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先是一愣,最起码自己的身体现在是安全的,转而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燕国皇后”,如果真正的吕清竹能够听到这些话,也许会含笑九泉了。抬起眼眸,缓缓的咧开嘴角,笑着说道,“我相信你是信守诺言的人。”
仅仅一个笑容就是最大的鼓舞,男人眉开眼笑,像是得到天大的赏赐一般眷恋离开。
燕丹刚下车,便有人敲击木板,“吕小姐,请随属下移步念竹斋。”这是一道凌冽的男声,一直埋藏在记忆某处。
车行这么多天,清竹一直老实地呆着,没有外出走动一步,现下手脚发麻,慢吞吞地拾阶而下,眼前一片阳光炫耀,情不自禁用手遮拦,眯缝着眼,两腿一软险些跌倒。
就在这时一支健壮的大手迅速将她扶正,有了温暖的臂弯,清竹才没有摔得难看。
“谢谢你;”不管是谁出手相助都应该表示感谢,可当她瞧清眼前人时,即便全身如坠火炉,可是心底却在拼命的冒着寒气,“洛二,怎么是你?”
海滩放烟花那夜,她们有过一面之缘,就在那一次她几乎是光。裸着身子,被洛家两兄弟看个光光,也算是相互留下深刻印象。
清竹的娇颜上有难堪、有恐惧更有恨意,三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融汇成一个很是难看的神情。洛二瞧了厌烦,松开双手,嫌弃地拍拍身上沾染的女子气息,摆出一副倒了八辈子霉的苦恼面容,淡漠说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被殿下安排做吕二小姐的侍卫,保护您的安危。”
一听他充溢嘲讽、不怀好意的言语,清竹胸口顿时腾起怒火,说实话她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况且洛二的哥哥洛大还与莹儿之死以及秦政的断手有莫大关联,此刻正是新仇旧恨,一并袭上脑门。
女子的背脊挺直,好似一柄孤立的长枪,一双眼睛隐隐透出了一点精芒的光,眉梢一挑,颇感兴趣地说道,“既然是殿下的命令,洛侍卫你就忍了吧!其实你我都一样,彼此看着恶心,若不是怕惹太子不高兴,我老早就另觅保镖了,像你这样武动低微,人品低劣的高手,不,低手,我还真不敢用。”
“你说我洛二武功低微?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洛二坚定挺拔的身躯,苍松一般,“我的功夫在大燕可是屈指可数的。”
“手脚上的功夫好坏没瞧出来,不过有一样功夫还真是数一数二的!”
“什么功夫?”
“当然是嘴皮上的功夫!”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答,逗得旁边的随从嘴角抽搐,为了不发出笑声,有的紧忙转头,有的已经把大腿内侧的肉肉拧得发紫,这群人自然是不敢招惹二位的,他们一位是殿下的亲信,另一位将是太子的枕边人,哪个都得罪不起,怕说错话也不敢劝架,只能干站着看着两人如同斗红了眼的公鸡般无动于衷。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嘴仗,云泥殊路的交战双方最终以女人意犹未尽,男人口吐白沫收场。最后清竹还不忘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瞰对方,两眼传递傲娇的信息: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回洞在修炼三五百年,兴许能与我平起平坐。而后昂首阔步向着太子府方向走去。
在府中下人的指引下,清竹很快找到了她的居所——念竹斋。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一片了然。顾名思义这里就是燕丹怀念旧情人的相思地。
翠竹环绕,绿衣盎然,琼台楼阁,杨柳堆烟,这里的一花一草都给人熟悉的感觉,清竹思索良久总算想起,念竹斋独具匠心的布置竟然与南齐吕府自己的闺房不谋而合,出奇的相似。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进入居中的正厢房,环顾屋内的装饰摆设,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刚刚穿越到这个诡异的时空,没有大火,没有出逃,没有出嫁,更没有中毒,然而她知道,想要往事从头来过绝无可能!
………………………………
第四章 珍侍人
陷入无边无尽的思索,清竹无法自拔,那些封存在记忆深处的莫名情怀,不知不觉如野火烧尽的败草,春风拂面便孕育发芽。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身体里、心田里、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吕清竹,心疼他、关爱他、原谅他吧!
“当当当”门环叩击木扉,声音清脆透亮,一句甜糯的女声隔着木门悠悠传来,“奴婢小念,奉命来伺候吕二小姐。”话语言毕,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墨瞳好奇地打量屋中独立的女子。
“您就是吕二小姐?”狐疑地开口,一脸的懵懂无知。
“你叫小念,你认得我?”清竹比她更加纳闷。
“是,不是,”小丫鬟慌忙摆手,做否定状,“其实是我认得您,您不认得我,奴婢见过您的画像。”
“画像?在哪里?”
“在太子殿的书房里,离这儿不远的,吕小姐若是想去,改天奴婢领您在太子府里逛逛便是。”小念年纪小,没什么心机,有些话痨还是一副热心肠,“不瞒二小姐说,奴婢一个人在念竹斋呆着都快闷死了,适才洛二哥通知我说是您来了,千盼万盼总算等来,真是佛祖显灵,看来一会子要给菩萨上柱香才对。”
清竹让她一通表述搞得头大,虽然不明就里,但这女婢天真无邪的模样委实惹人怜惜,于是好脾气地同她继续闲聊,“这院子如此之大,怎么会就你一个人?”
“谁说不是,这么大的念竹斋就奴婢一个人打理,也不晓得殿下是怎么想的。”小念埋怨颇多,但转念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抱怨主子,立时瞪着两支大眼偷瞧清竹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动怒时,改口道,“太子就是性格太孤僻了其余都是极好的,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奴婢父母过世后无钱安葬,便在街头卖身葬父,殿下路过时问我叫什么名字,后来看我孝顺给了不少银钱,又将我带来这里。”
那少女咽咽口水继续说道,“本来奴婢和小姐有缘,名字叫做小竹,因为和您犯了冲撞,便改作小念,之后就一直在这座院子里独居。”
“念竹斋占地总有半垧,你一个小姑娘难道不害怕?”
“还好,因为一般每到晚上,殿下就会来这里住宿,有时还会弹琴作画,甚至有一次让奴婢教他绣花。”说到这里,不免掩唇偷笑,“您没瞧见他一个大男人,拿着绣花针笨拙的样子,还扎的满手是伤,现在只要想想奴婢就笑得肚子疼。”
口没遮拦的小念将关于燕丹的件件怪事,不吝赐教,悉数倾诉,弄得清竹哭笑不得。
碰上这么个实心眼儿的愣头青,任谁都拿她没办法,清竹对她想说就说的大嘴巴性格也没有厌烦,只觉得有了她,以后的日子兴许会快乐很多,最起码不用勾心斗角,整日掖着藏着。
聊了半天,小念突然以手扶额,好像一副后悔不跌的样子,“坏了,忘了领你去见珍侍人了,回头她要是找来,奴婢又要挨板子了!”
“珍侍人?她是殿下的新欢吗?不是应该太子妃管事吗?”苏婉死前一再嘱咐自己帮忙照顾吕幽竹,说起这位胞姐,清竹与她并无多大仇怨,相比于三妹倒是觉得大姐更坦白直率,是个直肠子坏事做在明处,不似妙竹温柔良善的外衣下不知怎样的内里。
“二小姐,您一定是想姐姐了吧!”小念自以为突然开窍,“您可真是王母娘娘的心肠,太子妃她那么对您,您居然不计前嫌,只有您这样完美无缺的璧人才能配得上太子殿下的痴情。”
小丫头又开始滔滔不绝,将太子府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的娓娓而谈。
自从文武大会之后,吕幽竹是神女的谎言被拆穿,本来就对她很冷淡的太子更是将太子妃视为路人。燕丹再也没去过她的厢房,他讨厌她的欺骗,反感幽竹少时欺凌清竹,更怕见到她们三分相像的容颜,每每看到吕幽竹便想起吕清竹,自责和悔恨溢满胸口,最后索性不再相见。
本来除了不得宠,幽竹在太子府还算衣食无忧,燕丹除了不见她之外,衣食用度还是没有克扣她的,但后来随着吕夫韦造反失利,吕家抄家被禁,她的苦日子才正式拉开帷幕。
燕惠王首先表态要将她休弃,燕后的第一反应是杀之后快,最后燕丹还算仁慈,并没有褫夺她的封号,只是让她搬出太子殿,移居府中最偏僻的居所——花宅。所谓花宅,就是比邻花窖的偏宅,空气潮湿不适宜人长期居住。从那以后,珍侍人便独揽大权,早先她还装成表面柔弱的妾氏,现下终于可以卸下伪装,真面目示人。
珍侍人本是燕丹府中的侍女,到太子府仅仅三年,她是南齐人,传说原来是邀月小筑内伺候主子的丫头,后来不知怎地跟了太子,成了燕丹的贴身女婢。这位女子可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虽是奴才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想来这便是她能吸引燕丹的主要原因。太子殿总共就两位女眷,太子妃遭难被贬,珍侍人扶摇直上。她得宠后便撕下伪装的面具,对幽竹事事刁难,从吃穿到衣饰没有一样不减半的,可她只敢暗中捣鬼,在燕丹面前还是那副聪惠良顺的贤妻模样。
珍侍人不但夺得太子的专宠,还挖空心思讨好燕后,皇后也欢喜她的紧,有了两个至关重要人物的支持,现在她在府中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风光无限。常言道,官升脾气长,如今对府中的下人们也愈发的苛刻,不喜欢的奴才打打骂骂就是家常便饭。由于小念总与太子走得近,她便隔三差五找茬惩罚。这位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女子,只等着找机会将幽竹逐出太子府,成为实至名归的太子妃,继而异日完成天下女人的最终梦想——一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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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客
说曹操,曹操到。
清竹两人正在谈天之际,只听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珍侍人,殿下交代过属下保卫念竹斋的安全,没有命令外人不可擅入。”男子语调冰冷,听起来是洛二的话语。
“放肆,我家主子是外人吗?”娇嫩的女声不断叫嚣,“珍侍人是太子的夫人,太子府的女主人。”
洛二低沉着声音缓缓说话,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寒,“太子府的女主人此时住在花宅。”
“你……竟然敢对我家主子不敬……”
“小琳,住口,洛侍卫尽忠职守是太子府兵卫的典范,”珍侍人善于玩弄权术和心机,不似丫头那般浅薄,“只是适才听闻殿下出征凯旋,回来还带了一位姑娘,身为府里现在的掌事,自然要关心这位妹妹的起居,太子能看得上的女子我也不敢怠慢了。”话没说完,已然绕过洛二,想要闯进念竹斋。
“珍侍人,没有殿下的命令属下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洛二不为之所动,一柄大刀横在门口,依旧没有表情。
“想找死吗?”小琳见他软硬不吃,立时火大,尖细的喊叫带着破音,“不过是太子府的一个奴才,一条看门的狗罢了,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负我主子柔弱不成?”
洛二依旧一副半死不活,扮演忠诚维护者的模样,“属下没记错的话,珍侍人从前也是这府里的奴才。”
绵里藏针的一句话噎的珍侍人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良久回过神来,胸口一团火气熊熊燃起,“姓洛的,别不识好歹,你也算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天家之事从来就是瞬息万变,不管我珍儿从前是什么人,只要爬上龙床就是你的主子。既然是主子就有主子的权利和姿态,我现在就要进去,看谁敢揽我?”
珍儿说完,不顾不管直接硬冲,洛二还想阻拦,将刀身往上抬起,他毕竟是下人不敢与太子的女人有身体上的冲撞,她则轻巧地从刀刃下面钻了进去。
就这样,两个女人雄赳赳气昂昂,好似战胜的公鸡,挺胸抬头步入院中。后面跟着无可奈何一脸苦相的侍卫统领——洛二。
主仆二人气势汹汹地横冲直撞,最后一脚踹开正房房门,好似捉奸一般理直气壮。
宽敞豪华的房中,一个女子给人高挑柔媚的绝世背影,另一个少女战战兢兢恨不得钻进地洞。
猛然间,珍侍人被她高傲优雅的身姿震惊不已,一股强大的气场充盈整个房间。她有些后怕,后悔自己的冒失,这个女人是谁?那种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又是从何而来?
“小念,”抚平心底的恐惧,强势开口,“早上我让小琳通知你去花窖帮忙,可她说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见你去报到,无故旷工可是想挨打受罚?”
小念吓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回答,“回珍侍人的话,适才小琳姐姐传达您的吩咐时,奴婢已经回禀姐姐了,太子曾经亲自传下指令,奴婢只负责看管和打扫念竹斋,旁的事情一概不用插手。”
珍侍人当下面色一寒,旁边的侍女听了怒声叫道,“狗仗人势的奴才就欠收拾!拿着殿下的一句戏言就敢违背我们主子的命令,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才说到一半儿,便拧着身子来到小念身边,举手便要挥下。
就在小念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小琳的右手马上落在她的脸颊时,只听“嘎巴”一声,那丫头捂着耷拉的手臂,蹲在地上一脸疼痛表情,不消片刻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洛二不甚在意地拍拍两手,淡漠摇头,轻声说道,“殿下命令我保护这院子里人的安全,小琳姑娘得罪了。”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巴掌,小念惴惴不安地睁开眼,明白过来后竟用一双饱含爱慕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苍白的小脸冒着冷汗,龇牙咧嘴的神情甚是痛苦,眼泪突然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小琳悲声说道,“主子给我做主,奴婢的右臂已经骨骼断裂了。”
珍侍人一见丫鬟吃亏,怒气八丈高,不为别的,打狗看主,这分明是不过自己面子。
“洛侍卫,小琳伤在你手,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珍儿柳眉倒竖,怒火中烧,“否则殿下回来咱们就要好好理论理论。”
“有什么好理论的,”清竹终于没按耐住,缓缓正过身来,眼神锐利阴沉,语音清冷,“你的奴才方才不是已经说过吗?狗仗人势的奴才就欠收拾!”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珍侍人只顾呆呆望着面前的女子,嘴巴张得老大忘记说话。
谁看了这脱俗的女子都不由赞叹出声,柳眉星目,樱桃小口,眼神凌厉果敢,犹如冰霜闪过,又如暖日春阳,顾盼间神采飞扬,得意洋洋,嘴角冷笑,满是女子的娇媚和少女的娇俏之感。
“你,你是谁?”脸色一白,心头微颤,这天仙一样的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记忆在某处打结,莫非她们从前在哪里见过面?
今早小琳告诉自己,太子从北秦班师回到帝都,偷偷将一个女子藏在念竹斋中便直接上朝去了。珍儿认为燕丹一定是出门在外寂寞难耐,身边没有姬妾,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野女人,她一贯自负才情俱佳,对那些庸脂俗粉不屑一顾,想着今天来瞧瞧,找个适当的时机打发了便是,却没想眼前人居然有一幅举世无双的英姿。
相对于珍儿的惊异,清竹倒是平静许多,因为这位太子的宠妃样貌顶多是中上之姿,与自己是天壤之别,甚至还比不过大姐幽竹。吕家的三姐妹虽然性格各异,却都是天生的美人。胞姐确实刁钻霸道,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总比身前穿红戴绿、满头珠翠,全身上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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