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昔哥哥,你要加油啊,不要让我失望——
顾以涵恢复了双手合十的姿势。
她真心地为万里之外的孟岩昔虔诚祈祷。无论是和她的照片风波,还是和苏葶的分手事件,这段日子,相干的或不相干的流言蜚语,致使他元气大伤。
所以,她坚信,开赛的首场胜利,必然能带来转机。
“老李,你抱怨得太早了。”
“此话怎讲?”
“比赛没有正式结束,你就把彩票销毁了。万一烈焰队最后反超一球,你岂不是要哭死??”
“哼,就凭他们几个愣头青,能赢才是活见鬼——”
“过分,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难听?”
“事实而已。”
“可是……可是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依我看,那种可能微乎其微。我不浪费时间了,下周的青少年心理辅导正式开课,我去写教案……”
李坦不再关心比赛结果,回房间备课去了,只留下顾以涵一个人在客厅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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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力队守门员开出门球,比赛继续。
所有球员都疲惫不堪,但仍咬紧牙关,在雨水侵袭中发起最后一搏。
烈焰队的后卫从得力队前锋脚下断了球,适时地把皮球传到了李渝伟脚下,张珣在得力队的大***灵敏地做出了接应,牢牢地把握了主动权。
孟岩昔快速插上,这可完全是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体能极限,奔跑的速度,被解说员形容成一只优雅的猎豹。
顾以涵杏目圆睁,连眨都不敢眨半下,生怕自己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刻。
终于找准了合适的角度,孟岩昔准备射门。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突然杀出了一个得力队身形魁梧的后卫。顾以涵看得很清楚,那是得力队从西甲联赛高价引进的外援——路易斯。
孟岩昔未及作出反应,即被路易斯从身后重重地撞倒了。
狡猾的路易斯为避免自己也跌伤,忙连跳跃几下越过了倒地的孟岩昔。雨水模糊了摄像机的镜头,可是顾以涵依稀看到了孟岩昔痛苦的表情。
幸而主裁判眼尖,第一时间发现犯规并判罚了点球。
得力队的教练席上一派***动,似乎众口一词地在表示路易斯只是合理防守,但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愤怒,动作凶猛,甚至差点和场边的助理裁判发生冲突。
不管场外乱成什么样,场上的比赛继续进行。
经过队医简单的治疗,孟岩昔重又站了起来。主教练王志远在场边打手势,告诉他这个点球仍由他来踢。烈焰队的好兄弟们也纷纷以各种方式为他打气。
看台上的锣鼓声再次响起。
孟岩昔甩甩头发上的水珠,退后深呼吸,然后稍稍助跑了两三步,便扬起幸运的金左脚,踢向皮球。
顾以涵心中矛盾不已——
她想要亲眼看着这最后的机会是否能带给烈焰队转机,却又害怕中间出岔子,于是她双手盖住小脸,捂上了眼睛,却悄悄从分开的指缝瞥向电视机。
“呜啊……”
片刻后,她惊呼出声。
这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刺穿了闭门造车的李坦的耳膜,“怎么了?小涵,你要过万圣节么,吓死人啦!”他隔着房门问道。
“不可能……绝对不能这么点儿背的……”
闻声从里间跑出来的李坦,正巧目睹了孟岩昔罚失点球的惨状。
那根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倒霉门柱,帮了得力队守门员的大忙。他象征性地开出了一个球门球,主裁判同时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d市体育频道的解说员不知道说些什么,遂保持缄默。
看台上观众的嘘声亦是渐渐淡了散了,人们也都找地方避雨或是各回各家了。
孟岩昔再也支持不住,他仰面倒地,胸膛剧烈起伏着深深呼吸,雨水打湿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淋在他周身的每一滴雨,也仿佛敲打在顾以涵心中。
除了清冷,还是清冷。
李坦大手一挥,直接拔掉了电视机的电源,“平局是铁板钉钉的事儿!白白浪费这些精力有意思么?小涵,你早点回去上自习。我等着你一模之后来给我报喜……”
顾以涵神游似的点了下头,起身到玄关换鞋。
“那我走了,老李。”
“哎,稍等——”李坦想起一大早出去买的精致西点,便喊住了她:“小涵,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和忱忱会合?有东西,你们拿去当夜宵。”
顾以涵爱搭不理地说:“老李,你太不实在了。”
手捧纸盒、笑容满面的李坦被打击到,登时脸色灰暗,“我请你看球,请你吃了晚饭加盐水花生和脆炸薯条……这里还有特制的乳酪小蛋糕,请你和忱忱大饱口福,干嘛最后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别巧立名目了。明明是专程买甜品给学姐,非得拉上我又当特快专递又当垫背的,无聊!”
“你……”
这场揪心的比赛,看得顾以涵身心俱疲。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到寝室,扑进被窝里闭目养神——怎奈李坦突然有事相托,她当然不痛快,意图找个由头发泄出淤积在心头的郁闷。
“你要是真心喜欢魏忱忱,就大大方方去表白去追求!总这么旁敲侧击的,你累不累啊?老李,今天我算是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一趟我勉为其难替你跑跑腿。以后你愿意谈恋爱就谈,不愿意谈你就安心当个受人尊敬的大龄青年好老师,总之,你和学姐的事,再别让我掺合啦——”
像连珠炮似的,顾以涵气都不喘,讲出了一长串话。
“小涵,你简直……不可理喻……”李坦真得动了怒,说话开始打结。
“我的人生宗旨是言出必行,拿来。”
顾以涵夺过玫瑰紫色的西点包装盒,冷眼瞅瞅,又抬头乜斜一眼李坦,摇了摇头。
“你要实在不愿意代劳就算了。”李坦最受不了亲近的朋友用轻蔑的眼神打量自己,他伸手想要把盒子拿回来。
“别误会。我是发现你品味太差,怎么能给英姿飒爽的学姐选了这个颜色的包装?她那爱憎分明的个性,最喜欢热烈的红和暖暖的橙,最讨厌蓝色和紫色。这家店我曾经打过工的,他们有好几种包装,你真笨,居然选了最难看的!你要送礼物怎么事先不打听仔细了呢……”
如同冰水浇头,李坦整了个透心凉。
他再也不想跟顾以涵继续浪费时间了,挥挥手,摆出一副要赶客出门的架势,“我说不过你,走,赶紧走。要是你愿意,就陪忱忱一起吃,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顾以涵面无表情地退出门槛。
李坦正准备关门,走廊里忽然传来明丽动听的声音,“小涵,你果然在这儿!难怪我把214的门都快敲破了,没一个人回应。”
说曹操,曹操到。
不用回头端详也能猜出来者是谁。顾以涵顿感浑身轻松。她将蛋糕盒重新放回李坦手中,“意中人主动地送上门,把握住机会!”
魏忱忱上前,攀住顾以涵的手,“小涵,我们的任课老师都有事,所以星期天可以放一天假,你陪我出去逛逛呗!”
“明天再说。我现在得赶紧回去复习了。”
“哦……”
顾以涵瞥见李坦笑呵呵地注视着魏忱忱的傻样,不由得心中一乐。连忙撮合两人,“对了,学姐,老李他说有事找你。我先告辞,你们慢聊!”
话音未落,她已经跑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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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诡谲(四)
因本人手误,上一章节第三行的“教法”应为“脚法”。
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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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节的更替,从不因人的意志为转移媲。
这个哲学领域的观点,实际上是从自然科学研究中精萃而来的。地球每自传一周,便过去了24小时。地球公转一周,便是一年365天的流逝。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推进,时间不曾停滞过一分一秒。
所以,才有了人们对于年华逝去的感慨,才有了诗人词人千古流芳的佳句。
高三的学生,是名副其实追赶时间的人。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不息,恨不得每天都能变幻出48个小时。更有人期盼着,能够有分身的法术――发展生产力、解放生产力,变出另一个自己头悬梁、锥刺股、殷殷苦读。
相对火箭班的压抑氛围,蜗牛班自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悠闲景象。
顾以涵正式被李坦逐出广播电台之后,倒也没有完全闲下来。她凭借广泛的知名度和卓绝的个人能力,兼任了班里的团支书和宣传委员,仍旧时时出入校团委办公室,专门给李坦添堵。
g市的冬天,是冷冷的铁灰色调。
太阳很懒,每日不到早上九点钟不爬出被窝。月亮却非常勤快,不到下午五点就挂在柳梢头等着和太阳换班了。
源河的水位降至一年中的最低点,河床中嶙峋突兀的怪石逐个浮出水面。结冰期一旦到来,源河的冰面就成了孩子们的天然溜冰场。当然,家长们会不厌其烦地叮嘱:等冻结实了再去玩!要注意安全!掉到冰窟窿里可没人救你……
顾以涵新添了一个爱好,观赏日落。
蜗牛班的课时安排与火箭班几乎一致,但自习课的管理十分松懈,班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绝大部分的同学常常在下午四点半以后溜号,迅速做鸟兽散,教室里瞬间空空如也。
惟有几个自觉的同学,还坚守着阵地。顾以涵起初是在这个阵营里的。
渐渐的,她萌生出另外的念头――我能不能找一个有风景可看又能复习功课的好去处呢?主意拿定,她便四处搜寻起目标来了。
入冬以来,气温骤降,和顾以涵同寝室的家在本市的女孩子都不愿跑回家,一致的选择了住校。所以,温暖如春的寝室不再是世外桃源。学校的图书馆及阅览室更是人满为患。
她开始琢磨校外的去处。
学院街最东边的那家大型商场倒是开足了中央空调,可供休息的长椅每个楼层都有不少,但那里人头攒动,浮动着市侩的气息,跟读书需要的环境南辕北辙了。
g市文化馆和少年宫,也建有阅览室性质的配套设施,那里还是顾以涵的妈妈当年参与设计的作品。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更添伤感,她否决了这两个去处。
接下来便是广袤无垠的g市大街了。
顾以涵骑着单车,绕着笔直的柏油马路左转右转,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源河河岸。
放眼望去,夏日的激流消退不见,河面结了厚厚的冰,那座全钢结构的源河大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苦伶仃。
新修的河堤宽阔平坦,两旁植有常青的松柏,风一拂过,松涛阵阵,柏香悠悠,十分适宜锻炼或散步。
她推着单车缓缓前行,发觉隔离带的绿化林挡风能力不错,且傍晚之后又有头顶上方的路灯照明,应该可以作为户外自习的好场地。打开书包,她并没急着找一模的复习资料,而是拿出一本唐诗鉴赏辞典。
夕阳西下的景色美轮美奂,她不自觉地翻到了王维那首出塞名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恰好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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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顾以涵好比是上了发条一般,将所有跟夕阳有关的诗句全部温习了一遍。
在回学校的路上,她仍是心潮难平,激动不已,骑车时车把也像是握不牢似的,行车轨迹拐成了蛇形。
冬夜的风透着彻骨的寒冷,她却觉不出。
古语云,一心不可二用。这个心字,即指大脑。
方才读过的诗句,缤纷跳跃,像是计算机算法里二进制的1和0所组成的强大繁琐的矩阵,在她眼前形成了一个触摸屏。
顾以涵虽然一下接一下地踩着单车的脚蹬,大脑却在高速运转,何止二用?各个存储区的脑细胞都被她调动起来了,所谓头脑发热,估计就是她的这个状态了。
一边背诗,她还一边琢磨脑电波的频率问题――如果能够穿越上千年,与唐时的文人墨客们会个面就好了……
默念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时,单车的正前方忽有一只黑乎乎的蝙蝠飞过,顾以涵猛然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握住了车把。
她这才意识到此时正身处数九寒天行人寥寥的大街,而不是李商隐的身旁。
赶紧回学校为上上策,她想。夜深时分,寒风萧萧,还在外头流连的,多半不是好人……
好在,通过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再右转,就是治安良好的学院街了。
顾以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变身为脚踩风火轮的哪吒,一路猛冲。
在源河边看书时,她只吃了一个菠萝面包当晚餐,这会儿实在是有些饥肠辘辘。她寻思着,不如先去学子美食街买个小份的素炒面片再回学校,五块钱即可果腹,免得挑灯夜读时饿得头昏眼花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即做到,顾以涵换了方向,去往她常光顾的那家风味面馆。
时值晚八点,早已过了饭点,美食街的生意却依然红火。酒足饭饱的食客成群结队的,将一条本就狭窄的道路快堵严实了。
她本想下了单车步行,却因赶时间再加上手脚冻得麻木而放弃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刚刚才绕过三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她就迎面撞上了一个走路不看路的小个子男人。
“哟!你眼瞎了是不是?怎么骑车的……”
男人被撞个正着,一边揉着小腿的痛处一边骂道。
顾以涵不想惹事,遂爽快地道歉:“对不起。”
男人穿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瘦小却很精神的模样,身后背着一个与他体形严重不符的大包,像是个探险归来的胜利者。
“光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我了么?!也不知道骨头受没受伤……”
他倒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
顾以涵不知如何是好,她身上可没有足够的钱赔给对方。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男人的朋友出现了――是个打扮入时的窈窕美女。
“蝎哥,让你在无烟区等我你就等呗,干嘛傻兮兮跑出来挨冻啊……”美女说。
被美女亲热地唤作蝎哥的男人,撇撇嘴指着顾以涵,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完事――我也是真晦气,刚走下台阶就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撞了,腿疼着哪!”
美女打量一下顾以涵的衣着,嗤笑道:“算了,一看就是个穷学生,蝎哥你何苦跟她一般见识?这个牌局快结束了,你进来陪我送送客……”
见男人还气哼哼地不想走,美女挽住他的胳臂,温言软语地贴着耳朵哄了几句,他们便双双走了。
临转身时,男人拽了拽羽绒服领口的拉链,露出了颈部蝎子形状的青黑色纹身。
唔――
顾以涵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决定,今后再到源河边看书要合理安排时间,绝不能等天黑了再折返。有当代诗人感叹过“夜路总是遍布荆棘的”,她终于明白了这个“荆棘”的含义。
为了尽快离开是非之地,顾以涵决定省下兜里的五块钱。
学生公寓便利店有种热销的方便面,凑合一顿算了……
她扶正车把,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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