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明拔剑,正是那套感悟颇深的流云剑法。
当下是傍晚时分,橘红的夕阳正在沉沉落下,天边铺满红霞。张春明剑走身动,带起几片落叶随剑飞旋,似有秋风浮起,野田树林飒飒作响。
剑法亦有道法,练到深处自然是暗合自然之道。张春明还不懂得这些,只觉得如此秋景,萧瑟中自由生机,零落中蕴含希望。秋风不烈,心意间平静如水,剑法轻徐不失韵律,行处飘然似落叶,落处粲然似秋菊,身动如归鸟轻盈,步伐如炊烟难以捉摸。
景由天道,天道由心。一瞬间,张春明似乎感受到了流云剑的用法完全可以随四时变换而如意。春有和风白云温暖,夏有疾风雨云壮烈,秋有微风彤云宁静,冬有寒风浓云深沉,尽皆有其独特韵味,不必拘泥于一体。
张春明陷入了完全忘我的剑舞之中,全然没有注意旁边老农异样的眼神,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欣赏,几分说不清的味道。
一套剑法舞毕,张春明怅然若失,总感觉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啪啪啪,老农拍起了手掌。“真是一套绝世剑舞,老农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老农赞道。
“老丈见笑了。”张春明执剑一礼。
“小哥儿,见你舞剑,老朽心痒难耐,有一剑想请小哥儿赐教如何。倘若不小心伤了小哥儿,还请莫怪。”老丈抱拳说道。
“哈哈,老丈哪里话。请。”张春明伸手将剑递给老农,老农却笑着拒绝了。
他举起一根草秆,示意张春明这就是他的剑。张春明怔了一下,随即摆出起手式。
“老朽蹉跎一生,只记得这一剑,小哥儿小心了。”
老头子话音刚落,身形一闪,竟然在张春明视野中消失了,下一刻张春明只感觉有一样东西抵住自己喉间,是一根筷子粗的草秆。
细细草杆并不尖锐,却散发着锐利的寒气,倘若深入半寸,张春明即刻就会性命不保。此刻他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血液劲力飞快地在体内流动,瞬间就达到了最巅峰。
张春明震惊地看着面前笑吟吟的老农,刚要说什么,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
四十五、老农是大盗
月明星稀,几只老鸦站在树梢呱呱叫着,树木草丛间尽是虫鸣。
张春明猛地睁开眼直起身来,迅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哪还有什么老农田野,哪还有什么粗茶驽马,哪还有那只散发着寒意的草杆,一切都好似一场大梦。
张春明拍了拍头,难道真的是一场大梦?
杜洪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张春明正在拍脑袋,疾步走过来并指搭在他腕间。“春哥儿,你醒了?没事吧?”
“怎么回事老杜?”张春明茫然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夏衫儿说着也走进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张春明问夏衫儿。“我又怎么了?”
“我们在官道的无人驿站。”杜洪说道。
无人驿站是官府修建的几间破房子,供来往路人商队歇脚,除了房子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起先还有些锅碗瓢盆,随着修建时间越久也都渐渐丢失了。
“你骑着马一路狂奔,夏姑娘说让你一个人玩耍一会儿,结果你一个多时辰都没回来,我们便朝着你去的方向找去,只看见你倒在一片稻田外,马则被拴在一边的树上。我们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夏姑娘给你搭脉说你应该是中了什么神奇的迷药失去了意识,我们只能把你放在马上赶路赶到此处。还好你没事。”杜洪简要地说了说张春明的事,随即问道:“春哥儿你到底碰到什么了,什么人能把你迷翻在野田里?是不是劫匪?”
“什么劫匪能那么容易把我放翻?”张春明没好气地说,随即把他遇见老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看着二人。
杜洪思索半天,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觉得很诡异,什么老农这么厉害,能说动张春明为他舞剑,还能悄无声息地把张春明迷翻,要知道张春明灵觉何其敏锐,老农如何能逃过他强大得毫无道理的直觉?
杜洪满肚子疑问,夏衫儿也很是不解,二人看向张春明。
张春明耸了耸肩,“我也不知为何,感觉那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而且对我没有敌意,所以也没什么防范之心。至于他说的舞剑我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春明摸了摸后脑勺,“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他最后用草杆使出的一式剑法,奇诡快速,几在一瞬间就到了我颈间,我只能勉强看清这一剑,还不能反应就被制住。当时那草杆散发着寒气,我感觉到他再用一分力你们就只能看见我的尸体了。随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杜洪也是听得一身冷汗,张春明这心得大成什么样,就这还叫没敌意,不过也是,要是有敌意的话张春明都够被杀一百次横尸荒野了。
“夏姑娘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杜洪转向夏衫儿,问道。
夏衫儿苦苦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能一招制住春哥儿的人,怎么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杜洪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自言自语地说。
“那可不一定,江湖上确实有很多身怀绝世武功隐世之人。”夏衫儿说道。“或许他是看上你什么东西了?”
“东西?”张春明一怔,随即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没丢什么东西啊。“哎呀!不好,这个天杀的把我的银子拿走了!”张春明一声厉啸,就跟在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似得。
夏衫儿无语,杜洪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张春明的肩膀。“行了,春哥儿,人没事就好。”杜洪安慰道。
“好什么好啊。钱没了啊,都没了。咱们拿什么住店吃饭,拿什么去青州?”张春明抓住杜洪喊道。
“额。”杜洪也愣住了,这确实是个问题,没有钱财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张春明懊恼得抓了抓脑袋,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脸嬉笑地看向夏衫儿。“咳咳,那个,夏姑娘。你借我们点儿银子呗,等到合阳城住店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等我俩到合阳找个什么活计,挣到就还给你。”
杜洪闻言眼睛一亮,也看向夏衫儿。夏衫儿来历神秘,上次与他们一起便出手如此阔气,想必不会缺钱。
夏衫儿被两人热切的看着,脸色不由得一红。“你们俩别看我,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没带几两银子,咱们三个人在合阳住三天都不够。要不然我为啥在那荒山野岭等你们。我一路跑到这也没地方去了。”她有些慌乱地说道。
“啊?”张春明哭丧着脸,“那怎么办?”
“哎,事到如今,也只有到合阳城赶紧想办法了。实在不行,我跟春哥儿去合阳镖局做几天护卫,咱们这身手加上我再说一下父亲的关系,想必不成问题。”杜洪出声。
张春明撇了撇嘴,“可别,老杜,我可不想去麻烦那些薄情寡义的护卫。”他身子一翻,又躺下去,肚子及咕咕叫了两声。
“行了,咱们先吃点东西休息把,明日再继续赶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无事的。”杜洪拿出干粮,比较重的东西一直都在他那儿。
“嗯,咱们注意些,我有种预感,那个老农会再出现的。”张春明接过白面馒头咬了一口。
“我醒得。”杜洪答道。
几人不再言语,吃完东西便各自歇息。
…
徐州某地,一个黑衣人正趴在一处瓦房上倾听着下方的动静。过了许久,黑衣人好像一无所获,几个翻飞便离开了。
夜风拍打在黑衣人的面巾上,面巾猎猎作响,吹起的面巾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正是六扇门行捕杨林。
杨林来到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直接掠入院中,推开房门便闪了进去。没有点起悬挂的灯笼,只有一盏摆在桌上的油灯,映照着一堆纸片,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杨林把一些纸片放在油灯上点燃扔到一边的铜盆之中,面沉似水,眼神阴沉。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桃源之战,门中有什么打算?
杨林心中像积压着一团厚重的乌云,暴风雨正在酝酿。
………………………………
四十六、五两护卫
张春明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到得合阳城。
两月余未来,合阳城还是那样的繁华,贩夫走卒来往不绝。恰好是大集的日子,街上的行人更是摩肩接踵,南北货物随意地堆在大街上,任人大宗买卖。
三人站在街边,不远处是六间客栈。
“还是不要去六间客栈了,那里太贵了。”夏衫儿拿着一个荷包,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银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张春明杜洪都没什么意见,几人只得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把包袱往客栈一扔便出了门。
三人在牙行坊市走了几趟,都没有发现什么合适的活计可以做,最多的就是一些地主士绅在招些闲散人帮忙收割天地,时间长劳累且不说,薪资也是低得可怜,看见那几文或者十文一天的价格,张春明就感觉没什么过去询问的**。
“要不然去合阳镖局吧?”杜洪再次提议道。
张春明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光四处打探,突然看见夏衫儿抱在怀中的白狐,眼睛亮的吓人。
“夏衫儿,夏大美女。”他搓着手,看着夏衫儿。
夏衫儿感觉身上一冷,像被色狼盯住一样,不由得紧了紧怀,勒得白狐叫了一声。
“哎哟喂,您轻点儿啊,这可是宝贝,咱的好好对它。”张春明像被踩了一脚,惊叫起来。
夏衫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张春明不是看上了她而是看上了她怀中的白狐。
“你想得别想,想卖虚儿,我先杀了你卖排骨,还能卖几两银子。”夏衫儿恶狠狠地说,怀中抱得更紧了。
“别啊大姐,这可是能够我们吃好几个月的口粮啊,卖了它说不定都够我们到青州了,咱们都要饿死了也没东西喂它,与其让它跟我们一起被饿死,还不如赶紧给它找个好的下家,保证养得白白胖胖地,比跟着我们强多了。”张春明见夏衫儿一副死不松口的模样,急得围着她直打转,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掏出希声,“你不是能用这个指挥它嘛,咱们先把它卖了,你再指挥它跑出来不就得了。”
杜洪听得直苦笑,这和骗人有什么区别,夏衫儿则是无动于衷,只是死死抱着白狐,生怕被张春明抢走了。
张春明见状,只得甩了甩手,“还是算了吧,感觉跟要你命似得。”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就是要我命!哼。”夏衫儿大喊了一声,隐带哭腔,跑开了。
“夏姑娘。”杜洪见状要去追,被张春明拉住了。
“让她去吧。咱们再去找找,一只狐狸而已,至于吗?”张春明不解地说道。
杜洪无奈,二人只得继续在街上游荡。
“咚咚咚。”城门处有人敲起铜锣,吸引了一大批人,张春明二人也围了过去。
“虎威镖局招护卫,五两银子一天,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一个彪形大汉吼道。
“五两银子一天!!!”人群马上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一个中年账房模样的人走到大汉身前,手势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待到众人议论暂歇,账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咱们镖局招身手不凡的侠客作为护卫,走一趟青州,五两银子一天,童叟无欺。”
“那什么样的才算身手不凡?”一个背着五尺长棍,身高七尺的大汉瓮声问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类,显然是对五两银子一天的酬金十分动心。
账房哈哈一笑,退到彪形大汉身后,大汉打量了一眼带长棍的汉子,“很简单,在我手下走过五十招的就算是身手不凡。说一句,在下郭氏商行陈彪。”
“切,就这么简单,我来试试。”七尺大汉不屑道。“什么陈彪新彪的,没听说过,你们都让开些,待会儿伤着你们可别怪小爷长棍不长眼。”
众人闻言赶紧退开,围城一个大圈看两人比斗。
两人相隔两丈而站,大汉双手持着长棍,摆出枪棒常用的马步起手式。那陈彪的武器竟然是一杆长枪,长枪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什么冷门兵器,但是能使好的都是一方豪侠,使不好的便真个是没什么本事,故而一般人都不会选择长枪作为兵器,这陈彪用长枪倒是颇为出乎张春明二人的意料。
陈彪并没有做起手式,只是持枪而立,蔑视地看着大汉,只等他来攻。
大汉被轻视,心中极为恼怒,大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直直劈向陈彪脑门。陈彪冷晒一声,长枪一震便将大汉的棍子格挡开来。两人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的确也是,长枪长棍都是走得刚猛霸道路线,极少有练阴柔枪术的汉子。
不同的是,陈彪的枪法显然比大汉的棍法来得细腻,拨挑震劈刺虽然都是些简单招式,但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并且罕见的并不是一味的大开大合,而是刚中带柔刚柔并济。
刚刚走到二十招,七尺大汉便招架不住,被枪杆抽在手上,长棍脱手而飞,枪尖扫个回旋到了大汉颈间。
“对不住,你不行。”陈彪冷冷地说。
大汉也不答话,狼狈地爬起来捡起长棍,灰溜溜地跑到了人群之中。
“还有英雄前来一试吗?”陈彪大有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势,大声喊道。
围观众人噤声,没几个人还有信心去挑战。张春明杜洪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喜意。
“我来。”张春明举着青纹剑跳出人群,大喊道。
陈彪没想到跳出来的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稍稍有些意外。
“少年人,还是算了把,回去再练几年再来,免得伤了你你家大人还得找我赔伤药钱,到时候我岂不是亏了一大笔。哈哈。”陈彪笑道,众人也哄笑起来,有好事者还吹起了流氓哨,嘘声不已。
“别废话了,行不行打了才知道。”张春明也有些气恼被人如此看轻,告了声罪,持剑便攻。
还是那套流云剑法,却也不是那套流云剑法。
张春明看似行剑缓慢,带着一丝枯槁的意味,陈彪却脸色骤变,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应对。
张春明用的正是凭着记忆中的田野秋意而复原出来的流云剑法,虽然已经不复当日十分之一的意境,但是与他对敌的陈彪却好似被一阵萧瑟的秋风环绕,落叶纷纷,秋风瑟瑟,红霞漫天无际,剑光慢闪却无处不在。
十招,二十招,四十招…张春明一遍遍地施展流云剑招,从生疏到越来越圆润,陈彪却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凉爽的秋天都起了满头大汗。
“停!”
张春明正沉浸在剑法中,陈彪突然叫停,他疑惑地看向陈彪,似在询问怎么回事。
陈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少侠好俊俏的功夫,你已经通过了。”
“哦。”张春明意兴阑珊,满头莫名其妙地走回杜洪身边。
陈彪也走回去,在一张椅子上歇了盏茶时间,再次回道场中,还未说话,杜洪也便走到他面前。
“我来。”杜洪闷声说。
“好。少侠小心了。”陈彪提醒道,持枪而立,不过收起了轻视之心,全神贯注地看着杜洪。
杜洪见陈彪蓄势不动,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从背上取下千钧,也不解开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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