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逐客令一下,风扬自然垂首称是,便要将他二人送出政王府。
然吕夫韦二人却如同钉在地上一般,不动分毫,眼巴巴地望向轮椅上的清竹。
小全子心下了然,赶忙将清竹推到他们跟前。
清竹眼含热泪,看着自己的父兄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爹爹、哥哥,你们走吧,不用挂念我,放心,我一定会在王府好好的生活。”
吕夫韦虽恋恋不舍但仍要各奔东西,想要说话却一时语塞,半晌,他微微点头,“父亲相信你,不论遇见何等难事定会披荆斩棘、化险为夷。”
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儿,自从半年前她不告而别,又在三个月前突然出现,他就知道她已经与以往不同,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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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冷室风雨
更新时间:20121122
清竹随着一干下人前往西南别院的冷室。
所谓冷室,其实就是幽禁废弃妃子的小院,民间流传的冷宫,多少也算是座宫殿,一应饮食衣物,日常花销用物,也会照常供给。
天空阴晴不定,正如她眼下的心境一般。晴时便是想着自己终于再也不用看到某位王爷令人发指的眉眼,阴时则是看到眼前突兀出现残破败落的屋檐。
这是一座偏僻的院子,几座大小不一的房舍,甚至能清晰看到悬在房顶的瓦片摇晃随时可能坠落。清竹长出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估计那个混蛋王爷平时也不常来这里,根本不知道王府里还有惨到如此地步的院落,也从来不曾修葺。
千妃现下虽然失势,但小全子丝毫不敢怠慢半分,这不仅因为吕家财大势大,更由于他是个八面玲珑的聪明人,自然明白从来宫中福祸瞬息可变,今日虽是人人唾弃,也许明日便能呼风唤雨,像眼前女子这般丽质天成,没准明天就能宠冠后宫。
眼见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冷室,下人们便七手八脚将几件清竹的换洗衣服运送过来。
“王妃娘娘,”小全子十分恭敬地道,“您且先在此处小住一时,待到异日王爷的气消了,自然会派奴才前来迎接您回竹园的,您身体不灵便,还是早点休息的好,若有什么吃的、用的或是想要的物什,尽管派人嘱咐就是。不打扰您休息,奴才告退。”
清竹见小全子虽是王府中的红人,但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定是个将来能成大事之人,当下便对他好感顿生,意欲拉拢道,“全公公果真是心善之人,像我这样弃废罪身,还能得公公厚待,真是上苍的眷顾。”
“王妃娘娘言重了,请您切勿妄自菲薄,像娘娘这样得天独厚的姿色艳丽,偌大的王府也无人能及,出头之日定在眼前,他日若能重拾恩宠,还请您别忘了奴才。”小全子在王府多年,并不是个糊涂人,别看现在他是内务府的主管,但多数妃子、侍人并不待见自己,还时常暗地里嘲笑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可面前这位侧妃却态度和蔼,没有半分架子,于是便很是识相的奉承着。
“全公公真爱说笑,”清竹笑吟吟地道,“莹儿,去把那串红玛瑙圆珠串子拿来送给公公。”
莹儿点头称是,赶紧从随身的小箱中取出暗红色明珠串儿递到小全子面前。
“这个珍贵的宝物,奴才实在是受不起”小全子连连摇头,不敢伸手,这等上好的玛瑙手串,就是王爷都不曾有过,更别说自己这样依草附木的奴才了。
“全公公这般客套,可是瞧不起我了”见他并没接手,清竹假装嗔怪,顺手接过手串便套在他的手腕上道,“我在这王府中无依无靠,日后还要多仰仗公公呢”
“如此,奴才就受之不恭了”小全子感到女人柔嫩的玉指附在自己的手上,心中怦怦乱跳,这是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感觉,眼前人是王爷的侧妃、吕丞相的千金,自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怎敢拒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奴才天生蠢笨,将来若有一日王妃娘娘吩咐,定效犬马之劳。”
两人又叙叙聊起一些府中家事,而后一干下人纷纷退去。
一时间众人散尽,莹儿却面上不悦,恼怒道,“小姐,你怎将那样珍贵的东西送给一个奴才,莫非是被他一句王妃娘娘叫得心中欢喜吗那可是大夫人从前在念佛堂时常用的佛珠,怎能随意赐给一个阉人。”
“莹儿不得胡说,全公公虽年纪尚小,又是下人,但却是这王府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我若不打点好,将来在冷室可有苦头吃了”清竹脸色微变,目光锐利盯着她道,“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说起,留心被人算计,再说小全子锋芒不露、玉韫珠藏,将来定是人上之人。”
其实清竹心里又何其舍得,自她来到北秦吕府的官邸,其父便将那个名贵的玛瑙手串交付于自己,并一再让她好好保管,因为娘亲身前十分宝贝那件东西,从不离身,也不允许任何人碰它。但眼下自己被打入冷室,窘迫的几乎身无分文,她的其他陪嫁全在竹园中,不让携带,实在是毫无半法,才忍痛割爱。
“是,王妃”莹儿没好气的答道。
“我是王菲那谁是李亚鹏呢”清竹玩笑,“以后不准再叫我王妃,听了蛋疼闲话少说,还不快规整屋子”
外面春意浓浓,可室内却阴气森森,这座院落本就僻静,再加上久无人居,尘土飞扬,毫无人气,更显荒凉冷清,坊间传言这里曾幽避过几个有失妇德的侍人,后来她们相继病逝,给这个本就少人来往的小院,增添几分神秘与诡异的色彩。
莹儿在屋内手脚麻利地忙碌着拾掇,清竹却在院内靠着轮椅的后背感受温暖和煦的春光,心中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件从头到尾思考分析,总觉得事有蹊跷。
“莹儿,我且问你,”忽而清竹正色,看着屋里忙碌不停的娇小身影道,“那日你们回到吕府怎地没找到小木箱,追寻我又怎会迷路”
她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巧事,定是有人暗中陷害,从中作梗,硬要将自己嫁给这个风流嗜血的病秧子王爷。但究竟是谁,她思量片刻便豁然开朗。除了那人,天下定无二人。
于是,莹儿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给她听。
那日,策马飞奔至吕府后,两人便分头行事,莹儿在里间,阿福在外间,几乎把整个吕府中他们能到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毫无线索,因为还有要事在身,他二人便风风火火地赶往峯王府,但见三小姐已经与峯王爷行礼完毕,妙竹发现真相也嚷着不进洞房,可她却浑身酥软有气无力。见此情形,他们恍然大悟,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将新娘送错了地方,他两人没命的驱马想要将清竹从虎口中解救出来,不料路上竟走错了方向,晚间赶到时已为时已晚。
清竹听后释然一笑,“莹儿,现在已近午时了,腹中有些饿了,你去膳房拿些东西来,顺便把阿福帮我叫来。”
莹儿领命走后,不久阿福便一步一颠地来到冷室。
“小姐,你找奴才有事”阿福低头说话,脸都不敢抬起。
“没事,我让莹儿去拿午饭,待会儿咱们一同用饭。”清竹锐眼如鹰地盯着他看,“阿福,你来吕府多少年了”
“奴才自从三岁来到相府,今年已经十六年了,从前在南齐时跟着大少爷做过小厮,近些时日才到汗歌打理府上杂事,到现在也将近五载。”
“我想起出门子那日,早上你送来不少桂花糕,那味道真是酥糯滑美,今天又突然嘴馋,不知是从哪儿得来”
“噢,小姐说的是瑞合祥的青枣桂花糕吧,那可是北秦的一大特产,他家还有很多特色小食,赶明儿个我去给您多买一些尝尝”阿福说完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要说瑞合祥那里都好,就是这地方偏僻得很,要不是常住在北秦的人还真是不容易找到。”
“哼”冷室中一片寒流,“桂花糕倒是味道好吃,要是不放软骨散就更好了”
噗通一声,阿福瘫坐在地上,不敢正视清竹,“小姐,不是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那就没人清楚了”她用双眼紧紧逼视着地上哆嗦打颤人儿,“出嫁当日除了你送的东西外我滴水未进,竟然中了毒这作何解释”
“不是,桂花糕是二夫人给奴才的,而且三小姐也曾食用,也没见什么异样”
“是吗,”见他言辞闪烁,心中更加笃定,“那你在北秦五载,连犄角旮旯的小店铺都说得头头是道,偏偏不知道堂堂王府的位置,这不是弥天大谎还是什么”
“那天我们慌不择路,竟走错了方向”
“你还真是天生的路痴呢记得几年前,咱们一同去找天一大师的时候,你赶的马车就无故迷路,故技重施的把戏不怕人生疑吗”
“真的只是巧合,小姐我”
“算了,巧合就巧合吧”清竹不太在意地冷笑,“本来想着将来一天,莹儿也年纪大了,便给她找个可以依靠终生的男子托付,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我家王爷天性风流,莹儿又天生丽质,我看她是逃不了这一劫了”
阿福猛然抬头,眼中全是不干,枉他千算万算却百密一疏,竟是自己将心仪的女子送入虎口。
“到底是谁让你暗害于我,若再不说,明日我就向王爷举荐莹儿”
“二小姐,不要,莹儿单纯斗不过王府里这些口蜜腹剑的女人,你这样做会害了她一生的”
“是你间接害了她一生,如果我没有被掉包,也不会落入今天这般境地,难道你还左推右躲,不知悔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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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冷水淋身
更新时间:20121123
阿福呆坐在地上半晌,眼神涣散迷离,心中却千回百折,一言不发。
“我们吕府哪里对不起你,我吕清竹又是哪里对不起你,竟被你破坏了两段姻缘,眼下已是戴罪之身,将来更不知如何逃出苦海。”
其实对于他是否真是中间人,清竹并没有百分的把握,只是见他目光闪躲,便心下起了疑心,威逼恫吓,结果眼前人心中有鬼,更是沉不住气,竟慌张就范。
“我,不是有心的不,不是我”阿福一时不知如何言答。
她忿恨不已,若没人几次暗自坐蜡,真正的清竹也不至于自寻短见,悬梁而亡,可能早已结婚生育,相夫教子,享尽天伦,这一切的境遇均是被他人所赐。
“事到眼前,你还要矢口否认,这么说那个吃里扒外的无间道倒是莹儿了,更好异日我将她献于王爷,也好成就自己大度贤惠的美德。”
“小姐,万万不可,我说,奴才交代就是了”提及莹儿,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坍塌崩溃。
原来,几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莹儿时便魂不守舍,夜不能眠,当时大夫人已经亡故,府里的杂事全由二夫人掌管。苏婉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已莹儿作为代价,要他暗中监视清竹,并把她的一言一行都如实上报自己,只要这样便将那小丫头许配给她。
记得当时他们一同寻找天一大师的那天,也是二夫人故意将清竹一行人支了出去,又指使阿福拖延时间,当他们赶回南齐吕宅时,大势已去。
此后他便一错再错,二夫人知道清竹在北秦的吃食上十分小心,从不随意食用外人拿来的美食,就命阿福送来桂花糕。对他毫无戒心的二小姐便这样毫不知情地中了软骨散的毒素。
大婚当日苏婉买通轿夫故意错抬花轿,见莹儿和阿福回府翻找木箱之时,更是偷偷威胁他说,如果坏了她的大事,便将他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一子错,满盘皆输,再加上那日见莹儿对才华俊美的峯王爷颇为倾心,不免嫉恨便狠下心来错的一发不可收拾。
清竹听后,胸中怒海翻天,可她面上不气不闹,淡淡道,“我母亲的遗物究竟在哪儿”
“奴才猜测应该在二夫人手中,刚回府时便见她神色慌张地从您的闺房出来。”
“阿福,你且下去吧,”清竹闭目点头,“今日之事,错不在你,望你从今以后好自为之,来日若敢再犯,定不轻饶
阿福含泪退下,本以为二小姐会不依不饶,夺了自己的性命,谁知她却是虚怀若谷,宽恕自己,他当下心中震动,打定心思从此忠贞不二。
整整一个晚上,清竹都皱着双眉,慢慢地思索,只是有些事情越想越乱,不论她怎样考虑,也不明其中所以然,想不出任何头绪。三年前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燕丹一夜之间绝情决意地抛弃自己,出嫁当天,她明明检查了那青枣桂花糕,发现糕体中并没有药物,才放心地食用,可自己又是如何中毒,却毫不知情,眼前全是浓重的迷雾。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琢磨这些难解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清竹还在相约美食和美男的好梦中。却在朦胧之间听得嘈杂的脚步声,隐约有人的谈话声。
“千妃娘娘吉祥,奴婢给您请安来了”莲儿自从那日义正言辞的指责痛骂清竹一番后,王爷对她很是器重,于是在府中地位大增,现在俨然更是众侍女之首,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想要的东西远不仅是这些,目前并未满足。
“我家娘娘晨睡未醒,几位姐妹还真真是勤勉的紧,一大早儿特地跑来冷室请安”莹儿面色阴沉地回道,她从前在吕府时也是身份颇高的大丫鬟,又岂能无故受这些小丫头的气。
“奴婢奉王爷之命,伺候千妃起身。”莲儿听她说话绵里藏针,也不觉温怒,“今天是王爷王妃的回门之日,莲儿只是奉命行事,还请莹儿姑娘不要为难姐妹们”
“莹儿不敢,莲儿可是咱们王府上上下下有口皆碑的典范,我等自当唯姑娘马首是瞻,只是你也知晓,我家小姐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眼下还未醒转,更别说起床穿衣、车马劳顿了”
“姑娘说的正是,咱家王爷心细如丝,”莲儿说着诡秘笑笑,“这不,派我们一众姐妹一同伺候着呢,姑娘这样阻拦,莫非是要违背主子的意思”
“莲儿姑娘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回门是大事,放在平常早该梳洗打扮完毕,若是被你们七手八脚的抬了出去,我家相爷知道定是要怪罪怠慢无礼之人的”
众侍女纷纷交换起眼神,面有惧意,吕家权震北秦,连汗歌内的大小官员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自己这样下人的身份吕相待人接物从不心慈手软,得罪千妃,恐怕会像蝼蚁一般被人碾压毫不留情。
所有人正在进退为难间,但听一声男子低音,庸魅致命,“吕相爷果真不是凡人,连家中的女婢都口齿伶俐、有恃无恐”
秦政一身白色暗纹蟒龙锦袍,美目俊朗、身姿英挺,宛如飘飘仙人。
“奴婢给王爷请安。”众女婢纷纷匍匐拜倒在男子雪白滚着金线的小朝靴下。
“怎么,本王的爱妃还没起床吗”仿佛没有注意到脚下卑微跪地的女人们一般,闲适地迈着方步,站定身子,理正长袍的下摆,“莲儿,本王的命令也敢违抗,让你们小心侍奉,你是怎么办事的”
“奴婢不敢”
“好了,还不打盆冷水来”
“是,王爷”莹儿很快打来了一盆冰水,那个男人又吩咐道,“去,还不让千妃清醒清醒。”
“莲儿不敢,”她嘴里虽这样说,可脸上却笑意满满。
“哼,这点小事还要本王亲自操劳”话未说完,只听哗啦的一声,男子夺过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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