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本该规规矩矩向愉妃请安谢恩,可颖贵人却对愉妃视若无睹,与身后姐妹道:“去后殿给令妃娘娘和东殿的舒妃娘娘请安吧。”她甚至转身对愉妃道,“娘娘先回九州清晏,臣妾们一会儿就过去给您行礼。”
边上怡嫔、婉嫔几人只觉得匪夷所思,等如花似玉的新人们往令妃殿阁涌去,怡嫔上前对愉妃道:“姐姐啊,如今就这么厉害,再往后七八年,是不是都要踩在我们头上去了。”
愉妃按下怒意,冷笑:“她们若不好,这宫里自然不缺人收拾她们,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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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颖贵人(三更到
愉妃性子再好,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当初见纯贵妃处处针对红颜,就暗叹同是汉家妃子不好生和睦,反而不容人,现在好容易又来了一位蒙古妃,却是小小年纪这样目中无人,她实在觉得寒心,撂下这句话便往九州清晏去。
怡嫔几人跟在后头窃窃私语,想那颖贵人几位的住处,一草一木都是愉妃细心布置安排,她未必图什么,可如今却成了一场笑话。
且说红颜回到殿内,本以为新人们要先去九州清晏,谁想才坐下樱桃就说颖贵人、慎贵人几位来请安,红颜奇怪她们怎么不先去嘉贵妃的殿阁,待听门前的宫女说了她们对愉妃无礼的事,红颜一贯好说话的人,也冷冷道:“就道我乏了不想见,你顺路去告诉舒妃娘娘,新人们折腾半天都辛苦,何必再留她们。”
樱桃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做,舒妃听闻愉妃被轻视,她是受尽愉妃照顾的人,自然满肚子怒意,加之本就没那么大度,越发要给新人几分脸色瞧,便干巴巴地让她们等在门外,既不说见也不说不见,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人打发了。
颖贵人与众人退出天地一家春,其他常在、答应都战战兢兢,深知是得罪了娘娘们,颖贵人却同慎贵人道:“怕什么,我们是来伺候皇上的,娘娘们既然不待见,咱们也不必去见。这两位不见,其他的也轮不上,真有人问我们的不是,我们才进宫不懂规矩,姐姐不肯教,我们有什么法子?”
颖贵人拉着慎贵人离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走,这样的尴尬渐渐在圆明园里传开,传到凝春堂,太后听闻令妃给新人立下马威,冲华嬷嬷冷笑:“你瞧瞧,都说她好,好在哪里?如今她旧主子没了,再不用低眉顺眼看人脸色,就顺着杆子爬上来,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才刚开始呢,我若是挑一两个中意的人来,她是不是更加要给脸色?”
华嬷嬷苦笑:“也是颖贵人她们对愉妃娘娘失礼在前,令妃娘娘该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
太后冷笑:“她算什么东西,轮得到她来教新人,她怎么不算算自己在宫里多少年了,新人年纪小不懂事,她计较什么?”
嬷嬷口中不语,心里暗暗叹息,话到太后嘴里,怎么说都成,既然如此,那多少年前令妃娘娘年幼无助可怜兮兮,太后怎么不说不和人计较,还拼命把人往死路上逼呢?
太后吩咐嬷嬷:“去告诉皇帝,颖贵人是蒙古妃,皇上千万别亏待了,今晚就奉我的旨意,翻颖贵人的牌子。”
华嬷嬷暗想皇太后何必自讨没趣,果然懿旨传去韶景轩,皇帝当晚就去了天地一家春,但他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让红颜难堪,是与皇后同寝。而隔天一早,不知皇后对皇帝说了什么,大清早的皇后殿里就收拾东西,午前时分,皇后已搬去了福海南隅的“接秀山房”,将天地一家春前殿空了出来,而帝后的意思,是让红颜搬进去住。
红颜到接秀山房向皇后请示,新后淡淡一笑:“新人进宫,莺莺燕燕,我不喜欢吵闹,早就看重这里僻静安宁,昨夜与皇上提起,皇上也说我如今贵为皇后,是该有独居之处,既然我喜欢这里,就把这里赐给我了。”
红颜恭敬地说:“这里长久空置,宫人们必然疏于打扫,娘娘匆匆搬来,只怕住不习惯,娘娘不如再等两日,臣妾派人打扫收拾之后,再请您移驾。”
皇后却道:“宫里还有不干净的地方吗,你就不必费心了。若是不嫌弃,就住到天地一家春前殿去,那里更宽敞,小公主会喜欢的。自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并不是为了给你腾出地方我才来的。”
“是。”
“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大乐意往外头去了,园子里的事就交给你。”皇后一副淡定超脱的模样,仿佛对于自己身为皇后肩负着怎样的责任毫无觉悟,和气地对红颜道,“任何事你且放手去做,且不说皇上信任你,我这边也会站在你身后。我知道太后喜欢针对你,既然平日里你为我分忧,要紧时刻我必会代替你去应对太后。反正我对她们的是是非非都不在乎,谁对谁错都不重要。”
红颜并不觉得管理六宫的事辛苦,但富察皇后从前不乐意管六宫的事,新皇后竟如出一辙,她或许就是看到富察皇后曾经的模样,才觉得自己这么做不会被皇帝指责,至于太后,估摸着与红颜自己一样,原本就不在乎的,谁还盼着她老人家说句好。
皇后对于皇帝,对于朝廷内宫,对于眼前人本身而言,大概就是一个头衔一个身份,他们彼此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而后过逍遥自在日子。
红眼心想,皇后躲在这里,总好过在外头让人瞧见她痴痴呆呆地恋着傅二爷,皇后既然心意已决,红颜也只能听命。不过天地一家春的前殿,在红颜的请求下,要将愉妃母子从九州清晏接过来。
皇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愉妃再三拒绝,最后舒妃急了直接命白梨搬东西,才总算把愉妃请到了皇后之前的住处。对外是皇后出面作此决定,昨日新人们不给愉妃体面,皇后今日就给她立威。
如此一来,其他答应、常在不敢失礼,纷纷前来天地一家春向愉妃行礼,颖贵人迫于无奈也只能低头,但彼此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如皇帝所言,他不能选了新人就撂下她们,要给朝廷官员面子,要给她们背后的娘家体面,之后十来天里,隔几日便有新人在韶景轩侍驾。
吴总管伺候着将一位位新人送上龙榻,后来华嬷嬷来问他如何,吴公公苦笑着说:“舒妃娘娘几位当年初进宫,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几位贵人常在,根本不像十几岁的人,陆贵人都不如她们。”
年轻的新人们,不仅胆子大,更懂得哄男人高兴的法子,这让本就色心深重的弘历很意外,一时跌入春色里,顾不得之前那些小纠葛,就连本因为太后而被他反感的颖贵人,凭着过人的姿色、热情的性子,叫皇帝好不喜欢,半个月后就在这一波新人里分出高低,堪比昔日舒妃初进宫时的风光。
这又让太后十分得意,便挑出颖贵人来用心栽培,更对华嬷嬷说:“花无百日红,令妃还能得意几年?她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等着有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这一切变故,于红颜根本不在意,皇帝多宠新人是必然的事,不然还选秀做什么?她一向过得充实又自在,如今更胜从前,皇帝近日少来,宫里上下还能得以歇息,红颜还真没生出半分幽怨之心。
现在和愉妃住得更近,不论是正经事还是说闲话,都更自在容易,至于那些新人们,红颜到如今连脸和名字都没对上,风光无限的颖贵人,她也只匆匆看过几眼,偶尔提起来,眼前连个轮廓都没有。
转眼就是五月,这年夏日来得急,才刚端午就恨不得脱了锦服换薄纱,舒妃请了如茵进园子,在愉妃这里摆了茶桌瓜果,为了选秀的事如茵很久没见了,姐妹几个要好生聚聚。
一大早做足了太后跟前的功夫,舒妃就带着佛儿在愉妃屋子里玩耍,红颜和愉妃却是有正经事商量,她们不觉时辰过去,还是舒妃来问:“如茵怎么还不来,不是要她别吃饭,来园子里用膳么?”
这边厢,如茵带着福隆安刚刚领了牌子进园,富察福晋如今依旧是内宫的座上宾,宫女太监无不客气恭敬,殷勤地将她往天地一家春带,福隆安心心念念着佛儿,一时挣脱了额娘的手就熟门熟路地往前跑,如茵没喊住他,只能急急忙忙追上来。
那么巧从前头桥上走下一行年轻丽人,个个儿妩媚多姿纤柔轻巧,但都是生面孔,如茵便知是宫里的新人,忙拉住了儿子,侍立在一旁。
一行人走来,为首便是颖贵人,她只在贵人之位,穿着打扮却十足华丽,且自视年轻貌美,在哪儿都高高昂起头,可她在桥上就看到如茵,进宫好些日子,头一次看到如茵这张脸。
满洲第一美人的美誉,至今依旧无人可取代,颖贵人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有宫女上前道:“贵人,这是富察傅恒大人家的福晋,是舒妃娘娘的堂妹。”
颖贵人眉心一挑,与身后的姐妹互相看了几眼,如茵恭敬带着儿子上前行礼,却听得有人嗤笑:“就是之前传闻,在宫里和皇上暧昧不清的那位福晋?富察家的人,面子可真够大,这样子还能进宫来?”
更有人道:“原来传闻里满洲第一美人,如此轻浮。”
颖贵人呵笑一声:“你们说什么,大点儿声叫我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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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离间(还有更新
众人一阵哄笑,颖贵人推她们道:“你们别只管笑,都说什么了,富察福晋怎么了,叫我也听听。”
“额娘……”福隆安几时在宫里见过这样无礼的人,不免有些害怕。如茵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含笑,这样的言语若能伤得了她纳兰如茵,她也不配做富察傅恒的妻子了。
“富察福晋,我们姐妹之间说玩笑话,你可别当真。”颖贵人见如茵不为所动,似乎不大满意,扬着下巴道,“但是非之人,该有自觉反省,是非之地还是少来得好。福晋本身若是大大落落的人不在乎什么名声好不好听,也该为你家大人想一想,为小公子想一想。”
却是此刻,远远传来清脆的童声,娇滴滴的“福隆安”喊得那样亲昵,便见小粉团儿似的女娃娃欢喜地跑来,福隆安一瞧见,立刻也丢下母亲迎上去,众人的目光随着孩子而去,便见四五个宫女拥簇着令妃缓缓而来。
初夏时节,因今年热得早,红颜已经换了单衣,她尚年轻,本该穿红戴绿的年纪,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如今多选稳重的花样色彩,但也衬托出后天养成的贵气。踩着花盆底一步步走来,宝蓝的宫装上,精心绣的兰花,连衣襟滚边上的花纹,都是严丝合缝如为一体,这一件衣衫,竟不知针线房的宫女花了多少心思。
如茵见红颜来,心中喜欢又不喜欢,怕这些口无遮拦的小贵人答应们给红颜添麻烦,红颜自己受辱未必在乎,她最要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之前逼得她主动对纯贵妃下手,也是因为如茵把自己卷进去,而那件事,此刻正被这些不懂事的新人耻笑着。
众人不敢等红颜走来,纷纷上前行礼,瞧着年轻的贵人常在们,红颜也记得自己昔日的模样,也是这样见了谁都要屈膝行礼,便好心地说:“都起来吧。”她顺便看了眼人群里为首的那一个,虽不熟悉也曾见过一面,知道这就是那位最得宠的颖贵人,而她的神形气质果然与旁人不一样,玫红色的宫装,直将这初夏的灿烂都比了下去。
红颜与如茵道:“舒妃姐姐等急了,要我来看看你怎么还不来,她因身上不自在懒得出门。”
如茵笑悠悠:“娘娘她就爱偷懒,顶好事事都给她齐全了送到手边。”
颖贵人等见令妃与如茵这般亲昵,两人说着话把她们都撩开了,这转身就要走的架势,令妃竟是半句多的话也没有,奈何令妃地位尊贵,她们又能怎么样,有人悄悄对颖贵人说:“令妃娘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
颖贵人一向在新人里是首领般的人物,自以为处处都高人一等,这会儿若是和她们一样被令妃无视,岂不是没有面子,眼珠子一转悠,便上前一步喊下红颜道:“令妃娘娘,臣妾有件事想问问您。”
如茵皱眉,巴不得红颜别理会,红颜倒是客气,转身问:“什么事?”
颖贵人清了清嗓子,道:“姐妹们方才正说富察福晋和皇上那些事儿,我们年轻不懂事,进宫前在家听的闲话,如今福晋就在眼门前,美得天仙儿似的,实在心里觉得不踏实了。”
这是红颜最最听不得的话,欺负如茵就像用刀子剜她的心,脸上几分温和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忽然露出凌厉之势,叫颖贵人也愣了一愣,稍稍后退了半步。
“我说刚才这里笑声一阵阵的,是遇见什么好事了。”红颜看向如茵,问,“在说这事儿?”
如茵干笑:“几句闲话,娘娘,咱们回吧。”
可红颜却忽地转向颖贵人问:“是颖贵人提起来的?”
颖贵人到底胆怯,支支吾吾地应着:“是姐、姐妹们说,大家都在说……”
红颜立时便道:“之前凝春堂的宫女太监为此嚼舌头,他们皮糙肉厚尚且险些被乱棍打死,妹妹们这样弱不禁风,可承受不起那样的棍子。”
众人都缩起了脑袋,传闻令妃温婉可亲,谁知头一回正面打交道,就叫她说出这样狠的话,她们都往后退,把颖贵人推在前头,可红颜却道:“皇上常说颖贵人聪明懂事,我想这样的话,你是断不会说的。”
她故意绕开颖贵人,看着身后那些小答应常在,道:“在宫里,言行举止都有规矩,妃嫔们走在路上嘻嘻哈哈,是很失体统的事。再有皇上和太后,最恨人搬弄是非造出些子虚乌有的闲话,遇见这样的事,见一回整治一回,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颖贵人壮着胆子,拦在姐妹们身前,对红颜道:“臣妾们不懂事,多谢娘娘教导,我们这就退……”
“她们不懂事,颖贵人自然是懂事的。”红颜笑眯眯看着她,可转过身对着其他几位,却是冷色道,“前日皇后娘娘责怪我,说不教新人规矩,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红颜将四处看了看,这里临水架了桥,岸边栽了一排树,已是当午十分,太阳直直地照下来,枝叶下尚有几分阴凉地,但过些时辰,那树荫就该到水里去了。红颜回身挽过颖贵人,与众人道:“你们该学得颖贵人这样懂事,往后千万改了。”
颖贵人怔怔地问:“娘娘……您要做什么?”
红颜淡淡一笑,喊过她的宫人,冷然吩咐:“在外头肆意嬉笑是错,搬弄是非更是错,请各位答应、常在到树荫底下站着,几时她们想明白了再回去,不过我看一两个时辰是不够的。”她说着,又转向颖贵人,笑悠悠说,“你懂事,自然不必了,先回去吧。”
“娘娘……”颖贵人紧绷着神情,令妃这样做,岂不是给她招恨。
红颜笑道:“皇上那样宠爱你,即便你做错了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岂是其他姐妹能相提并论?再者今日不是你之过,她们挑唆的是非,自然她们受罚。这会子太阳晒了,颖贵人早些回去吧,你原比她们娇弱。”
如茵不愿红颜做得太过,她是真不在乎这些是非,上前说些和气的话,请红颜也快些回天地一家春,可红颜愣是看着这些答应常在站到所谓的“树荫”里,看着阳光一寸寸晒在她们脸上,又吩咐宫人给颖贵人打一把伞,这才肯离开。
两位美人走远,河边一群答应常在却像插蜡烛似的定在那儿,颖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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