昧传言,到这日不是流传富察将军打胜仗,竟开始议论他官帽上的顶戴是红是绿。
太后对此十分不满,再三说养个外臣之子在宫里不成体统,可是皇帝总是笑着敷衍过去,皇后又诸事不管,老太太除了给冷脸外,再没有别的法子。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当年要了嘉贵妃后,被人说三到四说他不顾惜嫡福晋怀孕,在外头拈花惹草,彼时的四阿哥就执意要亲娘留下金氏。如今既然有人传说福康安的血统,皇帝就宁愿把他养在宫里,看看谁比谁更有耐性。
愉妃便对此毫不在意,说如何有今日的嘉贵妃,自然也有福康安这孩子的前程。
钟粹宫里热热闹闹摆百日宴时,却有客人不请自来,春梅不安地进来禀告各位:“忻嫔娘娘在门前了,说是来贺喜小公子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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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 密室里的女人(还有更新
舒妃撂下筷子,不悦道:“钟粹宫是什么地方,可接待不起她那样尊贵的人物,福康安不过是臣工之子,更经不起帝王之妃来贺喜,让她回吧。”
春梅尴尬地说:“忻嫔娘娘带了好些礼物,就等在门前了,若是先派宫女传话也罢了。人都来了,哪怕打发回去,各位娘娘都在这里,也不该奴婢去说吧。”
红颜要起身,被舒妃拉了一把,她好脾气地推开舒妃的手说:“也是我曾说,让她没事多走动走动,你放心,有什么事我可不牵连你。”
“谁怕你牵连?”舒妃轻哼,“我是连光看你蹚浑水都不乐意。”
但愉妃也劝说,上门便是客,她们小心些就是了,让佛儿领着玉儿和舒妃在一起坐着,别到处乱晃,又让宫女太监们上茶上菜动作慢一些,一路叮嘱着,红颜和庆嫔便到了门前。
忻嫔见令妃娘娘亲自出来,便要上前行礼,庆嫔忙将她搀扶住,笑道:“瞧着有些显身子了,可不敢乱动。”
“多谢姐姐,如今才稍稍有些身量,太医说再过一个月就要明显地大起来。”忻嫔赧然说着,朝令妃看了眼,眼神里是道不清的意味,慢慢随她们进门去,愉妃早就安排下宽阔舒适的座位,亦是客气地说,“没想到你要来,临时添一双筷子,妹妹可别介意。”
忻嫔忙道:“原是臣妾唐突,但听得钟粹宫这里笑声朗朗,实在心痒得很,想来凑个热闹。”
舒妃将玉儿拉到跟前,为她重新扎小辫子,口中不冷不热地说:“你还是在承乾宫里呆着好,太后三令五申旁人不得叨扰你,你说听见钟粹宫热闹想来看看,从别人嘴里传出去,就该是我们吵闹妨碍你安养了。”
忻嫔显得很不安,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应对,红颜和愉妃都明白,她们不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非要指出舒妃的不是,她才来劲呢。但见如茵起身,领着玉儿上前行礼,忻嫔客气地说:“该是我贺喜福晋才对。”又望着玉儿道,“小姐真是可爱极了,真真是富察福晋的闺女,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玉儿还小,大人的话一知半解,瞧见忻嫔温柔又美丽,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人,便将荷包里攒的糖果拿出一颗来递给忻嫔,如茵要阻拦时,忻嫔已经接过去了。
如茵忙道:“小孩子吃的东西,娘娘哄哄她便是,您丢下吧。”
忻嫔却将一颗糖含在了嘴里,温和地说:“我刚吃了药过来的,这课糖正好甜在心里。”
此时皇帝又送来银丝挂面,并不要众人谢恩,舒妃让小厨房煮面条来吃。面条煮好,各人都分得一碗,忻嫔也得了,她端起碗要吃面,见众人都喜滋滋地低头吃着,舒妃也好耐心地喂着玉儿,她目光缓缓转过一圈,低头稍稍喝了一口汤,然后咚的一下放下了面碗,便捂着嘴做呕吐状。
惊得众人都纷纷放下碗筷,几个宫女围上来伺候,忻嫔好一阵干呕后,才消停下来。虽说孕妇害喜是很正常的事,可落在忻嫔身上,就叫人心惊胆战,太后那里正愁挑不出红颜几人的错,这会儿若是闹大了,又是她们的不是。
舒妃眉头紧蹙,又要说些不客气的话,被如茵劝住了,红颜和庆嫔却大大方方地说:“我们送你回去吧,一定累了吧?”
忻嫔怯然颔首,弱弱道:“都怪臣妾自不量力,让娘娘们都不安生了,臣妾这就回了。”
一行人簇拥着忻嫔缓缓而去,她们前脚才走,舒妃就勒令宫人将忻嫔用过的东西都扔了,如茵好心说堂姐这样做未免让人觉得刻薄,舒妃也不动气,只道:“我如今不刻薄,等她有什么事,就该太后来刻薄我们了。”
道理是如此,只是做起来实在冷漠无情,就算红颜和庆嫔客气,也是点到即止,都没有进承乾宫的门,将忻嫔送回后就走了。回钟粹宫,庆嫔见没有闲杂人相随,便对红颜道:“姐姐,忻嫔受尽宠爱,被太后捧在手心里,她做什么还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觉得颖嫔那样的张扬,来得爽快些,可她却逆来顺受一般,像是所有人都要欺负她。”
“我也觉得奇怪,但既然人家喜欢这样,咱们何必管呢。”红颜笑道,又感谢庆嫔,“之前麻烦你做的事说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往后你不乐意亲近她,就离得远些,她有了恩宠有了皇嗣,怎么都比刚来那会儿强,也不必我们瞎好心了。”
庆嫔笑:“姐姐只管吩咐我就是,只当是替舒妃姐姐周全,她如今越发霸道,下回指不定要和太后吵起来呢。”
承乾宫里,忻嫔站在距离钟粹宫最近的那堵墙后,仿佛还能听见那边传来的笑声,她很向往这样快活有伴儿的日子,可她却注定孤零零地永远是一个人。今日过去凑热闹,并不是要给舒妃令妃添麻烦,只是去证明一下自己会害喜,证明一下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实则厚厚的衣衫下,绑了薄薄的一层垫子,才看起来像隆起的肚子,生怕垫子半当中落下来,绑了一层又一层,她时不时要狠狠喘一口气,瞧着真像是个孕妇了。
回到寝殿,慧云将房门反锁,只身往忻嫔的床榻后走,这承乾宫早在明朝就有妃嫔居住,不知道过往历代是怎样的光景,可忻嫔很早就发现床榻之后另有密室,而如今密室里住了能让她生孩子的人。
这个额娘从宫外找来,与她几乎同时有孕的小妇人,好吃好喝地养在密室里,无人时才让她到寝殿里走动走动,那小妇人明白这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事,起初彷徨害怕,如今已淡定,出了事横竖都是死,不如安安生生把孩子生下来,活着回去和家人团聚,还能有将来。
“你男人的债,都还清了,他以为你被大户人家要去借腹生子。”忻嫔冷冷地对那小妇人说,“你起初也以为是去大户人家,没想到是进皇宫吧?”
小妇人点头,没敢说话。忻嫔再道:“生完孩子,我就放你出去,往后孩子生死有命,都与你没关系了。倘若生了个儿子,将来若有做帝王的命,你更不能张扬,到时候就不是别人要杀你,是你的孩子要杀你了。换做谁,都宁愿做皇帝,不做孽种吗?”
“娘娘……”小妇人一愣,似乎孽种二字太严重,这是她和自家相公的孩子,若不是男人被骗欠下一屁股的债,她也不至于舍得亲骨肉,可家里就剩下孩子能卖了,本来养大的孩子她舍不得,没想到会有人要还没出生的,心想没养过没见过,将来抱走干干净净,她就答应了。可怎么能说,是个孽种呢。
“我说的严重了。”忻嫔道,“总之你记着,有我的好便有你的好,我有什么事,你们一家老小,和你另外两个孩子都要送命,就这么简单。”
慧云一直在门前守着,此刻进来道:“该是太医请脉的时辰了。”
忻嫔颔首,躺入卧榻中,让那妇人就躺在自己身边,一层层帷幔放下来,不久后等太医到了,隔着帷幔伸出纤纤玉手,又用一层丝帕遮盖,对于太医而言,还真分不出这是谁的手,只是摸着脉象是有喜脉,每每去向宁寿宫复命,都说母子平安。太后对此深信不疑,哪里想得到那苏图母女会偷梁换柱,胆敢混淆皇室血统,甚至忻嫔还觉得若是生个儿子,连争一争大位也不是不可以的。
是年已是乾隆二十年,皇帝四十有五,皇权稳坐,四海升平。傅恒西征大获全胜,眼下等着一些收尾之事,便要凯旋,拟定六月到达京城,皇帝已早早安排各部准备庆功大典,这是傅恒为皇帝向朝堂上下挣回的脸面,他必然要给予妻弟最崇高的褒奖。
内宫之中,弘历更恩准舒妃和红颜随时召见如茵进宫,拨出与诸皇子阿哥一样的分例让舒妃抚养福康安。
各种各样的隆宠,随着傅恒回京的日子临近,越来越不可思议。傅恒当年平大小金川时,已得忠勇公的封号,皇帝更为他建了宗祠,作为臣子,傅恒早已超越父辈,成为富察家新一代顶梁支柱。
只是大将军尚未凯旋,宫里又有喜事传出,端阳节那日,已生育一双儿女的皇后,忽然告诉皇帝她有喜了,在端阳小宴上宣布这样的事,自然是喜上加喜,皇后倒也不是讨采头,只是觉得正好大家都在,顺口一说而已。
太后虽然高兴,可皇后有了身孕就不能为她照顾忻嫔,望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忻嫔,太后皱眉道:“承乾宫的事,交给哪一个才好?”
众妃嫔都纷纷低下了头,一旁嘉贵妃竟朗声道:“太后娘娘若是放心,就交给臣妾吧,臣妾别的本事没有,生养孩子。”她搂过身旁的十一阿哥,得意洋洋地说,“比旁人总要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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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嘉贵妃选儿媳(还有更新
不等太后发话,皇后便道:“既然嘉贵妃这样热心肠,那就把忻嫔安胎的事交付给你,有什么事你只管向太后交代,不必来过问我。”她更对皇帝道,“忻嫔由贵妃照顾,六宫之事依旧有令妃和愉妃掌管,臣妾又要偷懒一年,还望皇上不要见怪,能体谅臣妾的不是。”
弘历道:“你为朕与皇家生儿育女,已是最大的辛劳,朕如何还会怪你。且在翊坤宫里静心安养,宫里的事,交给红颜便是了。”
昔日皇帝会当众喊的闺名,只有富察安颐,纵然也有魏红颜的存在,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听一声可不容易,安颐已逝唯有红颜,可至今再没有谁,能再让皇帝喊一声闺名。
红颜听见皇帝喊自己,也是本能地抬起头,不经意与太后目光相接,好在老太太这会子没工夫气恼自己的存在,她很不满地说:“嘉贵妃膝下三个孩子,她哪里来的精力照顾忻嫔,忻嫔眼下最忌讳吵闹,嘉贵妃的性子这样张扬,实在不合适。”
嘉贵妃起身,依旧有妖娆丰韵,摇曳到皇帝与太后跟前说:“太后,连十一阿哥夜里都敢独自睡,不缠着臣妾也不缠着乳娘了,您说臣妾忙得过来吗?”转而对皇帝媚眼含笑,娇柔万千:“皇上,臣妾自然也不是白辛苦的,倘若臣妾保得忻嫔顺利安产,这生男生女臣妾可左右不了,只要平安,皇上就给永珹选福晋吧,您说要多留孩子几年,如今几年过去,四阿哥都十六岁了,臣妾盼着有个儿媳妇能辅佐他。”
席下四阿哥忙起身,向母亲道:“儿臣婚配之事,皇阿玛自有主张,额娘怎么能这样求来?”
弘历也笑道:“这是好事,你偏要当做赏赐来讨,真真辜负永珹如此忠厚老实,你这额娘,也该到了让儿子们操心的时候。”指了永珹道,“你额娘的性子,将来带孙子也够呛的,你有了儿孙自己养在身边,别往启祥宫送了。”
嘉贵妃知道皇帝这不是在贬她,是亲热才会说这样的话,越发张扬得意,将仪表堂堂个头早就超过自己的儿子推到皇帝跟前,欢喜地说:“皇上瞧,哪一家的孩子配得上永珹?”
太后在一旁闷声道:“永珹的事不着急,一时半会儿,上哪里去找人来配四阿哥?皇子的婚事,岂能几句话就决定了?”
嘉贵妃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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