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妃看着他认真的脸,却眨眨眼睫,随即缓缓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眼光有些摇摆不定地道:
“这,这合适之人,你指的是谁呢?”
“唉!娘娘其实也已经想到了,不是吗?”萧玉臣低叹一声,又重新抓住了文蕙的手,对她些许安慰又似些许鼓励地道:
“既然那西林铭綦的目的只是文氏,所以若是找其他的人前来顶罪,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同时,满朝的文武以及老百姓们恐怕也是不会相信的。可若是二公子出来揽下了所有的罪名,坦诚他只是因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被人所蛊惑。再加上众位大臣以及娘娘在陛下的面前斡旋,那么便可以保全文相,连带着远在北疆的大公子,还有贵妃娘娘您都不会被株连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蕙突然站了起来,抬脚在大厅中继续踱步了起来,似是想以此压抑自己内心的波动。
真的只能如此了吗?那可是她的亲弟弟啊!但是,萧玉臣说的其实是对的,眼下,若是要找一个人来顶罪的话,那么任何人都没有比文雍更合适的了。首先,他作为文氏的一员,倒是可以堵住西林铭綦等一众人等的悠悠之口了;其二,西林铭綦手中的那些证据,所指向的也大多是文雍,所以如果他能够自愿的同父亲和自己以及哥哥等人撇清关系,说这是他一人所为的话,那事情便会好办一些了。再者,因为毕竟是一家人,关系特殊,所以即便是那些具有文功私印的证据,也可以说是文雍蒙骗而来,这样子说出来也比别人可信的多。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人啊!虽然这个弟弟一向也不怎么成气候,办的事情也总是成事不足的居多,但是――
“娘娘,若想度过此次难关,恐怕也唯有壮士断腕了!”萧玉臣对文蕙摇了摇头,他虽然能够明白她的犹豫,可同时他更希望她可以尽快分清轻重,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好保存实力。毕竟,一条人命同整个家族的利益相比,孰轻孰重相信她也心中自然有数的。
听了他的话,文贵妃终于颓废的瘫坐了下来,浑身一片脱力,眼中几乎要流下泪来的痛苦道:
“我知道了,你且先出去,让我静一静吧!”此刻的天人交战,她也的确是需要一个人静静思考下了。
萧玉臣对着她躬身应是,却在转身之前又出声劝道:
“娘娘还是要早做决断才好,毕竟时不我待啊!”
文蕙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
第二日,文蕙便乔装改扮,不动声色的差人将自己带到了天牢,她必须要去见见父亲,同时也得见见自己的弟弟,好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贪生怕死,想是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大义的,虽然她也不想让他死,可是没有办法,眼下的困局总需要解决,而这个,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从天牢里出来之时,文贵妃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甚至连身子都站不稳了,躲在斗篷里的身体不住颤抖,几乎立时就倒靠在了一旁萧玉臣的怀里,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的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娘娘,娘娘,此处实在不是能说话的地方,还望娘娘能忍得一时半刻。”萧玉臣忍不住对她劝道,毕竟这里还是天牢外,人多嘴杂,他们也是掩人耳目才来,所以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把柄了。
文贵妃听了这话面色一阵惨然,她一时觉得自己此生都没有这般窝囊过,竟然连悲痛都不能够随心所欲了。她握紧了双手,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脚步如同铅铸一般沉重的迈到了皇宫。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的扑倒在床榻上大哭了起来。
今日去同父亲商议了行事,虽然父亲亦是不忍,可却也是别无他法,毕竟为了保全整个家族,有些牺牲也是必须的。可是去看了弟弟,她却难免失望,他一见到自己就跪倒在自己脚边哭求着要自己救他。这般不成器的样子,大约也是不可能会听从她的吩咐行事了,而她也的确略微试探了下,却不想文雍反应强烈,一听到自己要死几乎发了疯般的,她便也只得作罢,更别提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又随意安慰了他几句敷衍了事,便匆匆离去了。可是这般不懂事的弟弟,自己这次却真是要狠心的抛下他了,因此她哭着对萧玉臣道:
“明日,你去,尽快办了吧!免得他往深处想明白了之后,反而闹得更不好收场。”她知道,早做决断也好早些安心,也能降低了风险。
萧玉臣自然领命道:
“请娘娘放心,小人一定会替娘娘办好的。”
……
………………………………
第352章 变数(三)
靖熙王府。
书房内,宇文华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桌案前认真看信的西林铭綦,却忍不住有些纳闷地问道:
“王爷,这封信,可是有什么不对吗?”他见西林铭綦良久都没有移开视线,并且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便知道是有不妥了。
西林铭綦听了他的问话,终于将那信纸放了下来,唇边却勾起了一道不置可否的笑纹,淡淡答:
“也没什么,只是那小子当真遇上麻烦了。”他说的,正是慕秋狄,而这封信,自然就是慕秋狄写给司徒咏灵的信了。
“什么?慕少侠他怎么了?”宇文华威却不免有些担忧,毕竟这师兄妹俩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失去了师父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唏嘘,他也难免生了些恻隐之心。
西林铭綦冷笑了下,眼光却些许飘渺,又重新捡起了桌上的折扇摇了起来,并且挑眉道:
“他果真被那司徒昭远给盯上了,如今却是出走不得,倒是正中我的下怀了,哈哈哈――”这便是慕秋狄信里面透露出的内容了。其实这情形也是可以预见的,想当初那司徒昭远早已经派人盯着浮云山了,而此次那慕秋狄竟只带着一具尸首回去,他当然会觉得奇怪。再加上先前两人有打过照面,所以那司徒昭远自然认得他,因此定然不会放过他,也肯定会从他的身上寻找司徒咏灵的线索的。如若不是慕秋狄的背后还有浮云派作保,恐怕他早已经落入了司徒昭远的手里了。也幸好他这个人倒是有骨气的,还是死活不肯透露咏灵的行踪,这才使得那司徒昭远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不过他着急着甩掉他们好过来寻找司徒咏灵,所以眼下想必也是不太好过的。不过这情形却让西林铭綦很是满意,他正愁该怎么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呢,这下正好,倒是司徒昭远意外的帮了他的忙。想到此,他话锋一转对宇文华威又吩咐道:
“另外,华威,既然如此,你就派人过去,且为他再添一把火吧!”西林铭綦眯眼笑道。
“什么?王爷的意思是?”宇文华威有些不解。
西林铭綦解释道:“派人盯紧那边,必要的时候,还要对那司徒昭远帮上一帮,哼哼。”此刻靖熙王的笑容有些奸邪,面色更是魅惑至极。
宇文华威听了这话,担心的同时也是神色复杂,他知道王爷其实一直都不想让慕公子回来,不过他想毕竟慕秋狄还没有完全放弃司徒咏灵,更何况,能够亲手为师尊报仇肯定也是身为人徒的心愿,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办,踌躇之余,却已经见到西林铭綦在一张纸上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
“王爷,您这是……”他忍不住的就问出了声,毕竟,见他一刻不停的书写,片刻之后就已经写好了两大张,这未免有点儿……
西林铭綦又静静的写了片刻,才算完稿了,终于直起了身子将自己的两篇心血之作又给仔细略过了一片,这才交给了宇文华威道:
“将我写的这两封信去找人誊抄好,再各自交发给灵儿和那个小子吧!”
宇文华威恭敬的接过那信,神情几乎有一瞬的错愕,心道这次王爷可是把通篇都改了啊!这都改成什么了啊?!他大略扫了一眼,眸子便瞪大了,额头上几乎立时冒出了冷汗――这,这样写,那慕少侠恐怕会伤心死吧!王爷也真是的,太不厚道了吧!做到这个地步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个双面间谍啊!这不是在他们俩之间搅混水相互离间吗?亏王爷想得出来,看来为了打败情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也不知道若是那慕公子知道了真相的话,会不会气的吐血?
“怎么还杵在这里?没听懂我的话吗?”见宇文华威一副错愕并且不认同的样子,西林铭綦眉目一凛,便对着他不满的训斥道。
宇文华威抬手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连忙对着他点头哈腰道: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王爷放心吧!”他哪里敢对他家王爷说个不字啊?于是只得暗暗摇了摇头,连忙屁颠儿屁颠儿的就去照办了。
西林铭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得意洋洋的笑了。不错,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两人再见面了,最好,以后再也不要有什么牵扯了!别怪他无情,他本身就不是个君子,因此无论是情场上还是职场上,尽可能的为自己扫清障碍,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司徒咏灵按时从宇文华威那里拿到了慕秋狄的来信,却发现这次他信中提及的,大多数是在埋怨他被司徒昭远给死盯着的事情,并且还说了一些什么浮云派中诸事繁杂他脱不开身之类的云云。司徒咏灵读完,为着慕秋狄担忧的同时却也有些纳闷儿,总觉得这信中的语气不像是师兄会说的,可是这字迹也的确就是他的啊!难道当真是被师尊的事情弄的脾气坏了一些吗?不过想想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不止发生了这些悲惨的事,而且他回去之后还要被哥哥百般的骚扰为难,想想也难免会心情不佳了。想到此,她连忙给他回了一封信,叮嘱他万事小心,可以先不必忧心这里的情况,只待一切安定了再来找她。可是宇文华威在一旁看着却心道:司徒小姐你就别费事儿了,你的回信王爷都已经替你写好了,你就算是写的再尽心他也不会让我送过去的,唉!这有情之人的心思,就是这般的难懂,弯弯绕绕的,还真是让人心累啊!
……
今日难得咏灵答应同西林铭綦一起吃饭,可是两人还没动几筷子呢,宇文华威居然慌慌张张的就闯了进来,脸上亦是一片惶恐的张口就道:
“王爷,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西林铭綦看他进来倒是有些不悦,他难得安安静静的同咏灵用膳,却又被人打扰,自然心情不爽。
宇文华威却顾不得许多了,而是面色凝重地道:
“大理寺刚刚传来消息,说是那文雍……畏罪自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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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变数(四)
“什么?!”西林铭綦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咏灵亦是吃惊不已,不禁丢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两人一片震惊。
“额,属下亦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说是那文雍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承认了下来,并且留下了谢罪遗书。那遗书中禀明了他的各种罪过,连带着就连文相的私印,都说是自己偷盗而来。并声称这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绝对同文功和文勉甚至那文蕙都没有任何干系,都是他自己受了小人的挑拨才会一时鬼迷心窍铸下大错,如今以死谢罪,只求陛下不要牵连无辜。”宇文华威面色沉重地奏报。
“哼!文雍那个胆小鬼,有可能会自绝吗?!”西林铭綦一把将手中的筷子砸在了桌子上,额头突突跳着,几乎气的立时想要掀翻几案,满桌子菜肴被他振的叮当乱晃,连咏灵都被吓的打了个激灵。
宇文华威亦是一脸惊怒,却沉痛的继续说下去:
“与此同时,文相突发中风,在文贵妃的百般求情之下已经被陛下从天牢內放出,回到了右相府,说是因病痛需要静养。”
“哈!好啊,好啊!”西林铭綦气的几乎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气息急喘,甚至有些目呲欲裂地道:
“竟然还想弃车保帅?哼!这恐怕又是那文蕙干的好事吧!这个贱人!简直是不得好死!他们居然想用那文雍一人来顶罪吗?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打的好精的算盘啊!”
他气的简直欲掀桌而起,也幸好司徒咏灵及时来到他的跟前制止了他,同时出声规劝道:
“如今你也先不要惊慌,这么大的事情,想是陛下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吧?”哪里能说风就是雨呢?原本已经证据确凿了,突然又来个以死谢罪的,这不是很明摆的有蹊跷吗?她相信皇帝不会那么愚钝的。
“哼!都已经放他回家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西林铭綦怒斥道:
“这些年来父皇一直莫名其妙的偏袒和纵容那文氏,这次居然又是这般的糊涂,实在是叫我心寒!”他显然也是怒极了,双手握拳重拍桌案,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咏灵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劝解他道:
“且看明日早朝十分,陛下会如何决断吧!”毕竟,明天才应该有正式的决断才是。
……
第二日,咏灵正心焦无限的在王府中等着消息,听到绯烟通报后,她连忙从房里出来想要去迎接西林铭綦,却见他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面上表情竟冷凝至极,目中更是火冒三丈,一进来只看了她一眼,不待她开口询问便愤愤地道:
“哼!文功那个老匹夫,已经装模作样的将那文雍从族谱中除名,并且上表声称自己教子无方、驭下不严,还跪请辞官归家!这一番做作下来,竟终究免除了一死。陛下也只是下令对那文雍扒衣鞭尸,以示惩戒。再加上那些奸党们都拼死求情,还有文蕙那个贱人在背后煽动,文功居然仅仅被革职削权?这件事也就这么了了!真是岂有此理?!”
咏灵听罢,不由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心内也是禁不住的失望,却听西林铭綦悲愤的又道:
“哼,他们这是在以退为进呢!如此一来,那远在北境的镇北将军文勉便丝毫未动,二十万兵权也自不会旁落!那文相也只是暂时卸甲,只待他日翻本重来!文贵妃那个贱人也只是被陛下口头训诫而已,他们打的可真是如意算盘啊!简直是岂有此理?!”西林铭綦坐了下来,却将拳头重重的锤下了几案,额头上更是青筋直暴。
“唉!看来,是我们少虑了。”咏灵长叹一声,想来那文相一党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大约也是他们之前想的太天真了,文氏一族毕竟是长久积累下的力量,又哪里能轻易的毁之殆尽呢?更何况,他们既然敢狠下心思做出这弃卒保车的举动,又哪里会是简单人物?
西林铭綦依旧气的要死,咬牙切齿的控诉道:
“如此明显的阴谋,父皇却还是要相信,居然不肯再行调查下去?!一直以来,他都对文氏一忍再忍、包庇再三,这究竟是为何?”他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几乎每每要将文氏治罪之时,父皇总会对对方网开一面,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西林铭綦不由的郁结不已。
眼看着西林铭綦心火难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咏灵只得为他倒了一杯茶,上前递给他并且安慰道:
“无论如何,文功他毕竟已经卸去了丞相之位,这对于文氏一党也算是不小的打击了,所以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而经此一役,想是文相的势力一时之间也难以恢复了,再加上他已老迈,身体也不复当初,如今又经历丧子之痛,大约已经不足为虑了。毕竟为山九仞非一日之功,我们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