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中,也不知有多少惋惜。
依着风长栖的意思,是找出当年真相,再把指使匈义帮奸杀舞姬的幕后黑手荣亲王给揪出来,防患于未然,免得更多的姑娘遭此毒手。
可是现如今看来,一切都千难万难。
既然那人要找冷幽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讲冷幽若藏好。
免得落入贼人之手,不得善终。
“师父,冷幽若在司丽楼可还安全?”
“已经派了人手在暗中护着。”玉无望清了清嗓子,“荣亲王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做什么,这里并非他的领地,这是京畿。”
荣亲王就算是权势滔天,到底比不得风帝厉害,况且,国有国法,纵使是王爷,也不能有半点例外。
一旦是惹人非议,奏疏皇帝,太后也保不住他。
也就是这层忌惮,那人才有几分收敛,若非如此,还不知会张狂成什么样子。
风长栖微微放下心来,想着在自己离开耀京城之前,要跟冷楚知会一声。只是想到那人的聪明才智,这个念头又迅速被自己否决。
荣亲王回京之时,那人想必就做好了准备。
想到那些暗卫,风长栖拍了拍胸脯。
“我送你回宫。”
言语之中满是不容置喙。
风长栖应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是该好好陪陪花珑了,过几日就要往岁运城去了,归期未可期。
阿春受了凉,一路上打喷嚏,看样子这丫头又要害热症了。
风长栖颇有些愧疚,紧紧地攥住了阿春的小手,“明日就莫要跟我出来了,这样的阴雨天,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你身子若是好不了,是不能随我去岁运城的。”
阿春一听,果然急了,忙不迭地说道:“阿春必定能好。”
风长栖笑了笑,一脸餍足。
玉无望看着这一幕,又冷冷地看了一眼阿春,并不吭声。
有些事,还是悄无声息地进行比较好,免得伤人伤己。
风长栖到底才一十二岁,纵使是有些城府,到底也比不上那些老谋深算的人,吃亏上当也是难免的。
玉无望合着眼,等到了宫门口,阿春先一步下了马车。
玉无望扯住了风长栖的手,轻声道:“提防身边人。”
………………………………
第六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岁运城。
这里乃是风国的最南端,天气湿热。像是这四月里头,这里头已经是烈日炎炎,白日更是出不得屋子,一轮烈日一早就挂在天上,远远看去,跟一团红火并无二致。
曦忠毅不甘心,在岁运城以北一早扎营,遥遥看着岁运城里灯火辉煌,那些流寇,也不知有多欢喜,敲锣打鼓,正在吃庆功宴呢。
可不是么,堂堂允王曦忠毅竟然都成了他们这些不入流匪盗的手下败将。
曦忠毅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地形图,一手狠狠地捶开了自己手底下的檀木桌子。
底下的将士见状,屏息凝神,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等子耻辱,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个清楚明白的。
更让曦忠毅动气的倒也不是这功成垂败带来的痛感,而是风帝下达的指令。竟然让风长栖那么一个不过一十二岁的小妮子前来接盘,这更是把他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征战沙场数十年,西南边陲诸事更是被他料理的井井有条,若是真说起来,他可是风国的大功臣。
风帝当真了得,如此对待有功之臣。
“离皇城军队支援还有几日?”曦忠毅眉头轻蹙,朝着自己身边的副将桑济冷冷地看了一眼。
桑济被曦忠毅那么狠厉的眼神瞪着,登时就是一阵哆嗦。
他忙不迭地垂下脑袋,朝着那人拱了拱手,一脸忠诚。
“大抵还有十日。”
这只是初步估计,若是他们在五月之初从耀京城出发,紧赶慢赶也要三五日,这说是十日,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十日……那人登时就露出一脸阴沉的冷笑来。
这岁运城可不是好闯的地儿,他就不信风长栖那样的黄口小儿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好本事,纵使是有玉无望从中帮衬,也难以挽回大局。
岁运城!他坐在一边,看着那一轮烈阳,凌空高照,如同正向着地面上发射无数个火球一般。
空气仿佛一早就停滞了,空中无有半片浮云,地面上更没有一丝丝的风动。
用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滚烫,熏蒸如笼,前几日还见着几滴雨,纵使是这样,也冲刷不掉空气里处处弥漫着的浓郁血腥,若是往岁月城方向再走三五步,便能闻到一股子腐臭气味,这大抵都是曦忠毅的手下。
这些人,走南闯北,战无不胜,谁能想到,竟然会在岁运城这头栽了一个大跟头!
龙旗高悬,迎风而动。
曦忠毅放下手中的竹简,嘴角溢出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岁运城依旧完好无损,半点不伤,城堞底下堆满了尸体,若是在以往的战争中,他们必定会将战死的同袍尸体一一埋葬,可是现如今,岁运城周遭尽是暗哨,之前已经在这上头吃过不少苦头,到了这时候,他们那里还有胆量将同袍马革裹尸?
“将军,皇上派国师来的确是个帮手,可是听闻那长栖公主不过才一十二岁,乃是个女娃娃,这……”桑济骇笑两声,只觉着风帝这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难道说,他们一边在外头出生入死,一边还要想着保护风国小公主不成?
加上那风昭乃是曦忠毅的嫡亲外孙女儿,日后的皇太女之位,本就是要跟那位小公主争夺,看样子,这里头还不知有多少计较呢。
桑济本就是个小人物,完全倚仗曦忠毅垂怜,这些年来加官进爵倒也不缺,他可不想因小失大,因为护着一个从未谋面的小公主,得罪了曦忠毅。
果不其然,曦忠毅冷哼一声。
“既然已经送过来了,那就生死有命,咱们可没那闲工夫保护妇孺。”
桑济应了一声,径自退了出去,只余下一阵叮当作响的铠甲长剑碰撞的声音。
耀京城,子夜时分。
这几日风帝都留宿玉坤宫,到了这样的深夜里头,还能听着遥遥传来的弦乐之声。
风长栖辗转难眠,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今日玉无望送她回宫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心口一颤。
提防身边人,那是什么意思?
阿春?奈莳嬷嬷?还是婉萝?
她身边也就只得这么几个亲近的人。
只是玉无望从来都不是个孟浪的人,那句话必定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如此一想,睡意全无。怔怔地坐在一边,伸出手拿出一边的香囊。
里头装的是安神香,这是婉萝的好手笔。
风长栖对这云甯殿的人,大抵都存着维护之心,若是旁人说了那话,只会被她胡乱打发去了,可是玉无望不同。
“主儿?”
外头传来阿春的声音,满是急切。
风长栖赶忙起身,奔了出来。
“何事?”
“娘娘那边不大好。”
风长栖脚步匆匆,直接冲到主殿。
花珑也不知怎的,竟然动了胎气,这会子脸色惨白,一看便知有不胜之状。
这可如何是好?
“阿娘。”风长栖赶忙扑了过去,“阿娘,可还好么?”
“还好。”花珑勉强笑笑,满头冷汗,“且去歇着吧。”
“白日里还好好儿的,怎么……奈莳嬷嬷,今日晚膳我阿娘可吃了什么?”
奈莳嬷嬷想了想,轻声道:“只得一碗燕窝粥,这也是这几日都吃过的,并无什么缺漏。”
“碗呢?”
风长栖愈发怀疑是可是这后宫里头的妃嫔暗中动了手脚。
奈莳嬷嬷应了一声,匆匆出匆匆进,不一会子就拿出了一个红釉小碗。
风长栖轻轻嗅了嗅,无毒。
她来回踱步,眼看着花珑疼得不行了,忙道:“还是传御医的好。”
风长栖记得,院使张仲元乃是个可用之人,当下也只能找他了。
只怕着那人今日刚巧在太医院当值。
怕手下人无用,风长栖脚步匆匆,自己去请。
穿过物奇门,刚好到了玉坤宫的地界儿。
听着这样欢快的乐声,风长栖朝着身边的阿春说道:“阿春,你进去通禀一声,只说是我阿娘动了胎气。”
阿春虽然有些畏惧曦妩的泼天势力还有那些阴狠手段,可是她对风长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点了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阿春便觉着被这玉坤宫的热闹迷了眼睛,席间觥筹交错,宫中舞伶穿着鲜红裙袍落地起舞,纷纷然,一股子香气甜腻腻的氤氲在空气里,阿春无所适从,也不等这玉坤宫的宫人发问,直接冲到了御前。
“皇上,皇上!”
“不知事的奴才!”曦妩一看是云甯殿的人,心里也猜到了七七八八,眸光阴沉,“打下去。”
“慢着。”风帝支起身子,朝着阿春看了一眼,“你是长栖跟前的人,这个时辰到玉坤宫来所为何事?”
“回皇上的话,我们娘娘动了胎气……“
一听这话,风帝登时就没了取乐的心思,三两步出了玉坤宫。
曦妩一见这个局面,紧紧地攥住了手。
该死的,又是云甯殿闹出来的好事!
芳心见自家娘娘这样生气,忙不迭地上前,轻声道:“这会子动了胎气,若是闹得不好,指不定那孩儿就这么没了,对娘娘来说,到底算是一桩好事。”
听了这话,曦妩这心里才好受几分,嘴角扬起一抹分外得意的笑。
若是那孩子就这么没了,倒也极好。
“都散了吧。”曦妩看着外头庭院里头人头攒动,各种乐器声交杂在一起。她看着这满园的锦绣华章,低声笑了笑,“若是咱们这里的热闹冲掉了花珑的孩子可怎么好?”
若非是太后一早就打过招呼,不许她擅自动手,那孩子指不定还是不是活着的呢。
她这些时日一直哑忍,未曾想到上天眷怜,竟然叫她如愿以偿。
“去打听打听,我倒是要看看,花珑有没有留下那孩子的命格。”
放心应了一声,兀自退了下去。
已经是三更天了,夜凉如水,黑沉沉的,仿佛一深潭罩了下来。
还算是幸运,这几夜都是张仲元当值。
一听得是皇嗣许是有恙,那人慌慌张张地就拿着小木药箱跟着风长栖穿过正阳门,往云甯殿去了。
刚到云甯殿门口见着了李玉宝,风长栖稍稍有些宽慰,说到底,那人还算是十分在意花珑,不忍心见着她以身涉险。
“公主安好。”李玉宝十分守礼,见着风长栖,忙不迭地行了一礼。
风长栖轻轻地应了一声,也是客客气气,到底是御前伺候的老人儿啦,这会子半点客气,日后也能变成一条了不得宽敞路。
这后廷的荣华富贵以及恩宠,从未有过什么定数可言,风长栖心里清明,这才为着花珑好生盘算。
夜深了,一轮圆月低垂在城楼檐角上头,仿佛这夜里头的阴风再大一些就要坠下去了一般。
张仲元诚惶诚恐地给花珑号着脉,半晌,他转过身子,朝着风帝看了一眼,一双眼睛里头写满了惊慌。
风长栖看的真真儿的,心里愈发有些急了。
莫不是有什么大问题?
心里正暗暗着急,只见着那张仲元朝着风帝微微一拜,轻声道:“贵妃娘娘的脉搏忽强忽弱,怪,怪得很。”
风长栖不吭声,只等着风帝拿主意。
“毒?”
………………………………
第七十章 用你心换我心
作为太医院院使,张仲元对后廷之事向来都是不大陌生的。
只是到了这时候,查到了毒物,这必定是牵扯到了诸方利益。
张仲元向来不希望自己牵扯到后廷争斗,是以诚惶诚恐。
风长栖眸光阴冷,纵使是她再怎么小心仔细,还是免不得这后廷中人暗中出手,到底还是害了花珑。
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在暗处愈发显得阴森缥缈。
风长栖浑身上下都窜出一股子狠厉来,像是一条盘踞已久的毒蛇,在暗中兀自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这后廷什么模样,风长栖一早知道。当初在冷宫受的罪,已经够她觉得悲哀的了,只是未曾想到,现如今多少算是有些地位,这后廷还是这样吃人不吐骨头。
好生骇人。
“好在不深,发现的又早,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风长栖留了一个心眼,在张仲元走的时候,紧随其后,一同走了出去。
“张太医。”等出了云甯殿的大门,风长栖才走到张仲元跟前,“我阿娘什么时候中的毒?”
“有些时候了,”张仲元仿佛是在讲究措辞,言语十分缓慢,“大抵一个多月,这毒来得慢,若是再过一个月,每日一点,每日一点地往上加,那胎儿就要死于腹中了。”
风长栖听得头脑发昏。
一个月?
每日一点?
难道说,云甯殿出了内鬼不成?
这是风长栖最不愿面对的。
玉无望说的果然不错,身边的人,也须得好生提防。
张仲元不肯再多嘴半句,背着药箱,迅速穿过正阳门,没了影儿。
远远瞧见两队宫女手里提溜着羊角宫灯由远及近,看起来犹如一路绿莹莹的萤火朝着这里慢慢地飘荡而来。风长栖心里疲惫难当,仰着头,看了看天。
一望无垠的青紫色,暗沉沉的,好似是个巨大的黑影,背面生着一张满是獠牙的面孔。
原来云甯殿当真这样宏伟壮观,风长栖仰着头细细看着,屋脊两端做的是琉璃鸱尾模样,这是最时兴的样式,只得皇城有资格做出来这样的模子,若是寻常大臣的府邸见着这个,也就是谋反了。
从云甯殿的大门进去,又能见着一排垂挂在飞檐上的銮铃,旁边的灯笼打下晕黄光亮,显得那銮铃溢彩流金,愈发好看。
楼阙层层叠叠,如云出岫。当真是雕梁画栋,比之曦妩的玉坤宫还要矜贵几分。
这又如何?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这后廷,到底还是曦贵妃的天下。
太后明里暗里都帮着那人,将她的罪行藏着掖着。
若是这云甯殿里头的奸细是曦妩的人,那么这就真的糟了。
若是奈莳嬷嬷一等,更是惨上加惨。
风长栖捂着胸口,疑窦丛生,一旦是生了疑心,那种心思一如滔滔江云,将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空隙都填的满满的,她感觉自己已经气疯了,完全不能理智下来。
这分明就是一个浓墨重彩的局,有人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将她跟花珑置于死地。
只是曦贵妃向来都是明面上的,真刀真枪,这一招却是说不出的阴狠毒辣,还会是曦妩的计谋?
实在是不像。
“主儿。”也不知阿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外搭,暗青色,这是风长栖寻常喜欢的,“虽说一紧入了夏,可是这夜里头凉的很,莫要冻着了。”
“你的热症可好了么?”风长栖这才想起阿春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一脸关切。
阿春心里“咯噔”一声,笑了笑。
“主儿,阿春一切安好。到底是卑贱之人,哪里有那么矜贵?”
知道阿春的性子,风长栖也不跟她辩解什么。
这会子风帝还没走,想来是要留下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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