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了天空的星星- 第56部分

　　　　客厅的严离，不自觉地抽上了烟。没有开灯，只能看见屋内隐约的轮廓，还有那在空气中不断变化着幅度的火星。心中的烦闷，如同客厅萦绕不去的烟。

　　　　第二天。落小末出来的时候，严离仍旧坐在沙发上，手上的烟烧到指头，他却没有半分感觉，一双眼装着的全是落小末，很明显，昨夜并不只有他一个人没睡，落小末同样是的。

　　　　落小末微微皱眉，视线下移，满地全是烟头。不知道这一夜，他吸进了多少致癌物质。严离几乎是在看到落小末颦蹙的眉头的一瞬间，从沙发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窗户。他站在落小末跟前，后来想到什么，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烟味有点重。”

　　　　落小末并未表示什么，至始至终，淡淡的。“我想见落鸿。”

　　　　“我这就让人放了他。”

　　　　“我想见落鸿。”落小末只是重复，并未觉得放了落鸿是好，也没有说不好。

　　　　“好。我带你去。”

　　　　“你去洗漱一下。”落小末点点头，见严离迟疑地望着她，“我不会走的。”

　　　　得到落小末肯定的答案，他才走向卧室。等他出来的时候，餐桌上有两碗面条，落小末已经坐下，慢慢地吃着。

　　　　他皱眉，有些不懂她了。不哭不闹不发火，也不像之前一样绝食之类的，反倒更平常。他坐到她对面。落小末抬头，声音更神情一样淡淡的，“洗好了？吃饭吧。”

　　　　严离拿起筷子，跟落小末的步调一致，一起吃完。落小末将碗收到厨房，洗好了才出来，“现在可以去吗？”

　　　　严离点头。一车开到军区，严离一下车，就见好几个军衔比较高的军人迎上来，像个小弟一样，齐齐对着严离叫哥。当他们看到落小末时，都是一愣，一秒之后，全都懂事，异口同声，“嫂子好！”

　　　　落小末只是微微一笑，望向严离。

　　　　“人呢？”

　　　　“走吧。”严离和落小末跟上。

　　　　到了一个房间，几人立马泡上茶，严离只是喝了一口，放在一边，“在这里等一下。”

　　　　落小末点头，见严离不放心地看着她，眉宇轻皱，“我等你。”

　　　　严离走后，这余下的几个人，立马就活跃起来，将落小末团团围住。看得落小末以为自己是熊猫一样的国宝级动物，嘴角抽搐。

　　　　“嫂子，你是怎么收服哥的呀？你看他刚才那不舍样儿！哎哟……”

　　　　“是呀！是呀！”

　　　　“嫂子，你跟哥什么时候结婚呀？”

　　　　“嫂子，以后你们有娃，送过来我们陪他玩儿好不好？”

　　　　“嫂子，要是哥欺负我们，你能不能帮着我们呀？”

　　　　……

　　　　各种嫂子铺天盖地的来，落小末微微皱眉，满眼的疑惑，“你们怎么都认识严离呀？还这么怕他？”

　　　　“嫂子不知道吗？”某人惊讶地看着落小末，落小末腹诽，知道会问你？

　　　　“哥大学是上的军事学校。他就是一个神奇的生物，每项科目都是满分，当时所有的教官最看好的就是哥了，不知道多少部门为了抢哥在暗地里较劲儿，那竞争，比我们考进那学校还要激烈！谁知道，哥后来哪里都没去，潇洒挥了挥手，开着他的豪车绝尘而去。”某人声情并茂，最后一个痛心疾首状。

　　　　“是呀！你不知道，就算他走了，但还是改不了他的地位。现在他都还是那学校的神话呢！”

　　　　通过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落小末大致了解了。严离不管是在哪里，不仅是混得风生水起，还是霸王级人物。

　　　　“再近一毫厘！！”严离特有冷酷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落小末明显感觉到围着她的众人身形一颤。若是平时，她一定忍不住笑出了，只是现在她笑不出来。

　　　　“哥……对不起，我们不知故意要离嫂子这么近的。”

　　　　“哥……我们只是见到嫂子太激动了。”

　　　　“恩恩，哥，我们错了。”

　　　　一群人立马开启自我反省模式。

　　　　“可以了吗？”落小末清脆的声音打断众人的积极认错。

　　　　严离将注意力放回落小末身上，伸手拉过落小末的手，直接离去。众人错愕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直感觉玄幻了。

　　　　“这里？”落小末指着眼前的门。

　　　　严离点头。“嗯。”

　　　　“我可以一个人进去吗？”

　　　　“嗯。”他在她提出的时候，就知道她会说一个人了。

　　　　落小末微微笑了笑，推门进去。

　　　　“哥，真的没关系吗？那个落鸿在部队也算佼佼者，嫂子一个人进去……”某人担忧地看向严离。

　　　　严离脚步突转，往另外的方向走去。并未言语。落鸿的是他亲自绑的，任谁也别想解开，任他有九牛二虎之力，也奈何不了有手有脚的落小末。

　　　　这厢，落小末进门看到的便是被绑得很严实的落鸿。看到她，脸色却浮起了笑，“看来，你选第一个，是吗？”
………………………………

145　恨过

　　　　“选？选什么？”落小末疑惑，并未上前帮他解开绳子，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坐下，手旁放了一杯水，自然不会是给落鸿的。

　　　　“别装了，这里没有别人。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什么电话。”落鸿好似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看到他这个样子，落小末心中叹气，任性地做事，却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他担心。至于电话，她没有接到，那定然是严离听了，那通电话的内容……

　　　　至于为什么那是陌生的号码……任谁也不想存在手机里，况且在那个城市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他打来，来电显示城市她知道，她也不会找他。如果可以，宁愿不再相见，如同陌路。

　　　　“你想我选哪个？”

　　　　落鸿耸肩，“哪个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最后结果我都觉得挺好。只不过选第一个对你来说好一点，毕竟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也……”

　　　　落鸿就这样停止，落小末想，大概她明白了，只要他还没跟严离说就好。“谢谢你的好意，我哪个都不会选。”

　　　　落小末并不想见到落鸿，直奔主题，“如果你想出去，就把那件事吞进肚子里。就算枪抵着你脑袋，只要你不说出来，我就可以让严离放了你。”

　　　　谁知道落鸿要的并不是这个，“所以你还是怕我说出去？”

　　　　“落鸿。”落小末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捧着杯子，“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我以为我们都很默契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得到什么？”落鸿好似被她的问话惊到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嫁给别人吗？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

　　　　“呵……”落小末笑了，就像是听到了一个超级好笑的笑话，面色冷意，嘴唇微微翘起讽刺，“落鸿，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喜欢你，或者说要跟着你？”

　　　　“啊！”落小末恍然大悟状，嘲笑的目光飘向落鸿，“是我这些年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一直笑着跟你说话，好像我们之间的感情从来没变过，让你这样觉得了吗？我想问你，你哪里值得我这样？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做这些，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早早地死掉！在很久以前。”

　　　　“落小末！！”落鸿显然被激怒了，一激动想站起，却因为被绑着，这一动作像个滑稽的小丑。语气中除了威胁与有把柄在手的得意，毫无其他，“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会告诉所有人，他们眼里的乖乖女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吗？”落小末反而更冷静，淡定地喝了一口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只有攥紧杯环的手指节泛白和那清晰的青筋才暗暗压抑着她的情绪。“你觉得你对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孩做的那种事情很值得你炫耀，对吗？”

　　　　原来你一直以为难以启齿的话，最终可以讲得那么平淡。

　　　　落鸿看着落小末这毫无感情的笑意，张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告诉所有人吗？很好啊。这估计完全可以上头条的，写什么标题好呢？嗯……老人捡回的孩子猥、亵亲陈孙女。你觉得这样写会不会上电视，这样刚好，不用别人告诉，差不多曾祖母也能知道这条消息了。你觉得她会是高高兴兴地点头说好吗？”说这么一段话，就好像是在讲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听得落鸿也不禁面色严肃，垂下眼睑。

　　　　就只是这么一秒，一声脆响，落小末手中的杯子在干净的地面碎得四分五裂，如同她一直抑制的情绪突然撞破了城门，如同洪水喷涌而出。“落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如果没有曾祖母，你早死了！而今曾祖母才九十大寿，你从来都没想过她吗？还是说落家亏待你了吗？需要你这样报复他们！！”

　　　　“是，所有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你完全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可是那又能怎样？我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在乎这一两件事吗？！爷爷奶奶宠溺你这么多年，小叔小婶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就连我爸妈对你也不是用一个好就可以形容的。你要让他们所有人淹死在唾沫中你才高兴，你要看到曾祖母捶胸顿足被活活气死，你才甘心，是不是？！！”

　　　　面对落小末撕心裂肺的质问，落鸿才似醍醐灌顶一般，“我……”

　　　　“我没有表现得反感你，恶心你，只是不想曾祖母担心，只是不想本来亲情单薄的落家变得更加破败，我不谈男朋友，只是不想对不起对我好的人，这所有的所有没有一件是为了你！！”

　　　　“你那么讨厌我？”落鸿的神情有些落寞，“那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放过你，我请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好不好？”没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之后，似乎有一瞬间大脑缺氧，撑着头努力自我平复情绪，话语间深深的无力与揪心，“你在这里安然坐着，可是外面，你爸妈，爷爷奶奶却在为你四处奔波。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曾祖母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严家帮忙。如果不是曾祖母，我倒是希望你死在这里。至少那样，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将成为永久的秘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恨我吗？”落鸿将落小末所有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他从来不知道，落小末对他是这么一份感情。他每次看落小末笑，以为她也像他一样的。

　　　　“恨过。现在不了，我想试着忘记。”她想让自己过得好像快乐一点……落小末闭上眼睛深呼吸好一会儿之后，恢复平常，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

　　　　“你是你们部队的佼佼者，严离却是军事学校的神话，你永远比不过他，就把你抓起来的这几个人，只是当时叫他哥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我会想办法让他放了你，就算是为了曾祖母，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说，曾祖母真的老了，一个人能活到这个岁数也是很不容易的，你让她过得舒心些。毕竟没有曾祖母，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你了。”

　　　　落鸿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言语。蹲在地上的落小末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同样看着自己，谁也没有避开视线，好像很久，也不知道到底多久以后，她好像听到落鸿的声音，“对不起。”

　　　　落小末同样没有说话，有些事，如果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那她这么多年内心的煎熬，算什么？她收回视线，却在半途生生截住，瞳孔紧缩，一张小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她拖着失去灵魂的躯体站起来，手上的碎片再次滑落，碎得更彻底。她往后抬头，视线定格在一个角落，望着摄像头，千万种表情如电影的片段闪现，震惊、惊恐、绝望、愤怒、心痛、狼狈……太多太多的情绪从她小小眸子中迅速闪过，最终全都化为一抹释然的浅笑，右眼跑出一颗眼泪，一路滑落，散落碎碎的泪迹，刚好可以嵌入她的梨涡。
………………………………

146　求你一件事

　　　　在另一个房间，严离一个人站立中央，看着屏幕上落小末表情的千变万化，最终化为淡淡一笑，心口一紧。通过冰冷的仪器，视线交碰，他又一次看到从未见过的落小末，可此时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屋内一片狼藉，几乎该坏的，没有一样完好。也许这满地的碎块，如同画面上的落小末一颗疮痍的心，还不了原。

　　　　他一直探究的秘密，最后知道了结果，他想的却是但愿永远不知。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不能重新抉择，他只能望着落小末浅浅的笑脸，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宁静，一如透过玻璃的冬日阳光，看着明媚，当上前触碰，却冷得骨髓凝结。

　　　　两个人都失去神采，麻木一样迈腿，相见，暗淡的眸子装着彼此，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模样。你未言，我不语。

　　　　“哥……嫂子？”身旁的人看着两个人诡异的氛围，心中疑惑万千，刚刚进房间的时候，两个人不都好好的吗？

　　　　落小末和严离两人默契地别开头，不快不慢地离开，似乎是为了适应彼此的步调。直到开车离去，这军区的几人也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白。跑进那个房间，推开门全都手抖了一番，没有一样是好的，就连仪器也都被砸得乱七八糟，东一块，西一片，不用去看，资料什么的肯定已经被严离弄没了，至于是拿走，还是删掉，不得而知。

　　　　“严离。”小小却清晰的声音传入严离的耳朵，落小末一手无力地软在腿上，另外一只手放在衣兜里，握成拳，本来就不怎么蓄指甲的落小末，扔能感觉到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如果要问她，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就算手心疼的厉害，心中压抑得窒息，却仍旧能能像平常人一样说话，原来你遐想的所有，都像是梦中的泡沫，不真实的。只有到了那一刻，你的身体会帮你做出最真的反应，你以为天都会塌下来的事情，也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就像是这件事，就像是她虽然一向忍让却从不说出一句放下尊严求人的话，此时也不是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握紧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不知道是不是要将这个东西捏碎才能放手。她的声音落在他的心间奏出的是不一样的旋律，低沉的声音回旋，“我知道。”

　　　　他知道的，她无非就是想让他放了落鸿。为什么受伤害的是她，最终却是她放下所有，去为落鸿求情？到底她能承受多少？他心疼她，却不知道如何待她，她那颗外围高高的城墙里，那脆弱的心，他要怎么做才能不再让她受伤害，他都害怕说话，害怕哪一个字如同利箭一样刺穿那伤痕累累的心脏。

　　　　“放了落鸿吧。就当他是个陌生人，你从来都不认识他。”落小末知道严离是答应了，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想要得到更肯定的答案。就好像你的头顶悬着一把刀，你知道绳子很结实，它不会掉下来，可是万一哪天就掉下来了呢？

　　　　“好。”

　　　　“谢谢你。”真心的感谢，翘起的嘴角柔和，看得严离心中如一把锯子来回拉。在转头的那一刻，脸面相窗户，额头抵着玻璃，垂下眼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紧咬着下唇，抑制自己的颤抖，手心湿湿的，不知道是汗液还是破皮流出了血。

　　　　就算你拼尽全力，想要忘记的事情，总是那么记忆犹新。她如果真的是当做一起都没发生过，这些年她就不会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她就不会骗自己，就算是漫长的几十年，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了。

　　　　她也不明白啊，为什么，她受到这样的对待，却是为了落鸿第一次求人，为什么是她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