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na煞有介事:“如果说乔先生是老大的话,steven就是老二,你不觉得在惊天地泣鬼神的小说里,老大的女人永远和老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有一天我和steven浪迹天涯的话,哇,乔先生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那一桌两男两女的扑克大战爆发出一阵大笑。我混在其中,索性也拍案大笑:“真有你的。不过steven大概不会喜欢……‘老二’这样的称呼。”
donna对史迪文的又一次倾慕,还并非无厘头。
做一个老大的女人,donna并不在行,恃宠而骄不过分,但骄骄下人就好,何苦犯下过问老大的新欢如此大忌。在乔先生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donna的身上时,是史迪文自行将乔先生相约的新欢从餐厅带到了房间。乔先生龙颜大悦。donna自房间虎口脱险后,摇摇欲坠地于走廊被史迪文搭救。而史迪文的一句“你还好”,让他对donna而言宛若救世主下凡。
“就这样了?”我问媲。
“嗯哼,就这样了。在乔先生的势力范围下,我们怎么不得先情潮暗涌一阵子?再说了,情潮暗涌什么的最带感了。”
我将桌台上的服务铃按了又按,侍应生才慢吞吞地过来,一张嘴倒是主动,直言咖啡机坏了,做不了咖啡。
“你多心了。”我对donna下了结论,“他是我的。”
“哈?”donna无缘小说女主角,一时间不免恍恍惚惚。
我给她致命一击:“我说,steven他是我的。他对你,充其量是拔刀相助。”
donna奄奄一息地抿了一口葡萄柚茶,五官紧紧一皱:“不带这么苦的?”
我加了两勺砂糖,津津有味地咂着。莫名怎地,一时间黑糖咖啡厅旧貌生了新气象,忽闪的吊灯渐欲迷人,吱扭作响的地板让人昏昏欲睡,可偏有活力四射的人儿们在为了输赢互不相让,一切都恰到好处。我默默嘀咕着四个字:他是我的。这样的宣称光是在私下里说上一说,便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于小界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目的自然还是要谈谈,而地点是他家。
donna竖着耳朵,等我挂了电话马上便问:“他家,谁家?你和steven来真的,你还要去其他男人家?”
我没点名,反倒打探道:“这‘其他男人’自打二十四小时前和乔先生一块儿消失,到这会儿才有消息,讲话的调调像是宿醉。乔先生也是一宿未归?”
“哦……和乔先生同进退的话,宿醉是其次,花天酒地除了酒,可少不了女人呢。岂止一宿未归,十有八-九是一宿风流。”donna末了又贫气了一句,“嗯,你去他家就去他家,他精将尽,人将亡,还能对你怎么样。”
donna从头到尾,也没像回事儿地诉诉苦,或是骂骂乔先生的十八代祖宗。买了单,她扶着腰呲牙咧嘴地一站,再一迈步又是好汉一条了。
我追上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steven给了我忠告,他说不管我要去要留,在我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之前,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好。我打算照他说的做。”donna点点头,是决定了的。
而若不是周综维的出现,我在和donna的一问一答中,差一点点就忘了黑糖咖啡厅的幕后人马了。从始至终,程韵伊连个倩影都没露,更不要说于泽了,而就偏偏在我启动了车子时,周综维的车子出现在了我的后视镜中。
他下了车,径直走进黑糖咖啡厅,并没有发现我。
而我也没有折返,驶向了于小界家。
途中,我一手把持方向盘,一手给史迪文发了短信,区区两个字:好人。
我迟迟没有得到他的回复,但也无妨我的自娱。汪水水抢在第一个,夸了他是好人,而如今连donna也可以在字里行间将他褒奖,我即便落了后,说说也总好过一言不发。
直到我即将抵达于小界家,而远远地,于小界的车子从反方向驶来,史迪文给我拨来了电话。
我停下车子。
于小界从后排踉跄地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家。
“喂。”
“刚刚在开会。”
“哦,不用回电话给我的。我没事。”
“没事喊我干什么?”史迪文的口吻中带着浅浅的逗弄。
“谁喊你了。我不过是夸你一句。”
“哦……没事的话,挂了。”
“好。”
一共只有这寥寥数句,还句句精短,而接下来的空白却加倍地做了弥补。大约有五秒钟的时间,我们谁也没有挂断电话,直到他那厢传来一把嗓音的催促:“steven!”他仍无动于衷。接着,又是一声:“steven?到时间了。”我仍等不到他的行动。
“挂啊。”史迪文突然又开了口,“没完没了的会,十几个人在等我,你要不要这么红颜祸水啊?”
我心跳得砰砰地,只好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于小界家的家门没有锁,我轻轻一推便开了,喊了一声:“于小界?”
“上来。”于小界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三楼。于小界才更换了新衬衫,换下来的一件暂时被丢在床上,领口处的口红印赫赫然地仍几近完整。
于小界垂着头坐在床沿,混杂着酒气吐出三个字:“分手。”
我走出于小界家的家门时,不过才过了五分钟。这归功于他的首句太直捣核心。而按理说,倘若我调头就走,莫说五分钟了,一分钟也绰绰有余。无奈我礼貌地说了对不起。接着,于小界又说了何荷,今天是我对不起你。我又惶恐,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最后他又说了,有,我有,但我今天对不起你,是为了以后不会对不起你,而且不到最后一分钟,你会不会对不起我,也还不好说呢。
就这样,我们在拗口的句式中,挣扎了整整五分钟。
一天后,秦媛因无计可施,不得不采纳了我的建议。瑞元不敌宏利的人多势众,美名远扬,屡屡登门东升电子,均被拒之门外,只好变通,着手接触乔先生的交易团队。拿下他的交易团队,便等于拿下和宏利的合作权。
而三天后,在某大财经网站的外汇板块中,外汇专家组一栏的醒目处,刊登了史迪文的照片,且在专家二字之前,更有珍贵的首席二字。在过去的若干年中,史迪文对大多光说不练的所谓专家组嗤之以鼻,对各大网站的邀请频频回绝,所以今天,他的加入无疑代表了唯一一种可能性:他在造势了。
这对瑞元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假如他史迪文声名大噪,接下来瑞元挖来再多的交易人才,也有可能被他以少胜多,而他,却又是我万万挖不来的。
十天后,乔先生的乔泰股份成立,从此,他再不仅仅是腰缠万贯的个人投资者。
这在十天里,于小界和我一刀两断断得是藕断丝不连,再无联络。
史迪文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球拍线换好了。那是唯一一通电话,一来,为了乔泰股份的成立,他须手脚并用,二来,我们通电话也终须有个名堂才好,比如,球拍线换好了。
十天后的今天的二十点整,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财经网站中史迪文双手环胸的半身照片。
一直在我后方三米处掰魔方的何翱,有着出众的视力,生生对着两寸大小的史迪文喊了一声爸爸。我匆匆关掉页面,手机却又响了。
史迪文来电。
“乔泰股份的成立酒会,你要不要来?”史迪文果然又有了个名堂,才会来电,可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另外,我现在在你楼下。”
我取下胡乱固定刘海儿的发夹,好一阵拨弄后才走到窗口。史迪文靠在车门外对我挥了挥手。
何翱追到我腿边,个子还远远不及窗台高:“妈妈,你看什么呢?是不是爸爸?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我紧紧捂着手机,避开史迪文对何翱一瞪眼:“嘘。”
而接下来,何翱倒是噤声了,但手上却不作罢,以至于我的上半身在史迪文的眼中岿然不动,而窗台之下的我的裤子,却快要被何翱活生生地扒了下去。
………………………………
有时候对你忍太久,这日子会太苦
“厚福呢?”史迪文的嗓音有着初夏的迷人,有如有微风和蝉鸣的伴奏,可细细一想,这会儿距初夏明明还有半个月光景。
“啊……睡了。”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在身侧和何翱搏斗。
史迪文抬手看看表:“这么早睡?丫”
路灯下,他穿了最平常的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但白色帆布鞋上镶有最不平常的荧光橙色的纹路,熠熠夺目。让我说他什么好呢,这人不卖弄会死,无关一年四季,疾病健康,也无关是国泰民安,或是兵荒马乱。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睡才能长得高高壮壮,才能聪明伶俐,”我这一番话同时说给史迪文和何翱,措辞还须通俗易懂,“不然将来比柯南还瘦小,比小熊维尼脑子还不灵光!媲”
大概是我的语调太凶巴巴,这下何翱放过了我的裤子,瘪瘪嘴,调头走了。
史迪文面露难色:“何荷……对厚福,你嘴巴不用这么毒?”
我若无其事:“你说乔泰股份的成立酒会?瑞元收到请柬了,我们也给了回复了,说会去。”
“哦,好。”
“有收到我们的回复吗?”
“有,有收到,”史迪文大方承认他的多此一举,“我就是来确认一下。”
话题就这么到了尾声,而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总之何翱杀了回来。
他没有因为我的恐吓而灰溜溜地爬上床,反倒搬来了小凳子,哐当撂在我旁边,两手一扒窗台,矫健地蹬了上来。他抻长脖子露出半张脸,对史迪文咧嘴笑了笑。
史迪文掏烟掏了一半,掖了回去:“喔……”
“好大的胆子啊你……”我咬着牙教训何翱。
“妈妈,我可以比柯南聪明,比小熊维尼高高壮壮咩?”
我好不沮丧:“咩什么咩……给我好好说话。”
史迪文低笑:“何荷,怎么办?他比你聪明。”
何翱艰难地踮着脚尖,朝史迪文嚷了声爸爸,自我的手机传入史迪文的耳朵。史迪文原意挥手,可一深思,又忌惮于我,半途中骤停,挠了挠额角。
“那我走了?”史迪文问。
“不送。”我挂断了电话,将何翱从小凳子上提拉下来,“何翱,是说你有我这么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妈妈还不足以吗?你见了爷爷奶奶没几天就倒戈我就不说你什么了,怎么见了爸……见了个男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呢?”
何翱入神,我更进一步:“你换位想想,假如妈咪见了谁家宝宝都饿虎扑食,你可以接受吗?你心里会不会有淡淡的哀伤呢?会不会认为,妈咪不爱我了呢?”
何翱缴械,泪汪汪地:“sorry,妈妈。”
我反败为胜:比我聪明?才两岁半就比我聪明?天方夜谭。
窗外,史迪文和车子一并消失了。
我呼出一口气。如今他来,我有小小的欢喜,他去,我也并无壮阔波澜,无论悲喜皆像一道少盐的佳肴,清淡却不寡淡,入口便是享受,却也无须回味无穷。我们保持着最好的状态,不进不退。
门铃一响,我猛地将何翱一搂。何翱嗷哧一声,小眼神儿无非是在说妈妈你要不要这么胆小?
邻居来借扳手。
被何翱肆虐过的裤子,这会儿裤脚层层堆叠,使得我一迈步便拖沓。邻居早早就发了声:何小姐?这以至于我以为来人是史迪文的念头才一膨胀便破灭。想想也是,他车子都驶走了。
我东翻西找找了好一会儿,印象中是有一只工具箱的。邻居面皮薄:“算了算了,不耽误你了。”
接着,有人鼎力相助:“有没有找过壁橱最下面一层?”
我闷着头一拍脑门儿:“对对对……”
“嗨。”何翱一点就通,这一次给了史迪文一张扑克脸。
我回过头。史迪文“借过借过”地挤过我的邻居,伸手打开鞋柜:“有没有拖鞋?”
“我这儿怎么会有你的拖鞋?”我急匆匆地小碎步过去,关上了鞋柜。
史迪文又打开:“谁说我的了,谁的都行,借我穿穿。”说话间,史迪文唯一的收获便是何翱的一双。他在掌心比了比大小,无奈地原封搁了回去。
史迪文脱了鞋,穿着袜子如入无人之境,途中还了何翱一个“嗨”。
工具箱好端端地候在壁橱里,史迪文叮咣叮咣地翻出扳手,三两步折返回来,交给我的邻居,绅士般道:“明天还也是可以的。”
邻居嗫嚅着退下:“哦哦,明天还。今天……今天就不打扰了。”
门一关,我和史迪文面对面而立。我双手交叉,将开衫紧紧拉拢,眼珠左右摇摆。目不斜视便是史迪文的喉结,动或不动都叫人心颤,可也更不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膛,再向下更有失礼节,索性俯视则是我的拖鞋和他的袜子,四只随性的脚相距不过二十公分。我不得不一扭脸,对上何翱。
“妈妈,你长身体的时候,没有早睡吗?”
“我有没有早睡关你什么事……”我脑子里一团乱。
史迪文无奈地:“他是在说你矮。”
有史迪文这样的参照物,我走为上计,将魔方塞给何翱:“上床,复原之前不许下来。”
史迪文随着我坐到沙发上,一人一端。他对四周连看都不看,鹅黄色的色调和件件铁艺家具,全部出自他之手,甚至连工具箱的位置,因为我没有变更过,他都仍能碰碰运气。
“累了?”我问。日光灯之下,他一脸疲态。
“累死了。”史迪文将头向后枕,伸长了腿,腔调夸张。
“乔泰股份这一步入正轨,你可以缓缓了。”
“嗯,终于。”
“你占了多少股份?”
“现在只有一点点。”
“累了还不回去?”我小肚鸡肠地气恼。这厮,登堂入室后还好大的架子,惜字如金。
史迪文及时屈尊:“让我再坐一会儿。有时候对你忍太久,这日子会太苦,拼命都拼不动。”
我梗住,站直身掩饰地去洗了洗手。镜子中的我,是茫茫人海中的沙砾,倘若我在这之前走的任何一步,只要任何一步,脚尖一偏,这会儿也有福气找个平常的好男人安度余生了。可我却每一步都坚定了那不平常的男人,即便没有昂首阔步,至少也立定着朝向他的方向,日积月聚换来了今天的痛并快乐。
我回去时,史迪文正朝向埋头于魔方的何翱的方向,出神得连我的脚步声都充耳不闻。
我坐回原位,他这才回神,捏了捏鼻梁骨什么也没说。那只有九十公分高的小男人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但相处之道,却是他最难的难题。
“什么叫‘现在只有一点点’?”我后知后觉,抓了蛛丝马迹。
史迪文眸子一闪:“你说呢?”
“做单软件的项目是你力荐的,由此促成了乔泰企业的成立。之前乔先生再怎么富可敌国,一分一毛也都在他个人名下,你除了眼巴巴什么也做不了,但一旦成立了乔泰企业……可就不一样了。”我蓦地豁然开朗。
史迪文却话锋一偏:“听说你代表瑞元,接触了凯文他们。挖不走我,退而求其次吗?”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独木不成林呢?十个凯文,比不上你一个史迪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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