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一直走到他面前,瓦剌人为他气势所摄,竟不敢拦阻。
“锦衣卫指挥使,张宁。”张宁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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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巴图认栽
“锦衣卫指挥,使张宁?”
格斯尔将这句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明白遇到的是谁。这是他们准备试探,试图拉拢的对象啊。
从王庭出发前,也先曾和巴图说过,如果能用财帛收买张宁,一定要用财帛收买。到京城后,巴图递了国书,便派人去打听张宁的事情,没想到还没打听清楚,便出事了。巴图自己也被打晕。
明人这是怎么了?王振死后,明人对瓦剌的态度便变得强硬了吗?格斯尔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张宁不好收买也就算了,若是张宁因为张勇的原因,故意针对瓦剌,那就糟糕了。
看看三百多斤重的巴图被两个身着百姓装束的明人提在手中,那么大一个脑袋软软垂下,不知死活,格斯尔知道这时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就要不回巴图了。
那可是他们此次的正使,代表瓦剌的脸面。
“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张大人,失敬失敬。”格斯尔拱了拱手,道:“张大人放走行凶的凶犯,想和我瓦剌兵戈相见吗?”
张宁笑笑道:“放走行凶的凶犯?没有吧。”
“你不是让那女子走了吗?”格斯尔不解,难不成你先让人回去,然后再带人把她抓回来?你有这么无聊?
“凶犯在这里。”张宁指指被番子提在手中,眼珠子转个不停的千夫长,道:“他当街行凶,摔死幼童,按我大明律,杀人偿命。”
杨容儿误以为男童是巴图摔死,张宁得洪小河禀报,不会搞错。
“这是我瓦剌千夫长。”格斯尔尖声道,又指死活不知的巴图,道:“我们正使没有杀人,你为什么不放了他?”
“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以致此祸,按我大明律应该流放。”张宁道:“我大明律可没有写使者能在京城行凶。你们想起兵征伐,难道我大明就怕了吗?”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格斯尔为他官威所摄,心头一凛,道:“还请张大人放了我们正使,这件事须由他处理。”若是巴图被那女子的仆役踢死,我们就有借口索要大量财物了。
张宁道:“他不再是你们正使了。你最好写信向太师请示由谁担任正使。”
“不是正使?”格斯尔一呆,道:“为什么不是正使?”任谁为使者,是太师的权力,你说了怎么能算?
张宁道:“他触犯我大明律法,是我大明的犯人。难不成你们会让一个犯人当正使?如果你们非要这么做也无不可,不过后果自负。”
格斯尔总算听明白了,敢情这位明朝皇帝跟前的红人把巴图当犯人看待啊。之前他们到明朝朝贡,沿途可没少奸**人,有妇人不堪凌辱上吊投河,家眷告到官府,地方官一听是使者犯下的事,都不敢接状纸。一件事关人命的事便不了了之。
这也是巴图敢于当街对年轻妇人动手动脚的原因。
格斯尔相信,如果王振还在,这件事基本就不是事。可现在王振不在了,皇帝信任的偏偏又是眼前这个对瓦剌不太友好的少年,这可怎么办?
嗯,他们原想试探张宁的态度,现在倒不用试探了,人家的态度很明确。
他转向好说话的章少同:“章大人,你看这事……”
张宁现身后,章少同便当起透明人,这时正暗自感叹有品级高的大人在场就是好,不用自己费口舌担责任,就见格斯尔望向自己。
他脸变得极快,不再谄媚地陪笑,而是冷淡地道:“下官官卑职微,哪有说话的余地。副指挥使太瞧得起下官了。”推得一干二净。
明廷这些官员变脸比草愿上的天变得还快。格斯尔暗恨,道:“大人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一切好商量,又说以和为贵。”
“没错啊。我官卑职微,只能讨诸位大人示下,如今张大人来了,自然一切由张大人作主。副指挥使大人若是要兵戈相见,我大明兵强马壮,也是不怕的。”章少同语气很强硬,就差当场撕破脸了。
这人以前没怎么接触,没想到倒是当外交官的人才。张宁赞许地瞟了他一眼,这一眼让章少同大为振奋。若得张大人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能再升一级,成为胪鸿寺卿呢。
格斯尔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了,他和巴图入关,是做生意来的,送些老弱病残的牛羊,尽可能多换些粮食回去,才好度过严冬。这才刚到京城,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偏偏张宁少年得志,态度强硬,可怎么办好?
他进退两难,想发作以兵锋威胁,人说了,要打就打,一点不怕;想低头认怂,又拉不下这个脸,主要这是瓦剌的脸面。
张宁见他一张紫黑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便道:“给你三天时间,让你写信请示你们太师。若是决定要战,那就战好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们会放你回去的。”
章少同马屁奉上:“张大人好气度好涵量。”
什么好气度好涵量?你这马屁精刚才也不停夸我好吗?格斯尔对章少同怒目而视。
“三天不够。”不知什么时候,巴图再次醒来,把对话听在耳中,这时睁开眼睛道:“张大人,从王庭到京城,就算快马加鞭,来回最快也得一个月,三天怎么够?”
张宁奇道:“你们没带雕吗?可以让雕带信嘛。”
什么雕?巴图和格斯尔一头雾水。
张宁深深鄙视中,连雕都没有,好意思说你们是草原民族吗?他道:“既然这样,我建议你们副使升为正使,要不要朝贡赶快决定。你这位正使必须留下。”
格斯尔用蒙古话请示巴图,怎么办?
巴图道:“先用牛羊换了粮食送回王庭,再当面请示太师,这件事要怎么办。”
“那你呢?”格斯尔不放心道。
“这位少年大官看样子没打算让我回去了。”巴图叹气,真是倒霉,怎么只隔三四个月,一切就都不同了呢?要知道少年这样不讲理,他就收敛一下了。
对草原汉子来说,面子完全没有肚子重要,格斯尔很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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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吃醋了
格斯尔眼睁睁看短褐打扮的洪小河带几个同样打扮的人把巴图、千夫长和随从押走,再看张宁,便有几分畏惧。这个少年,没那么简单。
张宁也在看他,道:“把你们那些在大明境内小偷小摸的族人叫回来,要不然一旦被抓住,罪加一等。”
别人不知道,张宁可是清楚得很,两千多人的使者队伍,进入大同后,四五百人不知去向。这些人在大明境内肯定没干好事。
格斯尔道:“张大人何必这样针对瓦剌?”
“如果你们像其他使者一样,只带若干人进入大明境内,本官自然不会针对你们。指责别人之前先反省吧。限你五天之内把人召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格斯尔清楚,张宁有能力说到做到,只好强装强硬,哼了一声,道:“好。”
张宁不再理他,转身望向板车上的年轻妇人。
杨容儿上马车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坐在自己马车里,卷起竹帘,一直看着这边。这时见张宁和臭气难闻的格斯尔说完话,便从马车下来,准备安抚死去儿子的妇人。
年轻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晕过去两次,好在亲眷得知消息赶了过来。她的丈夫,一个二十一二岁的木讷男子战战兢兢向张宁行礼,道:“多谢,大人援手,小民,不知如何报答。”
比起儿子惨死,他更害怕站在面前的张宁,锦衣卫令人闻之色变,这位可是锦衣卫的大头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百姓见到大官总是很拘谨,张宁温声道:“本官会奏明陛下,按大明律治凶手的罪,你不用担心。给你银子十两,先让孩子入土为安吧。”
既是车夫又是护卫的任高适时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啊?”年轻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任高手里的银子,不敢拿。
杨容儿走了过来,同样温声道:“不要苛待你妻子。翠屏,也给他十两银子吧。”
俏婢翠屏应了一声,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杨容儿走到被扶住,勉强能坐起来的年轻妇人面前,轻叹一声,柔声道:“事出突然,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时程朱理学已十分流行,杨容儿担心年轻妇人回家后会被夫家以“不洁”、“不贞”的理由逼死,因此劝她好好活下去。
先前杨容儿为她出头,她再伤心,也看在眼里,这时怔怔看她三息,放声大哭。
杨容儿轻拍她肩头,叹道:“你我生为女子,已十分不易,何况人生艰难。”
年轻妇人大概没料到她贵为千金小姐,竟会这么亲和,一时忘了哭,怔怔看她。
张宁在旁边道:“不错,人生艰难,理该坚强面对。”转头对年轻男子道:“你妻子并没有受辱,你不要亏待她。你的孩子为保护母亲被摔死,厚葬他吧。”
年轻男子心头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他伸袖擦了一把眼泪,道:“大人放心,小民和妻子十分恩爱,不会亏待她的。孩子……孩子……”想到孩子死状凄惨,脑浆流了一地,忍不住放声大哭。
张宁吩咐任高:“再给他一百两银子。”
任高应了,问明年轻男子家住哪里,让高大弟回府取后送去。
章少同十分机警,见张宁和杨容儿对苦主一家这么关心,忙派仆役驾马车把年轻妇人和幼童尸体送回去。
事情总算处理好了。张宁邀杨容儿上马车:“我送你回去吧?”
杨容儿心情沉重,默默点头,快上马车时才反应过来,嗔道:“你怎么这么好心?”上次邀你去枯潭寺,你可是一口拒绝了。
张宁不明所以,道:“我什么时候不安好心了?”没规定锦衣卫指挥使就一定是坏人吧?要真有这样的规定,你祖父也不会把你许配给我。
杨容儿白了他一眼,一副不屑和他说话的样子。张宁以为她要去坐自己的马车,却见她轻提罗裙,迈步上了放在马车旁边的小凳子。
不还是接受嘛。可说我不安好心是几个意思?张宁一头雾水。
车夫自行驾车回去,翠屏则紧随自家小姐,也上了马车。
张宁乘坐的这辆马车虽然比普通马车宽敞,能坐三人,但他不想有小丫头跟着,便道:“你坐车辕吧。”
车辕上放小凳子也是能坐人的。
翠屏嘟了嘟嘴,道:“我要看紧我家小姐,免得她受你欺负。”
“我欺负你家小姐?”张宁无语,道:“任高,你送她们回府吧。本官嘛,就不上车了。”
“姑爷真小气,这样就生气了。”翠屏嘀咕,偏偏又让张宁听得清清楚楚。
杨容儿脸一沉,轻斥道:“翠屏不得无礼。你坐车辕吧。”又对张宁道:“张大人,请。”
这还差不多。张宁微笑点头,待小丫头低头出了车厢,拿一张小凳子坐在车辕上,才上车,吩咐道:“走吧。”
任高放下细竹帘,扬起马鞭,马车驶出人群。
围观百姓目送马车远去,纷纷道:“没想到张大人这么随和。”锦衣卫凶名在外,谁会想到张宁竟会赠银子给年轻男子一家?
也有上了年纪的老者感概道:“老汉真是开了眼,看来锦衣卫也没那么可怕嘛。”
话音未落便被人堵了回去:“人家张大人不屑于和我们这等升斗小民计较,你没见他对那瓦剌使者多么强硬吗?人可是被锦衣卫带走了。”
这些议论,张宁没有听到,听到也不在乎。马车里,杨容儿做看窗外风景状,张宁则目不转睛地看她,不得不说,她皮肤是真的好,一张脸如同剥壳的鸡蛋,让人很想亲一口。
马车转了个弯,杨容儿收回目光,迎上张宁的视线,道:“我比安定郡主如何?”
张宁猝不及防,道:“什么?”
“京城中谁不知你非安定郡主不娶?安定郡主确实漂亮,我比她如何?”杨容儿眼角上挑,挑衅意味极浓。
这是吃醋了?张宁笑道:“你们都美。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非安定郡主不娶,我是想一双两好,娶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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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要有梦想
你不是喜欢吃醋吗?那就吃个够好了。张宁促狭地打量她。
杨容儿长长的眉慢慢扬了起来,狭长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成圆形,偏褐色的眼珠映出张宁的笑脸,小巧的嘴则嘟了起来,弧线优美的下巴扬起,颇有些居高临下,带着挑衅意味看张宁。
原来才女生气是这个样子啊。张宁嘴越咧越开,最后大笑出声:“哈哈哈……”
“笑什么!”杨容儿更生气了,粉拳擂了他一下。
“哈哈哈……”张宁继续大笑中。
外面车辕上,俏婢翠屏回头望了被细竹帘挡住的车门一眼,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笑的?”
车里车外只有一道细竹帘挡住,两人说话,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小姐受欺负,翠屏很生气,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张宁越笑,杨容儿越生气,俏脸涨得通气,愠道:“你再笑,我下车了。”
“你打算走路回去?”这里距杨府倒是不远,嗯,走路也就半个时辰吧。
杨容儿这个气啊,粉拳又擂了他一下,道:“你才走路回去呢。”
“这是我的马车,我为什么要走路回去?”张宁继续逗她,没办法,她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比她冷冷淡淡扮才女的样子可爱多了。
“你是不是男人嘛。”杨容儿嘟起嘴,细看和翠屏一模一样。
张宁捧腹大笑,道:“小丫头嘟嘴的样子是跟你学的?怎么不学你一点好呢?”
“你说什么?”杨容儿气得鼻尖都红了,道:“再笑,我生气了啊。”
“你是说,你现在没生气?”张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杨容儿喊:“停车。”
马车继续行驶。把两人对话听在耳中,偷着乐的任高自然不会听她的。
杨容儿急了,轻敲车壁,道:“停车,听到没有?”
“好了好了,我不笑。”张宁脸上带笑道:“别总是一本正经开不得玩笑嘛。”
他给台阶下,杨容儿怒气稍解,嗔道:“谁跟你开玩笑?”
她一见少年便倾心,祖父才会许亲,没想到少年张口就拒绝了,亏得祖父坚持,不惜以首辅之尊亲自写信给远在大同的安乡伯,得到回信又托杨荣说媒,要不是少年对安定郡主心存幻想,杨家用得着这样低声下气吗?
张宁道:“不开玩笑。好吧,你要说什么?”
杨容儿又白了他一眼,道:“我和安定郡主,谁更美?”
女人最烦的就是问这个好吗?你是才女,不是应该吟诗作对吗?哦,你的琴还是京城一绝,这时候就应该抚琴一曲,给我听听嘛。张宁腹诽,道:“真想知道?你气质空灵,像幽兰。她嘛,像牡丹。”
这是事实,杨容儿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总是淡淡的,脸上带着生人勿近的字样。悠悠出身皇室,从小在王府长大,气质优雅,衣着华贵,可不是牡丹?
杨容儿没想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你常进宫为太皇太后抚琴,想必多次见到安定郡主吧?和她是朋友吗?”张宁很好奇两人会不会成为闺蜜。
“是,每次进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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