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武百官,乃是朝廷外的一些秀才门生挤破头颅想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身份,可是那些门生又何以知道,这些看似手中掌握权势叱咤一方的大官,实际上也不过是皇帝面前一条卑微的可怜虫而已,他们又何尝不像自己一样,时刻将脑袋系在腰间,只不过不尽相同的是,他若在沙场赴死,是明朝英雄,这些官员平日伴君如伴虎,若是一个稍有不慎,那便是自取灭亡,死了,不知是能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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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御花园――
“少龙,你有心事。”皇上停下脚步,审视他,虽平日相处时间不甚多,但是终归是自己的儿子,颜上有几分端倪,他仍旧是能看得出来。
古少龙回神:“臣不敢隐瞒,是有一桩。”
“何妨说来听听?”
他浅笑,微微摇头:“人生于世,谁没个一、两桩心结与执念,不足为外人道。纵如父皇,您坐拥天下,心中莫不是也有可望而不可及之事,只待夜阑人静,独自低回?”
皇上竟微微怔愣,恐他又言及他的母亲,于是别过头去,无言以对。
“敢如此直言犯上,不怕朕降罪于你?”
古少龙剑眉一蹙:“父皇若认为这是犯上,那么臣无话可说。”
“你!”古少龙的面容波澜不惊,换做他人,早就因为唯恐触犯龙颜而跪拜谢罪了,古少龙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盯着皇上的面容,半晌,皇上叹口气,这是常态,他和自己这个儿子若有对峙,输的人总会是他,于是无可奈何地说:“这若教旁人瞧见,定要说你恃宠而骄了。”
“臣惶恐。”
最好他真的惶恐!嘴里说得尊敬,胆子却比谁都大!
古少龙眼眸抛向一方,此时风光正好,满园桃花皆开,这御花园中,唯桃树甚多,花瓣随风摇曳,甚是旖旎醉人!
“父皇喜爱桃树,这桃花香味落了满园都是,可是父皇何以这般对桃树情有独钟?”
“也许,谁都会对自己喜好有些微的坚持吧。”皇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寓意模糊,他问:“只是不知少龙你,到底喜好什么?”
赏了他无数奇珍异宝,却换不来他的真心喜悦,皇上自是知道这个儿子不好名利不喜财富,甚至不近女色,连要给他谋一房亲事都是难上加难,正逢得桃花盛开之日,皇上便顺势道:“少龙,眼下桃花都全开了,你可有意中人了?”
“父皇又是想给我做媒了罢。”古少龙语中稍掺了些讽刺,皇上一门心思唯恐他无后,父皇后宫佳丽三千享尽艳福,自然不了解他这个儿子为什么老是会去厌恶那些天姿娇色了!
“父皇,你何曾能够断定,那些每日翘首以待巴巴等候着你去临幸的女子,就真是对你真心相待呢?”
皇上不解地望向他,古少龙缓缓道:“心不动,意不牵,何求姻缘?”
他瞬时明白古少龙的意思,弱水三千他只愿取其一瓢,只是他从不放眼三千弱水,何以能取水而饮呢?
“少龙,你莫要执拗,杜尚书的女儿本是极仰慕于你,偏偏你不屑一顾,只可惜这桩姻缘只能许配给紫月,少龙,杜尚书的女儿也是生的国色天香,又是大家闺秀,你就不愿……”“父皇莫要再提了,少龙如何都不会委身于这政治婚姻。”
皇上一怒,执杯重重摔落地面:“少龙!你当真以为朕不会动你?”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少龙却不动声色,轻撩袍摆,屈膝而跪:“臣领罪――”
皇上急忙扣住他肘臂,制止了他:“你我父子一场,何以要落得如此,少龙,难道父皇之心,你还是不明?”
古少龙拂开皇上的手,道:“朝中怎有父子,只有君臣!”纵是自己口口声声称之最爱的女子,却也将其性命视为蝼蚁,他又要怎么考虑,这轻易便能允下的政治婚姻?对于对方的女子,对于自己,他都要负极了责任,怎好重蹈皇室的悲剧覆辙?
迎视那双复杂的眼神,他凛然道:“皇上莫要逼我――”
又来了,每次的隐隐怒火燃起之时,他便改口称作皇上而非父皇,他仍旧是与自己无法亲近起来,因为他潜意识当中,自己始终都是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也是害的他心性大变的元凶!
少龙对于自己的尊敬,也许是尚看在八岁之前,他这个父皇只将一腔父爱全然灌注在自己的身上,那种父爱,已然跨出了皇室的界限,拾回平常百姓人家的浓浓亲情,是少龙无法抹灭能伴其一生的回忆,因此少龙现在,也只不过是念及旧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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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幼的少龙,对他这个父亲惟命是从视作仰慕,那时的少龙,只消得他来到古妃的殿中轻轻一唤,那小小而矫健的身子便朝着他这个父皇的怀中飞奔而来,望见年幼的少龙毫无掩饰的欣喜,那全日的疲累便要一扫而空,满满只盛着为人夫为人父的志在必得!
可如今,父子的身份好似颠倒过来,变成父亲在儿子的面前要观其颜色,斟酌词句,他对于古少龙的惶恐,一半出于对于他母亲的内疚,一半也出于少龙出生之时,初为人父的狂喜,这种狂喜是以后的嫔妃为他再添子嗣而再也感觉不到的雀跃,襁褓中的少龙腿脚有力,哭声铿锵,好似能冲破云天一般,粉嫩精致的五官像极了他绝美无双的母亲,皇上伸出手去,少龙小小软软的手掌牢牢一抓他的手指,这位帝王刹那间满腹刚硬化为绕指柔肠,使得以后的宠爱便来得肆无忌惮。
古妃温婉多情,善解人意,完完全全占据了他全部的感情,且又生下玉雕般灵澈俊秀的古少龙后,皇上便已决意立为太子。
但是这终归是皇室,这般荣宠恩泽、狂热炽烈的情感,发生在帝王之家,注定是不被允许的,落得其他居心叵测的人眼中,自然是百般妒恨,也造就了后来悲剧的发生!
谁都无法去怪罪,因为这是皇室,看似金碧辉煌繁华无它,却埋藏着冷硬绝情的人心无数,皇上想到底,却也只能怪罪自己,是自己未顾全大局,从古妃受宠的那一天开始,便已注定了这一连串悲剧的开端,沉醉在缠绵瑰丽的爱情之中的两人,完全忽略了后宫所埋藏的危机,那些个阳光之下的争宠手段,自古以来便已存在于三宫六苑,于是,未解人事的少龙,成了后宫斗争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本是性子活泼,对谁都乐意真诚一笑,善良乐观得好似小弥勒一般,那时他的心中满满都是对于父皇和母后的敬爱,对于皇弟和他人也都是满满的关怀不掺半点虚情假意,他完全秉承了古妃的善解人意和皇上的风华气度,只是八岁而已的孩童,却早已超出了孩童的心智,懂事得让人心怜,众位朝臣也有所预,今后古少龙必成大器,绝非池中之物!
但是就是这般预言,就给古少龙招来了灭顶的灾祸,也许是上天妒忌给予他的命相太好要收回些许,又也许是过多的恩泽无法一并降临给古少龙的身上,于是那一场无妄之灾过后,古少龙虽被救回一条小命,却从此心性大变,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从头到尾都让熟悉他的人不认识了!
尤其在他回来之后,古少龙眸中的冷硬和决绝,让龙座之上的皇上看着都心生惧怕和犹疑,这是否是我的儿子?那个天真烂漫整日将笑容挂在嘴角一笑便可倾倒众生的古少龙去了哪里?面前这个目光如炬,浑身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的男子又是谁?
可是他终归是他的儿子,当朝皇太子,皇上因为对于他母亲的愧疚,执意不废黜他太子的身份等他归来,又赐给他免死金牌,但是换来的依旧是他肃杀且无半点起伏的面容相回应,他好似已经不会笑,眼角眉梢都藏着浓重的杀气,口中冷冷道:“谢主隆恩!”
就是这一刻,皇上知道,那个年幼时视他这个父皇为天为地的古少龙,从此便死去了,死得很彻底,死得让皇上再也从他身上找不回半点古妃的影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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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皇上终归是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我这个父亲,如何能左右得了你呢?”“那么臣且退下!”
古少龙依旧如往常一般,提及他的亲事便拔身而走,皇上也从未有多言,只是这次,他听见父皇在他身后悠悠感叹,似乎是说给他听,也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少龙,父皇只是希望,能有一名女子好好关心你照顾你,也能了却父皇的心事!”
古少龙身子只是微微一僵,终归还是没有停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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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南举国上下普天同庆,不为其他,为的只是公主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
她本从古少龙的口中听闻安南国主对于女儿的感情极重,但是他对于俏君而言终究是一个陌生的老人,她本有些担心在见到安南国主的第一面的时候国主对于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会激动万分,而对于此俏君会有些负担,但是所幸,安南国主在见到自己第一面的时候,只是微微一颤,那股见到女儿的欣喜极快地被自己压制了下去,转化为极为平常的问话:“君儿,你回来了,回来便好。”随即背过身去,掩人耳目地长长叹息。
俏君对安南国主的反应很诧异,相反那些安南的臣将比之国主的反应要更为强烈,对于公主的回归,他们表现了由衷的欢欣和高兴!
但是对于这种陌生的欢迎,俏君有些惶恐,她感觉有些心虚,这是不属于自己的欢迎,但是她现在身份是安南公主,这些人的眼里看到的欢迎的都是安南公主!
她只有装出高兴的样子来回应那些大大小小的热情,夜枭和碧瑶在她的耳边小声地介绍每一个人,她也就顺势就势地以那些很陌生的称谓来回应面前人。
这种属于皇室的欢迎场面让俏君有些吃不消,好不容易一一应付完了,她便开始了自己作为安南公主的生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曾经和古少龙交过手,她本在香港的现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是她清楚地记得她和古少龙的过招,招式缜密,非一朝一夕的拳脚功力,而安南公主惯常的课程,便是过了午时之后的功夫课程,是由安南境内的高手指导公主,俏君本来对此心生畏惧,但是发觉真正身体力行之时,她自身所具备的反应早已超出了她的畏惧,在一招一式都渐渐变得得心应手之后,她原本的这种畏惧也烟消云散。
原来练功也是一件挺爽利的事情,之前在香港,根本没有去练习一些拳脚的意识,整日扑在读书工作之中,而安南公主的这种每日固定的训练,为俏君带来一丝新意和意外,也许女孩子会一些武功倒也不错,既能强身健体,也能带来一种在现代香港所无法带来的满足感。
一转眼,回来已经超过半个月了,她与无幽、古少龙,真的就这样回归各自的世界,再没见过面。
刚开始,她每日清晨睁开眼,都暗暗期盼无幽会出现在她面前,而她望向窗外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望到侯江亭,亭中会矗立着古少龙挺拔的身姿,但是日复一日,她每日睁眼见到的状况和自己闭眼冥想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失望的闭眼就寝,隔日又重复期盼。
她只知道自己的贴身丫头是碧瑶,也知道了自己在安南国的名字是宣廷君,俏君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原来这个安南公主的名字和自己只差了一个字而已,难怪自己和古代的安南公主这么有缘分!
她忽然想到,现代的自己在干什么,是继续昏迷着,还是安南公主的灵魂会穿透时空穿到现代的俏君身上去,她替她活着,而她亦在替她活着,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到了现代的安南公主是否能适应现代香港的都市繁华和紧凑的生活,一想起香港,想起自己周围的亲人和古飞,俏君就很无奈,她一直到现在都只是在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对于怎么回去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无意义的等待,看不到前路的日程,让她意识到,这样的等待多没意义,会不会等上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她要的。
于是,连期望都渐渐在变得淡薄的她,好不容易在古代交到知心的朋友却又迅速地与朋友分隔两地的她,在安南,有众人的尊敬和追捧,但是却少了可以交心的朋友,身边连交心的人都没有的她,变得更加闷闷不乐,成天说下上几句话。
与她最贴近的碧瑶,见主子一日比一日更沉默,脸上寻不着昔日笑容,又不晓得她不快乐的原因,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主,您好歹吃点吧?您最近食量愈来愈小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公主的失忆造成了公主的闷闷不乐。
“我不想吃,撤下吧。”俏君看也不看一眼,无力地斜倚在楼台边的护栏上,清风徐徐吹动裙袖,翻飞出朵朵衣浪如花。
“可是,可是……”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主仆,碧瑶对于公主的身体,着实还是有些担心,公主腰间的系带愈束愈小,要是公主饿出什么事端来,要承担责任的也会是她!
碧瑶这个时候就会想到夜枭,夜枭也是和公主一起长大的,他对于公主的关心不同于常人,那是一种真挚的抛却了主将之隔,实实在在地关心公主身体的嘘寒问暖,但是夜枭是将,他没有太多的资格来和公主相处,如果要是夜枭现在在的话,也许夜枭懂得怎么去劝慰公主!
而且,于她私心而言,她并不想让夜枭多见到公主。
看着公主盯着窗外失神的双目,碧瑶猜测,难道公主是在思念明朝的翩翩公子?
那个尉迟无幽,的确是倾国倾城胜莫愁,为人又谦谦风度,对公主倒也能看得出是一腔真心,难道,难道公主和那个明朝的公子,早已暗中情意相许,互订姻缘?
又或者,是那个古少龙?
碧瑶也是同古少龙交过手的,她只能承认,古少龙不愧为护国第一常胜将军,为人狠戾果决,按他的手段,本是要抓公主为人质收复安南,可是为何在与公主齐齐消失了几日之后,忽然心性大变,竟然还亲自派兵护送公主回来,这消失的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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